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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冰箱里的泡面每天减少一桶，直到第三天，这是她最后一桶泡面，明天她就又没得吃了。
第四天夜里，食物吃完了，安琪摸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拿着一把菜刀开门往外走。
看着她已经出去了，我顾不了那么多，以一个百米冲刺的姿势跟了上去。
我闭上眼睛，想象中反弹并没有出现，我直接冲了出去？
来不及高兴，我赶紧跟在李安琪的身后，楼道里满是血迹，李安琪瑟瑟发抖举着菜刀一点一点前行。
走廊中回荡着的脚步声都显得如此阴森可怖。
我担忧地看着她，顺便继续往前飘想帮她探路，我一边往前走一边转身回头看她。
再转过头，突然面前拐角处出现了一个身材健硕的男性丧尸，他目光空洞，缓缓向李安琪的方向走去。
我被吓了一跳，焦急地飘回李安琪的身边，试图告诉她前面有丧尸别再往前走了。
可是她听不见。
看着她离拐角处的丧尸越来越近，心里也是越来越着急，这个笨蛋，非要出来，被咬成筛子就高兴了！
「啊！」终于李安琪还是和丧尸打了个照面，壮硕的丧尸看见人类就像狼看到羊一样，直接给李安琪扑倒在地，张口准备咬下去。
李安琪惊慌失措地拿刀抵住丧尸的嘴，可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大块头丧尸的对手呢？
她的刀被丧尸推得离她越来越近，渐渐体力不支。
周围又传来了其他丧尸赶过来的脚步声。
「你给我松手！」
情急之下我直接扑向丧尸，想将他拉开。
虽然我明白这是徒劳的，可这是我的本能反应。
在我触碰到丧尸的瞬间，我没有穿过去，而是钻进了他的身体里——我附身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穿了一套衣服，将我的灵魂紧紧地裹住了。
来不及想太多，我先放开了李安琪，然后转身朝其他丧尸的跑去。
刚刚拥有身体，我还有些不适应，笨拙的样子和丧尸没什么差别。
安琪扭头就往家跑。
依靠这具强壮的身体，很快我就在楼梯口解决了四只丧尸，拿着消防斧，一斧一个小朋友。
确认这层楼的丧尸清除干净，我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我已经附到丧尸身上，那么也就可以帮她找食物。这样她足不出户就能得到物资。
事不宜迟，我往小区楼下走去，凭借着记忆，我很轻易就找到了小区里的便利店，这里已经被丧尸占领。
货架都被推倒了，散落了一地的物资。
我找了个小推车，开始在货架上扫货，泡面、自热米饭、薯片、饼干，甚至卫生巾，能拿的我全都拿了。
这些丧尸并没有灵魂意识，都是靠本能在行动。我现在也是丧尸，所以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
直到把小推车装得满满当当，再也塞不下一点东西我才罢休。
走之前，我在便利店找了一个口罩，一顶帽子，一副手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才罢休，我怕丧尸的样子会吓到她。
我推着小推车走在小区里，好久都没看过小区里的一草一木了。
翻新过的小区家家户户都做了保暖层，小区里多了很多猫狗的洗护店，还有新开的炸鸡店。我死后这几年小区的改动不小，或许闲暇的时候我还可以给安琪做个炸鸡吃。
走到安琪家，我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我又敲了敲，安琪的声音这才颤颤巍巍地从门那边传来。
「你是谁？」
6
我想回答她，但我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嗓子就像被谁掐住了一样，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我后退了两步，指了指小推车里的食物，便快步离开了。
我躲在拐角处，看着安琪把小推车拽进家门，她有些吃力，力气还是这么小，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拧开瓶盖。
我笑了，可我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她好像发现了我，指了指屋子，问我要不要进来。我摆了摆手，扭头走了。
折腾这么一趟，天亮了。
突然，我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量从丧尸的身体里剥离出来。
好了，现在我又飘在半空了。
我无处可去，回了安琪的家里。
她把小推车里的食物都塞进冰箱，塞不下的就干脆摆在地上，她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我有些晃神，思绪被拉回了幼儿园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的我有些拘谨，她上前跟我打了招呼。
她自来熟地牵住我的手，「我叫李安琪，是天使的那个安琪，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啦！」
切，谁要和她做朋友。
后来，我俩每天都黏在一起。
现在，她正一边吃着自热米饭一边看着书。我飘在她面前，看着她认真专注的脸，要是她能看到我就更好了。
整整一天，她去哪里我跟到哪里，她刷牙，我看她刷牙；她洗脸，我看她洗脸；她上厕所……我不看。
7
她床头摆放着一张小小的合影，是我跟她上小学参加运动会时拍的。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象玩偶，眼睛肿肿的，笑得却特别开心，我满不在意地扭头看向别处。
这张照片是我妈帮我俩拍的。
