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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抿了一口小酒，微侧身，瞥了一眼地上还在发抖的魏玄一眼。
“陛下除佞惩判，臣自当是陪陛下饮了这杯酒。”阮怀玉醉醺醺的声音更近了。
踢踏，踢踏。
扑通，扑通。
脚步声越来越近，阮怀玉身上的香气也越来越浓。
魏玄的心要跳出来了。
“陛下好兴致。”
阮怀玉来了。
槐汤宫的正堂里空荡荡，只有披着一件紫色袍子的牧天承慢悠悠地斟酒。
温泉里空无一物一人，只有阵阵涟漪泛起。
“驸马盯着温泉做什么，来，陪朕喝喝酒。”牧天承说着，已经端起了酒杯。
阮怀玉突然摇摇晃晃，脸上的潮红更严重了。
“良辰美酒，可惜臣不胜酒力，不胜酒力……恐陛下不能尽兴。”阮怀玉仿佛整个人都醉了，摇晃到牧天承跟前。
有那么一瞬，两个人四目相对。
但也只有一瞬，阮怀玉突然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哼……有意思。来人，将驸马送回府邸。”牧天承轻啄酒杯一口，瞳仁发亮。
“呼……呼……”大喘着粗气，魏玄从温泉里出来，终于呼吸到了空气。
魏玄湿漉漉的身体上还绑着绳子。
在阮怀玉进来前的最后一刻，她翻滚着身体跌进了温泉。
牧天承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歌儿你说，这阮怀玉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说完，他竟然咧开嘴笑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魏玄咬着唇，狠狠瞪了他一眼，偏过了头。
牧天承毫不在意，仍旧笑着，又蹲下身将魏玄从池子里抱了出来。
“是哥哥不好，哥哥把歌儿弄痛了，歌儿原谅哥哥好不好。”牧天承解开了魏玄身上的绳子，抚摸着她被绳子勒红的印记，柔声细语地，近乎撒娇地说道。
魏玄的眼眶慢慢也红了，抬起头看着牧天承，缓缓说道：“你，彻底，毁了我。”
牧天承不以为然，昂了昂头：“那就恨我吧，没有什么比恨更能将两个人血肉连在一起的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魏玄狠狠甩了一巴掌，声音像撕裂的锦帛，脆弱的不堪一击：“疯子！你疯了！你和你母亲一样是个疯子！”
摸了摸被扇过巴掌的地方，牧天承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西南的香炉有些不太好用，歌儿去幽州一趟吧。”
心微微抖了一下，魏玄张了张嘴。
十八年里，魏玄还从未出过如此远的门。
阮怀玉大约节俭，只乘两辆马车，两个人带着各自的侍仆就这样出发了。
“驸马带着公主回幽州，怎么都不多带些……”赢月嘟囔着抱怨。
魏玄不知在思索什么，好半天才回答：“驸马有驸马的考量，你跟着就好。”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赢月又开口：“公主不和驸马同乘吗？”
“不了。”魏玄今日格外沉默，似是半句话都不想多说。
困困盹盹，颠颠簸簸……一晃太阳竟是落山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驸马！驸马怎么来了？”赢月大惊小怪。
魏玄这才偏过头，阮怀玉正站在马车外，掀开了帷幔。
赢月见状慌忙下去了，阮怀玉紧跟着上了马车。

魏玄有些吃惊：“驸马今日这是？”

说完又低着头不再看阮怀玉，马车也走了起来。
阮怀玉看了看纹丝未动的糕点，拿起一块，轻轻放在嘴里。
“殿下今日郁郁寡欢，不知何事如此这般。”阮怀玉懒洋洋地问道。
魏玄还是低着头，闷闷回答：“本宫今日有些乏盹。”
阮怀玉微微眯了眯眼：“兹事体大，路途赶得紧，还望殿下体谅。”
魏玄呆愣着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并没有听到阮怀玉的话。
“驸马找本宫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半晌，她才问道。
阮怀玉将糕点挪过去，倚靠着马车，闭上了眼睛：“现下倒是没什么事了。”
魏玄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不知父亲和母亲他们……”
话说到半部又顿顿停住了。
说起来，她对顾家毫无了解，那次绑架威胁，与其说是魏玄，不如说是牧天承的手笔。
阮怀玉的父母，她只知是幽州一个小小的芝麻官，人丁稀薄，其他的竟是一无所知。
阮怀玉的突然睁开了眼睛，定定看着她，幽幽开口：“臣的父亲近日去了幽州的康泰县，现下还未归家，母亲听闻一切安好。”
魏玄有些懵：“父亲怎么……？”
