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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倩》温情检测全文小说-温情检测全章节最新阅读

分类: 作文  时间: 2022-12-30 21:11:36  作者: dongd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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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专门抽空来跟我单独聊了几句,跟我说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但仍然很严重,不建议我出院。
另外,他又问:「我听护士说,有个中医来过你病房,介绍过断食疗法?」
我点点头:「确实有效果。」
他想了想,欲言又止:「有效果是最好的了,中医有这么久的历史了,肯定有它的精妙之处,我们现在也倡导中西医结合嘛。不过呢,这么多年病人看下来,我也是遇到过一些冒充中医的骗子。当然了,不是说你的那个中医是骗子,只是这里面的灰色地带很多,你和你外婆要小心把握。」
我笑了笑,只是问:「我是不是不太能治好了?」
他沉吟片刻,答:「到了晚期还能活几十年的病人,我也见过。」
我忍不住笑了,为他在尖锐糟糕的现状里,费劲扒拉出一个善意温和的措辞。
冰凉的晚风顺着窗缝渗进来,我推开窗,伸手出去感受夜风。
冷一点,我需要冷一点,才有足够的勇气说话。
「能同时用特效药和中药,对我肯定会更好。龚医生,我知道的呀。但是,我没钱啦。你都不知道,我外婆居然借钱去给我治病了。」
唉,还是哭了。关倩,真没出息。
「我读高中的时候,外婆为了给我凑学费,会去收废品卖钱。有一次放学,我和同学一起走,路上遇到了外婆,她正在翻垃圾桶捡瓶子。她喊了我一声,我怕同学笑话,装作没听见,转身就走了。你看,我以前这么伤她的心,这么不懂事。」
眼泪越流越多,我擦一擦,继续说:「后来我一直想,等我长大了,要好好孝敬外婆。让她吃大餐,住大房子,带她环游世界。我现在才刚刚能做到请她吃大餐,一切就都停了。」
我双手蒙住脸,被风吹凉的手指摁在眼角,很快又被温热的泪水打湿。
「她都七十多岁了,还为我借钱。她都没想过,万一我走了,她一个老太太要怎么还这笔债。难道还去捡瓶子卖废品吗?那我就算死了也不安心。」
医生默默递给我几张纸巾。
我把纸巾攥在手里,努力扯出一个笑:「特效药一针就要几万元,在中医那里可以吃一个月的中药了。算了,怎么治不是治呢?没准我回家喝中药真能治好呢。这几个月谢谢您和其他医生护士的关照了,等我病好了,我一定带着锦旗来送给您。」
他沉默了许久,大约是看我情绪太过低落,拍了拍我的肩膀,故作轻松道:「那我就盼着你的锦旗了,可不许爽约。」
手机响了,他接起,急匆匆往外走。
临出门前,他又停步,语速快却郑重:「关倩,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记住,就算出院了,你也还是我的病人。」
他冲我挥一挥手,握着手机,脚步飞快:「喂,我马上来。」
远远地看,长廊外夕阳光影给他的白袍镀上一层霞色,这也成了附医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画面。
如此温暖,如此熨帖。
我出院了,回到了老家。
方医生说的,我们老家山清水秀,空气质量好,水源质量也好,适合养病。
是的,我又在他那里配了一个月的药。
这回用的药材更珍贵一些,药量也更多,于是收费明显比之前高了许多。
但幸好,之前修的片子陆续收到了尾款,凑一凑也差不多了。
得知我东挪西凑也还差三千元的药费后,方医生叹了口气,说:「没事,三万七就三万七吧,能把你治好是最要紧的,三千元药材费我自己贴。」
我握着手机,感觉眼睛酸胀:「太谢谢你了,方医生。」
方医生和善地笑了:「傻姑娘,别谢了,好好养病吧。」
吃药吃到第九天,我整个人都是虚浮的,耳鸣变得严重,看见什么都想吃。
但我一一忍下来了,因为方医生说过的,越是虚弱的时候,越是药物对抗癌细胞的时候,一定要忍耐。
忍耐的结果,是我正在和邻居家的小奶娃勾手指,勾着勾着,眼前突然黑红一片,只来得及听见小奶娃的哭声,却分不出半点力气安慰她别哭了。
咚、咚、咚。
我听见我的心脏在急促搏动。
我能听见外婆声嘶力竭的哭喊,还有错乱的脚步声。
啊,还有她紧紧握着我的那双手,真粗糙,也真凉。
我想说话,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眼前是一片虚空,所有感官似乎都在一瞬间失灵了。
我彻底晕了过去。
等我在急诊室睁开眼睛,终于有力气给方医生发微信,想询问是不是该停一停药,却发现他已经把我删了。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方医生的小孙子玩手机,不小心删错人了吗?
