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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的门口恭敬着站着一排仆人，平素节俭的小门户第一次摆出这样的阵势，依然是为了迎接从上京远道而来的尊贵的长公主。
“臣参见长公主。”
“民妇见过长公主。”
中年男女恭敬地行着礼，赵寒茹看着穿着青衫玄袄的两人一瞬间有些怔愣。
“父亲母亲快快请起。”赵寒茹低下身子，扶起了两位长辈。
却仍犹犹豫豫……
司徒景晔他，竟看不出像谁，两位普通的人如何生出司徒景晔这般模样的孩子的。
她心中突然涌上一丝怪异，又想起挟持他们的事情，赵寒茹越发不自然了。
“殿下。”司徒景晔突然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盯着司徒景晔的脸，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嘴角第一次有浅浅的梨涡漾起，整张脸突然显出一丝稚气，晃的赵寒茹昏蒙。
就在这昏蒙中，她被簇拥着，迎接着进了顾宅的正堂。
赵寒茹坐在正堂的上方，看着没有表情的顾家父子和有些局促的婆婆，孤寂感突然漫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她是个公主，这辈子注定无法像寻常人家一样。
更何况，对于顾家人而言，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角儿。
“殿下看着有些不适，想是舟车劳顿，不如早些歇息，正好也让后厨准备些东西。”赵寒茹一脸正气的国字脸公公开口询问。
司徒景晔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向他的父母致着歉意：“叨扰父亲母亲了，儿子和公主先告退了。”
在踏出正堂的最后一刻，赵寒茹突然回头。
不远处的一个年轻女人对着一男子娇羞的笑了笑，嘴角也荡起了梨涡，那是他的表妹和表妹夫，公公介绍过了。
只是这一瞬间，赵寒茹吊了很久的心终于落了地，仿佛找到了心安的理由。
“驸马同舅舅长得相像吗？”可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嗯？殿下这是……？”
赵寒茹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凝视着司徒景晔，又故作轻松地开口：“本宫方才慌神看错了，竟觉得驸马与这小小庭堂有些……”
司徒景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昂了昂头，噙着莫名的一丝笑意推开了后院东厢的卧房。
“少爷，少爷！”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顾家的小家仆拘谨地给赵寒茹请了个安，就凑近来，搭在司徒景晔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驸马有事？”赵寒茹笃定地问道。
司徒景晔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臣……”
“不劳驸马了，本宫正想歇息一下，驸马有事就去忙吧。”赵寒茹突兀地打断了他。
司徒景晔的嘴角又浮现出那莫名的笑意，赵寒茹也勾起嘴角，眼睛一眨不眨地回看着他。
“如此，臣便告退了，殿下好好歇息。”
好像司徒景晔从未来过，他说完就匆匆离开了，风拂起他的衣角与她的手擦过，了无痕迹。
赵寒茹站在东厢的门口，眺望着远处青葱的山峦，眼睛里空荡荡的。
“公主，公主？床褥铺好了，公主进来休憩吧。”赢月呼喊着她。
赵寒茹收回目光，对赢月吩咐道：“你去将纸墨拿过来，本宫要抄佛经。”
赢月取来东西后，她又支走了赢月。
从怀里掏出一方裁剪好的极薄的方纸，赵寒茹在上面飞横走竖。
她打开公主府的随行马夫带来的樟木透孔的箱子，箱子里又有箱子。
直到第四层，一只青色的鸽子藏在里面。
赵寒茹张望着四周，快速将纸条系在腿上。
她打开后窗，手里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摸了摸额头，竟渗出了一丝汗。
赵寒茹无力地跌坐在床，眼角突然流出一行泪。

她这样，算什么？

与此同时，被家仆叫出去的司徒景晔处理结束了事情，在离顾宅半里路的地方停住了脚，望了望天空。
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戴着一层面纱似的。
赵寒茹已经睡着了，她蜷缩在床上，以一个婴孩的姿势。
梦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她流泪满面，一滴滴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司徒景晔轻轻拂开她现在嘴角的青丝，抚上了她的脸颊，似乎低声叫了声：“赵寒茹。”
“司徒景晔？”赵寒茹真的睡着了，她迷茫软绵地唤着丈夫的名字，依偎在他怀里，还蹭了蹭的脖子，之后又沉沉睡去。
他离开了。
司徒景晔刚踏出顾府的大门，家仆就犹犹豫豫地开口：“少爷，您的衣裳。”
他低头才发现，肩膀上有水渍，浅色衣裳上沾着她的泪痕，有些醒目。
司徒景晔一瞬间有些晃神，回过神来，沉默着换了件衣服。
“少爷，这是鸽子上的东西。”
司徒景晔的身边站着的，递上方纸的人赫然是公主府的随行马夫。


