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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怀玉被投入大理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公主府。


第二十七章进大理寺救人

小丫鬟急的快要哭了出来，自从上次去幽州，赢月对驸马观感大变，这会儿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反倒是魏玄面容平静，思考着什么。
只一会儿，她急匆匆换了身男装出来，惊呆了赢月。
“公主又要去哪里！？”
魏玄头也不回地答非所问：“今日任何人来公主府一概拒绝。
她要去找裴琅。
大理寺素来对阮怀玉有微辞，更何况，这次是怀安出手，大理寺本就不在牧天承手里，而在怀安手里掌控。
她不可能进入那里，但阮怀玉一定需要帮忙。
裴琅似乎知道她要来，魏玄敲开城北一处草堂的大门的时候，裴琅看到是她，一点惊色都没有。
“草民参加长公主，殿下何故突然莅临寒舍？”
魏玄最烦绕弯子，开门见山：“阮怀玉出事了，我想进去大理寺，需要你的帮助。”
裴琅这才有些发怔，片刻即逝，失笑出声：“殿下着急驸马的事草民理解，可草民布衣黔首耳，殿下说笑了。”
“裴先生不必遮掩，我知道你，也大概猜来几分你们的关系，文殊案他提起过先生。阮怀玉身陷囹圄，只有我和先生能帮他了。”
“草民实在是……”裴琅继续推脱。
被魏玄无情打断：“裴先生无须在我面前遮掩，大理寺卿曾经是靖州裴家主公的门生。”
裴琅第一次哑口无言……
有意思，比他第一次见更有意思。
冰雪聪明，阮怀玉却说她像个孩子，阮怀玉啊阮怀玉……恐怕要栽了。
回到公主府的魏玄心神不宁，一夜未睡。
她能想到的，牧天承怎么会想不到呢，可阮怀玉到底哪里来的本事帮牧天承做事，幽州尚且可以说是出身地，可利州呢？
她突然想到那两张和阮怀玉完全不相似的脸。
阮怀玉他，到底是谁？
魏玄觉得自己好像被搅进了一个局。
一夜的思索，天蒙蒙亮了，她该出发，和裴琅去大理寺了。
“殿下怎地如此打扮？”裴琅有些懵。
眼前的长公主穿了一件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书童衣服。
魏玄又紧了紧发带，解释道：“因为裴先生实在穷困潦倒，他的书童自然得更加寒酸。”
此时晨光熹微，裴琅带着他寒酸的书童在夜色中鬼鬼祟祟地出发了。
“怎么两个人？”清晨还没有睡醒的衙役烦躁的很。
在两人身上的衣兜里掏来掏去，魏玄的心都掉到嗓子眼里了。
见没什么东西，挥了挥：“小矮子进去。”
魏玄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没搜身。
还是防着他，反倒遂了两人的愿。
本以为会灰头土脸的驸马，却穿着单衣，坐在囚房的桌子上，脊背挺拔，翻着书页。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去掉了所有官服，竟如最澄澈的美玉一样，在这污遭遭的囚房里濯濯而立。
合着他当自己休沐来的。
“阮怀玉……”魏玄闷闷不乐。
阮怀玉这才抬头，盯着她好几秒，竟犹疑地问：“殿下？”
魏玄冲过去死死捂住阮怀玉的嘴，柔软的身子一下子撞到阮怀玉的胸膛上。
“怎么来这里了？”阮怀玉抱起小公主，今日这身破烂装扮让她很娇小委屈。
娇小委屈的长公主真的委屈：“我好不容易冒着这么大风险来看你。”
说着，还瞪了他一眼，蹭着要下来，身子不安分扭来扭来，阮怀玉一下子邪火就上来了，眼看压不住。
魏玄也发现不对劲，红着脸安静了下来。
“怎么，才几日不见，殿下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跑来见臣？”阮怀玉咬着魏玄的耳朵说道，一只手一如既往的胡来乱来，毫无顾忌。
魏玄气结：“我没有！你混蛋！”
“是，臣是混蛋。”阮怀玉大方承认。
伸出手擦掉她脸上的污渍，往上提了提她的身子，轻轻吻了吻魏玄的眼角，轻声呵气：“殿下辛苦了。”
话音刚落，窝在怀里的人迅速埋住了脑袋，闷声闷气地问道：“不辛苦，你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她感觉阮怀玉好像僵了僵，但也许是错觉，魏玄的下巴被挑起，阮怀玉第一次这样直白地盯着自己。
却又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只是乌黑一片，空旷寂寥。
“回去吧。”答非所问。
魏玄还想说什么，囚房外传来衙役烦躁的怒吼声：“时间到了！”
“回去吧。”将魏玄放了下来，阮怀玉还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
魏玄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却发现阮怀玉也在看着自己，一时有些无措。
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不要再做诸如此事了。”
冷冰冰的，却让她带着甜丝丝的心意走了。
“怎么把她带来了？”黑暗里，阮怀玉又开口了。
对话的竟然是裴琅：“你的妻子威逼利诱，还挑破了大理寺卿和裴家的关系……本公子实在没办法啊。”
阮怀玉冷冷地嗤笑了声：“下次阻止住她，你可以。”
裴琅轻飘飘开口：“怎么？担心？”
阮怀玉没有回口，过了许久，他岔开了话题：“以后不要给她送什么东西。”
裴琅轻轻哦了一声，笑眯着眼。
阮怀玉这是栽定了。
“放肆！竟敢碰本宫！”
囚房外魏玄的怒声突然传来。
“裴琅！”
阮怀玉自己都没发现吧，这句话带了多少分焦急。
“殿下！殿下……小人眼拙，殿下饶小人一命。”大理寺是怀安的，可衙役不是。

