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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城。
合欢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城主容湛回来了。
沐如歌正坐在竹廊处编着剑穗，婢女小青赶来：“小姐，城主请您去大厅一趟。”
“容湛？他回来了？”沐如歌抬起头，眼中的惊喜显而易见。
十年前，十五岁的容湛将年幼的她从路边捡回来。
她从不跟别人一样唤他城主，她总是喊他容湛。
起初容湛总是训斥她，后来便也不管了。
她连忙将编到一半的剑穗丢到一旁，提着裙摆就急匆匆的往前面跑去。
容湛已经一月未归了，她心中的欣喜按捺不住，只想快快见到他才好。
来到大厅后，她放慢了脚步，隔着屏风，她望见了那个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
她压着笑悄悄的走过去，一把捂住容湛的眼睛，压低声音：“猜猜我是谁？”

容湛一怔，声音却是温怒：“沐如歌！”

沐如歌心中一颤，环顾四周，发现大厅的人竟然是一些陌生人。
她有些尴尬的拿下了手，就听到容湛清冷的声音响起：“进去等我。”
沐如歌噘着嘴，不情不愿的被赶来的小青拉了进去。
天水城的使者见状连忙开口：“大小姐国色天香，生性活泼，我家城主定会视为掌中明珠。”
“此话差矣，我家少主自幼心仪大小姐，自然也会极其疼爱。”落川城的使者也不甘示弱的接着话茬。
两人还想继续争论，却听到上座男子一声轻咳。
容湛一身萧萧白衫，容貌俊美，但脸上神色冷淡，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感觉。
他神情淡漠的扫视了两人一眼：“联姻之事，事关重大，容后再议吧！”
管家刘伯连忙上前，他转身径直走进了内间。
他走进去，看到身着浅粉纱裙的少女，趴在桌上，用手指沾着茶水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沐如歌见他进来，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娇俏：“容湛，你这么久没回来，可有想我？”
容湛轻轻拂开她的手，不答反问：“听说你前几日把马房的马都放跑了？”
沐如歌眼睛一转，凑上前眨着眼：“你才回来就要训我吗？”
容湛淡淡看着她，半晌才回：“下不为例！”
这都不知道多少次的‘下不为例了’。
沐如歌高兴的点头，然后拉着容湛喋喋不休。
“我和小青在我的院子里挖了一个鱼塘，刘伯给我们放了好多鱼，可好玩啦！”
“听说闲云楼新出了牛乳糕，等会我们去尝尝好不好？”
“还有那个……”
容湛突然出声打断她：“阿如，你该要出嫁了。”
手舞足蹈，神色飞扬的沐如歌瞬时顿住。
容湛的脸上神色未变：“刚刚那些人都是来求亲的。”
沐如歌心中一阵酸涩，眼中忍不住泛出泪花：“那，你同意了吗？”
容湛背过身去，声音依旧清冷：“天水城的城主苏哲去年你见过一次，风华正茂，堪为良人。”
沐如歌纤细嫩白的手指紧紧的攥着，咬牙说道：“我不嫁，我要留在银月城里，我要留在你身边！”
容湛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继续说道：“落川城的少主莫小川，听闻性格温和……”
话还未完，沐如歌突然伸手一把打翻桌上的茶具，声音尖锐的喊着：“我不嫁，就不嫁，你杀了我，我也不嫁！”
容湛听着瓷具落地的声音，眼中的冷色乍起，情绪暗涌。
他回过身，声音冰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说完，正欲拂袖离去，却被身后的一股力道绊住。
沐如歌拉着他的衣袖，声音哽咽：“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第二章 表白
沐如歌被禁足在落云院，这是容湛第一次对她发火。
因为她说喜欢他。
侍女芸娘偷偷给她送来桃酥：“小姐，你都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这是你最爱的桃酥，我给你留着了。”
芸娘年纪比较大，待她总是最温和细心，沐如歌从小没了父母，平时便总和她亲近些。
如今她只是揉了一下哭得红肿的眼睛，略过芸娘的话，翻身朝着床内去了。
她听见芸娘叹了一口气，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沐如歌见此，连忙起身悄悄的溜了出来，来到容湛的房门口等着他。
可一直等到半夜，容湛才带着一身的寒气回来。
容湛看着缩在自己房门口的沐如歌，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看来我的话不管用了，你还敢跑到这里来？”
沐如歌看到容湛浑身寒气，满眼冰冷的看着她，心里便是一颤。
她咬了咬牙，大声道：“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府里的其他人，一瞬间府内灯火通明。
