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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发，断姻缘。
沈晏清身形一滞，想夺过她手中的剪刀，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行。”
他看着那缕青丝，心情蓦然沉闷。
“锦衣卫指挥使断无休弃发妻的先例。”
他的话，让沈云姝呼吸微滞。
“大人不能接受那便换成休妻，妾身犯了七出之罪。”她忍着涩意淡然道。
沈晏清坐了下来，腰间的绣春刀和兵刃碰撞发出清鸣声。
“七出之罪，哪一宗？”他的语气，已然不悦。
沈云姝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涟漪。
“无子。”
沈晏清神情一愣，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他拧眉道：“不是说不提那事吗……”
沈云姝扯了扯嘴角：“不提，难道便不存在？”
当年，他们也是有过孩子的。
但那个孩子，死在沈云姝第一次目睹沈晏清在如意楼作乐的那天。
“姝姝，我只是喝多了。”
酒醒后的沈晏清不停解释，想将身怀六甲的她拥至怀中。
沈云姝抗拒，在推搡中腹部撞到了桌角。
血，流了满地。
那时的沈云姝，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满目萧瑟。
床边摆满了她为孩子缝的虎头鞋、小肚兜。
她满心期待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却被她的夫沈亲手扼杀。
回过神，沈云姝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眼眶一点点涩红。
“无子已成定局，望大人给妾身休书一封，自此相别离。”
重提往事，沈晏清的神色变得暗沉。
他看着眼前固执到铁了心要离开的女人，心情愈发烦躁。
“你莫要胡闹。”
他知道当年孩子的失去，对沈云姝的打击很大。
但事情早已翻篇过去，他们也说好不再提及。
为何此时要这般纠缠不休？
沈云姝看着他满眼不耐的样子，只觉得满心荒凉。
“我意已决。”她一字一句道。
音落，沈晏清心中的怒火彻底迸发。
他拽着沈云姝往西厢走去，常年握刀的手毫不怜惜。
“来人，将夫人关进西院！”
他的话，让沈云姝神色骤然大变。
“沈晏清，我不去西院。”她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惊恐来。
眼见一身飞鱼服的男人依旧没有停顿步伐，沈云姝的语气带着几缕微弱的哀求。
“阿清，我不想去……”
可那个男人不再说话，将她关进西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云姝凄楚地看着他的背影，亦看着渐渐被关上的房门，彻底绝望。
她不敢回头，不敢睁眼。
房间里，堆满了当时失去孩子时她做的绣品。
沈云姝趔趄地后退，踩到了柔软的棉布。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虎头鞋。
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精致鞋面，布满了灰尘。
沈云姝看着虎头鞋上寓意着平安的纹饰，心底一阵阵抽痛。
那细细密密的绣花线，犹如一根根透明的丝线，勒的她无法呼吸。
沈云姝瘫坐在门口，无力地捶打着房门。
“阿清，让我出去，阿清……”
可她哀泣的呼喊，永远也无法得到任何回应。
凉风吹拂过鲜红窗幔，将整个房间映成红色，像那日她丧子时流出的血。
……
翌日，沈晏清起床后，端着早膳来了西院。
一夜过去，那个女人往后应当会安分了吧。
这般想着，他走到了门口。
“姝姝。”沈晏清沉声唤道，“你可知错？”
房间内一片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沈晏清愣了愣，心中莫名一慌，急忙开锁推门。
一个身影从门后重重倒在他脚边，而那蜷缩的身子，布满血痕……

第五章得寸进尺
“姝姝！”
沈晏清手中的瓷碗摔落一地。
他顾不得其他，匆匆抱起昏迷倒地的沈云姝。
卧房。
大夫正在给沈云姝把脉看诊，一旁的沈晏清焦急不已。
床榻上面容憔悴的女人，向来挽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垂落几缕在额前。
挽起的衣袖，清晰可见白皙手臂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红色掐痕。
大夫细细诊断过后道：“夫人大抵受了刺激，老夫暂且先开一剂安神药，一切皆需夫人醒来再下定论。”
大夫走后，沈晏清就一直守在沈云姝床边，小心轻柔地给她喂下安神汤。
忽而，沈云姝低低呓语：“孩子，等父亲回来……穿娘亲绣的虎头鞋……”
听着她的梦魇之语，沈晏清的心狠狠一揪，带着细细密密的疼意。
这时，门外的小厮走了进来，小心翼翼道：“大人，如意楼的裴柔姑娘说要见您。”
“不见，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他有些不耐的回道。
一整夜，他就这样握着沈云姝的手坐了一整夜，听了一整夜的呓语。
孩子竟让她这般魔怔？
沈晏清有些恍惚，他记得当时小产之后，沈云姝只是在房间里呆了很久，并未有任何过激举动。
西院，是他们曾准备给孩子准备的厢房。
他将沈云姝关在里头，只是想告诉她，他们曾有过孩子，并非无子。
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沈晏清决定去那个西院看一看。
推开西院的门，他满目都是刺眼的红。
大大小小的虎头鞋堆叠在墙角各个地方，四周铺满红布。
沈晏清蓦地想起当时沈云姝流产后，管家汇报说用了很多布匹。
原来那些布匹绸缎竟是全部做了这些，孩子的失去对她的打击远比沈晏清感知到的大。
沈晏清的心狠狠一痛。
他们之间的交流从何时开始变得这般凝滞？
明明之前沈云姝一皱，他就会瞬间领会她欲言又止的那些话。
