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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永言心绪不佳，第二天起来煮粥的时候盯着炖锅发呆，里头的白米煮得气泡翻滚都毫无所觉。
还是墨晔尘下楼来关了火，看见汤锅里还有一条黑鱼，皱了皱眉。
“苏若璃不是不吃鱼吗？”
“啊？”白永言这才被他唤回了神智，只道是，“鱼她是吃的，就是别让她知道里头有鱼。”
墨晔尘听得云里雾里，有点怀疑：“什么意思？她尝不出来吗？”
“所以说，一定要煮得非常好，好到可以蒙蔽她的眼睛。”白永言念念有词，“她就是讨厌这股腥味，你就把腥味去掉。”
其实这么些年，白永言自己也知道他痴迷于做饭就是因为童年不好的遭遇。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毫无反抗之力时受到的伤害，会在后来想尽办法地补偿，
他吃不饱饭的时候就经常会在脑子里演模各种大厨做饭的架势，不为别的，就只是觉得他们一定不愁吃的。
那种热乎乎、暖融融的气息吞进胃里才会让人觉得满足
所以后来，他经常会趁着家里没人一个人煮饭。
那时候，宋黎忙着参加各种国际比赛，有时候他和苏若璃两个人从画室出来，阿姨厨师都已经睡下了。
刚来宋家的时候他脸皮子薄，半夜里饿了也憋着不说，只是学会了跟着相声节目报菜名，一边说一边就想像自己吃饱了饭。
无意间让苏若璃听到的时候，还闹了个大红脸。
结果苏若璃揪着他：“都怪你，大晚上的说那么多吃的干什么！”
她扯着他下厨房去扒拉冰箱，扯出点火腿和白菜，道：“你会炒炒饭吗？我们随便搞点吃的怎么样？”
炒出来的东西吃着四不像，那时候的白永言一直担心苏若璃会甩甩手走人。
结果没想到她扒拉得干干净净，说：“小白你好厉害哦，为什么会有一股炒蘑菇的味道？”
以前总觉得这大抵是他缺根筋，但现在白永言偶尔还能掏出这本事来骗骗她也不错。
“黑鱼最有营养！你一会儿哄着她多吃点。”白永言把煮得熟透的鱼夹出来剔骨，再抵着筛子过了一遍渣，才小心翼翼地放进锅里加煮。
墨晔尘点点头表示知道，末了又回过头问他：“你知道她以前受过什么创伤吗？”
白永言又不说话了，就像昨晚一样憋着气，就像没有听到。
墨晔尘也不作多的话，只是切着青菜，就这么站在他的旁边，一个字没有吭。
按理来说，白永言自忖自己脸皮够厚，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可是这种冰山玉质的冷感教授其实他也有点怵得慌。
但是最后又觉得人家也不容易，守了苏若璃大半夜，自己这么晾着他总是不对的。
最后憋不住：“我师傅都没和你说，我又有什么资格多讲？”
“话不可以这么ⓈⓌⓏⓁ说。”墨晔尘看他有开口的架势，说道，“有些时候我们为了更好地照顾我们的爱人，多做一点了解也是在所难免。”
这句话是白永言来这儿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他们之间说“爱”。
他本以为这一段情感里，苏若璃会是多加投入那个，毕竟看看这墨晔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很难想象到他俯身亲耳的样子。
可是现在瞧来又不一定了，苏若璃从来没有开口多加描绘二人的情感，这样直白不带遮掩的诉说倒是让他迷惑起这段感情。
但是他永远站在苏若璃这面，依旧像是个锯嘴的葫芦，坚决不透露半个字，只道：“我姐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你这么逼问让我觉得你居心不良！”
墨晔尘讶异于他保守秘密的能力，也不知是该说他多了个心眼，还是该讲他未必也过于防备自己。
但是那碗鱼粥真的喂下去大半，苏若璃吃饱了就抱着碗，眼眸里闪着波光，就像一只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美人鱼，有了两分力气对他说“谢谢顾先生”的时候，墨晔尘还是觉得多个白永言能这么照顾她也不错。
他接着哄她再睡会儿，苏若璃也真的摸回了被子，安安静静地躺着，两只眼睛明晃晃地看着他，瞧得墨晔尘心悸。
