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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淑妃一时愣在原地。
她还没说什么，徐若思又仰头强扯一笑：“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淑妃见此却只是抱着她，拍着她的肩膀。
“不管如何，长姐都站你身边。”
徐若思眼底含泪，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至酉正，她才出了宫。
站在宫门外，徐若思望着恢弘的皇宫，千言万语都难诉一字。
姐姐孤身在宫中生存本就艰难，她又怎么忍心让姐姐为她烦忧。
她叹气，心道：姐姐莫怪我，你能好生安稳的活着，妹妹便心满意足了。
雪落在身上，寒风似刀，忽然牵动起徐若思胸口的一阵痒意。
她没忍住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去。
微微晃动的马车里，徐若思忽闻一阵香甜的梨膏糖的气味。
她掀开车帘，不想一眼便看见几尺外的楚渊，还有他身旁的宋映岚。
两人站在卖梨膏糖的铺子前，一墨一霜的衣裳，甚是般配。
徐若思怔住，心霎时间恍如坠入冰窟一般。
她放下车帘，紧紧攥着斗篷的一角，萦绕在鼻尖的甜味也渐渐变得苦涩。
她想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可心中的酸楚不减反增，热泪涌上。
徐若思抑制不住，任其无声淌过冰冷的脸颊。
少傅府。
徐若思站在府外，看着偌大的宅院，头一遭有了疏离感。
她不再是这儿的主人，而是客人，不日将离。
回到院落，徐若思拂去秋千上的雪，轻轻坐下慢慢晃着。
她仰起头，阴沉沉的天不见日头。
有一瞬间，她想起夏日的骄阳，那耀眼刺目的光芒和楚渊很像。
然冬雪之月，待骄阳难现，面前这白雪红梅美景也将消散。
就像她和楚渊在一起十年，终究还是要分开。
“吱”的一声，院门开了，楚渊缓缓走进来。
徐若思转头看去，那俊逸的身影好似让她忆起了十年前，她对楚渊一见倾心，然后自顾深爱至今。
可他的那份情，终究不会再属于她了……
徐若思看着楚渊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漾起一抹笑容：“我们和离吧。”
楚渊一怔，心头微窒：“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
“宋映岚是个好女子，别耽误了她。”徐若思微垂眼眸。
楚渊看着她，神情复杂，更觉有种难言的压抑感。
“我还有事。”说着，他转身进了屋拿着几本书走出来，又出了院门离开。
直到脚步声消失，徐若思才收回目光，浸着悲伤的眼中一片晶莹。
往后几日，她再没瞧见楚渊，自然也没机会同他说和离一事。
徐若思总觉着他在故意躲着她。
直到大年十四，是要给徐家二老扫墓的日子，楚渊才没有再次匆匆离府。
城外，墓前。
徐若思跪了下来，看着碑上爹娘的名字，眼眶微红。
她哑声道：“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身前的纸钱燃着，成点点灰烬被微风卷起，飘落在莹白的雪地上。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给爹娘扫墓了。
“沙沙”两声轻响，徐若思转过头，竟见楚渊也跪了下来。
她眼神一闪，欲言又止。
他是从一品少傅，而她爹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于礼本不该跪。
楚渊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此事，是我该做的。”
闻言，徐若思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他亦如故往的好，可惜自己已配不上他了……



第六章 祈福

徐若思收回视线，将所有情绪一并跟着眼泪压回去。
待磕了头，楚渊率先起身，伸手去扶徐若思：“雪地寒凉，你身子还没大好，快些起来吧。”
徐若思摇摇头，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撑膝而起。
楚渊手一僵，心底流过异样的感觉，却也很快掩了去。
离开时，徐若思不由回头又看了眼爹娘的墓，落了灰般的心似针扎般疼着。
爹，娘，若我能见到你们，一定与你们一同保佑姐姐。
少傅府，正厅。
徐若思喉口痛痒，没忍住轻咳了两声，
楚渊微微蹙眉：“你风寒未愈，早些回房休息。”
闻言，徐若思沉默地点点头。
楚渊看了她一会儿，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朝书房去了。
望着那离开的背影，徐若思无力地叹了口气。
菊青上前扶着她，不禁说道：“夫人，您为何不将您的情意和大人说呢？大人那般好的人，若是知道，定不会同您和离的！”
徐若思抿抿唇，依旧没有说话。
他自然是好，可也就是因为他那样好，她才不能告诉他。
她不愿让他烦心。
深夜。
紧闭的房门和窗户挡不住外头阵阵风声，徐若思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出神地看着床幔上挂着的流苏穗子，心思百转千回。
虽然已和楚渊说了和离一事，可心里很是疼痛，她舍不得他，更觉自己配不上他。
徐若思有些烦躁，她起身披上斗篷，点了一盏烛火。
她拿起几日前从书房中拿来的书，欲转移注意力，而书上的一句话却让她在难挪开眼。
“人生苦短，遗憾难免，可人生来一贫如洗，死也当坦坦荡荡，而非满心牵挂……”
徐若思眼神微怔，不断喃声重复着，觉此话甚是在理。
她十六岁就嫁给了楚渊，此时的自己早已过花信之年。
然这半生她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和心意，如今剩下这不过一月的日子，为何不能放肆一些？
徐若思合上书，眼底划过如释重负ʄɛɨ的轻松。
将书放回原处，她起身吹灭烛火，带着几丝倦意躺回床榻上。
被被褥暖意包围间，徐若思决定明早就去找楚渊。
巳时。
徐若思算着楚渊下朝了，便去到他的书房外。
可在抬手推门时，她忽然胆怯起来。
“咳咳咳……”
徐若思喉间一痒，忙以帕子捂着口鼻转过身去。
她紧皱着眉，神色尽是痛苦，现在每次咳嗽都似是要将她的心肺一并扯出来似的疼。
然这股疼痛倒是让她清醒了些，她昨夜已想好了，如今怎么能打退堂鼓呢。
将几欲涌上的咸腥压下后，徐若思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楚渊正在看书，见她突至，略显诧异。
“五日后的祈福日，你可否陪我去？”徐若思温声问。
楚渊一愣，他那日有约了。
可是拒绝的话却忽地卡在了嘴里，徐若思那单薄的身形，还有那隐隐泛着水光的眸子，鬼使神差地让他改变了说辞：“可以。”
五日后。
徐若思特地打扮一番，穿了件象牙色洒花长袄，披着大红羽缎斗篷，往日的沉稳尽变成了明艳活泼。
她立在雪中，笑靥如花，远远胜过院落中那红梅。
楚渊怔怔地看着徐若思，眼底不觉划过一丝惊艳。
没等他反应，徐若思拉着他就往祈福塔去了。
街上熙熙攘攘，塔下人很多，徐若思紧紧攥着楚渊的手，生怕人群将他们冲散。
楚渊看着被一只温暖小手握着的掌心，心中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
挤到塔下，徐若思仰望着祈福塔，叫楚渊一同许愿。
她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心道：天神在上，就让我自私一回吧，唯这一回！
她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还闭着眼的楚渊，目光深情缱绻。
楚渊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睁眼看着她：“怎么了？”
徐若思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那日同你说和离的事我没有在开玩笑。”
闻言，楚渊身形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