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计千金免费阅读_（姜瑶顾明明）计计千金小说在线阅读
分类: 微小说
时间: 2022-12-25 20:13:16
作者: dongdong
一语成谶。
姜明明被揭穿的那天，场面极其尴尬。
服装设计大赛的颁奖典礼上，养母穿得华丽得体，眉眼弯弯，脸上的笑意没有停过。
往年她都是作为业界前辈、大赛评委被邀请，今年为了避嫌她没有做评委。
这是第一次以获奖者家属的身份前来。
作为冠军，姜明明也得意满满。
最近随着见的世面越来越多，她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拘谨和胆怯，在这种场合可以落落大方地出席。
临上台前，她附在我耳边悄声说：「等着吧姜瑶，我会永远压你一头。」
随即换上了最完美的笑容上台。
人们在养母的身前祝贺着：
「真羡慕你啊，养了两个孩子，两个都这么有出息。」
「还好你没参赛，不然岂不是前三都被你们母女全包了？」
「这亲生的才跟你相认多久？就有这样的成绩，看来天赋确实很重要。」
养母谦虚地寒暄着，眉眼里是掩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但我总觉得心底突突地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好怕她会失望。
姜明明穿着淡蓝的礼服站在颁奖台，笑得和煦，绾着和养母一样的头发，像养母一样优雅和美丽。
她的获奖作品在背景投屏，映在她的身后。
看着那张隐隐约约和养母相似的脸，我这一刻心里最大的期待竟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人群中传来惊呼，以姜明明的年纪设计出这样的作品，确实值得惊讶和赞叹。
姜明明也听到了，眼中得意更甚。
养母也是第一次看见姜明明的作品，惊讶了一下，薄唇轻张。
我知道她在惊讶什么。
养母设计的服装以优雅端庄见长，我跟着养母多年，我的风格多多少少也受了些影响。
姜明明也是养母带出来的，但她的作品和养母的风格截然不同。
那条裙子乍一看夺人眼球，暗黑惊艳，可惜不大耐看。
这点瑕疵对于一个年轻的设计者来说不算什么。
但这风格，竟有些眼熟，实在与对家工作室太相似。
养母年轻时和闺蜜杨芳一起开了家工作室，养母负责设计，杨芳负责营销。
随着养母越来越出名，一手把她捧出来的杨芳红了眼，两人闹翻，各自开了不同的工作室。
杨芳虽然不懂设计，但她招募了一批有才华的设计师。这些设计师因为人品太差，甚至伤害动物来获得灵感，在行业内大受诟病。
但杨芳不介意这些，接纳了他们，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此时，养母的脸色也隐隐有些担心了，但还是勉力应酬笑着。
杨芳一袭红裙，举着红酒杯踱到养母面前：「哟，宁雨，你这个刚认的亲女儿听说是你一手教出来的？教得不怎么样嘛，一点你的风范都没学到，这风格倒像是我工作室的安雅一手带出来的。」
我妈垂了眸子，扫开杨芳抚她肩膀的手：「我的女儿，爱选什么风格就选什么风格，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杨芳冷笑：「选什么风格当然无所谓，就怕是偷别人的呢。你不是自视清高吗，当年你那么多设计，我不过拿走几件就非要和我分道扬镳。」
我鲜少听身边长辈提起当年的她们闹翻的原因。
「你倒是睁大眼睛看看，你培养出来的好女儿，不也是个偷别人成果的小偷吗？」
「别把我女儿想得像你一样龌龊。」不知是不是气的，我看到养母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
我望向看台上，主持人正夸奖姜明明年少有为。
「姜小姐，请问你这条裙子的设计理念是什么呢？」
姜明明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
她犹豫了很久，久到场内已经开始响起大家的窃窃私语。
「自己的设计理念都讲不出来吗？」
「别是她母亲代为设计的吧。」
「不可能，宁雨不是这个风格。」
又迟疑了很久，她说：「这条裙子的设计是受到我母亲的启发。」
「可是这条裙子的风格和宁女士的截然不同……」
一道女声打断了主持人，是杨芳：「当然不同！因为这条裙子，不是姜明明在她母亲指导下完成的。」
我担心地看了养母一眼，但她眼中已经没有太多波澜。
只有失望，无尽的失望。
她甚至没有再朝台上看一眼。
只有姜明明无助的视线好几次闪过我们。
现场轰地炸开了锅，嘈杂声四起。
「说话的是方然工作室的老板娘，难道这姜明明师从安然？」
一名评委点点头：「暗黑惊艳，确实是安然的风格。」
一名记者把话筒怼过来，几乎伸到养母脸上，极不礼貌：「宁女士，你和方然工作室不有过节，是一直不往来吗，怎么会把女儿送到那边去呢？难道是去做卧底的？」
养母还在失神没动，我抢在话筒碰到她脸前推开。
