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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荒淫无度，与人父母威胁，又在马车上公然行那污秽之事，陛下被妖妇迷惑，所知人尽数被杀，实乃国之不幸。”
云笙的脸色一瞬间苍白，浑身僵硬了起来。
“如果都被皇兄杀了，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这样的念头刚掠过脑海，就被另一个年轻激愤的声音打断了。
“顾煊君本就杀伐无度，且其出身不正，和那文舒狼狈为奸，其妹云笙生性嫉妒，不顾礼教闯入春楼，幸得顾大人……”
他们后面说了什么云笙已经听不到了，她低下了头，紧紧捏着帕子。
云笙忽然站起身来，浑身发抖，就看见谢晏归踱步进来的身影。
她的整张脸绷的紧紧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异常。
“怎么了？”谢晏归问道。
云笙睁着无神的双眼，扯出一个笑，回答道：“无事。”
慢慢松开了捏着帕子的手。
酒楼突然变得骚乱，谢晏归突然拉起云笙的手，低声说道：“走。”
说完，主仆两人都被谢晏归扯了出去。
她回头去看酒楼，大批官兵涌入了酒楼。
隔着隐隐绰绰的窗楹，她似乎看到那个年轻的男人被绑了起来。
“谢晏归……”
云笙叫了一声，但并没有回答她，只有风声穿耳而过，一叶未留。
说是稍作歇息，到头来还是匆忙上路。
“她们那样说公主，公主！”赢月的眼睛更红了。
云笙岿然不动，仿佛没有听见。
赢月急了，竟大胆起来，扯着云笙衣袖又开始嘟囔：“公主，公主以前可是……”
云笙的身体陡然耸了起来，死死盯着赢月说道：“难道我不是吗？难道我……”
说到最后一个字，云笙竟然笑了出来。
只是，那笑太惨淡了……
赢月才看到，云笙的眼睛里沁出了泪花，嘴唇有丝缕血迹渗出。
一时间，马车里陷入了沉默。
浅歌缓缓闭上眼睛，周遭的所有一阵死寂。
在马车上荒唐的是自己，去春楼的也是自己，做的时候是自己愿意，这会儿在难受什么。
可还是疼，针扎一样的疼。
她的人生，从及笄那年就分成了两半，玉叶金柯的盒子里打开，里面全腐烂了。
她梦见了父皇，母妃，甚至在掖庭被其他姊妹欺负的肿青的小顾煊君，那么长的梦，却一次都没有梦到谢晏归。
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晚递给她花灯的谢晏归，那晚隔着许多许多谜联和她对诗的谢晏归，那晚柔声安慰她的谢晏归，是她病了的一个幻象。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那个温柔的声音，她找到了，可好像永远也失去了。

“娘……”云笙在睡梦里呢喃，仔细看去，她的眼角有一滴泪流下来，又一瞬间流入发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跌进了一个怀抱，温暖的，坚硬的怀抱，怀抱散发着她爱的艾草的清香，她贪婪的吸了吸，又沉沉睡去了。
谢晏归看着云笙阖在一起的眼睛，睫毛细密弯曲，上面还挂着泪珠。
她躺在自己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了，脸上细小柔软的浅色绒毛被透过马车帘帐潜进来的阳光照的微微发亮，仿佛是个才刚刚长开的孩子。
若不是赢月告诉，他也不知在那酒楼里发生了何事。
云笙，她要为他不伦的兄长做到什么份上呢？
这样想着，谢晏归却伸出手摸了摸云笙因为睡意微红的脸庞，娇嫩的脸似刚剥壳的鸡蛋，任谁一捏都就碎了。
“殿下，到……州了。”
有谁在说话，声音虚虚实实听不清，可是那声音好熟悉，听到声音，好像自己抓到了什么。
马车停下，颠簸了一下，云笙才彻底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眼前骤然出现谢晏归俊秀的脸，每个细节都被放大。
云笙扭了扭身体，才发现她被谢晏归抱在怀里。
她慌乱地起身离开，呆呆地看着对方。
谢晏归忽而淡淡地笑了一下，云笙顿觉得脸庞滚烫。
“到幽州了吗？”
“到家了。”
赢月打开车门，青色石头堆砌起来的简朴的“顾宅”，赫然就在眼前。
顾府的门口恭敬着站着一排仆人，平素节俭的小门户第一次摆出这样的阵势，依然是为了迎接从上京远道而来的尊贵的长公主。
“臣参见长公主。”
“民妇见过长公主。”
中年男女恭敬地行着礼，云笙看着穿着青衫玄袄的两人一瞬间有些怔愣。
“父亲母亲快快请起。”云笙低下身子，扶起了两位长辈。
却仍犹犹豫豫……
谢晏归他，竟看不出像谁，两位普通的人如何生出谢晏归这般模样的孩子的。
她心中突然涌上一丝怪异，又想起挟持他们的事情，云笙越发不自然了。
“殿下。”谢晏归突然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盯着谢晏归的脸，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嘴角第一次有浅浅的梨涡漾起，整张脸突然显出一丝稚气，晃的云笙昏蒙。
就在这昏蒙中，她被簇拥着，迎接着进了顾宅的正堂。
云笙坐在正堂的上方，看着没有表情的顾家父子和有些局促的婆婆，孤寂感突然漫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她是个公主，这辈子注定无法像寻常人家一样。
更何况，对于顾家人而言，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角儿。
“殿下看着有些不适，想是舟车劳顿，不如早些歇息，正好也让后厨准备些东西。”云笙一脸正气的国字脸公公开口询问。
谢晏归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向他的父母致着歉意：“叨扰父亲母亲了，儿子和公主先告退了。”
在踏出正堂的最后一刻，云笙突然回头。
不远处的一个年轻女人对着一男子娇羞的笑了笑，嘴角也荡起了梨涡，那是他的表妹和表妹夫，公公介绍过了。
只是这一瞬间，云笙吊了很久的心终于落了地，仿佛找到了心安的理由。
“驸马同舅舅长得相像吗？”可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嗯？殿下这是……？”
云笙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凝视着谢晏归，又故作轻松地开口：“本宫方才慌神看错了，竟觉得驸马与这小小庭堂有些……”
谢晏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昂了昂头，噙着莫名的一丝笑意推开了后院东厢的卧房。
“少爷，少爷！”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顾家的小家仆拘谨地给云笙请了个安，就凑近来，搭在谢晏归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驸马有事？”云笙笃定地问道。
谢晏归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臣……”
“不劳驸马了，本宫正想歇息一下，驸马有事就去忙吧。”云笙突兀地打断了他。
谢晏归的嘴角又浮现出那莫名的笑意，云笙也勾起嘴角，眼睛一眨不眨地回看着他。
“如此，臣便告退了，殿下好好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