她特别喜欢运动会第一名的奖品小象玩偶，专门为了那个玩偶报了跳绳比赛，用脚想都知道，脆弱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得第一呢？
我本来想嘲笑她，但是看着她眼圈红红，哽咽着走到我身边，拽着我的衣角说：「小野哥哥，我没有小象了。」
这么多点小事，对哥来说算啥？
我和班上一个男生商量了一下，一百米短跑换成了我上。没有悬念，我跑赢了所有人，并且在冲刺的时候为了得第一而直接摔过了终点。
膝盖光荣负伤。
我把小象玩偶递给她的时候，她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怔怔看着我的膝盖，「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真麻烦，不是给你小象玩偶了？」我有些不知所措，嘴上还是嫌弃她麻烦，胡乱擦擦手然后帮她抹眼泪。
8
「哎呀！」我正神游着，安琪的惊呼把我拽回现实。
我着急地飘过去查看她的情况，原来是把脚崴了。
笨蛋！笨蛋！
我蹲下身看着她一脸痛苦，泪水在眼里打转。我想摸一摸她的头发，却做不到。
我能做的就只有晚上的时候搜集更多的物资，帮她赶走附近的丧尸。
不再看她，我飘出屋子，开始在小区附近观察地形，终于不用再被困在安琪的家里了，观察地形之余顺便散散步。
小区便利店就一个，多出来了一个水果超市，里面估计没什么能吃的东西，太久了，水果都腐烂了。
货架上的物资已经不多了，其实我拿的时候就发现了，应该被洗劫过，算上我拿走的那些，最多就够安琪吃一个月。
我必须去其他地方找到物资，否则一个月之后她还是会饿死。
我继续往外飘，好在，隔两条街的地方就有大型百货商场，一楼到四楼，除了食物，衣服、化妆品、鞋子等物资也应有尽有。
我飘回安琪家，她正拉着划船机。哈哈，这么懒的人都开始运动了？
运动运动也好，万一碰见丧尸了，打不过还能跑。
等到夜幕降临，我找到放在天台上壮硕丧尸，轻车熟路附身上去。
再次来到便利店门口，这次我把所有的水都搬空了，足足搬了七八趟。
安琪把小推车扣留在了家里，我得想办法拿回来，不然每次运物资就只能用手提筐，太慢了。
便利店是太阳能发电，冰柜还有电，我把仅有的一袋子小鸡腿拿了出来，笨拙地拎着小鸡腿向炸鸡店走去。
这种店铺基本都有储备电力，就算末日之下停电了，储备电力也可以支撑一阵子，何况这个小区，每层楼顶都装了太阳能发电板。
我把鸡小腿扔进油锅，又用网兜把炸好的鸡小腿捞出来，为了不污染小鸡腿，我戴了三层手套又罩着塑料袋把它们装起来。
应该挺烫手，好在我感受不到。
9
回到安琪的家门口，我再次敲响房门，这次她来得很快，直接打开了大门。
「你来啦？」她微笑着看着我。
我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把一袋子鸡腿放到她手里，尽量将帽檐压低，开始帮她搬水。
「哇！是炸鸡！你从哪里弄到的！还这么热乎哎，是你刚炸的吗？」李安琪惊喜地看着一袋子鸡腿。
「你也是幸存者吗？」安琪问。
我依旧是点点头。可恶，不能说话好难受啊！
「你不能说话吗？」
我点点头。
「好吧，那你听我说说话吧，我已经三个月没和别人说过话啦。」
我默认，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来过。
「我跟你说个奇怪的事情，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也觉得我在做梦，我好像看到我喜欢的人了。」她开始吃我炸的鸡小腿，嘴里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
我手里的动作一顿。
「昨天晚上，家里的食物基本都被我吃没了，爸爸妈妈在国外联系不上，外面又都是丧尸，几次深夜的时候我都被丧尸砸门声和外面的惨叫声吓得睡不着觉。」
「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就想吞安眠药。」安琪自顾自絮叨着，我就在一旁默默帮她把水搬进屋子。
「弥留之际，我看到了我的青梅竹马，他来接我了，我向他伸出手，可是他推了我一下，用了好大的力气，我就又醒过来了。我感觉我浑身都疼，但是我的手脚又能动起来了，恍惚中我听见他对我说让我活下去，我又不敢死了。」
我只能继续点头，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因为丧尸变异而双眼发白的样子吓到她。
我压低了帽檐，把最后一桶水搬进来，转身把小推车推了出去，就要离开。
安琪不顾危险追出来抓住我的袖子，我挣脱了她。
看着被我拍掉的手，安琪有些愣，她还是不死心地拽住了我，「可以再跟我聊一会吗？」
我没回头，径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后面再次传来安琪的声音：「那你明天还会来吗？」
我停住了脚步，没转过身，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10
终于在太阳升起之前离开了这层楼，我的灵魂再次被剥离出来。
然后，我再一次飘回了安琪家。
我看着安琪叼着一根鸡腿，吃力地把水一桶一桶搬到客厅，暗骂自己，怎么不帮她直接拿到客厅，她一个女生能有多大力气。
安琪累得满头大汗，把袋子里剩下的鸡腿全吃了。
随后，她躺回了卧室的床上，两天两夜没睡觉，她已经累得脱力。
盖上被子，她拿起床头小小的合影，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阿野……」
「我在呢。」我轻声回答，她听不见。
「我好想你。」她把自己蒙在被里小声哽咽，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小，她累得睡着了。
「我也想你。」我回应她，虽然她听不见，但是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回应她，活着的时候，我没做好，死了之后得好好做。