听见记者的话，杨芳冷笑一声，夺过话筒：「安然小姐从来没有收过徒弟，这设计图原稿在上个月莫名丢失，我们只当是忘了保存，没想到是被人盗来参赛了。」
全场的焦点聚集到还站在台上的姜明明身上，她脸色已经惨白，咬着下唇，不停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杨芳的语气满是得意，这是她第一次压了养母一头。
「宁雨，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傲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她一个人怎么有能力偷走设计，很难不让人想到这是谁的安排。」杨芳还在说着。
记者的长枪短炮在养母面前咔咔拍照，我和赶来的工作室助理一起护着她退到幕后。
姜明明也被一堆人围在中间，遥遥递来无助的眼神。养母这会顾不上她，我也没理她。
休息室里，我给助理使了个眼色，她出去并把门带上了。
养母需要独处的空间。
年轻时，杨芳眼红偷了她的作品去参赛，两人大吵一架，从此分道扬镳。
那以后杨芳也认错道歉过几次，养母都没理她。
养母是个很骄傲的人，她的骄傲容不下她去接受一个盗自己作品的小偷闺蜜。
而如今，她的亲生女儿也做了她最不耻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媒体最喜欢了。他们根本不在乎谁得了第一，谁抄了谁，资本只会把枪口对准冠军背后的人。
我想坐在她旁边安慰几句，门又突然被拧开了，助理抱着电脑夺门而入。
「宁姐，不好了，你准备了一年的那组设计，被安然发布了。」
屏幕上，头条写着：
「知名设计师安然虽被对手抄袭，仍释然发布新设计」
里面发布的新设计竟是养母准备了整整一年的「雪原」系列，准备在下个展览上发布的。
为此，养母在雪原上住了一年来找寻灵感。
不知道安然是怎么盗得了这些设计。
她不像姜明明那样蠢得把盗来的直接用。而是改了些，改得与她自己惯有的风格相符。但是亲眼见过养母雪原设计图的人，仍能看出两组的相似之处。
难怪一个月前，安然忽然说要去雪原学习一段时间，原来那时就在为这次的发布做铺垫了。
先是姜明明抄袭被当众戳穿，然后是养母的设计被盗，这两件事，让人很难不联想到一处。
我仔细查看了安然发布的每一套服装，其中有几件是妈妈在家里的书房里设计的，所以盗贼绝不可能是工作室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家贼难防。
养父提溜着姜明明走进来。
姜明明不敢看养母，哆嗦着走到她旁边：
「妈妈……他们说我们抄袭，我们也可以曝光他们抄袭的……」
妈妈还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被抄的事，这是不打自招了。
除了心血被盗的难过，养母眼里还有对亲生女儿的失望。
向来温柔的养母吼了出来：「你怎么会这么蠢而不自知呢？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天真吗？他们抄袭了还会让你有机会曝光吗？你给他们的时候有留下证据吗？」
姜明明本来理亏，但现在恼羞成怒，不耐烦起来：「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了你重新设计不就好了吗？你有这么多设计，为什么要计较这一点点呢？
「你们为什么总是觉得我这不好那不好，可是从小到大，有人教过我吗？
「姜瑶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从小就被你们捧在手心里长大，对我这个亲生女儿，你们却总是不信任。
「今天这事一发生，爸爸就问是不是我做的，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呢？为什么你们第一时间就要怀疑我，为什么你们不去怀疑姜瑶？
「难道在你们心里，我还比不过一个养女吗？」
养母她这番无理的言论惊得说不出话来，手指颤抖着指着姜瑶。
为了给我们空间，养父刚刚已经退到门外，不然现在早就一个大耳刮子上去了。
我知道他出去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养父脾气不好，唯有对家人温柔。但显然现在的他肯定没法忍住对姜明明发火。
似乎因为养父不在，姜明明更肆无忌惮了。
一把拂开养母的手：「我要你这个妈有什么用呢？」
她说着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反正你们马上就要身败名裂了，我也不想要你了。」
「记住啊，是我不要你们的。」说完走向门口。
我扶住养母叫她：「姜明明。」
她顿住了，没有回头。
「我真后悔，没在你回来那天就揭穿你的面目。」
07
一出门，姜明明就迫不及待地给她男友打了电话。
「我决定和他们断绝关系了，两个老贱人一见我就问我是不是我做的，他们凭什么这么怀疑我？即使是我做的又怎么了，也没告诉我不可以这样做啊。」
