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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墓园。
鹿可清的视线扫过高耸的台阶，还有一排排灰蒙蒙的墓碑，转头看向一侧的高航。
“我想一个人上去。”
高航给她披了件外套：“我会一直在。”
鹿可清心头微涩，轻轻点了点头。
曾几何时，也有过人在她耳畔承诺，会一直在她身边。
可现在，走着走着，便散了。
一层一层的台阶，鹿可清独自一人缓缓走上去。
走过一个个墓碑，扫过一张张黑白照片，她心底的悲哀和无力感愈来愈重。
最末端的一个灰青凸形合葬墓前，鹿可清顿住了脚步。
“爸，妈，女儿来看你们了……”
她倚靠着墓碑瘫软滑跪下来，眼眶一圈一圈泛红。
墓碑上的黑白照，鹿父鹿母两人笑得温文和善。
可墓碑下，却只剩一抔黄土。
“我错了……”鹿可清沙哑的嗓音从紧咬的唇瓣中挤出来，带着血和泪的伤痛。
“我真的错了……”
她不该一意孤行，被爱情冲昏头脑。
她不该不听话，让一家三口的最后一面不欢而散。
“妈，以前您最怕冷，这些年在黑漆漆的地底下，您怕不怕？”鹿可清哽咽着，轻抚过照片上的人，“有爸在您身边，您在那边过得都还好吧。”
“您别怕，再过些日子……我就过去找你们，女儿来保护你俩……以后，我再也不惹你们伤心了，真的，不会让你们追着我找，一定会乖乖的在家，陪在你们身边……”
滚落的泪水混着下唇被咬出的鲜血一并淌落，太多无法压抑的愧疚让她的泪水近乎干涸。
如果一切能回到最初，她一定，一定不会在六年前的那一天，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
父安母康，是她这辈子的心愿，更是遗憾。
天空阴沉，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让整个墓园显得静谧又沉重。
鹿可清跪坐在坟旁，将头倚靠在墓碑上，像小时候那般依偎在父母身旁。
“很快，我们一家三口，就要团圆了。”
一柄黑色的大伞挡住了鹿可清头顶上倾泻的冰冷雨水。
“回去吧。”高航眸底翻滚着怜惜和疼意，喉结颤了颤，“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再陪你来。”
是安慰，也是承诺。
鹿可清点头，在高航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来。
下着台阶，她突然顿住脚步，回眸看向墓碑上父母的照片，淡淡一笑。
那笑容中，带着憧憬和向往。

高航看着她，心突然狠狠一痛。

“好好活着，替你父母再看看这万千世界，不好吗？”他悲凉问道。
硕大的黑伞将鹿可清瘦小的身躯罩住，而他的半边身躯已经湿透。
鹿可清未曾言语，一步一迟缓地下着台阶。
石阶上的青苔湿漉，她一个趔趄，差点摔跤。ᴸᵛᶻᴴᴼᵁ
高航眼疾手快地将她扶稳，又带着一丝不可控的情绪将她轻揽在了怀中。
“清清……”他喉头微哽，从高中时代隐忍至今的某种情愫，有着破土而出的冲动。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出口，一道强有力的臂膀便将鹿可清从他的怀中拉扯拽走！
何司寒拽着险险摔倒的鹿可清，狭长眼眸中翻滚着滔天骇浪。
鹿可清苍白着脸色正要说话，却看到何司寒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素雅的中年妇女。
她一怔，脸色瞬间涌上几缕拘谨。
“姑妈。”鹿可清小心翼翼唤道，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您别生气，我这就走……”
她知道，自己在姑妈眼里是个罪人，没有资格在这一天来祭拜父母。
“该来还是得来，姑妈哪次又真的赶过你？”鹿秋萍看着她，微微叹息一声，“司寒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就猜到你今天在这里。”
鹿可清愣了愣，她怎么都没料想到，何司寒联系不上自己，竟然会直接去找姑妈。
“叨扰姑妈了。”她嗓音中带着歉意。
鹿秋萍摆了摆手，脸上没有太多情绪。
“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把握好，我去陪你爸妈说会儿话。”
她捧着手中的花束走上台阶，途径一直沉默的高航身侧时，微微顿了顿随即往墓地走去。
