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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才能救下芮芮。
他用手捂住喻宛茵手腕上的伤口，不让鲜血继续往下流，然后拨打急救电话。
头一次，他清楚的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无尽的恐惧几乎快要让他窒息。
贺景洺抱着喻宛茵，企图让她能感受到一点点暖意，可是无论他怎么暖，她的身体还是冷的。
“芮芮，你别吓我，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是混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不理我啊！”
喻宛茵只是闭着眼，眼角还留着已经凝干的泪痕。
在救护车赶来的十分钟内，贺景洺头一次觉得时间如此难捱，在漫长无望的等待中，他在脑海里已经回望了一遍他与喻宛茵的所有过往。
小时候，喻宛茵刚会走路就跟在他身后口齿不清的叫着“深哥哥”。
他们一起看过了数不清的日出和黄昏，他们曾经一起淋雨，也曾一起撑过同一把伞。
大学刚毕业，他创业那会儿，两人就住在了一起，她会每天做好饭等他回来。
他们像所有的小情侣一样一起逛街，看电影，他也曾那么幸福过。
可是三年前那件事，一直折磨着他，他做梦都会听见那天喻宛茵无助痛苦的叫喊声。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没有怪过她，更没有怨过她，这么多年，他不过就是痛恨当时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急救室的灯亮起，一扇门将他们隔绝成两个世界。
贺景洺等在急救室外，心却一点点沉入谷底，他无法想象，明明喻宛茵是个那么坚强，那么开朗的人，她是怎么会走到以这样残忍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步。
身后空旷的走廊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贺景洺转头看见了夏临初。
夏临初还穿着一身白大褂，显然是刚听了消息从诊室匆匆赶来的。
他看见贺景洺，上前了两步：“你好，是傅先生吗？郗小姐是不是在里面？”
贺景洺微愣了一下，对于夏临初，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你是什么人？”
夏临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郗小姐的心理医生，我姓夏。”
心理医生？
贺景洺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从来也不知道喻宛茵去看过心理医生。
夏临初看了他一眼，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又看向急救室的方向，语气多是痛惜：“她还是走了这样一条路啊！”
贺景洺强忍住心头的颤抖，用一种还算平缓的语调问：“芮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郗小姐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一开始还能控制，可是这三年来，她的病情越发严重，终于……她自己也放弃了自己。”夏临初收回眼神。
心像是被人扔到油锅里滚过一轮，贺景洺觉得他快要疼到无法呼吸。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喻宛茵居然早在三年前就患上了抑郁症，而这三年中，在她跟死神斗争的日子里。

他唯一做的，居然就是亲手将她推向地狱。

他的芮芮，是被他的冷漠，背叛和疏离亲手杀死的……
“啪——”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第十三章 实在是尽力了
望着急诊室里走出来的医生，贺景洺忽然连上前询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
他想，如果喻宛茵死了，那他这辈子就完了，他已经能看见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有多痛苦，在想起她的每一个瞬间，都会悔恨他做下的种种。
如果她好好的，那他就用一辈子来弥补她，用一辈子来赎罪。
可是，他害怕，怕到最后喻宛茵都不肯原谅他做下的错事。
“邹医生，怎么样？”到底是夏临初先上前问出了口。
贺景洺看见那位邹医生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瞬间，他感觉他的世界都崩塌了。
他脑子里能接收到的信息就是，喻宛茵死了，那他怎么办？要不就随她一起去了吧。
“小夏，实在是尽力了，她失血过多，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让她活着。”邹医生道。
一句话，却让贺景洺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过程，也就是说，她还没有死。
贺景洺上前，声音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颤抖：“医生，她怎么样？不管多少钱，只要救她，我都能给！”
可是邹医生只能叹一口气：“年轻人，不是钱的问题，这么深的伤口，得亏是血凝结了，不然谁都救不活，植物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听到植物人三个字的时候，贺景洺的脑袋刹那空白。
当一辈子的植物人的话，那不是比死还痛苦吗？
他的芮芮一定不想当一辈子的植物人，不生不死的活一辈子吧？
“难道没办法醒过来吗？”贺景洺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邹医生摇了摇头：“除非有奇迹。”
可是奇迹这两个字，实在太过虚无缥缈了。
……
单人病房里到处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窗子打开着，微风阵阵。
阳光洒进来，落在喻宛茵苍白的脸颊上，床边，贺景洺轻握着她的右手，趴在床边安静睡着。
“哗——”一阵风吹进来，带起窗纱扑打在窗框，发出轻微的声响。
贺景洺猛然惊醒，看见喻宛茵还是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他眼中闪过失落，他以为，只要他睡着，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只要他一觉睡醒，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只要他睡醒，喻宛茵就会醒过来，笑着叫他的名字。
可是，没有。
他头一次觉得人生如此无望，仿佛活着才是对他的最大惩罚。
从前，哪怕喻宛茵跟他冷战，甚至跟他生气，对他视若无睹，他也能感觉到身边是有人陪伴的。
但是现在，喻宛茵没有死，也不能活，就这样躺在这里，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没有人能跟他说话，没有人等他回家，更不会有人像她一样懂他。
他这才明白，当年的事情他最应该惩罚的不是喻宛茵，而是他自己。
他无数次的问自己，他真的爱她吗？既然爱她的话，为什么要用自己的错误来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既然爱她的话，为什么又会嫌弃她脏？明明他清楚，她是无辜的啊！
原来，相爱的人才更懂，怎么去伤害对方才最致命。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贺景洺才收回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