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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美文  时间: 2022-11-26 17:39:23  作者: yinjun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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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压下怒意,屏退了宫奴。
“这皇位是不是名正言顺,由不得你来质疑。”
“如果今天你是来吵这件事,不如想想北境边防的事。”
司翊昇脸色一变,边境被人夜闯是密函送到他手上的,司珩竟然也知道。
由此看来,他的北境军并不是一个铜墙铁壁。
司翊昇捏紧了拳,疑虑让他的头脑逐渐清醒,但是他没忘此次来的目的。
他上前一步:“你凭什么决定让我和我的王妃和离?”
‘我的王妃’四字,他几乎咬着牙念出来的。
司珩挑眉,“是苓苓提出来的,朕还以为你也是同意的。”
司翊昇声音一沉:“她向你提的?”
他猛然想起大婚前司珩说过的话,滔天的怒意又涌了上来。
“按照南赵律例,和离之事必须夫妇二人都许按印签字才算,我不可能同意!”
“你想她与我和离之后,好娶她做你的妃?我告诉你,想得美。”
司翊昇一字一句的吐着,越走越近。
最后,他走到了书桌前,双手重重的砸在桌上。
“砰!”的一声,惊得墨盘都飞起,倒在一旁,浸染了桌上的宣纸。
司珩望着乌黑的墨渍,勾起的嘴角缓缓地下沉,眼里凝聚着风暴。
“你真是活腻了。”
他躺靠在椅子里,细细回想着司翊昇刚刚说的话,才恍然记起,当年他为了恶心这个侄子,确实说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没成想,他竟记到如今。
他原以为,乔芷真的心意表露得如此明白,司翊昇早已经识破了。
所以这些年他才乐此不疲得召乔芷苓进宫,就是为了继续恶心他而已。
司珩抬眼望着盛怒的司翊昇,忽地笑了。
他的这个侄子,还苓耿直得让人一眼就能看清。
眼前闪过一个沉静的面容,只是可怜了乔芷苓这六年,大约过得确实不好。
他慢条斯理的开口:“司翊昇,你真是可怜。”

突然起来的讥讽,让司翊昇脑子有瞬时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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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又听见司珩接着说:“和离之事朕不管了,你们自己去解决。”
说罢,司珩便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司翊昇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心得怒气没有发出来。
振袖也离开了,他要去找乔芷苓。
他怎么没有发现,当年那个柔弱的小女孩,现在不仅敢下闯疫城,还敢上荐和离。
真是,任性妄为!
司翊昇走得是衣袍猎猎,火冒三丈。
直到一个宫娥拦在他面前才停下,她行了一礼。
“太后有请。”
司翊昇眼神一暗,自司珩登基之后,他和太后之间也不再那么亲近了。
他想了想,还是跟着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太后在廊下喂着鸟。
见司翊昇来,一边放下鸟食一边问道:“你和苓儿怎么了?”
司翊昇心里烦闷,他怎么知道怎么了?
问题分明出在乔芷苓身上,婚事是她要定的,和离也是她提的。
可为什么反倒自己像个罪人一般,被人质询。
“没怎么。”
司翊昇语气依旧生硬,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太后让他坐下,给他斟了一杯茶,眼里透着几分若有所思。
乔芷苓离开后,她就一直望着庭院里那棵树叶快要落光的枫树。
她想了很多,许是年轻时候也造了不少杀孽,到老来才会心疼自己后辈。
想要挽救,却只能为乔芷苓做到这一步,她也是被她喊了20几年的太后奶奶。
说没有感情是假的,秋日已经很冷了,最后几个月的冬日,不应当让她一个人过。
“苓儿是苓心待你的,所以有什么问题,你作为夫君,理应服软谦让一下她。”
司翊昇本就烦闷的心绪,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他拍案而起,大声低吼道:“她喜欢的不是我!她才是那个背信弃义的人!”
太后讶异:“你怎会觉得苓儿不喜欢你?”
司翊昇在盛怒中,还生出了几分委屈,鼻尖有些酸。
“她从头至尾喜欢的都是司珩,嫁给我,不过是为了给司珩传递消息罢了。”
太后简直要被他的话弄昏了头,头上的凤钗晃荡着。
“你在说什么哀家怎么听不懂了?”
“苓儿若不喜欢你,为何甘愿为你喝下毒药呢?”
凤钗猛然挺住,太后迎上司翊昇质疑的眼神,失了尾音。
司翊昇只是略一皱眉,他还只当是讲的疫毒。
说起这个,他更加生气,语气里含着自己不曾察觉的酸。
“她哪是为了我,不过研制疫毒的解药恣意妄为罢了。”
司翊昇拿起杯,狠狠的灌了一口茶。
在她心里,世间万物,都排在他的前面。
“她身上的疫毒已经尽除,还魂蛊续着她的命,只要找到太岁她就可以活了。”
他捏着杯子,分明是气得不行,可想起她的身体状况,还是不由的皱眉忧心。
太后闻言脸色顿时煞白,喃喃道:“她中了疫毒?”
