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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太子，又是废太子……
同一个人被反反复复的提起，以至于李阮苏都开始怀疑起这些事情是不是有着什么关联，但很快又否决了自己，心道这不过是因为废太子一案牵扯太广罢了，与如今的案子并没有因果。
“那画既然在废太子的别院里，想来当初也是他请您做的画，您既然允诺下来，如今怎么又要取回呢？”
“我半生只画山水，除那一次，再不肯破例，如今那画的主人已不在人世，我想拿回我这仅有的一副美人图又如何？”
“这……”李阮苏语塞。
而见他们没有说话，蔡元章又冷哼几声便要回房。
李阮苏连忙留人，“我们又未说不能取，不过我们若是帮了你，你也总要帮我们一次才是。”
一听这话，蔡元章很快露出了一副“你们果然如此”的神情，“那美人图的事我只在第三馆酒醉后提起过，你们怕不是为了那拂娘子失踪的事才过来寻我的。”
还未使什么计谋，就已经在三言两语间被对方拆穿了，李阮苏与裴元元忍不住对视一眼，
都暗叹自己还是太笨。
事已至此，李阮苏只得承认，“是我们铺子的老板被牵扯进这桩案子里，我们救人心切，听说您与拂娘子关系匪浅，只能来此打探些消息。但美人图这事并不是诓人的，若您能帮忙给我们一些线索，我们也自当竭尽所能为您达成所愿。”
蔡元章这样的人物与那崇仁坊的举子们又不同，他名声在外又曾经在朝中做官，如今不愿意招惹上官司也是人之常情，若想打动他说出些线索来，还是要以他在乎的东西打动他。
而或许是这番言辞还算恳切，也或许是因为蔡元章也在拂娘子口中听过第四馆老板的事情，他没有立刻拒绝他们。
李阮苏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情，当看到对方面露迟疑时，心中一动，暗道自己这是猜对了，这蔡元章果然是知道了什么。因此更是耐着性子等对方回答。
未过半晌，蔡元章果然开口，“哼，你们是听说拂娘子不肯做我妾室这事才来找我的吧？怀疑我恼了拂娘子，与那姓崔的毛头小儿相争，拈酸吃醋？”
“这……这是您与拂娘子的私事，我们哪敢妄议是非？不过是因为您与拂娘子相识最久，情谊最深，才来求您帮忙。”李阮苏忙道。
谁料蔡元章根本不在乎这套奉承，反倒恼了，“某与拂娘子相识最久，情谊最深？与那拂娘子关系匪浅的可不是我！”
“那崔……”
“与那崔奕也全无关系。”蔡元章的神情里带了一丝嘲讽，像是在笑那崔奕自以为得了美人芳心也不过是痴心空付，“拂娘子早就攀附上了别人。”
这句话让李阮苏与裴元元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追查了多日，竟真的被他们两个追查到了线索！
可谁知蔡元章说出的名字竟是，“就是那第三馆的老板，薛成玥！”
如遭雷劈般，裴元元刚提起来的心飞速地坠了下去，脱口而出，“不会的。”
蔡元章没留意她的神情，还在说着，“别的事，我也不知，但那两人避着人相会，可是我亲眼所见，”
说着，他便将那日见闻一五一十的都抖落了出来。
似乎就是在李阮苏刚回到长安那一日，蔡元章在别处喝了些酒，又想起了第三馆的拂娘子，便带了些礼物去见人，走的还是与寻常客人不同的那道门，谁知一进门便无意间撞见了薛成玥与有拂单独相处的场景，而那拂娘子香肩半裸，一只胳膊还握在薛成玥手里，任是谁见了，都是十足的暧昧。
蔡元章也不愧是长安城有名的大才子，将那场面描绘得活色生香，李阮苏听了都要脸红。可平日里脸皮最薄的裴元元此刻反倒没了反应，仍是呆立在那里，始终都未从这惊人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李阮苏忍不住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裴元元这才如梦初醒般打了个激灵，转身就要走。李阮苏忙扯了她一把，却发现这丫头力气大得惊人，只能回身对着蔡元章连连颌首，“许诺您的事，我们定会帮忙。”

说罢，就被裴元元扯走了。

马车还等在外面，只是在赶回东市那边的路上，裴元元再也没有了来时的跃跃欲试。她始终为蔡元章所说的那些话而震惊，也不敢置信。
见她如此消沉，李阮苏忍不住问，“你是不信那薛老板会与拂娘子有私情？你……你早与他没了婚约啊。”
到底是曾有过婚约的未婚夫婿，他也只能这样猜测。
可裴元元却摇摇头，“我本就未见过他几面，他与何人亲近，都与我无关。只是我也算与他年少相识，知他少时心性，他……他并不是如今这样的人。”