我又给他打了电话,电话那边,冷冰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另一边,外婆疑惑地问我:「怎么你李姨的电话打不通了?会不会是没话费了,要不你给她充十块钱?」
我攥着手机,理智尚没有回笼,手心却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医生掀开帘子进来了:「你外婆说你是饿晕的?年纪轻轻不要减肥,都这么瘦了。」
他长得和附医的主治医生有点像,我没戴眼镜,一声「龚医生」就要脱口而出。
电光石火间,我忽然想起龚医生那番欲言又止的话——
「中医有这么久的历史了,肯定有它的精妙之处,我们现在也倡导中西医结合嘛。不过呢,这么多年病人看下来,我也是遇到过一些冒充中医的骗子。」
骗子。
他说骗子。
仿佛晴空中劈来的一道锐利闪电,那些不太对劲的地方逐渐连点成线,将我直直贯穿——
寺庙里遇见的老乡……
医术神奇的老中医……
极力劝我省钱出院,再确认我一分钱也没有了之后就人间蒸发的行迹……
巨大的恐慌从脚底漫到天灵盖,原来只需要一瞬间。
医生看了我一眼:「哎,姑娘你别哭啊,只是让你别减肥了,我这不还没说什么呢。」
我死死攥着被子,不让眼泪流下来,努力镇定地说:「我外婆可能没说清楚,我没有在减肥,我是以为这样能治好我的癌症。」
医生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小声问:「不会是断食疗法吧?好多骗子都拿这个扯大旗来着。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这个方法好像确实救了一些人。」
我笑了一笑:「是啊……但,给我用断食疗法的那两个人,都人间蒸发了。」
医生同情地看我:「报警吧。不管是不是骗子,都得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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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来得很快,外婆的汤还没煲好,他们已经听我说完了来龙去脉。
两个警察都姓林,一个年纪大些,叫老林警察;一个年纪轻些,就叫小林警察。
小林警察忍不住说:「看来大学生反诈意识还不够强啊,这骗局也太典型了吧,假老乡、假中医、一唱一和、骗到钱就失踪……你们就没想过,他这么一个神医,哪里有空一次次上门来给你看病啊?」
老林警察瞪了他一眼,于是他住了嘴。
我仰着头,努力忍住眼泪:「是啊,我真是废物,明明一开始也怀疑过的,后来居然就信了。」
这里头有多少的「信」是缺钱后反复洗脑自己才有的,我已经不想去思考了。
我只知道,最后剩的三万七全被他们拿走了。我再想住院、放化疗,已经没钱了。
老林警察说:「丫头别哭。这事儿不能怨你,你们也是想活下来,什么能救命的法子都要试一试。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小林警察好像也愣了一愣,慢半拍地安慰我:「姑娘你别担心,现在手机号都是实名注册的。照你说的话,他们几次进出医院,监控也都是能拍下的。你别怕,这救命的钱,一定给你追回来。」
救命的钱。
真是救命的钱。
「哐当」一声,我循声望去,看见外婆已经蹲下去收拾摔碎的汤盅,找借口似的念叨:「太烫了,太烫了。」
