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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微眼泪瞬间在眼底打转，委屈的看向顾笙。
顾笙蹙眉：“谢婉瑶，你干什么？”
谢婉瑶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妈让我们回家。”
顾笙眼神微闪，顿了半响后开口：“云微，你先下车，等会我让林助理来接你。”
白云微只得不情不愿的下车。
谢婉瑶却没再坐副驾驶位，绕到后排坐上。
顾笙看着她的举动，脸色沉了几分，可到底没说什么。
一路无话，到了顾母家。
谢婉瑶一进门，顾母就不悦的上前呵斥：“你怎么才来！”
不等谢婉瑶回答，顾母又看见了她身后的顾笙，瞬间满脸堆起笑：“累了吧，赶快坐下吃饭，妈给你炖了鲍鱼红烧肉！”
对此，谢婉瑶早已习以为常。
三人在餐桌边坐下。
谢婉瑶刚一伸筷子，准备夹块鲍鱼，就听顾母讽刺道：“你还吃得下肉啊。”
“母鸡吃草都能下蛋，你结婚六年，只生个丫头都还养不活！”
谢婉瑶整个人僵住，浑身发冷。
她抬眸望向顾笙，却只看见他如常的在吃饭，对他妈的话充耳不闻。
谢婉瑶眼眶酸涩的厉害。
她隐忍的放下碗筷，再不动一口。

顾母见此，冷哼一声，转身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浓黑腥臭的药。

“既然你不想吃了，就把药喝了，早点生个孩子！”
那碗药，摆在了谢婉瑶的面前，熏红了她的眼。
她苦涩一笑，顾笙如今家都不回，她喝再多的药有什么用？
压下情绪，谢婉瑶开口：“我最近有在吃别的西药，这中药……”
“放心，喝不死你。”顾母嗤之以鼻。
顾笙听得不耐：“这是妈的心意。”
谢婉瑶深深看了一眼顾笙，最终端起那碗中药，一饮而尽。
浓烈的苦，蔓延全身。
临出门前，谢婉瑶的腹部却越来越痛，豆大的汗珠从她额间滚落。
“妈，那药……”
话还没说完，谢婉瑶猛地倒了下去！
顾母吓了一跳，忙道：“我这可是百年秘方，她装什么？”
顾笙脸色一沉，急忙抱起谢婉瑶送去了医院。
……
谢婉瑶是在一片消毒水气味中醒来的。
她费力睁开眼皮，看到了坐在病床边的顾笙。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指责他：“中药怎么能随便喝？差点就要了人命！”
“抱歉，那我夫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见顾笙态度良好，也就不再说：“没事了，注意休养。”
医生说完就离开了，顾笙回眸，对上了谢婉瑶的视线。
谢婉瑶看清他眉宇间的担心，一颗心，顿时又酸又涩。
原来，顾笙还会担心自己？
顾笙抿紧唇：“抱歉，以后我不会让妈再搞那些药了。”
谢婉瑶无力地轻嗯一声。
顾笙又端起一碗热粥：“吃点东西吧。”
他举着勺子，吹凉了递到谢婉瑶嘴边。
谢婉瑶怔怔张嘴接过。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亲密过了。
之后的几天，顾笙都留在病房亲自照顾谢婉瑶。
只是这段时间内，他的手机一直响的很频繁……
这天早上，顾笙在走廊上接完电话进来，温柔道：“你先休息，我出去给你买早餐。”
这两天的顾笙让谢婉瑶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六年前。
她柔软一笑：“早去早回。”
顾笙立即转身出了病房。
接着，一直到中午，谢婉瑶都没见顾笙回来，打了电话也没人接。
谢婉瑶担心出了什么事，再躺不下去。
她撑着身体，着急的走出了医院。
在一片大雪纷飞中，谢婉瑶看见了路口尽头的顾笙。
他身穿黑色大衣，背对着她。
谢婉瑶刚想上前去喊他。
可下一刻，她嘴角的笑意凝结了。
