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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会后，我和陈显自然再无交集。
可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我的电话。
没错，当年他把我拉黑后，我为了麻痹自己，就换了手机号。
可笑，当年一直是我缠着他，如今竟成了他缠着我。
他约我出去吃个饭。
我拒绝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问我，是介意妍妍吗？
我冷笑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隔着手机屏幕，我听到他颤着声音说：「可以原谅我吗？」
我挂了电话，只感觉有些失望。
当我拜别了这里的一切，准备返回美国时，陈显的女朋友妍妍来找我了。
她不再像初见时那般活力四射，原有着婴儿肥的脸蛋也瘦削的不成样子。
她见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想看看他爱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着，她竟跪下来求我，求我回到陈显身边。
这个傻姑娘啊，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光是四分相似的容貌，还有爱一个人的卑微。
我告诉妍妍，「喜欢一个人不能太满，再爱也要留三分给自己。」
我的目光里，满是温柔。
爱一个人，没有错。
妍妍笑了笑，「怪不得他爱你，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也笑了，「你也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妍妍告诉我，这些天，陈显总是喝得烂醉，夜里叫着我的名字，叫着叫着就哭了。
第二天，我下了车，正要走进机场，陈显来了。
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巴上冒出来一层青色的胡茬。
「这次，可以不走吗？」他望向我，眼里似有哀求。
「好好待她。」
他听了我这句话后，眼里闪过一抹狠厉，走过来不由分说地紧紧抱住我。
我挣扎不得。毕竟男女力气悬殊过大。
陈显的嘴唇擦过我的耳廓，在我耳边停下，似是威胁，「那我要是让她去堕胎呢？」
「畜牲！」我不禁破口大骂。我知道，他真的做的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扭头看去，只见妍妍站在不远处。
陈显略松了松手，我便趁这个机会赶紧挣脱。
这下可好，我苦笑。
在妍妍心里，我定然变成了个又当又立的绿茶。
为了防止他真的逼妍妍打胎，我没走。
不是我圣母，只是我怕一条生命因为我而莫名其妙的没了。
这罪名，我担待不起。
只是妍妍却以为，我不走是因为和陈显旧情复燃了。
可我没想到，陈显他就是个疯子！
趁着我去医院复查抑郁症的空档，陈显拦住了我。
「你背叛我了，是不是？」陈显眼尾泛红，笑着看着我的样子，像是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滚？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啊！可凭什么放不下的却是我？我早知道你找别人了，可是凭什么你能找别人，我就不能？」他笑得痴缠。
这疯子究竟在说什么胡话？我懒得深究。
他继续说道，「这场战役，你赢了。」
「可一一，我什么都不求了，我不介意你曾背叛我，你也别介意我有过妍妍，好不好？我求你……求你回到我身边。」
我冷眼看着这个男人，心中不起半点波澜。
「一一，妍妍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没有了你知道吗？它再也成为不了我们之间的阻碍！」陈显又哭又笑，抓住我的胳膊。
「别用你那肮脏的手来碰我！自己的亲生骨肉尚且能下得了手！」我疲惫了，不打算管这件事了。
陈显似乎是被我的话伤着了，放开我的胳膊，挣扎着走了。
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只想着快点回到美国，快点……回到陈默身边。
刚下飞机，陈默给了我一个拥抱。
认真地看着我，问我，「走这一趟，开心吗？」
我摇摇头，同他一处，我总是能自在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个少年，总能让我感到安心。
他什么都不说，可他也什么都知道。
这或许不是爱，是习惯。我分不清。但我知道，我很想同他走过余生。
我答应了陈默的表白。我们在一起了。
喜欢终是没有抵得过合适。
或许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后来啊，我又答应了陈默的求婚。我是陈太太了。
我没有做了陈显的陈太太，却做了陈默的陈太太。
这也算是换一种方式，圆了儿时的梦。
答应他求婚那天，我问陈默，「我不爱你怎么办？」
他摸摸我的头，「那我就等你爱上我。」
「一直爱不上呢？」我又问。
「一直等，一直等，反正我有余生陪你耗。」陈默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
婚后，我们有了一个宝宝。
陈默高兴极了，他抱着我，将脸埋在我的颈窝里，我只感觉我的脖子上好像有什么滚烫的的液体。
我笑他，「你哭什么？」
陈默也笑，「我高兴，你有我的宝宝了，陈显他没有。」
我方才知道，陈默不是不在意我和陈显的过去。
也是，爱一个人怎么会不介意她的曾经呢？介意她的过去没有他参与，介意令她情窦初开的那个少年……不是他。
「醋坛子。」我瞟了他一眼。
「我就是醋坛子，你一个人的醋坛子。」
陈默每天都要问我一遍，爱上他了吗？