“叩叩叩”
门前小厮的扣门声打断了沈晏清的思绪。
“大人，裴姑娘来了府上，执意要见您。”
闻言，沈晏清眸底浮现一抹怒意。
这个女人，到底是得寸进尺了。
偏厅。
沈晏清看着侯在一旁的娇柔女人，语气带着些许厉色。
“怎么不等通报就这般急匆匆的进来了？”
“听说大人的岳母……”裴柔小心翼翼开口，挽上了他的胳膊。
“无碍。”沈晏清的声音冷硬，不想多提这个话题。
“大人，奴家虽在如意楼，可往先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清白女子。”
裴柔面露绯色，泪珠断了线似的打在沈晏清的手中。
“可眼下……”她复又开口说道，“眼下奴家已是大人的，不便继续呆在如意楼了。”
她眼里含着盈盈的泪水，怯生生的看了沈晏清一眼。
沈晏清久久未语，他抽开被裴柔挽住的胳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无妨，此事我来安排。”他沉声道。
“奴家沈过大人。”裴柔破涕为笑，扑在沈晏清怀中。
这滚烫的眼泪，让他无端想起了沈云姝。
她永远都是昂着头的，笑意浅浅，所有的笑意都盛在脸庞上的两点梨涡之中。
沈晏清心一颤，触电般推开了怀中的裴柔。
这时，下人急匆匆地跑来：“大人，夫人醒了。”
他一听，抬脚就要走，裴柔却拉住了他：“大人，奴家……”
“先回如意楼，本官另行安排。”他不耐烦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房间口。
沈晏清拂了拂身上的芙蓉香，正要进屋，却听到沈云姝在说话。
“翠云，把安胎药拿给我。”
说罢，她又起身想要拿柜子里的布和针线，言行举止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
沈晏清僵在原地，看向另一侧的大夫。
“她怎么了？”
大夫神色凝重：“夫人，像是发了癔症。”

第六章贵妾身份
“癔症？”沈晏清皱眉。
他还没细想，便看到沈云姝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阿清，你回来啦！”
她笑意盈盈地走来，轻拉起沈晏清的手放在自己腹部。
“阿清，你这次回来，宝宝有长大一点哦。”沈云姝伸手点了点他蹙起的眉心。
年少时常有的亲密举止，让沈晏清有如针蛰的甩开了手，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看着沈云姝，眼底的情绪起伏不止。
这种戏码她还要重复多少次，难道她心里就那么笃定自己不曾在意过孩子的离开？
“沈云姝。”他眉眼带着愠色，“这件事你还要提多少遍？！”
说完，他拂袖转身离去。
房间里回荡着重重的关门声，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沈云姝呆呆站在原地。
翌日。
沈晏清带着一身朝露之气回府。
刚要去找沈云姝，就听到后厨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下人们忙进忙出，不知在张罗什么。
沈晏清走近一看，蹙起了眉。
沈云姝正拿着锋利的刀准备切菜，握刀的手却有些不稳。
看到门口站着的身影，她笑着打招呼：“阿清，你回来了。”
沈晏清拿走刀，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这些事犯不着你来动手。”
“阿清，今日是你生辰，我往常都会做饭给你吃的呀。”
沈云姝笑得如沐春风，和几年前她第一次给他准备生辰宴时重合。
当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第一次下厨。
沈晏清怎么也劝不住，可沈云姝无论如何就是要做十道菜。
等她磕磕绊绊做完后，才腼腆说：“十道菜寓意十全十美，我想送给我十全十美的阿清。”
沈云姝第一次做的菜不算好，一碗菜里可以同时吃出来酸甜苦辣咸的滋味。
虽然如此，他也尽数吃完。
时隔多年，沈晏清对当年的一幕依然记忆犹新。
那是的沈云姝说：“阿清，我以后每年都做，下次肯定比这好吃。”
可，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为他洗手做羹汤了呢？
沈晏清不敢细想，转身离开。
第二日清晨，沈晏清路过花园时，又见到沈云姝在花丛之后踱步，时不时停下来左瞧右看。
“你这又是哪一出？”沈晏清走到她跟前，冷眼看着她。
沈云姝因沈晏清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
她顿了顿，似是鼓起勇气伸手抓住了沈晏清的衣袖，拉着他走远。
“阿清，你百合花过敏，我瞧着百合花开了，就想着挪远一点。”
闻言，沈晏清心蓦地一揪。
他想起了以前。
沈云姝最喜欢的便是百合，一次无意发现他对此花过敏后，他再也不曾从她那儿闻到。
那时的沈晏清，也曾问过她为何不再带她喜欢的百合香囊。
当时沈云姝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香囊再好，不及阿清半分好。”
他早就应该明白。
她对他的喜好熟记于心，可此刻的沈府早已没有一株百合花树。
沈晏清看着沈云姝，心底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
她是真的忘了？
回了书房，沈晏清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幕中。
他不敢妄自猜测，只默默盯着沈云姝的种种举止，想看出些许倪端。
这些天，裴柔一次次托人递信前来沈府，字里行间无不哭诉着在如意楼的日子难熬。
想到沈云姝的举动，沈晏清开口吩咐道：“叫裴柔过来。”
既然她沈云姝要演戏，那他就陪她演到底。
傍晚。
沈晏清进了沈云姝的院子。
看着为他悉心端来莲子羹的女人，他蹙紧了眉。
“我今日找你，是有要事与你商量。”
沈云姝微愣，耐心道：“可是锦衣卫又有案子要处理？”
沈晏清看着她，薄唇微抿：“我最近会抬裴柔进府，以贵妾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