“殿下当真是半点未知啊……”阮怀玉突然俯下身，贴近了魏玄。
阮怀玉秀挺的鼻尖几乎挨到了魏玄的脸上，睫毛扫过了她的皮肤，酥酥痒痒。
魏玄努力压下心里的紧张，绷着整张脸，听到阮怀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殿下对臣，果然是兴起而为啊。”
阮怀玉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又说道：“还是说陛下疼爱殿下，为殿下诸事准备妥当了。”
他轻轻躺了回去，满脸都是嘲弄的笑意，刺的魏玄生疼。
浑身都僵硬了，她只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阮怀玉他……他……难道发现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魏玄身体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脑子里，一阵眩晕。
“殿下，臣告退了。”
临下马车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魏玄后又恢复神色：“明日此时我们将到幽州，但路途艰险，需屈尊殿下跟着吃苦了。”
魏玄梗着脖子僵硬地点点头。
直到了天色全暗，小小的队伍才到一个普通的客栈下榻。
“客官几位。”店小二殷勤地招呼道。
几个人华服贵貌，尽管魏玄特意带了面纱，也难掩通身的气态。
“内子劳顿，备三间上房。”
阮怀玉说完，店小二兴高采烈地就去准备了。
魏玄抬头看了看阮怀玉，他面色无常，说得极为自然。
客栈普通，上房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魏玄和阮怀玉虽大婚半年已久，但除了新婚那天，从未宿在一起过。
魏玄已在藤椅上待了好半会儿，阮怀玉不知因何事出去了，这会儿还未回来。
她竟期盼着，今晚他不要回来了。
倘若阮怀玉真的知道了，她唯一的一点光亮也要就此熄灭了。
虽然自那晚后，它再也没有亮过。
可就是那点希望，让她一直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啊……
阮怀玉他，大概早就忘了那晚吧。
吱呀一声，魏玄猛地惊醒过来，她起身看了看，没有人进来，门窗也无异常。
香炉的熏香快要燃尽了，香味似乎在最后一刻散开，格外浓郁。
她大概有点儿不适应这劣质的香料，魏玄越来越昏沉。
在完全昏迷过去的最后一刻，魏玄感觉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
“阮怀玉，救我。”
她想喊出去，却什么都发不出声。
然后彻底昏了过去。
十六章：庆幸
魏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
她被绑在了一块石头上，魏玄用后背蹭了蹭石头。
这个笨蛋，选的石头竟然有棱角。
“是谁掳了本宫，给本宫出来！”魏玄试图把人叫进来。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
谁会在这里掳了她呢？脑海里闪过了太多人，魏玄不禁苦笑。
父皇生前暴虐，想掳她的人太多了。
她环视四周，洞穴幽暗潮湿，苔藓丛生，看来已到了幽州的地界。整个洞穴呈半环形，极为隐蔽，想来对此地很熟悉。
奇怪的是，离她不远处竟特意生着一堆火。
魏玄立刻明白了，掳她的人知道她的身份，且并不想杀她。
掳她的人多，可掳她又不想杀她的幽州人，恐怕只有因为文舒牵连的那些蛀虫了吧。
一群蠢货！
魏玄嗤笑着，蠢货的脚步声也同时响起。
来人满面黑衣，蒙着脸，身材魁梧壮实，颇有徒手拔柳之势。
恐是忌惮阮怀玉的功夫，派了个有勇无谋的人。
“你是谁，为何要掳本宫至此！”魏玄开门见山。
那男人声音雄浑：“殿下受苦了，在下实属无奈之举。”
“无奈什么？本宫和驸马一同回幽州顾家探望父母，你这贼子到底是何居心？”魏玄说着，挣扎起来。
那男子立刻抓住魏玄的胳膊，魏玄厉声喝道：“放肆！”
男人竟哆嗦了一下，放开了手。
色厉内荏，一群纸老虎，幽州果然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魏玄心想着，就听那男人开口。
“那顾云贯在康泰已经被挟住了，殿下恐怕是看不了了。殿下放心，在下只等那姓顾的来，并不想为难殿下。”
魏玄低下头，又抬起了起来，声音哑哑地说道：“陛下并不想为难诸位，本宫冲动，也并未曾想到会牵连国舅和诸位。”
那男人哼了一声，没想到过了许久，竟又踱回来问：“当真？”
魏玄点点头：“自然，幽州先皇时期的大功臣，所谓子承父业，陛下初即位，全要依仗诸位，怎会对世家动手。你且带我回幽州，我给陛下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