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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喝水吗？你是不是饿了？……”
小女孩没有得到回答，不停的问他问题。
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一个陌生人。
心底失去父母的悲痛，似乎在那一天掩盖了这个世上所有的美好。
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六月酷暑下的傍晚，大地余温还未尽数散去，可薛嘉嘉却感觉自己躺在地上很冷很冷。
他听到小女孩跑开的声音，唇瓣几不可见的勾起一抹嘲弄。
这个世界只有爸爸妈妈才会真心对他吧。
其他的人，所谓善意，也不过一时冲动罢了。
薛嘉嘉躺在地上感到越来越冷，他终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开了眼睛。
他见到了他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天上，正笑着向他招手。
薛嘉嘉也笑了，他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拉上爸爸妈妈的手。

可是，就在他要拉上爸爸妈妈手的时候，小女孩的脸突然再次出现，阻断了一切。

他恶狠狠地看着她，希望她原地消失。
可小女孩却并不生气，依然笑着笨手笨脚将他扶起来，靠在了墙上。
她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再像变魔法一样，刹那间手里多了一瓶牛奶。
那个时候，对于他们，牛奶应该是很珍贵的吧。
虽然很小很小一瓶，但薛嘉嘉却喝了很久才让瓶子见了底。
是因为不舍得喝，还是因为喜欢看小女孩注视他喝牛奶咽口水的模样？他也不知道。
反正薛嘉嘉喝了有多久，小女孩就咽了多久的口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盯着薛嘉嘉嘴角处溢出来的牛奶。
薛嘉嘉问她：“你要喝吗？”
“我不喜欢喝牛奶。”小女孩赶紧摇摇头，慌乱地低下头去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在咀嚼馒头的时候，薛嘉嘉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妈妈说，在外面不要随便吃人家给你的东西。
可他，却吃得很心安。
“谢谢。”薛嘉嘉吃完后，终于开了口。
小女孩笑着拍手道：“太好了，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薛嘉嘉一听，差点再次晕倒。
她笑着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放心，我们这里有很多小孩子，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
这个词对薛嘉嘉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他的爸爸妈妈就是被所谓的朋友给害得倾家荡产，每天都有人围在他们的家门口要债。
终于，有一天，他的爸爸实在抗不下去，选择了自杀。
他的妈妈把他交给爷爷后，也跟着爸爸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
薛嘉嘉没有答应和小女孩做朋友，而是问她：“你刚才在哭什么？”
“我，我没有。”小女孩收起了笑，有些尴尬道。
大概是戳到痛处了，薛嘉嘉也就没再问，转过脸来静静看远处的夕阳。
夕阳藏在杨槐树白净的花朵后面，很美、很美！
大概它也很幸运吧，可以托付在一个轮回的轨迹里。
待到明日，天破晓，它将再度冉起。
而人，却不能。
陨落就是彻底的离开。
只会活在留下来的人的心里、梦里、痛苦里。
薛嘉嘉醒来的时候，眼角有泪滑过。
他轻轻抬手拭去，然后掏出手机，给郑书意打电话。
“墨渊哥哥，怎么了？”电话里郑书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
薛嘉嘉怅然道：“晚晚，回家吧。”
薛嘉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邵阳走后，薛嘉嘉并没有提出让郑书意来家里住。
郑书意也从不跟他提要求，一个人继续住在外面的公寓。
可这一个梦，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电话里郑书意有些担心道：“墨渊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想你了。我在家等你。”薛嘉嘉说完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郑书意比中了五百万彩票还要高兴。