沐如歌望着周围逐渐多起来的人，狠狠心的大喊：“容湛，我喜欢你，自从你十年前带我回家，我就喜欢你，我不要嫁给其他人，我要嫁给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容湛脸上冷得几乎能结冰，他寒声道：“所有人都下去。”
待人退尽后，他上前一步：“沐如歌，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沐如歌神色坚定：“我知道。”
容湛看着她，沐如歌从来没有见过容湛那么可怕的眼神，她一瞬间脊背发凉。
容湛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压抑着怒火：“天水城的少主苏哲，与你年纪相仿，明日便出嫁吧。”
不等沐如歌反应，一边的卫青接到示意，将她一掌打晕。
待她醒来的时候，花轿已经候在外面，芸娘和小青替她梳妆打扮着。
“小姐别哭了，妆花了就不好看了。”芸娘眼眶红红的，透露着不舍。
沐如歌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打湿了嫁衣，晕染开一片。
她被盖上红盖头，簇拥着来到大门。
低着头，她看到一双熟悉的黑色金纹锦靴停在眼前。
容湛的声音隔着厚重的盖头传来：“去吧，有委屈可派人告诉我。”
沐如歌觉得这声音很近，又很远，她眨了一下眼睛，泪水一下滴落了下来。
噬心的酸涩和痛感一下子席卷了她的心，几乎不能呼吸。
突然，她猛一下掀开大红的盖头，喜娘惊慌的声音响起：“怎么能掀盖头呢？”
她却置若罔闻，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容湛：“一定要如此吗？”
容湛看着沐如歌白嫩又倔强的脸上还带着泪痕，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他移开视线，一言不发大步朝府内走去。
沐如歌想上前扯住他，却被下人们拉住。
她大力挣扎，哭着喊出声：“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容湛脚步微顿，继续向前：“把她的嘴堵上，手脚绑住，捆上花轿。”
沐如歌望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只觉得心口猛然揪紧，泪水再次滑落出来。
花轿停停走走了五日，才快到天水城。
进入天水城前，按照规矩，她们要停在城外停一晚。
就在这一晚，沐如歌逃了出来。
她凭着路上的记号，一路跌跌撞撞的往银月城跑去。
整整两天两夜，她的鞋子走到磨烂，脚流出鲜血，她也不停下。
终于，她来到熟悉的城主府门口。
门口，管家刘伯正站在门口。
沐如歌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正欲上前，却见到刘伯朝另一个方向迎去。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却看到——容湛正抱着一个女子匆匆走来。
她震惊的走到门口。
容湛看到她，只是轻轻微皱了一下眉，冰冷的视线便一略而过，绕过她直接走了进去。
第三章 女人
身后的刘伯看到她，满眼震惊：“小姐，你……哎！”
刘伯摇摇头，也追了进去。
沐如歌就这么被丢在人来人往的门口，忍受着不断传来的探究目光。
她心底涌起一阵被抛弃的酸楚。
许久，沐如歌才忍住心口的酸楚，提起伤痕累累的脚走了进去。
容湛竟将那女子抱到了自己的房间。
沐如歌恍然走进房门口，一眼就看到床上的女子。
那是一个面容姣好而苍白的女子，仿佛一朵易碎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呵护。
容湛背对着她站在床前。
“容湛。”沐如歌开口喊他，声音却因为沙哑而几乎失声。
容湛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眼睛只紧紧的盯着床上的女子。
来往的下人眼神古怪，却没有人上前，沐如歌就这么呆呆的站着。
直到刘伯带着大夫走进，开始替女子诊脉，容湛才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沐如歌。
他视线落到沐如歌狼狈嫁衣，微微皱眉。
“看来真是我把你宠坏了，你居然敢逃婚？”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夹杂着怒气。
沐如歌心中发闷酸涩，却不敢再大声反驳，只有两行眼泪啪嗒下落。
容湛就这么看着她，脸上的冷峻丝毫未减：“哭够了就回话。”
沐如歌一怔，抬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走到他跟前。
她颤抖着声音恳求道：“容湛，我不想嫁。”
容湛冷冷的看着她，并未动摇：“定好的事情，便不能反悔。”