听见「贱人」这个词的时候，养母的眼圈都红了。
「哪有这样的父母，养女不怀疑，先怀疑亲生女儿的。宝贝，别理他们，来我们工作室。」
「我手里还有宁雨设计的「烟雨」系列，也是未经发布的。你问问你老板要不要？」
「什么？你早点怎么不拿出来呀！」
「啪」——听到监听系统里传来姜明明和她小男友的声音，养父一巴掌拍在桌上。
「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当这女儿死了。」
从前第一次看见姜明明男友时，我就认出了是对家工作室的王霸，那时还想：讨厌的人都凑到一堆了。
后来他们分分合合我也没关注。
但在姜明明认亲后不久，他们复合了，两个人蜜里调油。
我却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我知道养父母不会简单怀疑姜明明，他们对子女是有点子信任在身上的。
就如当初我被冤枉霸凌，还没问过我就已经对我完全相信。
哪个父母会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呢？
养父母虽然也不喜欢王霸，但他们觉得恋爱自由，姜明明已经成年了，他们不打算干涉姜明明的恋爱。
但我提出，王霸的人品我们都知道，担心姜明明被骗被利用，也担心引狼入室，所以养父母提前把工作室所有没面世的作品都送去设计之窗做了备案。
也就是说，安然抢着发布的那组设计，是养母备案过的。
后来，姜明明被王霸引导和杨芳搭上线的时候，我们都担心她误入歧途。
没想到她已经大胆到偷养母的设计去换安然的设计来参赛。
……
姜明明自私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我把手里我妈所有的设计给你都可以，但你老板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杨芳的声音插了进来：「可以，只要不损失工作室的利益，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我要你们告诉媒体，是我妈强迫我盗用安然的设计参赛。」
对面轻笑出声：「你这是要让宁雨在行业里混不下去啊？」
「他们都不信任我了，我还考虑她干什么？
「我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最后这几个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08
隔天上午，安然又发布了新系列，特地邀请养母作为特邀嘉宾参加。
发布会上，安然宣布：「我决定收一名徒弟——姜明明。大家都知道她是宁雨设计师丢失多年的女儿。」
全场安静下来望着她。
「她一回来，就被宁雨逼迫盗用别人的作品参赛，只为了宁雨那点可耻的自尊心，希望她女儿也成为业界大家。」
她说着恨恨地望向台下的养母。
「好在姜明明这孩子本性不坏，及时跟我承认了错误，并且决定和宁雨断绝关系。
「小姑娘受人逼迫才一时做了错事，希望大家以后可以给她个机会，期待看到她更多的作品。」
记者们一阵唏嘘，疯狂拍照。
人群中有人喊道：「宁雨也有一两年没新作品了吧。没想到啊，自己设计不出来就让自己女儿去偷。」
姜明明也出声了：「大家好，我以后就叫顾明明了。大家知道我参赛时用名是姜明明，但我决定和姜家断绝关系，用回我自己的姓……」
记者们拼命往前挤，把话筒争相怼到养母面前。
「请问你是这么想的呢？强迫自己女儿偷盗对手的作品，你是连一个设计师的基本操守都不懂了吗？」
「听说你对养女极好，却各种欺负你的亲生女儿，请问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养母没理会他们的问题，清清嗓子，优雅地望向看台：「我想问下今天的主角——大设计师安然，昨天和今天这两组设计备案了吗？」
「还没有，我们是打算今天发布完就去备案的……」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
「这组设计，早在一个月前宁雨女士就备案过了。你发的虽然与她的不尽相同，但是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来者是设计之窗的工作者。
敏锐的记者们马上想明白了事情，冲到看台上想抢热点。
安然和顾明明被他们推搡包围。
与此同时，养母备案过的记录被公开到了网上，安然抄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安然脸色铁青，上一秒还在风光地发布新作品，下一秒就被曝光抄袭。
她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一把扯住旁边顾明明的头发：「妈的，是不是你们合伙搞我？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么会真的背叛你妈！」