不知她听到了多少、又想到了什么,总之她好像丢了魂一样,就这么光手去拿瓷片, 一下没拿住,手指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她全然没发现,仍低着头去捡摔得七零八落的食材。
小林警察匆忙拽住她手腕:「老太太你不要弄了,手都割破了。」
外婆不听,哆嗦着拿纸巾擦地,自言自语:「我老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没用了。」
擦着擦着,她忽然哭了:「我真是没用了,是我送上去让他们骗的呀,是我送上去的呀。倩倩,都是外婆害了你呀……」
护士来不及阻止,我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床。
多奇怪,我分明是个看上去随时会断气的癌症晚期病人,却在这一刻硬是把老太太拉了起来。
她紧紧抱住我,白发稀疏,老年斑刺眼。
原来我已经长这么高了,高到可以轻易抱住她瘦小的肩膀。
「不是你害了我,外婆,害人的是那两个骗子。你别哭,我还等着你给我煲汤呢,煲一碗萝卜汤,好吗?」
我晕倒的时候,是邻居叔叔开着他运货的面包车把我送进医院的。
于是乡亲们都知道我得癌症了,两百块三百块地给我凑了医药费。
邻居叔叔带着一沓陈旧的红色纸币过来的时候,外婆几乎要嚎啕大哭。
我说:「拿回去吧,我没能力还,也不想治了。」
他说:「这钱你不用还,这病你必须治。你是我们乡第一个考上 Z 大的,还等着你病好了回家给弟弟妹妹们讲学习方法呢。」
这话似曾相识。
龚医生的锦旗、邻居叔叔的学习方法,一个又一个,无非是变着法地激励我好好活下去。
我笑,眼眶太浅,泪盈于睫。
我又回到了附医,还是龚医生收的我。
他板着脸说:「指望着你活蹦乱跳地给我送锦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我说:「对不起,骗子演得太像了,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了,死到临头才发现是骗局一场。」
他眉毛一抬:「呸呸呸,不许你在我的病房里说那个字。既然回来了,就给我好好活下去,听见没?」
他手机又响了,接起后脚步又是匆匆,可又转身撂下一句:「给你申请了特殊基金,可以覆盖特效药 70% 的费用,让你外婆别担心钱的事儿。」
白袍消失在门外,我拿手摁着额头,觉得这一幕太过眼熟,又太过……让人眼湿。
他走后不久,门口又挤进来一群人。
是我的几个好朋友。
我住院太久了,桂花落尽了,天上下起了雪。
金工实习早就结束了,锤子都快磨成针了,我还没返校。
朋友们觉得不对劲,在手机上对我连环追问。
当然了,问的方式也是一如既往的角度刁钻:你不会是看上给你割阑尾的医生,决定住在医院倒追他了吧?
我久违地笑出了声,打字:嗯,而且追到了,现在正在医院养胎。
满嘴跑火车。
所以她们站在病床前红着眼圈骂我不是人的时候,我也不能回嘴。
只好哄她们:「我可是病人啊,病人不能哭的。你们再哭,我也要忍不住了。」
她们慢慢接受了我生病的事实,于是突发奇想说要剪掉长发给我做假发。
我说:「就你们那点发量,顶多能给我做个刘海。」
于是毫无疑问地,又被小拳拳捶胸口了。
只是这次很克制,轻轻落在棉被上,连一只蚂蚁也捶不死。
她们知道了我被骗子骗走钱的事情,一个个愤怒得要倒拔垂杨柳。
「有照片吗?我去灵隐寺蹲他!」
「这种骗子肯定是惯骗,也太缺德了!」
最后甚至商量出了乔装打扮去寺庙钓鱼执法的馊主意。
在镇痛泵的加持下,我哈哈大笑,笑够了,开始赶她们:「你们回去吧,好好学习,等我回学校了,还要抄你们的笔记呢。」
于是她们一个一个过来抱我,明明刚才还是气势汹汹撸起袖子准备跟骗子决一死战的,怎么忽然,就带了哭音呢?