在我们的女儿弯弯俩岁时，我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陈默高兴地抱着我，一遍遍欢呼。
怎么不算爱呢？
想起陈默年少时的那个青梅竹马时，我嫉妒地发狂。
看到弯弯越长越像他的眉眼时，我心里柔成了一汪春水。
看到陈默应酬回来胃疼的样子，我心疼到无以复加。
甚至连跟他做那种事儿时，心中也有隐秘的欢喜。
这些年，有了陈默和陈弯弯这一大一小的陪伴，有了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抑郁症慢慢治愈。
前半生，我不被爱。
后半生，我接纳爱。
我的人生，从遇见陈默开始，便苦尽甘来。
每到假期，陈默就要拉着我去过二人世界。
年轻时，我也乐意陪着他。
年过半百，我觉得人老了，没必要弄那些有的没的，让弯弯笑话。
谁知陈默旁若无人的牵着我的手，点点我的鼻子，挑眉道：「你就是走不动了，牙齿都掉光了，在我眼里，还是当初那个哭鼻子的小姑娘。」
弯弯和她男朋友坐在一旁，笑吟吟看着我们。
「阿姨和叔叔感情真好。」
「那是，我妈这辈子被我爸宠成了公主。连洗衣机怎么用都不知道。」
「以后，你也做我一辈子的公主」
真好啊，我的弯弯也遇了良人。
关于陈显的消息，我没有多做关注，只知道，他到死也没有结婚，把遗产全部转移到了弯弯名下。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陈默正在花园里散步。
我们都八十几岁了，陈默竟还气鼓鼓地对我说，「这么多年了，这兔崽子还惦记着我媳妇儿。」
那模样，活像着一个老小孩儿。
大概，这便是幸福。
[正文完]
【番外：陈显】
我知道，我的母亲和别人的不一样。
她不像幼儿园里张紫妍的妈妈，会亲密地搂着女儿，喊一声乖乖。
她也不像楼下小胖的妈妈，向来逆来顺受的女人会在儿子挨打时，愤怒地扑向丈夫。
而我的母亲，只会竭斯底里地吼叫。
她不爱我，甚至，她厌恶我。
我不是没有期待过她的爱。
我以为，是不是只要我听话一点，再听话一点，就可以让她爱我。
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乃至绝望。
我也不爱她了，但我不恨她。
我看着她，只觉得可怜。
可怜她只敢对着我骂骂咧咧的可悲的一生。
可怜她违背道德破坏人家家庭后的不得善终。
她爱的，究竟是父亲的人，还是钱？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将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以及在我父亲那里的碰壁都尽数发泄在我身上。
她说「父债子偿」。
「好，那便子偿吧。」我无所谓地想。
只求，我可不要变成同她一般的人。
害人害己，可悲可叹。
我麻木地过了一年又一年
后来，一个叫午一的小姑娘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
这个傻姑娘啊，她可不知道
她所以为的我们的初见，不过是我的刻意安排。
而我真正地第一次见她，是她郑重地掏出所有的零花钱递给桥下的流浪汉。
那笑容，可真明媚啊。
你既然能渡他，那能不能渡渡我呢？
我忽然产生一个邪恶的想法，真想看看把她拉下神坛的样子。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过午一。
上高中后，我惊讶地发现，人群中有个小姑娘，同我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
按捺了几年的想法在我心里发了牙。
我打听到，她叫午一，成绩是年级的吊车尾。
我的成绩很好，于是，我便请求主任将我调到了午一的班。
我故意在她面前晃悠，这丫头竟鸟都不鸟我。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午一竟主动提出来要和我做朋友。
我的第一步计划成功了。
她是个话唠。我总能从和她的谈话里了解到很多东西。
比如，原来她也是个私生女。
我渐渐放弃了之前那个阴暗的想法，我准备真心和她做朋友。
我不是没发现她看向我时，羞红的脸。
也不是没发现她上课时偷瞟我的举动。
只是，我这样从深渊爬出来的烂人，怎么配爱人？
有一次她来我家找我，正碰上母亲毒打。
她奋不顾身地扑在我身前的样子，让我愣了神。
那一瞬间，感动，心疼，难堪，欣喜……种种复杂的情感围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让她出去。
不要看到我最不想让你看到的一面，好吗？
后来她对我表白，我不知道有多欢喜。
却只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怕不被爱，更怕失去爱。
我不知道午一对我的喜欢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如果后来会失去，那我宁可一开始就不要。
可她一遍遍对我说喜欢我，我便软了心肠。
我对自己说
陈显，或许呢？
或许……她真的爱你呢？
老天给了你一个不堪的出身，一个不像话的母亲，他总要补偿你一点，给你一份完整的爱吧？
我想试试
于是我递给她一张纸条。
其实我不是要求她一定要考上 b 大
我只是，迫切地需要什么，来证明她爱我的决心。
我只是……想要一份安全感而已啊。
我明知道午一最讨厌读书，我明知道她根本不可能考上 b 大，可我还是让她去做了。
我想，若是她愿意为我努力，学习她最讨厌的东西，追求一个不可能的结果
那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吧。
意料之内，她没考上。
可这傻丫头，真把那个赌约当真了。
成绩出来后，她再没找过我。
于是，我主动联系她，和她说在一起。
她问我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爱你啊