顾明明脸都被扇肿了，跌跌撞撞地往台下跑，越过人群挤到了养母旁边，拉着养母的手：「妈妈，妈妈，我错了。你看我终于帮你扳倒对面工作室了。」
养母笑着扶起她，手轻轻整理好顾明明杂乱的刘海。
顾明明眼里闪过了光。
养母却笑着拿起手机，按下播放键。
「我可以把我妈的『雪原』系列偷给你，只要你给我一套设计去参赛。要最好的，我要得第一……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拆穿这是安然设计的，你们这样我不就暴露了吗……
「我要你们告诉媒体，是我妈强迫我盗用安然的设计参赛……
「我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
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顾明明卸了力，颓然坐到地上。
09
养母对杨芳、安然和顾明明提起了诉讼，侵犯他人著作权且情节严重，她们三人在判处罚金的同时，被判刑一年到三年不等。
还在看守所的时候，顾明明求着见了几次养母。
她憔悴了许多，头发凌乱，看着不像十八九岁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
「妈妈，你好狠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道这么点小事你都不愿意原谅我吗？」她说着挤出了几滴眼泪，楚楚可怜。
逻辑不通，前后矛盾，永远是自己有理。
听她讲话像放屁，我扭过头去。
但心里也隐隐担心养母再对她起恻隐之心。
养母拉起我的手，冷眼对她。
「不要叫我妈妈，你不是要和我断绝关系了吗？我现在只有姜瑶一个女儿。」
听到我的名字，顾明明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姜瑶，姜瑶，你心里只有姜瑶。
「你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你不配做我妈妈。」
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温柔而坚定。
「我无愧于你。即使你是我的女儿又怎么样，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你。过去十几年来你确实受了苦，我很心疼你，所以对你加倍地好。
「我对你别无要求，我只要你堂堂正正做人，对得起良心，可是你连这都做不到。你冤枉你姐姐，欺负她，满嘴谎话。我们都没有计较，想办法教导你走回正途。
「如今你得到的一切是因为你无视法律盗窃别人的作品，似乎在你心里别人的一切努力都不算什么，什么都比不上你自己的利益。
「我本是将你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的，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何况，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
顾明明的脸上写满了错愕。
她开始放声哭喊，拼命拍打玻璃。
后面的狱警制止了她的行为。
养母决绝回头：「再见了。」
探望室里响起了顾明明辱骂的声音，我们没有停留，径直往外走。
……
知道顾明明真正身世的那天，养母就决定不再原谅。
抄袭事件曝光以后，我就联系了顾明明从小长大的孤儿院。
虽然她拿出了从小贴身携带的小物，虽然她提供的头发和养父母 DNA 相似度很高，虽然她能说出小时候的很多事情。
但我真的不相信养父母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他们自收养我起就给了我无条件的爱，所以我一直内心充满力量。
对收养来的女儿尚且如此，我不相信他们会生出姜明明这样的女儿。
虽然亲生女儿在他们身边没待几年就走丢了，但我相信有这几年的教导和陪伴，她一定不可能成长为这个样子。
于是我去了那家孤儿院。
院长听了我的来意很惊讶：「明明的亲生父母？但是她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啊，还是我亲手将襁褓中的她抱回来的。」
说起往事，院长的脸上多了几分黯淡：「明明自从上高中后就只回来过几次……」
她掖了掖眼角，继续说道：「倒是跟明明一起长大的还有个女孩叫陈曦，前几年因病去世了，她生前经常念叨着要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院长，陈曦的遗物有吗？」
「没有了，她和明明是最好的朋友。高考完那天，明明来看她，看了很久，突然就拿着她的遗物跑出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那天，是顾明明认亲那天。
……
陈曦的遗物被她的「好姐妹」顾明明带走了，我只要来了她的照片。