她看见，白云微从转角处奔来，扑进了顾笙的怀中！
谢婉瑶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她站在街尾，看着白云微献宝似的从包里掏出一条围巾。
看着她踮起脚，红着脸把那条围巾围到顾笙的脖颈上。
看着他们相视笑着，就跟这街上其他情侣一般。
那她呢？
她谢婉瑶如今，在顾笙这里算什么呢？
谢婉瑶静静站着，身心冷透。
好冷啊，这个冬天，比以往都要冷。
许久，她才默默转身，一步步朝着来时路往回走。
……
顾笙提着冷透的早餐回来时，谢婉瑶已经不在病房内了。
他吓了一跳，急忙去护士站询问：“32号病房的人呢？”
“她自己办了出院。”护士回道。
顾笙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他立刻打给谢婉瑶质问：“出院了怎么不说一声？”
“……对不起。”
顾笙按着额角：“你现在在哪？”
“剧院。”
顾笙随即挂了电话，赶去剧院。
剧院后台。
谢婉瑶一身红衣坐在镜前。
她最后描上细长的眉毛，看着镜子，她竟一时恍惚，分不清镜中的到底是虞姬还是她自己。
顾笙到剧场时，正排到高潮剧目《虞姬之死》，是谢婉瑶的独舞。
空荡荡的舞台上，只有孤零零一束聚光灯照着谢婉瑶一个人。
他皱起眉刚想上前叫停，这时，背景乐中戏腔骤起。
——“哎呀，大王啊，妾身岂肯牵累大王。”
就见舞台上，谢婉瑶凌空做了一个云门大卷，竟是改了动作！
顾笙一时都愣住了。
谢婉瑶不断舞动飞跃。
一席红衣，惊心动魄。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舞台，就好似看见虞姬在舞台上活了过来。
背景音到了最后：长歌慢慢声声楚歌残，依稀旧梦幕幕总纠缠，不忍看不忍看……
虞姬想着和项羽这一路走来的恩爱起伏，和如今的四面楚歌，哎，罢，罢，罢！
在这一刻，谢婉瑶也想起了顾笙。
九年的感情，到如今，谢婉瑶没有后悔过。
只是，终究到了头。
伴着急促凄婉的戏曲音：罢罢罢！
谢婉瑶不断旋转。
最后一声铜剑出鞘声响！
众人便见谢婉瑶猝然腰肢下沉鱼卧在地。
虞姬，自刎了。
顾笙呼吸顿住。
整个剧场内鸦雀无声，一旁的李萍不知不觉满面泪水。
片刻后，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众人都红了眼，压低声音议论：“我之前觉得谢婉瑶状态不稳定，应该把机会让给白云微，现在看来，白云微和她比实在差远了。”
“是啊……这才是真虞姬。”
舞台灯光缓缓暗下，谢婉瑶却一直没有起身。
李萍察觉到不对正想上前，就见顾笙已经从她身边冲了出去，跳上舞台。
“婉瑶，你怎么了？”
顾笙跪在谢婉瑶身边，他伸出手，想抱起她，又怕伤害她，手控制不住颤抖。
谢婉瑶听见声音，眼神动了动，恍惚看清是顾笙。
虞姬别了霸王，那她跟顾笙呢？
见她没事，顾笙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恼火。
“下次不要这样吓人！”
顾笙说完，带着火气起身就走。
谢婉瑶仍俯在地上，缓了一会才从角色中脱离，自己踉跄起身回到后台。
她换好衣服出门，却发现顾笙就等在门口。
看见她，顾笙开口：“我送你回去。”
谢婉瑶唇张了张，还是点点头。
整个城市已经白茫茫的一片。
开着车，顾笙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发现谢婉瑶在看圣诞树，他神色淡淡：“今年，我们也在院子里弄一颗。”
谢婉瑶看了顾笙许久，吐出一个字：“好。”
顾笙见她应下，心情放松下来，朝着家里开去。
刚停好车，顾笙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亮起。
谢婉瑶瞥了一眼，心猛地一揪。
发信人白云微：宵哥，我一个人不敢回家，你快来接我。
