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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秦文韬略有一些为难。
五百万对他来说不过是小数目，还不及一部电影投资的几十分之一。让他一下子拿出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他信不过苏暮吟。
他看得出来，苏暮吟是个硬茬，而不是他先前以为的为了报答唐鑫夫妇的养育之恩可以做任何事的傻白甜。
所以很有可能那五百万付了就打了水漂。
可他又觉得，苏暮吟这样的硬茬配他那个蠢货儿子再好不过。将来等他百年以后，不必在黄泉之下还为儿孙操心。
于是他想了想，尝试着与苏暮吟商量：“不如先付一百万，剩下的，等领完证以后再付？”
一百万，即使真的损失了，他也不心疼——就当做是给苏暮吟的补偿。
然而苏暮吟不同意：“不行。”她看出了秦文韬的担忧，更加的一步都不肯退，“正如秦伯伯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您。领了证以后，剩下的钱给不给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到时候我成了你们秦家的人，我表姨和唐叔叔就更不会为我出头了。”她故意把“表姨”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谢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秦伯伯既然这么没有诚意，那我们就不需要再聊下去了。”苏暮吟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哎——”秦文韬着急地叫住了她，“等我和你表姨他们商量一下。”
“好啊。”苏暮吟一点不高兴都没有，“那我先出去了。”
“元昭，你跟苏暮吟一块儿出去。”秦文韬吩咐道。
“嗯。”秦元昭顺从地跟在苏暮吟身后出了书房。
苏暮吟依旧不搭理秦元昭，埋着头闷不做声地走在前面。
秦元昭疾步追上她，挡到了她的身前，问：“你真的愿意嫁给秦……不是，愿意嫁给我吗？”
“不然呢？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苏暮吟冷笑着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秦元昭的嘴唇嚅了嚅，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暮吟擦着他的肩膀过去，径直走到楼梯口。
红姨站在通往一楼的阶梯上，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你不能下去。”
苏暮吟没打算下去。
一楼的客厅里现在只有唐瑶和秦元弋两个人，她是疯了才会专门过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红姨这个表现，又让她很好奇。
“为什么我不能下去？”她问。
“不能下去就是不能下去，哪有什么为什么？”红姨不耐烦极了。
楼梯离客厅有点距离，苏暮吟无法看见此刻客厅里正发生着什么，只能隐约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
“哎——您不能往楼上去的！”唐瑶惊慌的叫喊声清晰地传来。
苏暮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正大步地朝着这边走来。
顾衍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苏暮吟，脸上的寒冰在瞬间消融瓦解。
“染染！”他高兴地叫一声，脚步再一次加快。
红姨得了唐瑶的命令，不让苏暮吟下去，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顾衍上楼。
趁着她愣神的空当，他已经一个箭步越过了她，直达苏暮吟身旁。
他握住苏暮吟的手，跨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你……怎么来了？”苏暮吟这才回过了神来。
“你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你，很担心。听你领导说，你跟你继父回京市了，所以我过来看看。”顾衍解释。
苏暮吟猜，这或许不是他来的真正目的。
不过，不管怎样，他来了，她就有救了。
唐瑶“噔噔噔”地跑上了楼，弯着腰扶着膝盖，不停地喘着粗气。
“纪总，您快离开吧！否则待会儿我爸妈他们出来了，您和姐姐都要有麻烦！”她着急地劝说道。
顾衍却置若罔闻。
“我本来就是过来找你爸妈的。”他说。
苏暮吟和唐瑶皆是一惊。
“你找他们做什么？”苏暮吟好奇地问。
“当然是……”顾衍神秘一笑，“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他说着，又扭头问唐瑶：“你爸妈现在在哪里？”
唐瑶紧闭着嘴不说话。
苏暮吟往书房的方向一指，“我带你过去。”
“好啊。”顾衍的手揽上了她的腰。
他俩一转身，差点撞上直愣愣地站在走廊上的秦元昭。
顾衍微微眯眼，“这一位是？”
苏暮吟为他介绍：“他是青橙影视秦文韬的儿子秦元昭，上过好几次新闻报道的，你没听说过吗？”
“秦元昭？”顾衍将秦元昭上下打量一番，“这位‘秦元昭’，与我曾经见过的那一位，好像长得不大一样啊。”
他的话让秦元昭的脸上现出了慌张的神色。
“可能之前你认错了人。”秦元昭说。
“认错了人吗？”顾衍犀利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脸上，叫他不自在极了。
“说起来……”顾衍隔着护栏往楼下望去，被独自落在客厅的秦元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楼梯，“刚刚与唐瑶小姐在一起的那位秦元弋先生，更像是当年秦伯父带着参加云天集团酒会的他的亲生儿子秦元昭。”
秦元昭的脸彻底的白了，苏暮吟和唐瑶则听得云里雾中。
“我说了，你之前认错了人。”秦元昭重复，音量比上一次更大，气势却显得更弱了一些。
秦元弋拖着肥胖的身子，花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爬上了楼来。
他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护栏上，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而他那双绿豆小眼，此刻正瞪得大大的，里头是全然的愤怒。
“你！”他指着顾衍，怒喝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快放开我老婆！”
空气中的温度在瞬间降了下去。
“谁是你老婆？”顾衍问，声音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秦元弋不怕死地用下巴指了指苏暮吟：“你现在搂着的那个！是我的老婆！你要是识相，就赶快把她放开！要不然，我搞死你！”