何司寒的视线一直在鹿可清身上。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压制着怒火问道，“我找了你一天，你一直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鹿可清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和他多言，更不想当着逝者的面和他争执。
她正要说话，一侧的高航率先开了口：“你就是这么做清清丈夫的？”
以前他觉得鹿可清嫁给了爱情，所以才将自己在心底生根发芽的情愫封印住。
可现在，哪有什么爱情？！
何司寒听着高航对鹿可清的称谓，一时间怒火更甚。
“清清？他都叫得这么亲热了？”
眼瞅着两个男人硝烟四起，鹿可清连忙拦在中间。
“高航，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她对高航说道。
高航眉头一蹙：“可是我还要带你去……”医院。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鹿可清迅速打断：“我会考虑的，到时候联系你。”
高航没办法，眼下这情况他再赖着不走也于理不合。
他抬步走到车里，启动引擎离开。
墓园大门口，只剩下鹿可清和何司寒两人。
“你要跟他去哪？”何司寒一瞬不动的盯着她。
鹿可清看着半山腰上灰蒙蒙的细雨，面色沉寂如水。
“寒哥，你还记得我们的过去吗？”她的嗓音带着空洞的苍白，“六年前我拖着行李箱离开父母跟你走南闯北，你说只要有你一口饭吃，绝不饿着我。”
“四年前你创业成功一夜暴富，你买了别墅做我们的新家，我说别墅太大太冷清，你二话不说又买了市中心的一套公寓，你说清清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你也会摘下来。”
何司寒听着鹿可清说及过往的种种，心底猝不及防狠狠一痛。
“清清……”
鹿可清仰着头，认真的凝视着身侧的男人。
英气俊朗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脸庞，处处都是她爱的模样，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陌生。
“寒哥，你能把曾经的何司寒还给我吗？”她缓缓问道。
何司寒呼吸一滞，密密麻麻的疼意让他喘不上气。
“清清，寒哥一直都在啊。”
他的清清把女人最美的年华都给了他，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
过去的情分，他都记得。
所以不管在外面怎么逢场作戏，何司寒心里都有数。
玩归玩，浪归浪，能和他并肩而站的人只有鹿可清。
“寒哥是怕失去你，才口不择言……”他的嗓音里带着愧疚之意。
鹿可清看着他，没有去猜测他话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离婚吧。”她一字一顿道，“每天守着空荡的破房子，受够了。”
何司寒愣住，眸底的情绪起伏不断。
“你什么意思？想和那个男人远走高飞与吗？！”
鹿可清扯了扯嘴角，带着一抹荒唐的苦笑。
她终于能够确定，过往岁月的种种，早已无法挽回的崩塌彻底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中拿出一份皱巴巴的离婚协议，递给了何司寒。
“字我已经签好了，你抽时间去趟民政局吧。”
何司寒瞳眸骤然紧缩，先前压抑下来的怒气都被这份文件瞬间带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行，连这都早准备好了！鹿可清，你够狠！”他语气恶劣，眸底淬着冰寒，“你不稀罕何太太的位置，一堆女人抢着要！”
说罢，他拂开鹿可清手中的协议，面色阴沉地朝路边停着的越野车走去，驶车离开。
鹿可清垂着眼帘，被雨水淋湿的睫毛在眼睑下印出一片阴影。
姑妈鹿秋萍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下来，她静静看着鹿可清，心情有些复杂。
“你跟司寒不是一直都很幸福吗。”
鹿可清看着姑妈担忧的眼神，刚要说话却感觉头昏目眩，鼻血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
“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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