初中的时候，李安琪还是跟我一个学校。
身边的人都情窦初开，早熟、早恋。
她也不例外。
某天晚上她和我一起回家，我们走在路上，她踢着路边的石子不敢抬头看我。
我自顾自跟她讲今天又跟谁谁谁打架打赢了的光荣事迹。
突然她打断了我：「阿野，你喜欢我吗？」
那是她第一次把小野哥哥的称呼换成阿野，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直跳，嘴上却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说什么呢李安琪？哥一直拿你当好兄弟。」
「哦。」李安琪有些失落，其实我的心里不比她好到哪去，随即她又对我展开一个笑颜，「那我也喜欢你哦。」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我自信地挑了挑眉，她羞红了脸，打了我一下然后跑开了。
啧，手劲真大。
再后来，一整个初中她都追寻着我的脚步，比如我这次考第一，她下次一定要考第一，我学了小提琴她也要去学，我去街舞社她也会跟去。
其实我挺高兴的，有这么一条漂亮的小尾巴，还很优秀、上进。
可是青春期浓烈张扬的喜欢，让我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念头，我被找家长的时候没退缩过，被老爸打的时候也没退缩过，偏偏栽在了她热烈的喜欢上。
我不回应她，却还是给她带了三年早餐，以她为借口拒绝了三年的表白。
笑话，其他庸脂俗粉哪有我的小天使漂亮乖巧？但我就是不承认我喜欢她，现在还太早了，都不定性，长大了她还喜欢我再说吧。
11
「可惜最后，你也没等来我长大。」我叹了口气，想抚摸李安琪沉沉睡去的脸，一如既往，手穿过了她的脸颊。
看着她的脸，迷迷糊糊地我居然也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
我赶紧飘了出去附在了丧尸身上。
鬼也需要睡觉吗？我很是疑惑，但我也没多想，推着我的小推车又去扫荡了便利店一次，看看便利店的存货，估计就只够我明天再扫荡一次的了。
我轻车熟路地敲门，她给我开门，然后热情地邀请我进来坐坐。
这次我学聪明了，顺便在便利店扫荡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这样就可以和安琪交流了。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局促，要是身上突然掉下来一块碎皮烂肉吓到她怎么办？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不自然地把帽檐压得很低。
「要不要喝杯水？」安琪看出了我的紧张，小心翼翼询问我。
「不用了。」我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三个字。
「你是聋哑人吗？」李安琪又问。
「对，我说不出话。」我在纸上写下。
「哦，对不起，我有些不礼貌啦。」李安琪挠了挠头，「你为什么要每天给我送物资啊，外面这么多丧尸，你不害怕吗？」
「不怕。」我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告诉她我是裴津野？不行不行，哥生前可是她的白月光，死后却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这些东西够我吃好久了，你不要再出去冒险啦。」安琪温温柔柔地说道。
「不冒险。」我在纸上写下。
丧尸的身体掌控性还是挺差的，这么一会我已经翻了四页纸，看着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我自己都觉得辣眼睛，是真写不好啊。
「谢谢你啦，真的很感谢你，你真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在给我发好人卡，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可以。
生前我拒绝她，死后她拒绝我。
「应该的，我们都是仅有的幸存者，别客气。」我写完这段话后，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你昨天跟我说的，你喜欢的人，能继续说吗？」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我又在纸上写下一段话，「末世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没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啦，就是我喜欢了一个一辈子不会喜欢我的人。前两天我想轻生，又看到了他，迷迷糊糊的，他想让我活下去我就活了。其实今天我都觉得，是不是他派你来给我送物资的，或者你就是他。可是他不长你这样，他的身形比你清瘦好多。」一提到我，李安琪的眼神都亮了几分。
「那么瘦弱的男生，怎么保护你啊？」我在纸上写下，她看了之后眸子染上了愠怒的色彩，我余光看见的，我可不敢直视她。
「他是世界上最能保护我的男生！比任何人都能！」她站起身，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坚定。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我率先败下阵来，可笑的是，我活着的时候，从未跟她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死后用了别人的身体反而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