「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我会的,我当然会的。
朋友们走了以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手机忽然连着有了好几条短信,都是银行发过来的。
「贵账户*9632 于 20XX 年 XX 月 XX 日在杭州市分行汇款入账转入资金 8000 元。」
「贵账户*9632 于 20XX 年 XX 月 XX 日在杭州市分行汇款入账转入资金 5000 元。」
「贵账户*9632 于 20XX 年 XX 月 XX 日在杭州市分行汇款入账转入资金 5000 元。」
汇款人姓名我也很熟,就是刚刚我目送进电梯的那几个。
唇边的笑意还没散尽,眼泪就很突然地落了下来,滴滴答答,全掉在了我手机屏幕上。
小群里又有消息在闪动:刚好发奖学金,这是提前给你结婚的份子钱。你要是敢把钱退回来,以后你结婚我们就不去了。
我擦干屏幕,边哭边打字:不行,我不要。等我结婚了,你们不仅要亲手把份子钱给我,还要来给我当伴娘。
求你了,老天爷,给我一个请乡亲们喝酒的机会吧。
求你了,老天爷,给我一个封伴娘大红包的机会吧。
求求你了,我真的,真的好想活下去啊。
7
杭州下第二场大雪的时候,癌细胞已经全身转移了。
龚医生说:「关倩,你还是蛮幸运的,全身上下都是癌细胞了,脑子却还很清醒。」
我说:「嗯,可能老天爷想留着我的脑子做点事情。」
等待警察把骗子抓回来的日子里,我确实想做点事情。
心理学里有个「孕妇效应」,说是当你成为孕妇后,你就会发现生活中总能遇到孕妇。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当我被骗后,我意外地发现,原来有那么多病人都被骗过。
医托、神婆、假中医、算命先生……
骗人的花招各式各样,却都利用了病人和家属求生的心理,骗走了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
把被骗的经历写出来、分享到各种病友群、论坛和网站上,能挽回一个家庭是一个家庭。这是我的初衷。
但我没想到的是,有一个同样被方医生和李姨骗过的家庭,顺着网络找到了我。
我其实精力已经很差了,睡着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
于是,查看到那条留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但对方很快通过了我的微信好友申请。
一加上好友,他就给我打了语音过来。
「喂,关倩吗?我姓雷,你可以叫我雷哥。」
雷哥说,要不是他刷知乎看到了我这个回答,他至今都不知道,原来方医生和李姨是骗子。
「他们俩骗我妈的方式,跟骗你的一模一样!我妈患癌症那年,经常去寺庙烧香,一来二去,碰见了姓李的那女的。那女的说自己也得过乳腺癌,也是晚期,还被中医治好了。然后就是那姓方的出来了,穿得人模人样的,讲话一套一套的,哄我妈去喝他的中药。
「他家的中药比寻常医生开得贵太多了,我一开始也起疑心,姓李的那女的挑拨离间,我妈就骂我是不是不想给她看病。这顶帽子扣下来我哪敢再说一个不字,几万几万地掏钱买药。
「姓方的和姓李的一个劲劝她出院治疗,可能是怕我们把钱花在医院里、没钱给他们骗了。出院那一阵,我妈的病看上去是好了一些,现在想想可能是心理作用,她觉得有救了,心态好了,状态就也显得健康。
「再后来,她被我传染了流感,整个免疫系统直接崩溃了,病情急剧恶化,送去抢救后两天不到人就没了……我一直以为,都是我害了她……我甚至还给那两个骗子报了丧,让他们来我妈的白事席上吃饭。我他妈真是个大傻逼。」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下。
我没有说话,但眼泪已经慢慢掉下来。
「雷哥,不是你的错。按他们的方法治疗后,我的癌细胞扩散到了全身……他们本来就是打着中医旗号的大骗子,你不要自责,真的不是你的错。」
雷哥吸了下鼻子,说:「你看我,被你叫一声哥的人了,还这么情绪化,见笑了。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其实是想跟你说,可能是我一直表现得很信任他们的缘故,那两个骗子没有拉黑我的微信,我能帮你把他们俩钓出来!」
雷哥假称自己早已去世的奶奶患了癌症,恳求方医生和李姨来医院劝说一下奶奶接受中医疗法。
两个利欲熏心的人立刻来到了医院。
他们俩跟着雷哥进入病房,看见病床上躺着的是我的时候,几乎是立刻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扭头就要走。
雷哥,一个东北汉子,牢牢地堵住门口,谁也走不了。
「来都来了,聊两句呗。」他冷笑。
病房里喧闹不已,我躺在病床上,打量这两位「故人」。
方医生看上去依然仙风道骨,李姨依然气色上佳。
和病床上形销骨立的我、病床旁极度衰老的外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还没说话,李姨先开了口:「姑,你这是闹哪出啊?摆鸿门宴哪?」
外婆一见到她就想扑过去打她,被我死死拉住,红着眼睛骂:「你这个骗子!骗子!」