她一直以为薛嘉嘉不让她回家，是因为放不下邵阳，以及那个儿子。
所以，她才想要找到邵阳的孩子，让他彻底消失。
如此，她回到薛嘉嘉身边便指日可待。
可她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薛嘉嘉居然亲自打电话主动邀请她回家。
薛嘉嘉挂断电话后，从怀里掏出邵阳的照片凝视了很久。
薛嘉嘉为了得到这张可以一直揣在怀里的照片，亲手站上楼梯从高墙上取下邵阳那张大照片。
他想将它取下来，然后复制出无数小张的，放满整个房间。
这样，就好似可以骗过自己，邵阳一直没有离开。
那天，他在取下相片时，看到了相框后面的字：我和墨渊结婚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不知怎的，看着看着，眼眶竟湿红一片。
该是爱到怎样卑微的境地，才会把这么值得高兴的一句话藏在那么遥不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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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助理。
“君总，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太太的死有关……”
电话里助理的语气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可薛嘉嘉却像冰块一样，冷道：“不重要了。”
挂断电话后，薛嘉嘉将邵阳的照片一处处从这个家里搜罗出来。
郑书意要回来了，那个他梦里的女孩儿。他心中的小太阳。
也许，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表面爱着一个，心里还藏着一个。
太贪心，终有一天，上天会收走本不该属于他的，
可谁是该属于他的，谁又不是？
也许在薛嘉嘉面对邵阳死亡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傻傻分不清楚了。
可是，现在，他决定将一切放下，好好和郑书意在一起。
他已经伤害了一个，不能再伤害另一个。
薛嘉嘉对着桌子上无数张同样笑脸的邵阳照片，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霎时，一滴泪夺眶而出，砸在照片上，藏了踪迹。
薛嘉嘉想将这些照片拿去扔掉，可他终究不忍。于是拿着照片回到了邵阳以前住的屋子，将照片放到了床头柜里。
就在薛嘉嘉准备关掉柜子的时候，他发现了柜子底部的不对劲，仔细一瞧才发现里面有暗格。
薛嘉嘉找来一把小刀，小心翼翼打开暗格，暗格里除了一张对折的纸再无其他。
这是一张邹巴巴，差不多两个巴掌大小的纸，上面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泪痕，兀地扎进了薛嘉嘉的心口。
薛嘉嘉心头一沉，手上竟没了勇气。
到底是怎样的秘密，让她藏得这么深？
好奇促使薛嘉嘉到底还是打开了那张纸，就算她在天上怨他，他也想要知道。
可当薛嘉嘉看到里面内容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整个身体正在不断坠进无尽深渊。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纸，而是诊断书。
上面显示邵阳早在怀孕初期就已经患上了一种罕见的、很难治愈的健忘症。而邵阳患此病的源头竟是那次流产。
当年医生说邵阳怀的孩子有问题，所以才找人打掉，却不想对邵阳是毁灭性的打击，以至于伤心过度，患上了健忘症。
所以……她才会经常神志不清，甚至忘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所以……她患的根本就不是精神病，而是有人故意害她？
所以……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是郑书意撒了谎，可他竟一个字也没信？
薛嘉嘉顿时感觉身体里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压制自己，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薛嘉嘉无法想象，邵阳作为一个正常人在精神病所受得折磨。
当时的她是不是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压抑得快要疯掉？
薛嘉嘉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邵阳到死也不想对他说一个字。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信过她。