可这些话，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于是，我只说「合适」。
现在想来，如果我当时不死鸭子嘴硬，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话，结果是不是可能就会不同？
我们在一起了。
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在 b 大，也有很多女孩喜欢我
被我拒绝后，她们都会问我，自己究竟哪里比不上午一。
我很生气，她们到底哪一点能比得上我的一一呢？
明明在我眼里那么宝贝的女孩，凭什么在别人眼中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大约是出自一个不好家庭的影响吧，即使一一对我再主动，再好，我也依旧缺乏安全感。
我总是一个人假装生气，我想让一一哄哄我，证明对我的在乎。
有几个女生，问我问题，我虽觉得她们麻烦，但是我又坏心眼地想看看一一吃醋的样子。
可让我郁闷的是，她从未表现过不快。
那时的我不明白，不是她不吃醋，而是不敢吃醋。
她在我面前，很听话很听话。
听话到，我竟有些记不清当年那个狡黠开朗的女孩儿是什么模样了。
安以悦去找她了。
我刚刚做完实验回到宿舍，就听见室友在谈论这件事。
我赶紧换了身衣服，去了他们说的那个地方，却没有一一的身影。
暗道「坏了」。
我一路打听，一路找。
一一给我来电话啦，只是她什么都不说。我只听到隐隐约约有嘈杂的声音，像是酒吧。
我挂了电话，跑遍了全市所有的酒吧都没找到她。
再拨打她的电话，已是关机。
我一个人在路上掩面大哭，尽管理智告诉我，一一不会出什么事儿。
但我还是自责，自责为什么要让我的一一吃醋，为什么要让她伤心。
我在街上找了一夜，那一夜，好漫长，好漫长……
正当颓废地走在大街上，转头却看到了让我瞳孔紧缩的一幕。
我的女孩儿，她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笑得开怀。
我移开了眼睛，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但我明白，我的一一不是这种人。
第二天，她照常来学校找我，要陪我上课。
我没有理她，原生家庭带来的不幸将我的自卑无数倍放大。
我想逃避这一切。
后来她说要出国，我慌了。
她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摸摸贫瘠的口袋，拒绝了。
同样，我也没有任何资本能守护好这场爱情。
我向她求婚，其实也谈不上求婚。
我不喜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却忽略了女生想要的仪式感。
一一拒绝了，她让我冷静冷静。
我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个男人，是因为他吗？
我想起那个男人，他俊朗矜贵。他们……才是一路人。
可让我放手，那是不可能的。
一一出国后，我每日每夜地赚钱，和她聊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她要走俩年，那我就要用俩年的时间来赚很多很多的钱。
来养她，来……娶她。
两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我等不及一一回来了，我想去找她，想告诉她我有多想她，想看看她这些年生活过得地方。
我偷偷去，想给一一一个惊喜。
却在这里，又见到了那个男人。我的笑意僵在脸上。
我听到一一喊他「陈默」，语气里满是轻快，这是和我在一起时没有的。
我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这一次，我删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
我明白，我把这个姑娘弄丢了。
我一个人回了国，一个人走遍了大江南北，这些，都是我曾想和她一起去到过的地方。
我也曾怀疑是不是误会，只是一一一直没有回国。
我便知道，这两年之期是真的不作数了。
我将所有心思花到了赚钱上。
公司上市了，我的心也空了。
我成了比我父亲更强大的存在。
李总为了讨好我，寻了一个同我的一一有四分相似的姑娘给我。
我没有拒绝。
但我没有碰她，也不曾许诺过她什么，只是让她成为了我的秘书。
我日日看着妍妍，对一一的思念便更甚。
原想着一辈子就这样看着妍妍也好，就当全了我心中的那个梦。
只是，妍妍爱上我了。
小姑娘一脸羞涩地说喜欢我，我答应了。
反正这辈子，除了她，谁都一样。
除了爱情，我什么都能给。
后来，一一回国了
我发了疯地想挽回这段感情
伤害了一一，也伤害了妍妍。
看着一一心里的厌恶，我选择放手。
她的婚礼，我没有参加。
我见不得这世上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拥有她，见不得她对着别的人笑魇如花。
听说，一一有了一个很像他的女儿。
陈默，他可真幸福啊。
陈显，却再也娶不到他想要的人了。
明明全都姓陈，可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一生都烂在尘土里
而陈默拥有了一切我得不到的东西。
妍妍离开我后，找到了一个很爱她的人。
挺好的。
我就不用再去祸害其它女孩儿了吧
弥留之际，我将所有财产移到了她的女儿名下。
在遗嘱上，我谈及弯弯，写了「吾女」。
这样，是不是就能将弯弯算作我的女儿啦？
连带着，是不是我就能将一一算作我的妻？
你说，我这一辈子啊
和我的母亲一样，都在追寻得不到的东西。
我终究还是活成了那个女人的样子。
幸运的是，我们相爱过。
这些回忆，足够我走完一生。
但愿下辈子，我们不要在沉默中错过，
也不要，因为陈默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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