司翊昇瞧着太后神色异常,问道:“您怎么了?”
“无事。”太后颤颤的端起杯子,心里掀起了层层激荡。抿了一口茶,竟是苦涩难咽。
一杯茶饮尽,太后脸色晦涩得难看。
即使是心不在焉的司翊昇也忍不住张嘴说道:“您身子不适的话,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她摆了摆手,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凝望了良久,才说道:“你和皇上还是不能和好吗?”
司翊昇刚落下的眉头,又很快皱起。
他不想在太后面前谈这个,毕竟一个是孙子,一个是儿子,她也无能为力。
太后见他闭口不言,便明白了答案。
“两个月前你大捷归来,威名远扬。而你也不知收敛,这盛名竟有隐隐的功高盖主的趋势。”
太后瞧着他摸着白玉茶杯,面色不甘,接着说道。
“皇帝已经对你心生忌惮,苓儿与你的结合更是难以撼动你的声望。”
太后闭上了眼睛,苦涩的说:“哀家便让苓儿,服了往生。”
随着一声闷响,司翊昇手里的白玉杯顷刻间,化为齑粉。
他死死的睁着眼睛,血丝瞬间漫上整个瞳孔。
有毒名为往生,意为无解。
“她喝了往生?”
这话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司翊昇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后。
“您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司翊昇简直快要失去了理智,他立即大步离开,一刻都不想再耽误。
他真的快要被乔芷苓气死了,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蠢笨至极。
司翊昇此刻也不想再去纠结,乔芷苓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司珩。
他翻身上马,满脑子想的都是往生,此毒服下后,便只有半年的寿命。
服毒之人半年之内,身体会渐渐衰弱,五官渐失,半年之气移到便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司翊昇狠狠甩了一马鞭,马儿发出痛苦的嘶鸣,马蹄飞奔在路上。
就像司翊昇急迫的心,恨不得再快点。
到了乔府,他飞身下马,直接踹开了大门。
司翊昇大步跨进,一边走一边问:“乔芷苓在哪?”
管家颤巍巍的出来迎接,惊慌的回道:“小姐已经出城了。”
“出城?”司翊昇走向书房的脚步猛地一顿,“她去哪了?”
管家惊慌失措的回答:“小姐说,要将夫人的医学手札补全,外出游历去了,并未说要去哪……”
司翊昇眼前犯黑,一夜未睡加上一天之内过多的信息,让他气血翻涌。
此时竟撑不住,踉跄了一步,撑着木柱才勉强稳住身子。
他哑声问:“她才从陈州回来,身子尚未好转,为什么不阻止她?”
管家苦着脸:“小姐性子倔,老奴根本劝不住啊。”
司翊昇眼一横,想说些什么,却又愤愤的闭上了嘴。
乔芷苓决定的事情,确实谁也阻止不了,就像当年执意要跟着自己上战场一般。
司翊昇闭上眼,深深做了几个吐息后,扶着柱子缓缓坐在了栏杆上。
他抬眼,望着熟悉的院子,忽地想起了以前。小时候他也常常来这里玩,乔母还会给二人煮甜汤喝。
秋风起,吹皱了院子里的水坛。
司翊昇怔怔的望着一圈一圈的水纹,张了张嘴。
“乔芷苓,你快死了啊……”
司翊昇踩着暮色回了府,正巧撞上了要出门的晴心。
后者神色古怪的行了一礼:“王爷。”
司翊昇看着她怀里抱着乔芷真的东西,语气沉沉:“你要去哪?”
晴心低着头,闷声回答:“奴婢来替小姐收拾行李送回乔……”
“不准!”司翊昇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她的话,“和离之事暂未决议,她要搬到哪儿去?”
晴心眼一红,她自幼就是乔芷真的贴身丫鬟。
亲眼看着乔芷苓,全心为司翊昇付出了十几年的光阴,如今却换来落寞离场。
她替乔芷苓感到伤心。
“王爷,如果您还喜欢小姐的话,就好好跟小姐聊聊。”晴心咬咬牙,“如果您不喜欢小姐,就放过她,让她走吧!”
司翊昇眉头一跳,正要训斥,没成想晴心胆子被自己越壮越大,话停不住往外嘣。
“小姐这些年陪您上战场,回来还要亲自慰问战死将士们的遗孀父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她也曾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是为了您,她甘愿下厨裁衣,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北周公主了?”
“住嘴。”司翊昇轻声呵斥,阻止了晴心越发无遮拦的话,“公主也是你能多言的?”
晴心面上一慌跪了下来,可心里还是不甘心的。
嘟囔着说了最后一句:“小姐,一直都是喜欢您的,从小就是。”
司翊昇看着她,心乱如麻,一朝之间,他也是分不清感情,拎不清事实了。
六年来的猜忌质疑濒临破碎,司翊昇早已经心力交瘁。
他突然问道:“六年前的上元节,她有没有送香囊给司珩?”
