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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静了，屋里只点着一盏青白小灯。
林心雅熟练的在平板上画出一只黑猫。
黑猫背着一把剑，臭屁又嚣张的站在一块石头上对安静趴着的纯白兔子说：“你能遇见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这是她的连载漫画《兔和猫》，第155话。
写出‘幸运’两个字，林心雅的头却猛的一疼，整个人一抽搐，笔拿不住，在幸运两字上狠狠划了一道。
她抬起头，鲜红的鼻血滴在平板屏幕上，老旧的平板闪了两下。
“糟了！”
林心雅顾不得自己，慌忙抽出纸巾去擦拭平板。

明天就是交稿日了，要是没稿子，这个月的稿费就拿不到了。

鲜红染透纸巾，她有些撑不住的往后靠，头顶青白灯光晃动在她发散的瞳孔上。
再过几天，她就要去做第一次化疗。
因为她的脑袋里，长了个瘤子。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反正老天就是让它长在了那儿。
真希望化疗有用……她还不想死。
她的漫画还没火；环游世界的计划还没开始；厉靳年……也还没喜欢上自己……
胡思乱想着，好半天，血终于止住了，林心雅又撑起身子拿起画笔，小心的将画错的地方擦掉。
她是个漫画家，虽然画了十几年，也只是混个温饱。
但这也是她唯一会做，并用来养活自己的技能了。
而且，她现在需要钱。
癌症，要治好大概要很多钱吧……
画完这一话，已经凌晨两点了，林心雅从书房小小的窗台望去，天色乌蓝。
她洗了个脸躺在床上，头却隐隐痛得睡不着，只能翻来覆去。
不知道厉靳年在医院怎么样了，急诊科真的好忙，他已经两天都没回家了。
结婚三年，他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只剩她一个人的家，就像婚前的日子，孤单得生寒。
只有心口含着一个人才会稍微温暖些。
实在睡不着，她起来熬汤。
窗外天色渐白。
早上六点，门口风铃突响，林心雅从厨房惊喜的探出头：“你回来了。”
门口，厉靳年一身白色，白衬衫，白西裤。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疲态，看着林心雅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诧异，但没有放在心上。
“我回来换衣服。”
他有洁癖，就算再忙，也要回家换衣服。
“我给你拿。”林心雅脚步轻快走向卧室。
这是常态。
但她并不生气，毕竟医生这个职业，总是免不了牺牲家庭时间的。
她一边拿衣服一边问：“医院最近这么忙吗？”
厉靳年接过衣服换上，淡淡说：“还好。”
其实他忙，只是因为他要升职了，之后就会成为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
但他觉得已经没必要对这个女人说了。
“有件事，我们商量一下。”
厉靳年的语气，说着商量，其实是习以为常的命令。
林心雅望着他，眼里带着笑：“怎么了？”
厉靳年看着她苍白脸上浮起的深深梨涡，眸光微暗。
“你之前说，如果我不想继续了，就放手和我离婚，还算数吗？”
猝不及防。
如冬夜一场骤雨，冻结了林心雅的全部感官。
许久，她听见自己说：“算数的。”
人们总是说，分手也要潇洒。
她的反应想来也足够潇洒，不像她曾无数次想过的那样，哭着挽留。
事到临头，这一刻，她只是突然清楚的知道。
——她没有挽留的资格。
厉靳年对她干脆的回答，微皱了眉。
却只是道：“那好，等我有空，我们找个时间，把婚离了。”
第二章相遇相知
林心雅望着厉靳年，一时回不了话。
三流漫画家和前途无量的医生，她和厉靳年，本该是无论如何都搭不上的人。
一场误打误撞的相亲，让她成了他的妻子。
厉靳年当初为什么会娶她，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是一见钟情。
厉靳年见林心雅只看着他不说话，有些不耐：“我还要赶去医院，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见他转身要走，林心雅不知该说什么，却突然想起了她厨房熬得汤。
“等一下。”她突然喊道。
厉靳年不耐烦的顿住脚步，转身看她。
熬了近四个小时的骨汤已经变得鲜美浓白，林心雅找出保温壶，装了满满一壶递给他：“熬了很久的，带上吧。”
见他不接，林心雅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本来就是给你熬的，总是熬夜补一补也好……”