第二十四章带她骑马

赵寒茹大概从来都不曾想到牧天承配给自己的马夫会是司徒景晔的人。
从第一天在马车上荒淫，司徒景晔借刀杀人除掉了她身边唯一的公主府的马夫，到刻意绕道经过闹市，直至今日射下绑着密信的鸽子。
司徒景晔啊，和牧天承一起给她织了一张网，网两头的人输赢未定，可网里的赵寒茹，却注定不能逃出天际了。
发黄的宣纸方方正正，卷的极为细致小心。
司徒景晔缓缓打开，怔住了。
“让它继续飞。”司徒景晔将方纸细致地卷好，递给马夫。
马夫接过去，却有些诧异：“原封不动？”
“原封不动。鸽子两日飞到幽州和靖州交界的驿站，从驿站到上京亦需两日，那时候，他也该收到赵寒茹被掳的消息了，我们只消等着牧天承派往幽州的军队，你看好赵寒茹，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是。”
马夫匆匆忙忙走了，司徒景晔却有些呼吸不顺。
“诸事无异。”
字迹有些潦草。
她既没有告诉牧天承自己被掳的事，亦没有告诉顾云贯去了康泰却毫发无伤回来的事。
甚至，他几近袒露给她的，她也发现了的，他并非顾家人的事，只字未提。
为什么？
为了牧天承假意下嫁他，到今天这样隐瞒，为什么？
脑海里闪过什么念头，转瞬即逝，司徒景晔并没有捕捉到。
他上马，毫无意识地挥鞭疾驰。
推开门的动作太大，正在抄佛经的赵寒茹吓了一跳。
司徒景晔走上前来，宣纸上的最后一捺歪歪扭扭，还留下了墨点。
赵寒茹抬起头来看他，面色沉静，可是眼眶红彤彤的，还有泪珠在打转。
她刚想低下头，一个身躯突然俯了下来，抱住了她。
“驸马，你这是怎么了？”赵寒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
司徒景晔没有说话，只是抱的稍稍紧了些。
“身上的伤还疼吗？”他突然问道。
赵寒茹通红着脸继续瓮声瓮气：“还好。”
“殿下那天是怎么说动那个人带你出来的？”隔了好几天，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赵寒茹实在有些摸不着眉目，迟疑地回答：“我威逼利诱，雕虫小技罢了，是那人实在是个有勇无谋之辈。”
司徒景晔顺着赵寒茹雪白的脖颈，右手慢慢探进了里衣。
怀里的人不由自主的哼出了声。
“少爷，冯小姐来了。”门外突然传来家仆的声音。
赵寒茹一阵紧张，竟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司徒景晔起身整了整衣服，低声吩咐道：“赢月，看看殿下的伤。”
看着司徒景晔远去的背影，赵寒茹却按捺不住。
待司徒景晔刚绕过花园，赢月就扯住了小家仆的衣裳，中气十足地问道：“冯小姐是谁？”
小家仆身子抖了抖，欲言又止。
赢月“嗯？”了一声，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小家仆这才压低声音开口，语气很是视死如归：“冯小姐……就是先前和少爷订过亲的幽州户书冯大人家的大小姐，冯茹絮。”
小家仆走后，赢月满脸不高兴地抱怨着：“驸马，驸马怎么能这样。”
“你去收拾东西，我去看看。”
赵寒茹说完，不等小丫鬟反应，风一阵地小跑到正堂。
却在门口硬生生停住了。
正堂里传来女子爽朗的声音，赵寒茹轻轻踮起脚尖。
坐在司徒景晔对面的女子，竟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长得很美，却又十分英气，没有一点儿小女儿的娇态。
她和司徒景晔对坐着，司徒景晔温柔地笑着，一直看着她。
仅仅这一眼，无力感就涌了上来，她好像真的拆散了一对璧人。
“你在上京怎样，听说长公主娴良端淑……”冯茹絮的话被司徒景晔打断了。
“娴良端淑。”这几个字慢慢从司徒景晔嘴里说出来，赵寒茹顿觉得他在讽刺自己。
她落荒而逃，再也不敢听后面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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