是他，是他亲手将她送去了精神病院，亲手将她推向了万丈深渊。
薛嘉嘉这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他细细将房间翻了个遍，他翻到了自己的照片，被她藏在了枕头下面。


他翻到了那本用小楷记录她害怕的关于他的那些大事小事，抚摸之处，皆是泪痕一遍。
整个房间到处都能察觉到她爱他的痕迹，可他却只会在每个深夜，在这个房间折磨完她就愤然离开。
往事逆流回心底，薛嘉嘉重重的给了自己一耳光，陆之初说得对，这是他欠她的。
薛嘉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邵阳房间的，他只是像行尸走肉般坐在客厅沙发里望着墙上邵阳的照片，独自发呆流泪。
郑书意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她轻轻唤他的名字，良久，薛嘉嘉才终于有了反应。
可他看她的眼神，却不似电话里的语气那般温柔。
五味杂陈，复杂至极。
“墨渊哥哥，你怎么了？”郑书意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第22章真相2
第一次见到薛嘉嘉这种状态，是在一年前，他得知邵阳死讯的时候。
薛嘉嘉收回了目光，声音冷漠又疏离，道：“你来了。”
他说的是你来了，而不是你回来了。
郑书意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薛嘉嘉叫郑书意坐下，郑书意直愣愣地坐在对面沙发上。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她跨进这个屋子起，就觉得一切怪怪的。
安静，甚至可以说是阴森。
郑书意后背冷汗直流，面上却表现得极为镇定。
两人就这样坐了很久，直到李特助押着精神病院ybtd里的副院长出现。
郑书意看向副院长，薛嘉嘉却看向郑书意。
她眼里的慌乱和不安，尽数落进了薛嘉嘉的眼里。
他的心，痛了又痛。
郑书意站起身，慌忙道：“墨渊哥哥，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我想起来我下午还有事，我先走了。”
想走？
那也得问邵阳同不同意。
“坐下。”薛嘉嘉厉声喝道。吓得郑书意立即软在了沙发上。
薛嘉嘉道：“我请的客人，也是你的朋友，怎么？老朋友见面岂有躲的道理？”
郑书意连连否认，“墨渊哥哥我是真有事，况且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更不可能是朋友。”
“是吗？”薛嘉嘉身材欣长，就算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也优雅无比。
他转向副院长，问道：“既然她不珍惜机会，那就你说。说得好，我就绕你不死，说得不好，我就只有送你去下面，当面跟我太太赔罪。”
“别别别，我说，我说……”副院长听到薛嘉嘉这话，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郑书意急了，怒视着副院长却不敢说话。
如果能用眼神杀死一个人，郑书意会毫不犹豫杀掉眼前这个油腻男人。
副院长躲过郑书意毒辣的眼神，道：“君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林小姐指使我干的，她承诺，只要我帮她虐待君太太，她就升我做院长。”
副院长跪在地上，哭着朝薛嘉嘉爬去，一路求饶道：“君总，您就绕过我吧，我利欲熏心，我不是人……都是她，是她指使我做的。”
副院长指着郑书意，郑书意则气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这个贱人，敢血口喷人。”
郑书意说着就去踹地上的男人，李特助也不拦着，就看着一堆肥油满屋子爬着躲避不及。
一个像小丑，一个像泼妇。
良久，薛嘉嘉受不了这吵闹，怒吼道：“够了。小李，先把他带下去。”
李特助吩咐人把副院长带下去后，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薛嘉嘉还没开口，郑书意立即跪在了薛嘉嘉的面前，泪眼婆娑的解释道：“墨渊哥哥，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他诬陷我，他一定是收了邵阳的好处，故意来栽赃陷害我的。”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邵阳干的？”
可她已经死了。
薛嘉嘉问得诡异，可郑书意兴许是着急过了头，连连道：“对，是她，只有她会这样做，墨渊哥哥难道你忘了她要杀我了吗？”
薛嘉嘉仰天长笑，笑出了眼泪。
到现在了，她竟还想骗他。
她当年的温柔善良都去了哪里？