那是个性格开朗乐观的女生，笑得明媚。
你好，我素未谋面的妹妹。
姜明明被揭穿的那天，场面极其尴尬。
服装设计大赛的颁奖典礼上，养母穿得华丽得体，眉眼弯弯，脸上的笑意没有停过。
往年她都是作为业界前辈、大赛评委被邀请，今年为了避嫌她没有做评委。
这是第一次以获奖者家属的身份前来。
作为冠军，姜明明也得意满满。
最近随着见的世面越来越多，她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拘谨和胆怯，在这种场合可以落落大方地出席。
临上台前，她附在我耳边悄声说：「等着吧姜瑶，我会永远压你一头。」
随即换上了最完美的笑容上台。
人们在养母的身前祝贺着：
「真羡慕你啊，养了两个孩子，两个都这么有出息。」
「还好你没参赛，不然岂不是前三都被你们母女全包了？」
「这亲生的才跟你相认多久？就有这样的成绩，看来天赋确实很重要。」
养母谦虚地寒暄着，眉眼里是掩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但我总觉得心底突突地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好怕她会失望。
姜明明穿着淡蓝的礼服站在颁奖台，笑得和煦，绾着和养母一样的头发，像养母一样优雅和美丽。
她的获奖作品在背景投屏，映在她的身后。
看着那张隐隐约约和养母相似的脸，我这一刻心里最大的期待竟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人群中传来惊呼，以姜明明的年纪设计出这样的作品，确实值得惊讶和赞叹。
姜明明也听到了，眼中得意更甚。
养母也是第一次看见姜明明的作品，惊讶了一下，薄唇轻张。
我知道她在惊讶什么。
养母设计的服装以优雅端庄见长，我跟着养母多年，我的风格多多少少也受了些影响。
姜明明也是养母带出来的，但她的作品和养母的风格截然不同。
那条裙子乍一看夺人眼球，暗黑惊艳，可惜不大耐看。
这点瑕疵对于一个年轻的设计者来说不算什么。
但这风格，竟有些眼熟，实在与对家工作室太相似。
养母年轻时和闺蜜杨芳一起开了家工作室，养母负责设计，杨芳负责营销。
随着养母越来越出名，一手把她捧出来的杨芳红了眼，两人闹翻，各自开了不同的工作室。
杨芳虽然不懂设计，但她招募了一批有才华的设计师。这些设计师因为人品太差，甚至伤害动物来获得灵感，在行业内大受诟病。
但杨芳不介意这些，接纳了他们，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此时，养母的脸色也隐隐有些担心了，但还是勉力应酬笑着。
杨芳一袭红裙，举着红酒杯踱到养母面前：「哟，宁雨，你这个刚认的亲女儿听说是你一手教出来的？教得不怎么样嘛，一点你的风范都没学到，这风格倒像是我工作室的安雅一手带出来的。」
我妈垂了眸子，扫开杨芳抚她肩膀的手：「我的女儿，爱选什么风格就选什么风格，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杨芳冷笑：「选什么风格当然无所谓，就怕是偷别人的呢。你不是自视清高吗，当年你那么多设计，我不过拿走几件就非要和我分道扬镳。」
我鲜少听身边长辈提起当年的她们闹翻的原因。
「你倒是睁大眼睛看看，你培养出来的好女儿，不也是个偷别人成果的小偷吗？」
「别把我女儿想得像你一样龌龊。」不知是不是气的，我看到养母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
我望向看台上，主持人正夸奖姜明明年少有为。
「姜小姐，请问你这条裙子的设计理念是什么呢？」
姜明明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
她犹豫了很久，久到场内已经开始响起大家的窃窃私语。
「自己的设计理念都讲不出来吗？」
「别是她母亲代为设计的吧。」
「不可能，宁雨不是这个风格。」
又迟疑了很久，她说：「这条裙子的设计是受到我母亲的启发。」
「可是这条裙子的风格和宁女士的截然不同……」
一道女声打断了主持人，是杨芳：「当然不同！因为这条裙子，不是姜明明在她母亲指导下完成的。」
我担心地看了养母一眼，但她眼中已经没有太多波澜。
只有失望，无尽的失望。
她甚至没有再朝台上看一眼。
只有姜明明无助的视线好几次闪过我们。
现场轰地炸开了锅，嘈杂声四起。
「说话的是方然工作室的老板娘，难道这姜明明师从安然？」
一名评委点点头：「暗黑惊艳，确实是安然的风格。」
一名记者把话筒怼过来，几乎伸到养母脸上，极不礼貌：「宁女士，你和方然工作室不有过节，是一直不往来吗，怎么会把女儿送到那边去呢？难道是去做卧底的？」
养母还在失神没动，我抢在话筒碰到她脸前推开。
听见记者的话，杨芳冷笑一声，夺过话筒：「安然小姐从来没有收过徒弟，这设计图原稿在上个月莫名丢失，我们只当是忘了保存，没想到是被人盗来参赛了。」