这会儿突然碰到这等事，在暴虐的兄妹手里，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魏玄拂拂衣袖，怒目而视，良久又轻轻朝后呼唤：“先生走吧。
裴琅恍惚生出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甚至……知道他方才去了阮怀玉那里的错觉。
两人疾步离开，倒有些仓皇逃跑的意思。
裴琅跟着魏玄的脚步，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魏玄知道，她要赶在牧天承来之前离开这里，不仅如此，还要保住裴琅。
“先生，本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但先生又必定能做到的。”
出了大理寺的大门，赢月和马夫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殿下这是？”
“本宫想请先生去公主府细谈。”
话已至此，裴琅不得不去了。
公主府的客书房里，裴琅奋笔疾书。
一刻钟前，魏玄让他为一幅画题一首诗。
这画没什么特殊的，甚至笔法有些拙劣，但他还是依样做了。
“赢月，务必把此物送给赵志，告诉他，我们在新筑等他。”
裴琅的笔刚落，魏玄就抽走了画，递给了赢月。
“对了，我换下的那身衣物，回来就烧了。”
直到赢月走了，魏玄才解释道：“赵志倾慕裴先生才华已久，想必这下总会来了，先生可否与本宫同去。”
两人步履匆匆，魏玄见裴琅对此人没什么反应，忍不住继续说道：“赵志是右相赵惠雨之子，虽然他……字画功夫实在不堪入目。”
说道这里，魏玄竟笑了笑，眉眼带了丝戏谑，裴琅的心跳了一下。
拨开挡在前面的树枝，他心神定了定，说道：“赵惠雨曾任利州太守。”
“先生请。”两人上了马车，魏玄微微仰卧着，放松了身体：“此人虽然不擅字画，但辩才了得。”
说到此处，魏玄竟轻翻了个白眼，好不生动。
裴琅饶有兴趣地听她继续说下去：“赵惠雨在利州与官与民皆有口碑，是矣只有他了。”
还有一点，魏玄没有说。
赵惠雨虽是惠州赵家人，但是个旁氏子弟，且其几乎是由牧天承一人提拔到右相位置的。
左右，他都是牧天承的人。
新筑路途遥远，魏玄竟睡着了，许是太累了。
这位聪慧的长公主怎么这么不设防，裴琅盯着那张绝美的睡颜，生出了同样的疑问。
马车跑得快，比平时提前半个时辰到了新筑。
赵志早已在那里等候了。
“先生实在是有些好用。”她捂着帕子低笑了声，施施然率先踏入了新筑亭。
赵志身形消瘦，面容清俊，羞涩涩地作揖：“臣参见公主。”
实在看不出是个辩才了得的人。
说完欣喜地向后探入：“裴公子，久仰大名，赵某一直想同您拜个师。”
魏玄凉凉地泼冷水：“你那是无药可救，无师可教，莫妄想了。”
赵志摇摇头：“殿下此言差矣，所谓学者教之……”
“你是觉得右相大人学问不够吗？”
成功的让赵志闭上嘴后，三人坐在八仙桌上，魏玄挺了挺身子，却看见亭栏上挂着一个包裹。
“本宫没有请来赵大人，裴先生的一首诗，你连包裹都带来了。”魏玄强烈不满。
赵志不以为然，摇头晃脑又开始了：“殿下此言又差矣，臣与殿下恐有皇命嫌疑，草民与裴琅去利州却是私事啊，更者～殿下如此着急～”
裴琅看着逗嘴的两人，抿了口茶，摇头笑了笑。
目送着两位各有所长的才子离开上京，去往利州，魏玄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点。
她知道在牢里，阮怀玉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也见到裴琅，达到了他的目的。
说是她请裴琅帮忙，其实不过是让两人相见有长公主这个身份的庇佑，又因为裴琅的身份，避开了怀安，更为稳妥罢了。
可她也不知道。
赢月从赵家回去后，从那件破烂的书童服的里衣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那张纸条最终被送往东荒。
那是阮怀玉在魏玄身上乱动的刹那间，悄无声息地割开里衣放进去的。
等她知道时，她的爱情也天塌地崩了。