厉靳年看了看时间，不愿再做纠缠，带上了汤。
灰暗天色氤氲，林心雅站在门口看着他背影离去。
如同往常，从不回头。
关上门，她收拾好厉靳年换下的衣服。
在洗衣机的涡旋声里，林心雅呆呆坐在沙发上，像一尊凝固了的雕像。
不知坐了多久，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林心雅拿起一看，是杂志社的编辑林海。
她连忙接通，林海不耐烦的催促声响起：“林心雅，稿子呢？怎么还没交来？”
林心雅一看时间，才七点。
但她没反驳，只是说：“我马上发给你。”
“快点。”说完，林海就挂了。
林心雅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没事的，她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打开平板，林心雅看着昨晚画完的漫画。
有人说，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只有邂逅。
《兔和猫》是她和厉靳年结婚后开始画的连载，也是她第一次画长篇漫画。
她期望自己是行侠仗义的黑猫，而厉靳年是治病救人的白兔，像故事里一样相遇相知……相爱。
可现实是，这只是她编织的一个自欺欺人的故事。
唇边溢出一个苦笑，她在黑兔的身后加了一句心里旁白：其实，遇见你才是我人生最大的侥幸。
将漫画发给编辑，林心雅打开新文档准备画下一话，可刚一动笔，平板上又滴落了几滴鲜血。
毫无征兆，只是刺目猩红。
抽出纸巾堵住鼻子，她有些怔然。
……流鼻血越来越频繁了。
到了晚上，厉靳年出人意料的回了家。
“你看看。”他拿着律师拟好的离婚协议，平静而漠然，像谈一桩生意似的。
“离婚后，所有的婚后财产一人一半，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
林心雅翻着合同，实际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在厉靳年不耐的眼神中，她心中涌起一个想法：“房子可以留给我吗？”
这是她和他的婚房，他们一起住了三年，她不想卖掉，也不想搬走。
厉靳年挑了挑眉，林心雅有些局促：“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钱，买你的那一半，可以吗？”
厉靳年定定看了她两眼，没问为什么。
“随你。”他淡淡道，“如果没什么其他问题就签字吧。”
他很忙，今天为了这件事难得请了假。
“明天一早，我们去领离婚证。”
说完，厉靳年就站起来准备去浴室。
青白灯光投射出他宽阔的背脊，林心雅突然觉得委屈，莫名的情绪上涌，她站起来。
“你和我离婚，是因为爱上其他人了吗？”
厉靳年顿了顿，话语没有犹豫。
“是。”
一个字，宣判了她爱情的死刑。
第三章做好准备
像当初领结婚证那样，离婚也是在一个不明媚的早晨。
明明还是工作日的早上八点，办理处外便排起了长队。
可这么多人里，林心雅发现，自己和厉靳年还是排在了第一。
九点，大门打开，两人坐在了婚姻登记员面前。
登记员检查过证件后，照规矩提问：“你们是为了什么离婚？”
厉靳年淡淡道：“性格不合。”
林心雅看着桌上交出去的结婚证，垂下眼睑：“……没有感情了。”
那个‘了’字，萦绕在她舌尖，似乎想制造一种假象，骗自己厉靳年曾对她有过感情。
登记员听多了这种理由，见厉靳年不停看手表，皱眉问：“有急事？”
厉靳年微怔：“抱歉，我十点还有个手术。”
登记员看看两人。
一个冷漠无比，一个心魂垂死。
他叹着气收起表格：“那行吧，离婚冷静期三十天，三十天后，你们准时一起来领离婚证，逾期就会撤回离婚申请。”
办理完，也才九点十八。
厉靳年习惯性的为林心雅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林心雅迟疑了一步，停下了。
“你快去医院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厉靳年只犹豫了一瞬，便关上车门，干脆的说：“行，我先走了。”
尾气喷在林心雅脚边，她目送厉靳年远去，鼻尖酸楚不已。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泪意，这时，一滴鼻血却滴了下来。
砸在地上，一滴又一滴。
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回事……”她有些慌乱，无措的蹲在路边，仰着头。
直到用完一包纸巾了，仍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