“郑书意。”薛嘉嘉第一次叫郑书意的全名，郑书意吓得全身一哆嗦，恐惧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只听他继续道：“是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拿来。”
李特助闻言，立即将手机递到了薛嘉嘉面前，上面播放的是三段录像。
第一段：郑书意乔装打扮，去孤儿院找君莫的画面。手上戒指做了特写。
第二段：乔卉装扮成郑书意逛商场。脸部做了对比。
第三段：乔卉装扮成护士在医院里，故意出现在邵阳面前，引她误以为是郑书意偷了她的孩子。
薛嘉嘉将手机甩在郑书意面前，监控视频一段段在手机上不断循环播放着，像恶魔一样啃噬着郑书意的心。
郑书意噗嗤一声笑道：“薛嘉嘉，为了你自己好受一点，你就编出这些东西来嫁祸我吗？真正害死邵阳的是你，你才是杀人凶手。”
对，薛嘉嘉是。
但她郑书意更是。


第23章儿子不是我的
薛嘉嘉道：“你巧用乔卉与你长相相似的便利，蒙蔽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让我真的相信云轻有精神病，然后在你的引导下，一步步将她推向死亡的边缘。”
“……郑书意，其实，从你回国那天起，这一切就已经在你的计划中了，对吗？这么多年，我真是小瞧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阴狠毒辣。”
薛嘉嘉按那张症断书上的痕迹联系到了秦医生，据秦医生在电话里交代，他和郑书意是大学校友，邵阳生孩子前一段时间，秦医生在国外开研讨会遇到了郑书意。
当时郑书意向秦医生诉苦，说自己被邵阳害得多惨多惨。
于是秦医生便安慰郑书意，说邵阳患有一种罕见的健忘症，若是处理不好命不久矣，叫他放宽心，就当邵阳得了报应。
然而，秦医生怎么也没想到，郑书意知道这一消息后立即赶回了国，与乔卉串通一气，要置邵阳于死地。
薛嘉嘉继续道：“你知道云轻刚生完孩子免不了打麻药，而麻药会加速她的病情，所以你选在这个时候回来，来了这一出偷梁换柱……”
其实当初乔卉抱走的孩子不是邵阳的，邵阳的孩子早被薛嘉嘉抱走了。邵阳追着乔卉跟到了郑书意的住处，可在楼梯间邵阳没看见的地方，乔卉和郑书意早就换过了身份。
所以，屋子里的人是真的郑书意，但邵阳追了一路的人却是乔卉。
而郑书意最高明之处，就是算好了乔卉在医院的时间，为了证明自己那个时间段没去过医院，郑书意选择了最为有力的证人。
薛嘉嘉。
那个时候，她故意去公司等薛嘉嘉，让所有人都看到她。
再引得薛嘉嘉当场抓获邵阳刺伤自己的罪行。
一切，都是郑书意精心算计好的。
待水到渠成，她便可以完美回到薛嘉嘉的身边，还能除了这个心头之患。
邵阳该死，她的儿子更该死。
既然她不一起带走，那她就送那个孽障一起下黄泉。
然而，让郑书意没想到的是，为了赶尽杀绝，自己去孤儿院的行踪暴露，功亏一篑。
郑书意心里怨恨不甘，可脸上却笑得明媚，道：“你说得没错，不过有一点，就算是我设计把邵阳送到了精神病院，但她始终是被沈欢喜发疯刺死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郑书意，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杀人。甚至去找一个精神病人来给你当替罪羊。”
薛嘉嘉的眼神和语气里充满了失望，郑书意的所作所，打破了薛嘉嘉对梦里那个小女孩的所有美好幻想。
薛嘉嘉没有见过太阳碎裂的样子，可此刻在他心里，却深刻体会了一次。
其实在邵阳死后，李特助去调查过精神病院的人，当年有人说，见到了郑书意和沈欢喜在后院说话。
然而，当时李特助不敢胡乱揣测，直到刚才薛嘉嘉叫他把副院长找来，他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郑书意才是杀死邵阳的真正凶手。
郑书意看着薛嘉嘉眼里的失望，默默流下了眼泪。
这么多年在他的身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早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
郑书意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你想怎么？”
薛嘉嘉缓缓闭上眼，内心纠结，神色痛苦至极。
好半天，才道：“我会送你去该去的地方，然后召开记者会，道出当年实情，还陆太太一个清白。”
送她去警局？
“不要。”郑书意苦苦求道。
郑书意哭着爬到了薛嘉嘉的面前，哀求道：“墨渊，我们还有儿子，他已经五岁了，难道你忍心看到你的儿子有一个杀人犯母亲吗？墨渊，求求你，不要送我去警局，求求你……”
郑书意哭得恳切，可薛嘉嘉却觉得胸口被一块巨石撞裂了般疼痛，他喉咙干涩、泛痛。半天才道出那句：“儿子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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