全场的焦点聚集到还站在台上的姜明明身上，她脸色已经惨白，咬着下唇，不停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杨芳的语气满是得意，这是她第一次压了养母一头。
「宁雨，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傲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她一个人怎么有能力偷走设计，很难不让人想到这是谁的安排。」杨芳还在说着。
记者的长枪短炮在养母面前咔咔拍照，我和赶来的工作室助理一起护着她退到幕后。
姜明明也被一堆人围在中间，遥遥递来无助的眼神。养母这会顾不上她，我也没理她。
休息室里，我给助理使了个眼色，她出去并把门带上了。
养母需要独处的空间。
年轻时，杨芳眼红偷了她的作品去参赛，两人大吵一架，从此分道扬镳。
那以后杨芳也认错道歉过几次，养母都没理她。
养母是个很骄傲的人，她的骄傲容不下她去接受一个盗自己作品的小偷闺蜜。
而如今，她的亲生女儿也做了她最不耻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媒体最喜欢了。他们根本不在乎谁得了第一，谁抄了谁，资本只会把枪口对准冠军背后的人。
我想坐在她旁边安慰几句，门又突然被拧开了，助理抱着电脑夺门而入。
「宁姐，不好了，你准备了一年的那组设计，被安然发布了。」
屏幕上，头条写着：
「知名设计师安然虽被对手抄袭，仍释然发布新设计」
里面发布的新设计竟是养母准备了整整一年的「雪原」系列，准备在下个展览上发布的。
为此，养母在雪原上住了一年来找寻灵感。
不知道安然是怎么盗得了这些设计。
她不像姜明明那样蠢得把盗来的直接用。而是改了些，改得与她自己惯有的风格相符。但是亲眼见过养母雪原设计图的人，仍能看出两组的相似之处。
难怪一个月前，安然忽然说要去雪原学习一段时间，原来那时就在为这次的发布做铺垫了。
先是姜明明抄袭被当众戳穿，然后是养母的设计被盗，这两件事，让人很难不联想到一处。
我仔细查看了安然发布的每一套服装，其中有几件是妈妈在家里的书房里设计的，所以盗贼绝不可能是工作室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家贼难防。
养父提溜着姜明明走进来。
姜明明不敢看养母，哆嗦着走到她旁边：
「妈妈……他们说我们抄袭，我们也可以曝光他们抄袭的……」
妈妈还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被抄的事，这是不打自招了。
除了心血被盗的难过，养母眼里还有对亲生女儿的失望。
向来温柔的养母吼了出来：「你怎么会这么蠢而不自知呢？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天真吗？他们抄袭了还会让你有机会曝光吗？你给他们的时候有留下证据吗？」
姜明明本来理亏，但现在恼羞成怒，不耐烦起来：「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了你重新设计不就好了吗？你有这么多设计，为什么要计较这一点点呢？
「你们为什么总是觉得我这不好那不好，可是从小到大，有人教过我吗？
「姜瑶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从小就被你们捧在手心里长大，对我这个亲生女儿，你们却总是不信任。
「今天这事一发生，爸爸就问是不是我做的，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呢？为什么你们第一时间就要怀疑我，为什么你们不去怀疑姜瑶？
「难道在你们心里，我还比不过一个养女吗？」
养母她这番无理的言论惊得说不出话来，手指颤抖着指着姜瑶。
为了给我们空间，养父刚刚已经退到门外，不然现在早就一个大耳刮子上去了。
我知道他出去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养父脾气不好，唯有对家人温柔。但显然现在的他肯定没法忍住对姜明明发火。
似乎因为养父不在，姜明明更肆无忌惮了。
一把拂开养母的手：「我要你这个妈有什么用呢？」
她说着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反正你们马上就要身败名裂了，我也不想要你了。」
「记住啊，是我不要你们的。」说完走向门口。
我扶住养母叫她：「姜明明。」
她顿住了，没有回头。
「我真后悔，没在你回来那天就揭穿你的面目。」
07
一出门，姜明明就迫不及待地给她男友打了电话。
「我决定和他们断绝关系了，两个老贱人一见我就问我是不是我做的，他们凭什么这么怀疑我？即使是我做的又怎么了，也没告诉我不可以这样做啊。」
听见「贱人」这个词的时候，养母的眼圈都红了。
「哪有这样的父母，养女不怀疑，先怀疑亲生女儿的。宝贝，别理他们，来我们工作室。」