方医生弹了弹衣襟上不存在的灰,斯斯文文地反问:「关倩外婆,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什么骗子?我骗你什么了?」
外婆怒吼:「你骗我们说能治好倩倩,你骗走了倩倩的救命钱!」
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的小老太太,吼得脖子青筋毕露。
方医生笑了笑:「看病收钱,天经地义。病我没给你们看吗?药没给你们开吗?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算骗呢?要按你这样说,关倩要是死了,你是不是还得医闹啊——附医也收你们医药费了嘛!」
他在咒我死。
外婆半晌倒气,捂着心口跌坐在扶椅上,手指着方医生:「你这个畜生!你不是人!」
方医生挑了挑眉,第一次,我看清他眼中的轻蔑意味:「我不是人?老太太,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一定要把我们介绍给关倩的!如果不是你,你外孙女怎么会喝我的中药呢?」
句句如刀,句句戳人心窝。
我好不容易安抚下外婆让她不要自责的,此刻,全白费了。
雷哥往前走了两步,冷冰冰地说:「方医生,我看你是要把老太太往死路上逼啊。」
方医生又转向雷哥,表情和缓多了:「小雷,你不会真信了她们的话,觉得我是骗子吧?这样的病人我见得多了,一旦病情恶化了,就着急甩锅给医生。不是我说,每个个体都是有差异的嘛,病情反复很正常。一旦有一丁点不好就要打骂医生,那以后谁还敢行医治病?」
起初面对我外婆的愤怒慌了阵脚的李姨,现在好像找到了主心骨,跟着附和:「就是啊,做医生风险很大的,吃的是良心饭。你们不感激方医生也就算了,怎么能这样让他寒心呢?」
好一出一唱一和,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明明是他们恶意欺骗,此刻模糊重点,试图把我和外婆塑造成医闹的形象。
够无耻,也够恶毒!
我几次想说话,因为病重虚弱声音轻微,姓方的又有意在我说话时放大声量试图掩盖。
我伸手拿住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狠狠往地上一掼。
「砰——」
玻璃碎裂的声音让病房有了片刻的安静。
我也终于有机会开口了:「方医生、李姨,好久不见,口才见长啊。」
方医生要说话,我抬一抬手:「我确实没几天好活了,所以先让我说完。」
「被你们拉黑联系方式的这几天,我集中学习了一下刑法。刑法第 266 条规定了诈骗罪,什么是诈骗呢?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就叫作诈骗。」
「你说看病收钱、你情我愿,没错。但这个情这个愿,是建立在你们欺骗的基础上的——当时,你和李姨亲口说过,用你的方法可以治好癌症,并且,李姨当年的癌症晚期就是这么治好的。」
我一口气说了太多话,需要停顿一下,才有力气继续。
李姨趁机说:「我们当时可没有打包票说一定能治好的,你有证据吗你,我可告诉你……」
雷哥冷冷地打断她:「听关倩说完!」
我对雷哥感激地笑了笑,继续说:「忘了告诉你们,在欺诈行为中,即便被害人有判断错误,也不妨碍欺诈行为的成立。换句话说,你用了错误信息诱导我和外婆,即便我们错信了你们,也不会影响你们违法犯罪的事实。」
李姨和方医生都沉默下来,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我又喘了阵气,指了指手机,微信聊天最后一条是,老林警察说:好嘞,我马上来。
「至于证据——虽然我换病房了,但当时你们来游说我的时候,隔壁床的病友和家属还是不难找的。人民警察就在来的路上了,请不要小看他们的能力。」
顿了顿,我看向雷哥:「不好意思啊哥,我一开始不能确信他俩是不是真的会来,所以现在才跟警察说。」
雷哥摆摆手:「没啥好道歉的,不浪费警力嘛,我懂。我一开始也没把握他们真能上钩。」
方医生忽然换了态度,笑了笑:「关倩,何必闹那么大,报警做什么?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没有欺诈,也没有故意让你们有错误认识。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嘛,只是方式方法用错了而已……」
现在还要狡辩。
我反问:「哦?原来全是为了治病救人?既然如此,你在骗走我最后一分钱之后,为什么要拉黑我微信,又为什么双双注销了手机号?你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原来治的是钱,不是病?你们拿着钱跑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要靠这些钱救命?我才二十岁,我还想活下去?!」
住院太久了,我的嗓音都变得沙哑,此刻声嘶力竭,真是破锣嗓子。
外婆给我倒水,苍老下垂的一双眼睛,覆上一层又一层泪膜。
我抽出纸递给外婆:「别哭,我没事的。」
外婆哽咽:「都是我不好,倩倩,都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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