沐如歌扑通一声跪下，扯着他的衣服：“算我求你，你把我留在这里当个丫鬟也行，我不做小姐，好吗？我不要嫁给别人……”
容湛决绝地扯回衣服，蹙着眉头的斜睨她：“你若自轻自贱，我又能如何？”
沐如歌被他的眼底的冷漠深深的刺痛，大红嫁衣的裙摆已经被脚尖的鲜血染透，可却抵不过她心中的痛。
她颤着唇，还想说什么。
“阿湛！”
此时，床上女子的娇弱的唤出声，沐如歌抬头便看到容湛已经大步走上前了。
“你怎么样？”容湛平淡的语气中竟然夹杂着些许心疼。
梁思语眼中波光盈盈的看着容湛，声音委屈得让人心疼：“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别怕，一切有我。”容湛声音虽淡，却叫人安心。
“嗯”梁思雨轻应了一声。
眼泪随即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惹人怜爱。
轻擦泪水后，梁思雨的视线转而落到跪在地上的沐如歌身上。
她眼神好奇，轻声询问着容湛：“她便是如歌吧，这是怎么了？”
“不用管她。”
容湛连头也没有回，随后对着卫青说道：“把她带下去。”
这话像一把刀，一下捅到沐如歌心里，扎得鲜血淋漓。
梁思雨眼里闪过一丝光，她开口：“阿湛，她毕竟也算你妹妹，不如留下来等参加完我们的的婚礼再说吧。”
沐如歌听到这句话瞳孔猛的一缩，巴掌大的小脸上血色尽失。
她感觉喉头像被一团棉花堵住，最终哽咽几番才发出颤巍得不像自己的声音。
“容湛，你，要娶她？”
容湛微一皱眉，没有反驳。
沐如歌见他默认，心中痛意彻底泛滥，她撑着桌子缓缓站起。
“原来你急着把我嫁出去就是因为这个吗？她哪里比我好？”
沐如歌哑着声，大声的质问着。
梁思雨似乎被她的样子吓到，不由往容湛的身后躲去。
容湛深深皱起了眉头，看着沐如歌狼狈的样子，视线凝在她脚下血脚印几秒。
随后他移开视线，冷冷的吐出一句话：“你还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第四章 她怀孕了
容湛的话如一道闪电，砸在沐如歌头上。
她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最后任由卫青将自己带了下去。
偌大的房间，她如同一个破旧的娃娃，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面。
芸娘走进来，蹲在她面前轻轻拉开她的裙角，一双伤痕累累的脚映入眼帘。
“平日里连被花刺的喊疼得不行，怎么对自己那么狠心啊？”
芸娘满眼心疼，想伸手又怕弄痛了她。
沐如歌怔怔的出声：“是啊，怎么这么狠心啊？”
这一句话，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容湛。
她慢慢抬起头，望着芸娘。
“是他宠了我十年，如今说不要就不要我了……”
“芸娘，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芸娘看着沐如歌毫无生气，满是绝望的小脸，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哭了起来。
沐如歌心中痛到麻木，任由她抱着，仍然是一动不动。
芸娘伺候她换了衣服，躺到床上，掖好被子：“小姐乖，睡吧，明天起来就好了……”
沐如歌盯着床幔，就这么，一夜无眠。
过了几日，梁思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来看看如歌，你们让开吧。”
门被打开，她看到一袭水蓝色轻烟罗裙的梁思雨笑意盈盈的朝她走来。
沐如歌一点都不喜欢她，只觉得她的笑是赤裸裸的炫耀。
梁思雨坐在床边，从身后侍女手中拿过一碟子糕点递过来：“听说你胃口不好，我亲手做了桂花糕给你带来。”
沐如歌别开眼，并不想理会。
梁思雨神情小心：“是不喜欢吗？”
见沐如歌还是不答话，她有些歉意：“是我考虑不周了，阿湛最爱吃我做的糕点，我想着你是他妹妹，定然也是爱吃的。”
沐如歌听到这里，头脑如同被重重一击。
视线凝在了那盘糕点上。
从前……她为容湛做的糕点，他却是一口也不尝的。
芸娘说城主不喜吃甜食，却原来只是不喜欢她做的而已。
沐如歌伸出手想去拿一块，想看看能让容湛喜欢的糕点到底是什么滋味。
却不料她手才碰到，整碟桂花糕就被碰掉在地上，砸到梁思雨的脚边。
梁思雨被吓到往后退了一大步，不小心绊住脚，眼看就要摔倒。
沐如歌只感到一阵风过来，便看到梁思雨稳稳的躺在容湛的怀里，脸颊泛红，似是惊魂未定。
梁思雨连忙开口：“阿湛，刚刚是我没有拿稳，你不要怪如歌。”
沐如歌看着，一时间却不知该跟容湛说什么了，只能傻傻站在原地。
容湛冷漠的目光掠过她：“她既不吃，传我指令，罚小姐三天不许吃东西。”
丢下这句话，他便带着梁思雨走了出去。
有风吹过。
看着两人背影，沐如歌只觉得眼睛又涩又痛，却流不出眼泪。
禁食三日，芸娘悄悄的来送吃食。
沐如歌动也不动，只是问她：“容湛可有说起我？”
看到芸娘沉默的样子，沐如歌心中便明了，她扯扯嘴角，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