「我手里还有宁雨设计的「烟雨」系列，也是未经发布的。你问问你老板要不要？」
「什么？你早点怎么不拿出来呀！」
「啪」——听到监听系统里传来姜明明和她小男友的声音，养父一巴掌拍在桌上。
「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当这女儿死了。」
从前第一次看见姜明明男友时，我就认出了是对家工作室的王霸，那时还想：讨厌的人都凑到一堆了。
后来他们分分合合我也没关注。
但在姜明明认亲后不久，他们复合了，两个人蜜里调油。
我却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我知道养父母不会简单怀疑姜明明，他们对子女是有点子信任在身上的。
就如当初我被冤枉霸凌，还没问过我就已经对我完全相信。
哪个父母会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呢？
养父母虽然也不喜欢王霸，但他们觉得恋爱自由，姜明明已经成年了，他们不打算干涉姜明明的恋爱。
但我提出，王霸的人品我们都知道，担心姜明明被骗被利用，也担心引狼入室，所以养父母提前把工作室所有没面世的作品都送去设计之窗做了备案。
也就是说，安然抢着发布的那组设计，是养母备案过的。
后来，姜明明被王霸引导和杨芳搭上线的时候，我们都担心她误入歧途。
没想到她已经大胆到偷养母的设计去换安然的设计来参赛。
……
姜明明自私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我把手里我妈所有的设计给你都可以，但你老板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杨芳的声音插了进来：「可以，只要不损失工作室的利益，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我要你们告诉媒体，是我妈强迫我盗用安然的设计参赛。」
对面轻笑出声：「你这是要让宁雨在行业里混不下去啊？」
「他们都不信任我了，我还考虑她干什么？
「我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最后这几个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08
隔天上午，安然又发布了新系列，特地邀请养母作为特邀嘉宾参加。
发布会上，安然宣布：「我决定收一名徒弟——姜明明。大家都知道她是宁雨设计师丢失多年的女儿。」
全场安静下来望着她。
「她一回来，就被宁雨逼迫盗用别人的作品参赛，只为了宁雨那点可耻的自尊心，希望她女儿也成为业界大家。」
她说着恨恨地望向台下的养母。
「好在姜明明这孩子本性不坏，及时跟我承认了错误，并且决定和宁雨断绝关系。
「小姑娘受人逼迫才一时做了错事，希望大家以后可以给她个机会，期待看到她更多的作品。」
记者们一阵唏嘘，疯狂拍照。
人群中有人喊道：「宁雨也有一两年没新作品了吧。没想到啊，自己设计不出来就让自己女儿去偷。」
姜明明也出声了：「大家好，我以后就叫顾明明了。大家知道我参赛时用名是姜明明，但我决定和姜家断绝关系，用回我自己的姓……」
记者们拼命往前挤，把话筒争相怼到养母面前。
「请问你是这么想的呢？强迫自己女儿偷盗对手的作品，你是连一个设计师的基本操守都不懂了吗？」
「听说你对养女极好，却各种欺负你的亲生女儿，请问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养母没理会他们的问题，清清嗓子，优雅地望向看台：「我想问下今天的主角——大设计师安然，昨天和今天这两组设计备案了吗？」
「还没有，我们是打算今天发布完就去备案的……」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
「这组设计，早在一个月前宁雨女士就备案过了。你发的虽然与她的不尽相同，但是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来者是设计之窗的工作者。
敏锐的记者们马上想明白了事情，冲到看台上想抢热点。
安然和顾明明被他们推搡包围。
与此同时，养母备案过的记录被公开到了网上，安然抄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安然脸色铁青，上一秒还在风光地发布新作品，下一秒就被曝光抄袭。
她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一把扯住旁边顾明明的头发：「妈的，是不是你们合伙搞我？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么会真的背叛你妈！」
顾明明脸都被扇肿了，跌跌撞撞地往台下跑，越过人群挤到了养母旁边，拉着养母的手：「妈妈，妈妈，我错了。你看我终于帮你扳倒对面工作室了。」