第二十八章搭救牧寰

利州的水患说大不大，说不大也大，裴琅和赵志到了利州，就像约好了似的分道扬镳。
“公子，他们已经到利州了。”
“嗯，东荒收到东西了吗？”
“收到了，这是李圭送来的密信。”
“好，下去吧。”
大理寺的衙役今夜睡的格外沉，牢狱里两人的对话竟也没有刻意压低。
阮怀玉打开密信，那是驻扎在东荒的东周镇东大统领李圭写的。
李圭已经秣马厉兵，严阵以待，只等牧天承派往利州赈灾的队伍踏过衢州的地界就揭竿而起。
利州的水患确实是因为阮怀玉导致的，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牧家自一百多年前征伐东周占据江山成功后，百年间历任皇帝骄奢暴虐，东周早已被折腾得苟延残喘，国库也被魏玄的父皇早早挥霍空空。
百年后东周终于迎来了一个还算睿智的皇帝——牧天承，可他来的还是太晚了。
东周早已成了空壳，一敲就全碎了。
利州是东周的粮仓，且集聚了东周近半人口，利州必须得救，救它就要付出代价。
国库的银两只能用来赈灾，如若东荒兵变，便再也没有银子去对抗汹汹大军了。
年轻的帝王千算万算，搭上了心爱的妹妹左试右探，也知晓了他是东周前朝之前朝---西梁的遗代。
却怎么都没想到，兵起萧墙，曾经跟着牧先祖定中原的，最稳妥的李家会倒戈相向。
其民心失，其江河覆。
阮怀玉手里摩挲着一颗莹润透亮的白棋子，从囚牢窗外里打来的一束光照的棋子发亮。
是魏玄找的赵志。
牧天承的指使，还是……
魏玄自己的意思？
他乱了，他怎么会觉得那是魏玄自愿，她只是一株依附牧天承而活的菟丝花罢了。
也是一颗聪明却心软善良的，绝顶好用的棋子。
只是，这颗棋子他看上了，要抢过来了。
利州水患还没有治理结束，赈灾的粮草在经过靖州的时候又遇到了连续的暴雨。
牧天承大怒，朝中弹劾驸马的声音此伏彼起。
“我要进宫去见皇兄，再这样下去，阮怀玉他……”收到宫内消息的魏玄终于忍不了了，想要夺门而出。
却被赢月拦住了。
小丫鬟跪在地上，神情凄然：“眼下陛下正大怒，殿下去却为驸马求情，陛下越发恼怒，恐怕伤了殿下不说，万一将小殿下……”
欲言又止，却又死死扼住了魏玄的软肋。
寰儿……
若非赢月提醒，她就要一时冲动……
不能找牧天承，那就去找别人。
“许昌，许昌在兵部……我……”
“殿下！殿下您糊涂了吗？那个人曾差点对您……”
冰雪聪明的长公主一遇到阮怀玉，什么机敏，智慧，作派全都不见了。
赢月摸了一把泪，缓缓开口：“奴婢一直想知道，殿下到底为何对驸马那般深情，不惜赌上您自己？”
原本站着的魏玄一瞬思被抽干了力气，直挺挺地瘫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呢？
那是陪着她从月圆到月隐的阮怀玉，是递给她写着隽秀寄语花灯的阮怀玉，是同她逗趣儿，温润安抚她的阮怀玉啊。
她得知了一个真相，也崩塌了原来的世界，有人将她从断壁残垣的墟堆里轻轻牵出来。
可那是她一个人的崩塌，一个人的拯救，一个人的爱恋。
阮怀玉甚至连她都不记得了。
“没什么，本宫知道了，本宫累了，想歇息了……”
“殿下，刘总管求见。”门外突然传来侍夜丫鬟的声音。
这么晚……
“何事？”
“殿下，门外一直有个小叫花子，非要给殿下东西，说是您见到就知道了，老奴一看，料子是公主府的没错，就拿来了。”
“拿进来。”
赢月接过东西的时候惊呼了一声，递给了魏玄。
那是她，早就送给阮怀玉的香囊。
稳稳心神，魏玄强装镇定：“本宫收到了，都下去吧。”
“诺。”
等到人都走了，魏玄急忙打开香囊。
那里果然夹着一张字条。
“子时城东安远亭间，”
没有署名。
但魏玄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阮怀玉的字迹。
那年他递给他的花灯，她不知拿回府看了多久。
正值初夏，子时的温度适宜，安远亭周围一片寂静。
魏玄不知道阮怀玉叫她来做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莽撞地来了。
“皇姐……”
一个陌生的，熟悉的，细弱的，笃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僵直着身体缓缓转过去。
那是一张她都快忘记的脸。
“寰儿？”魏玄甚至有些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