只是那边楼底下，白永言正抱着砂锅，低着嗓子和沈伊嘉吵架：“你什么时候舀走我的粥的？”
“我就舀了一点点，”沈伊嘉看他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发飙的小金毛，很可爱，但还是很凶，“大不了还给你？”
“我才不要呢！”白永言气愤，“不问就取那叫偷！”
“偷什么偷？”沈伊嘉觉得他挺有趣，就像那种被舀走了狗粮的小狗狗，笑道，“我和墨晔尘十几年的老朋友，连一碗粥都不能喝啦？”
白永言急得跳脚：“可是这是我煮给我姐的，不是墨晔尘！”
恰好墨晔尘抬着瓷碗下来，一看到他，白永言气哼哼地瞪她一眼，问墨晔尘：“怎么样？”
“挺好，吃了大半。”
“那就好！”白永言看碗里还剩着一点儿，但是也挺高兴。
苏若璃吃得下东西就证明没有什么大问题，白永言悬着的心放下，连人都没有那么焦虑了。
沈伊嘉这才凑过来：“我可以吃了吗？”
“吃吧吃吧。”小白没有再甩脾气，反手舀了一大勺在她碗里，“你要榨菜吗？”
墨晔尘最近请了假，理由也是实话实说。领导倒是挺乐意，还特地交代他：“不用急着回来上班，我找了人给你代两节课。”
他们倒是挺乐意看见年纪不小的顾教授进入婚姻的殿堂，人人牟足了劲推波助澜，还有人大老远地跑来把他批改好的作业带回去发给学生。
苏若璃低烧了两天，本来沈伊嘉都有点担心要不要去医院了，结果猛然间她就能坐起来喂猫。
家里多了一个人，她也没有表现得太慌张，很有礼貌地询问她的名字，
得知是来照顾自己的医生，还很温柔的请她去茶亭给她沏茶。
沈伊嘉看着她裹在茶雾里的一张脸，一颦一笑都是很乖巧可爱的古典美人，感叹她年纪太小了，生怕母胎单身的墨晔尘被小美人嫌弃年纪大。
所以，一直不忘给他多加美言：“我不辛苦，墨晔尘才是最累的那个。”
苏若璃也笑：“那也谢谢阿晏。”
这句“阿晏”像是裹着蜜糖水，笑起来又甜得沈伊嘉发腻，心里头不免有点嫉妒墨晔尘那个不解风情的老东西吃得到这样的嫩草。
墨晔尘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她抱着桂圆站在阳台上看花园。
下面还在是一片草地，绿意盎然但是也光秃秃的没个新意。
苏若璃听见有人开门，回过头来笑了一下：“顾先生早。”
“早。”墨晔尘提着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出来，“今天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苏若璃抱着桂圆走回房间里：“好多了，谢谢顾先生。”
她前几日烧得昏昏欲睡，依稀只记得墨晔尘忙前忙后的照顾，三更半夜噩梦惊醒的时候，也是墨晔尘端茶喂药地哄着她睡过去。
苏若璃真的觉得她再次落入了名为“恋爱”的冲动之中。
只是每当此时，他就会想起顾先生的白月光。
她前三年浑身的恋爱热情释放给了个人渣，并且被狠坑了一把。失败的恋爱只有反思与痛定思痛的意义，并没有正面参考的借鉴能力，后果就是苏若璃毫无处理该种恋爱的本领与经验可言。
他这么优秀的人，所爱之人一定也是满身荣光，星河摇曳的模样。
苏若璃有点忧郁，看他的眼神里都满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落。
小白倒是挺高兴她出门活动，跟过什么节似的。
很开心地定了两捧向日葵回来，桌子上抄了一道番茄鸡蛋、做了一锅黄金鸡汤，就连宋桂圆都多了三只虾。
然后就是什么金雀花、鸡蛋花、瓜花，放眼望去黄澄澄的一片。
“这叫冲恶！”白永言信誓旦旦，“黄色吉祥，最适合干这事儿！”
苏若璃食欲还不错，吃完了饭连碗筷都不用收拾，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就好。
这种舒服得忘乎所以的感觉让她有点着迷，所以墨晔尘做完家务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放松的神经甚至驱使她往他身上靠了靠。
墨晔尘也只是看了一眼，非常自然地搂住了她。
沈伊嘉最先看到这一幕，顿时笑得像一口气吃了三百个小蛋糕，拉着不明所以的白永言出凉亭里坐着。