养母笑着扶起她，手轻轻整理好顾明明杂乱的刘海。
顾明明眼里闪过了光。
养母却笑着拿起手机，按下播放键。
「我可以把我妈的『雪原』系列偷给你，只要你给我一套设计去参赛。要最好的，我要得第一……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拆穿这是安然设计的，你们这样我不就暴露了吗……
「我要你们告诉媒体，是我妈强迫我盗用安然的设计参赛……
「我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
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顾明明卸了力，颓然坐到地上。
09
养母对杨芳、安然和顾明明提起了诉讼，侵犯他人著作权且情节严重，她们三人在判处罚金的同时，被判刑一年到三年不等。
还在看守所的时候，顾明明求着见了几次养母。
她憔悴了许多，头发凌乱，看着不像十八九岁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
「妈妈，你好狠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道这么点小事你都不愿意原谅我吗？」她说着挤出了几滴眼泪，楚楚可怜。
逻辑不通，前后矛盾，永远是自己有理。
听她讲话像放屁，我扭过头去。
但心里也隐隐担心养母再对她起恻隐之心。
养母拉起我的手，冷眼对她。
「不要叫我妈妈，你不是要和我断绝关系了吗？我现在只有姜瑶一个女儿。」
听到我的名字，顾明明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姜瑶，姜瑶，你心里只有姜瑶。
「你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你不配做我妈妈。」
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温柔而坚定。
「我无愧于你。即使你是我的女儿又怎么样，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你。过去十几年来你确实受了苦，我很心疼你，所以对你加倍地好。
「我对你别无要求，我只要你堂堂正正做人，对得起良心，可是你连这都做不到。你冤枉你姐姐，欺负她，满嘴谎话。我们都没有计较，想办法教导你走回正途。
「如今你得到的一切是因为你无视法律盗窃别人的作品，似乎在你心里别人的一切努力都不算什么，什么都比不上你自己的利益。
「我本是将你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的，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何况，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
顾明明的脸上写满了错愕。
她开始放声哭喊，拼命拍打玻璃。
后面的狱警制止了她的行为。
养母决绝回头：「再见了。」
探望室里响起了顾明明辱骂的声音，我们没有停留，径直往外走。
……
知道顾明明真正身世的那天，养母就决定不再原谅。
抄袭事件曝光以后，我就联系了顾明明从小长大的孤儿院。
虽然她拿出了从小贴身携带的小物，虽然她提供的头发和养父母 DNA 相似度很高，虽然她能说出小时候的很多事情。
但我真的不相信养父母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他们自收养我起就给了我无条件的爱，所以我一直内心充满力量。
对收养来的女儿尚且如此，我不相信他们会生出姜明明这样的女儿。
虽然亲生女儿在他们身边没待几年就走丢了，但我相信有这几年的教导和陪伴，她一定不可能成长为这个样子。
于是我去了那家孤儿院。
院长听了我的来意很惊讶：「明明的亲生父母？但是她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啊，还是我亲手将襁褓中的她抱回来的。」
说起往事，院长的脸上多了几分黯淡：「明明自从上高中后就只回来过几次……」
她掖了掖眼角，继续说道：「倒是跟明明一起长大的还有个女孩叫陈曦，前几年因病去世了，她生前经常念叨着要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院长，陈曦的遗物有吗？」
「没有了，她和明明是最好的朋友。高考完那天，明明来看她，看了很久，突然就拿着她的遗物跑出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那天，是顾明明认亲那天。
……
陈曦的遗物被她的「好姐妹」顾明明带走了，我只要来了她的照片。
那是个性格开朗乐观的女生，笑得明媚。
你好，我素未谋面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