他的喘息声很重，说话断断续续的。
明明是在很认真地威胁人，被威胁的那个人却连一丁点的恐惧都没有流露出来。
“搞死我？”顾衍唇角上扬，眼底的寒意渐渐加重。
“好啊。”他俯下身，在苏暮吟的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故意发出“啧啧”的水声，“来搞死我。”他挑衅道。

116 不在乎
秦元弋活了三十年，从未有人敢像顾衍一样不将他放在眼中。
他气到了极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的横肉不断抖动。
他费劲地直起身子，小跑着冲到了顾衍的面前。
因其巨大的重量，他每迈出一步，众人都能够感受到地板的剧烈震颤。
顾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出手将苏暮吟往旁边推了一把。
“你躲远一些。”他吩咐道。
顾衍先前在奎因酒吧的赫赫战功苏暮吟仍记忆犹新，她并不替他担心。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她听话地往后退了两大步，躲在了秦元昭的身后。
秦元弋冲着顾衍的面门挥出了他那条粗短的胳膊，却在还有十多公分的地方被顾衍生生拦下。
顾衍捏住了他的手腕，过重的力道让他疼得“哇哇”直叫，刚刚的气势在瞬间瓦解。
秦元弋痛苦的表情分外狰狞，肉和五官都挤作了一团，眼睛差点消失在了肥肉的缝隙之间，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他们俩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原本在书房里的几人都被吸引出来。
从他们的角度，只能够看见顾衍的背影，以及被他“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的秦元弋。
秦文韬一下子急了，“做什么呢这是？”他大喝一声，疾步走上前去，将顾衍的手扯开。
“哪来的疯子，在别人家里动手打人？”他怒瞪着顾衍，却在看清他的脸的同时有一瞬的晃神。
秦文韬敢肯定，自己曾经见过这个“疯子”，还是在某个相对正式的场合，但他怎么也记不起具体的时间、地点，以及这个“疯子”的身份。
秦文韬一来，秦元弋就又有了底气。
“爸……”他正准备告状，被秦文韬一瞪，又连忙改口：“叔叔，他抢我老婆，还打我！”他气呼呼地指着顾衍。
秦文韬快被秦元弋给气死。
来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秦元弋小心说话，不要露馅，结果这蠢货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被人一激就把他的话全都给抛到了脑后。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责备秦元弋的时候。
“你凭什么打人？”因不确定顾衍的身份，秦文韬不敢直接对他做些什么，只能不痛不痒地谴责他。
“打人？”顾衍挑眉淡笑，“我只是正当防卫罢了，在场的诸位都有目共睹。”
“没错。”苏暮吟再次回到他身边，“是秦先生先动的手。”
秦元弋急着要说什么，秦文韬用眼神制止了他。
他扫一眼旁边的其他人，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元昭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唐瑶和红姨因忌惮着秦文韬的身份，都低下头装隐形人，不参与这一场“战争。”
了解到了真相，秦文韬不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却也半点退让都无。
只不过这一次，他追责的对象换成了苏暮吟：“小染，你和这位先生是？”
苏暮吟还没来得及开口，顾衍的手臂再一次缠上了她的腰。
“我是她的未婚夫。”他大声地宣布，生怕有人没听见。
在场的人全都呆住，唯独唐瑶握紧了双手，眼里闪过一抹怨愤。
“这是怎么一回事？”秦文韬震怒地质问站在最后的唐鑫、谢莺夫妇，“你们不是说苏暮吟没有对象吗，怎么跑出来一个‘未婚夫’？”
对于此事，唐鑫也毫不知情。他无声地将目光投向了谢莺，等待着她给大家一个说法。
谢莺快要被气死。
她自然是知道顾衍的存在的，因为这整件事就是她和唐瑶一起设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在苏暮吟和顾衍结婚之前将他们俩拆散。
她与唐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计划被苏暮吟拆穿，她们也会押着她嫁到秦家。可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顾衍会亲自找上门来。
“这中间可能有点误会。”谢莺强笑着编造理由，“苏暮吟这孩子一直待在海市，什么事都不爱跟我们说，我以为她一直没有带男朋友回来见我们，就是还单身一人……”
她把责任全都推到了苏暮吟的身上，但苏暮吟才不会心甘情愿地帮她背锅。
“我和昱恒的事，唐瑶全都知道。”苏暮吟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唐瑶的身上。
被点到名，唐瑶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众人。
“我……”她实在找不出借口。
早上在客厅里，她还为促成这一桩联姻而出谋划策过，没法假装自己对谢莺的计划毫不知情。
于是她只能用眼泪来博取大家的同情。
“是我太自私了……我只看到了公司眼下的困难，和两家联姻对公司的帮助，没有考虑过姐姐的意愿……我以为，姐姐在知道了爸妈的苦衷以后会同意的……”
唐瑶这一番话，听起来像是在承认自己的错误，可细细一品，更像是在暗示苏暮吟是头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家里的公司都遇上了需要卖女才能度过的困难，她却为了爱情不顾家人的死活。
若说苏暮吟先前还存了“唐瑶或许是无辜的”这样的心思，并且尽量不迁怒到她的身上，这会儿算是彻底对她寒了心。
“你确实很自私。”苏暮吟定定地望着她，眼里是明显的失望，“你明知道公司眼下有困难，明知道联姻可以帮助公司渡过难关，却在你自己单身的情况下，做出了把我推出去的选择。”
龌龊的小心思被她点明，唐瑶慌张地去看顾衍的反应。
顾衍始终冷沉着一张脸，目光随着苏暮吟而动，分不出半点来给其他人。
唐瑶嫉妒得发狂。
突然，她想到自己的手中还有一张王牌——
“可是！主动勾引元昭哥哥的人是姐姐你不是吗？你和元昭哥哥在床上……大家可是都看见了的！”
她的手机里甚至还存了一段录像，如果苏暮吟不承认，她还可以把录像放出来打她的脸。
苏暮吟没料到唐瑶会提起这个。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害怕她和秦元昭……被顾衍知道。
但顾衍表现得比她想象中要淡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