搞得白永言莫名其妙。
“你不懂！”沈伊嘉很体谅没有恋爱经验的小弟弟，“这叫柔情蜜意，培养夫妻感情的！”
“什么夫妻不夫妻的，”白永言一脸“啊呸呸呸”，否认道，“这两人呆一起就培养感情了？那我和你不也在培养感情了？”
沈伊嘉一脸受宠若惊，娇嗔地捂着嘴：“弟弟，你这是在追求我吗？”
白永言送了她一对白眼，她也毫不在意，调笑道：“我还没被你这么小的弟弟追求过呢！”
“自恋狂！”白永言被她恶心得连忙拉开距离，“变态！”
“弟弟，不要不好意思嘛！”沈伊嘉伸着纤纤玉指朝他而去，“你多大了呀？叫小苏若璃姐姐，小棠看上去那么小，你不会还没成年吧？！”
这在白永言眼里简直就是小倩的姥姥勾魂来了，忙不迭往后退：“你别过来啊——！离我远点！”
大概是太舒服，苏若璃醒过来的时候正窝在墨晔尘的膝盖上，身上盖着小被子，而他正在看电脑。
“对不起。”苏若璃赶紧起身揉了揉眼睛，“一不小心睡过去了。”
“没事，”墨晔尘看上去面色从容，“沈伊嘉说你吃的药里会有影响专注力的成分，最近这些天嗜睡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苏若璃“哦”了一声，看着桌上的向日辉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要是她以前，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苏若璃一向让人觉得热烈又洒脱，可是她也会有手足无措和茫然不解的时候。
就像现在，看着这样高山仰止的墨晔尘，会觉得自己先打破和合约。
说好的形婚，是她想要和人家发生点协议以外的情感。
怎么开口，她都觉得自己居心不良。
墨晔尘却看她注视着向日葵，手上的动作略微停了一下。
“你想养花吗？”
“嗯？”苏若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后院里太空了，我打算找人种点松柏桂树，别的空余地方，我们也可以种点花。”
苏若璃的思绪很快就被他牵着走，倒是真的开始盘算在屋外种什么好看。
为了配合空庭春庄的瀑布水景，这里倒是有很多的松柏长青，别墅外都做了规划。但别墅里是私人区域，没有特别要求一般也没有特别配置。
种松柏和桂花树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景致和谐美观。
“我们可以种点食用玫瑰吗？”苏若璃抱着空调被，看着他笑，“等开花了，又好看又可以吃，让小白给我做鲜花饼。”
墨晔尘失笑：“你就想着吃？”
苏若璃哼哼唧唧，有点泄气：“不行吗？”
“可以呀。”墨晔尘笑道，“那我们就种向日葵和玫瑰，湖里再养几条鲫鱼——哦，你不喜欢吃鱼，那还是养锦鲤。”
“还要斗鱼！”苏若璃开口，“爷爷那里的斗鱼很好看！”
“那就再定制一个鱼缸？”
“好呀，”苏若璃点头，“要弧形的！”
白永言回来的时候，二人之间气氛融洽得不得了，还挺奇怪，莫非真的是想沈伊嘉说的那样，独处可以促进感情？
但是为什么他越来越讨厌沈伊嘉了？
白永言盯着她沉思，沈伊嘉感受到他的目光，回头眨着眼睛朝他笑了一下。
谬论！
就对是谬论！
被吓了一跳的白永言斩钉截铁的肯定。
然后，他就听见苏若璃在背后问墨晔尘：“我们是什么时候去呢？晚上吗？”
“现在去吧。”墨晔尘关上电脑，“晚上还可以回来吃晚饭。”
白永言小雷达蹭蹭地竖起来：“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苏若璃去收拾自己的包，有点漫不经心的意味，“我们要去看戒指，墨晔尘很早就订好了。”
白永言倒吸凉气：“不行——”
“又不是说不带你去。”她这副样子过于理所当然，“沈小姐一起吗？”
“啊！我就不了！你们好好玩。”沈伊嘉捂着白永言的嘴，运用十几年的医学知识稳稳当当的卡住他的麻经，把毫无还手之力的白永言拖走，“小白还有点事情，也就不去啦！”
“哦。”苏若璃点点头，换了件衣服出来，问道，“顾先生，我今天可以吃个小甜筒吗？”
“不可以，你才喝了药。”
“天太热了，我保证很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