晴心听到他敢直言皇上的名字,身子抖了一抖,但还是快速的回道:“没有。”
“小姐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东西给皇上。”晴心的回答掷地有声,她是记得的,“大婚前的上元节,小姐在采药,给您制香。”
“因为您说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小姐为了制药香丸,手指破了好几个洞。”
司翊昇捏紧了拳,抵在额头。
他记起来了,那年的上元节,乔芷苓确实给了他香丸。
可他以为是买的,乔芷苓也没说是自己制的……
司翊昇的指节狠狠摁在额心,他现在头疼欲裂,所有他以为的苓相重新被推翻打乱,余一地的狼藉。
良久,他摆了摆手,连声音都透着沧桑
“我不会和她和离的,你把东西放回去吧。”
说完他便抬脚向书房走去,接着他顿了顿,叮嘱道:“南苑那些药草,你好生照看着,免得你家王妃回来后,都枯死了。”
晴心喜滋滋的站了起来,大声应好。
书房,最后一丝暮光也被山脉掩去,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司翊昇坐在椅子里,怔怔的望着桌面上的名帖,一张写着司翊昇,一张写着乔芷苓。
当年他们也是互相名帖,三拜高堂的新人;当年也曾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少年爱恋。
司翊昇的指尖拂过乔芷真的名字,喃喃:“我们错过了好多年啊。”
御书房。
司珩看着司翊昇老老实实从门口走进来,眼里尽是戏谑。
“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经过通传再进门。朕还以为,你时刻把着皇宫当成自己家了呢。”
“这本来就是我的家。”司翊昇毫不客气的回呛。
司珩眼里的笑意很快散去,嘴角挂着的是虚伪的假笑。
“这么晚来找朕做什么?”
“当年你说乔芷苓给你做的香囊呢?”司翊昇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司珩的眼神迷茫了一瞬,才想起来司翊昇说的是什么。
他笑笑,说:“自是好好收着了,怎么,你想看?”
“那根本就不是乔芷苓绣的。”司翊昇的语气斩钉截铁。
“她现在连绣个花都辨不出头尾,当年怎么可能绣出针脚那么绵密的香囊?”
司珩的唇角未落,但眼里的早已一片冰冷。
司翊昇一直未坐,现在居高临下的睨着司珩,带着点讥讽。
“就为了挑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你费尽心思玩这种把戏,玩了六年,皇叔好闲致。”
他看着司珩的手攥得死紧,话语未停。
“司珩,你才是可怜的那个人,玩弄人心就为了稳固你那篡夺来的皇位。”
他嗤了一声:“真是可笑。”
但更可笑的是他自己,司翊昇的眼瞳闪了闪,明明这么蹩脚的谎话,却深信不疑了六年。
司珩眼里一片幽黑,抖动的烛光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司翊昇,你当苓以为,朕不会杀你?”
站着的人下巴一扬,这些年在战场上,不仅没有磨灭他的张扬桀骜,反倒还长了一节逆骨。
司翊昇看着他,丝毫不惧。
“杀了吧,反正这些年来,你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么。”
司珩盯着他,猛地摔碎了手边的茶杯。
陡然间,数以百计的黑甲兵便从四面八方的涌了进来,指在司翊昇鼻尖下的长矛在夜里淬着冷光。
司翊昇坦然的站着,望着尖锐的刀刃,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父皇母后走了,太傅走了,如今最后一个待他好的乔芷苓不知去了哪,静默着等着往生时限一到,也离自己而去。
那这孑然一身的世间,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分明有百人,可是在一瞬,一丝声息也无,就像置于旷野。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愈来愈近。
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门外,颤声喊道:“禀,禀报陛下,北境传来急报。”
“北齐与北周联军突袭,已攻下乌桓!”
司翊昇猛地睁开了眼,恰好与层层侍卫外的司珩对视着,那人目光沉静如水。
良久,司珩挥了挥手,侍卫们又如沉默的潮水,霎时间褪去。
刚刚拥挤不堪的书房,此刻恢复如常,就连桌上的挂着的毛笔都未动分毫。
司珩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眼神却落在别处。
“司翊昇听旨,即日前往北境,驻守边关,不得有误。”
他的声音悠悠,半点慌忙也无,不像是担忧国家百姓,反倒听起来像是儿戏。
司翊昇没有下跪,他冷眼瞧着司珩。
“你现在还让我去,不怕我联合他们一同造反?”
司珩笑了,他苍白的脸在月光更显诡异。
“到时你会发现,你一定死得比我快。”
司翊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身大步离开。
他明白司珩的意思,自己的大军里安插了他的眼线,职位还不低。
自己若有所动,当即就会毙命。
但此时他也不想去揪出卧底,大敌当前,国家为重。
他没有司珩那般冷血,他曾是太子,受教于国学太傅,学的忧国忧民的高堂之术,行的救世救民的帝王之事。
他不会起兵造反,也不会让南赵的子民受战火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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