“境遇改变，人也会变的。”李阮苏劝道，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曾在长安和如今的自己。
“可是他也不该变得这样多啊！薛家的小郎君，怎么能罔顾人命，明明与那拂娘子情谊匪浅却说谎呢？”
小丫头对这世间的道理心知肚明，可她偏偏就接受不了薛成玥也因为命运的坎坷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而李阮苏虽对薛成玥早有怀疑，也是要公正地说一句，“蔡元章所说的不见得全为真，你还是要相信自己所见。”
案子扑朔迷离，众人各执一词，他们现在不能偏听任何一人。就好像他们最初因为旁人的一句“崔奕成了公主座上宾”，便妄自猜测了一出忘恩负义伤害旧情人的好戏，却怎么也没料到，在另一人眼中是拂娘子不念书生痴心，转而攀附他人。
裴元元满脸的茫然，显然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什么才是，李阮苏便请她先去太真公主出家的道观打探打探消息，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见到崔奕，自己则匆匆回了第四馆——前日他与李倩约好在铺子里相见。
阿遇向来独来独往，说是查人，也不知又查到何处去，李倩尚在病中，但容忍不了心上人落难，只是回家走了一遭，便似是说服了兄长李俨，又来这第四馆帮忙了。
这几日铺子混乱一片，已经许久没有开门做生意，两个男子甫一相见，先瞥了眼这落寞之景，心下想的都是尽快了结这些荒唐事，尽快让日子如常。
而当李阮苏问李倩，阿遇现在到底在何处时，李倩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不假思索道，“第三馆。”
那女子说要去取同族人留下的东西，便定会去。
“那她怎么还未回来？”
“她是木匠这一支，不算懂染匠的本事，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不会有危险吗？”李阮苏忙问，毕竟那第三馆如今已经归了薛成玥。
“那薛成玥也不过是寻常人，匠人能看见的东西，他不见得能见得到。”李倩神神秘秘说了这么一句，接着便提议道，“六郎若是担心，不如与我去一探究竟？”
“去第三馆？”
“正是。”
“可我们……”
“我们也是客人，有何不可？”
李倩一本正经，满脸的理所当然，倒显得满心忧虑的李阮苏有些畏头畏尾了。
思量再三，后者还是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李倩说得对，他们两个也是客人，无论那薛成玥如何疑心，总不至于将客人赶出门去。
打定主意，当即出发。
这第三馆与平康坊不同，因东市晚间闭市的缘故，第三馆通常只在白日接待客人，明面上的生意和背地里的生意都做，衣与人都明艳动人，衣裳衬得人更加美貌。
而前日发生的那桩离奇的案子，非但没有令这铺子就此关门，在官兵撤走之后，似乎反倒多了不少好事之人来此看热闹，一时间门庭若市，比往日更是繁华。
李倩换了身比往日华贵些的衣裳，他本就明眸皓齿，平日敛着，如今偏要张扬些，一身锦衣衬得人更有光彩。
与这样一个貌美之人站在一处，李阮苏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在中原的古书上看到的那句“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连他这个男子都尚且如此觉得，女子更不必说。两人甫一踏进第三馆的大门，站在门边的几个姑娘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拿眼睛在李倩身上上下打量着，心中皆有惊叹，可一时却无人上前。
到最后，还是这铺子里一个管事的上前招待了他们。今日薛成玥不在，也无人识得他们两个，只当是寻常客人，客气地请上了楼。
这第三馆的一楼是彩纈铺子模样，二楼往上却别有洞天，舞女歌伎穿梭其中，技艺甚至比平康坊南曲几个有名的歌伎都要好。
李倩在这样的地方也并不显怯，神色如常地要酒要人，就好像两人真的只是来寻欢作乐的寻常客人。
李阮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在美酒端上来时，又忘了宿醉之痛，端起一杯来。这酒是桑落酒，酒香味闻着比前几日喝的那杯还要浓重些。
他试着尝了一口，慢慢品味其中滋味，接着脸色一变，连手中酒杯都坠落在地，未喝尽的酒洒了一地。
“这是第二馆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