顾笙拿起手机，谢婉瑶怔怔望着他，第一次开口挽留：“能不能不去？”
顾笙看了眼手机，不以为意：“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家。”
沉默了许久，谢婉瑶下了车。
她站在雪地里，一直看着顾笙的车驶离视线。
推开别墅大门，屋内一如既往的孤冷。
谢婉瑶如平常一般走进洗手间洗漱。
可目光突然瞥见顾笙的刷牙杯，上面居然已经积了一层薄灰。
突如其来的窒息一下攥住了谢婉瑶的心脏。
她拿起那个杯子，想要擦去灰尘。
可手却抖得怎么也拿不住，杯子猛然着地，啪一声，摔得粉碎！
谢婉瑶终于崩溃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伏在洗手台前，呜咽痛哭！
……
许久之后，哭声渐渐停止。
谢婉瑶擦去眼泪，重新洗了脸，回到房间。
她换了衣服，径直出门前往云城最著名的律所。
一见到律师，她就说：“您好，我有一些离婚方面的事要咨询。”
两小时后。
谢婉瑶出了律所，强打精神想去剧院。
走到路边，突然，一辆电动车疾驰而来。
谢婉瑶想闪开，可身体又在这一瞬不受控制了！
电光火石间，电动车就这么撞上了她。
一阵剧痛传来，谢婉瑶被撞飞在地，右腿一片鲜血淋漓……
医院急诊。
谢婉瑶给顾笙打完电话后，就木然地躺在病床上。
医生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皱眉说：“腿伤很严重，至少要半年才能痊愈。”
“你既然确诊了渐冻症，怎么能在没有家人陪护的情况下外出？”
谢婉瑶没有回话，她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有一片刺骨的绝望直插她心口。
车撞上腿那一瞬，她就知道，她此生再也上不了舞台了……
医生见她这样，只好对护士叹道：“打电话让她家属过来吧。”
第二天，谢婉瑶的情绪恢复了一点。
护士来给她换药，顺手打开了电视机。
女主播的声音传出：“就在刚刚，光雨娱乐正式宣布了舞剧《虞姬》的主舞为新秀白云微，让我们来问问顾总……”
谢婉瑶猛地一颤，抬眼看向屏幕。
屏幕上，白云微含情脉脉的望着顾笙：“能得到这个角色，要谢谢顾总这么久的栽培和不放弃的等待……”
栽培，等待……
谢婉瑶咀嚼着这两个词。
原来，顾笙之前一直压着没有官宣她是主舞，是在栽培等待白云微。
如今，她一躺进医院，他就这样迫不及待。
中午时分，顾笙才过来医院。
他带了谢婉瑶爱吃的粥，坐在床边问：“好点了吗？”
谢婉瑶靠在病床上，没有搭话，甚至都没看一眼顾笙。
顾笙碰了冷钉子，皱起眉：“又怎么了？”
谢婉瑶还是没看他：“恭喜顾总，如愿以偿。”
顾笙把粥往桌上一放：“你不能跳，我让云微顶上有什么不对吗？”
谢婉瑶终于看向他，目光却不经意触及他脖颈处的草莓印。
她猛地一怔，如遭雷击。
从前那些猜测，竟在这一刻被证实！
谢婉瑶睁着眼，酸涩肿胀。
“出去！”她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
顾笙的心中霎时涌起一阵无名火。
他起身就大步离去。
谢婉瑶看着他的背影，强撑的镇定顷刻崩溃，眼泪涌出眼眶。
心像被人用手撕了个血肉模糊！
此后的几天，顾笙再没有来过，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六天后，是果果的忌日。
谢婉瑶强撑着拄着拐杖回了家。
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饭菜香。
她愣在门口，看着白云微穿着她的围裙，从厨房内走出，看着自己诧异问：“前辈，你怎么回来了？”
谢婉瑶一口气上涌，憋在胸腔窒息不已。
她的家，居然被一个外人问了这句话。
“滚出去。”谢婉瑶声音冰冷无比。
白云微瞬间红着眼看向刚从楼上下来的顾笙：“笙哥，对不起，我这就走……”
她作势要解围裙，却半天也没解开。
这时，顾笙上前一把按住白云微取围裙的手：“你不用走。”
他冷冷看向谢婉瑶：“这个家，我说了算。”
大约痛到极点，是麻木。
而一颗心被掏空，自然就不会痛了。
谢婉瑶直直望着顾笙，许久，许久，开了口：“好，那我走。”
谢婉瑶说完，径直上楼朝卧室而去。
她打开一个手提包，只装了一些证件和女儿的相册就下了楼。
顾笙冷着脸，看着谢婉瑶提着包，拄着拐杖离开。
白云微捏着衣角，喃喃道：“都是我不好，要不还是我……”
顾笙盯着谢婉瑶的背影，怒火横生：“让她走！”
谢婉瑶已经走到门口，听见这话突然转身问：“顾笙，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顾笙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
谢婉瑶瞬间明白了。
顾笙是真的忘了，女儿去世不过两年，他就连她的忌日都忘记了。
甚至还在这天，带着别的女人来他们的家里鬼混。
谢婉瑶心如死灰，再没有丝毫留恋，转身朝门外而去。
屋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谢婉瑶恍惚忆起，曾经，她跟顾笙在一起的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下雪天。
恋爱三年，结婚六年。
整整九年时光，谢婉瑶不欠顾笙什么。
只是她的全心以对，换来的终究是这颗心，被一点点撕扯的……半分不剩。4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顾笙心里莫名一慌。
好似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离开了他。
顾笙僵立在原地半响，没有动弹。
直到白云微轻喊了声：“笙哥……”
顾笙这才有了反应，他抬眸看着白云微，心底却是一阵烦闷。
“你也回去吧。”他不耐开口。
白云微脸色僵了片刻，最终咬紧下唇离开。
半月后。
光雨娱乐总裁办公室。
李萍有些着急的朝顾笙汇报：“顾总，《虞姬》三天后就要公演了，可白云微的状态一直达不到标准，要不还是等婉瑶回来……”
她话还没说完，顾笙就冷笑一声：“是谢婉瑶让你来说的？”
李萍面露不解。
顾笙又好整以暇地开口：“你告诉她，不要再耍这种手段，就算她一辈子不回家我也不会改变决定。”
李萍终于反应过来，不可思议极了：“你们是夫妻啊，你这是把她当仇人吗？”
“你知不知道，她前年排这支舞的时候就说过，这是她最后一个舞台了！”
顾笙僵了一瞬。
“顾笙，她在人生最好的年纪嫁给了你，在一个舞者的最黄金年龄给你生了孩子，又在事业最辉煌的时刻为了你们的家庭隐退！”
李萍想起剧院那些或真或假的桃色传闻，再看看眼前男人冷漠神色，只觉再多的话在变心的男人面前也只是废话。
她摇着头后退：“我真为婉瑶不值。”
只留下这一句，李萍径直离去。
这一番话，沉甸甸压在顾笙心上。
他平时几乎不抽烟，此刻却下意识点燃一根香烟。
烟雾缭绕，顾笙又看看手机。
……从那一日后，谢婉瑶就再没联系过他。
心底的烦躁越来越甚，半响，顾笙最终蹙着眉拿起手机编辑信息：不要闹了，等你腿好了，你还是光雨剧院的首席……
还没打完，门突然被推开！
林助理拿着一份文件匆忙跑进，神情慌张：“顾总，夫人托律师送来了文件！”
他递上文件，五个大字刺入顾笙眼中——离婚协议书！
就因为他换了个主舞，谢婉瑶居然就要跟自己离婚！
顾笙心底一股怒火上涌，铁青着脸，拿起手机就拨打了谢婉瑶的号码。
‘嘟’声后，那端却传来冰冷的机器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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