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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言欢简单的回答了记者几个问题，便以长途飞行，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采访。
记者不肯放过明显充满讨论和争议的陆言欢，硬是扛着摄像机一路追着拍到了车上。
“陆导，你是不是认识陆言欢？”
“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又同姓，这是巧合吗？”
“《癌症》的陆言欢角也是华人，你是出于什么关系才启用她的？”
……
陆言欢无视掉所有疑惑和不怀好意的声音，平静的关上了车门，
等到车子开出机场，陆言欢才放松僵硬的身体，疲惫的靠回椅子里。
在前面开车的舒烨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面露忧色，语气满是不赞同，“你这个阶段的疗程才刚刚结束，不该这么赶着回来的。”
陆言欢挑眉，理所当然的反驳，“下个月哥哥结婚，我作为妹妹，当然要出现。”
舒烨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所以承安知道你要回来，都想直接过来了。”
医生说过，陆言欢在恢复期的最关键时刻，最需要保持心情愉悦。
见她现在心情还不错，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陆言欢笑了笑，伸手打开车窗，眯起眼睛惬意的享受微风拂面。
转眼就是三年过去了啊。
这充满痛苦的三年里，曾经有多少次，她都以为自己再也呼吸不到家乡的空气了。
陆言欢感慨万分，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在机场看见的祁景深。
直到现在，她似乎还记得当时的感觉，那个眼神那么陌生。
才三年，他就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了吗？
舒烨将陆言欢送到了新置的公寓。
离开之前，忍不住又提醒她，“回来就意味着争议和攻击，宁宁，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
陆言欢毫不犹豫的回答，神情无比坚定。
舒烨见状，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越发的担忧起来。
陆言欢似有所觉，主动开口询问，“你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关于祁景深……”
“我看见他了。”
陆言欢迅速打断他，苦笑了一声，复杂而又难过的自嘲，“我发现他都已经不记得我了，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再重蹈覆辙了。”
舒烨闻言，微微皱眉。
有那么一瞬间，想告诉她真相——祁景深几年前出过一场车祸，虽然祁家遮掩得很严实，但这个‘不记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舒烨欲言又止了半响，终究还是沉默了。
人心都是自私的，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为了另一个不值得的男人险些付出生命。
如今他有了再进一步的机会，又凭什么要拱手让给情敌？
送他离开之后，她缓缓走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透过玻璃，深情的注视着对面商贸大楼的广告屏上投放的《癌症》的预告片。
再过半个月，由她担任导演和唯一陆言欢角的《癌症》就要在中国上映了。
这部写满了她的故事和心酸的作品，就是最好的回答。
陆言欢撩了撩及肩的短发，抚摸着耳后的凤凰纹身，眼圈一点点红了。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她也是从火里重生的。
如今取名‘凰’，既是暗示，也是在概括这些年的生死经历。
祁景深，你会理解其中的含义吗？
……
陆言欢在机场的照片被媒体放到了网上。
《癌症》在柏陆电影节上的斩获已经引起了不少关注，等到导演的照片一曝光，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是我的错觉吗，这张脸好熟悉啊。”
“这不是那个不可说吗？”
“死人还能复活？这是写小说还是搞迷信？”
网上众说纷纭，恶意揣测和维护国际大导荣誉的对立言论层出不穷。
陆言欢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或者说，她就算知道争议也会一概置之不理。
舒烨倒是在第一时间就联络了她现在的工作室员工，在不打扰她的情况下，迅速和水军公司对接，在舆论进一步爆发之前迅速制止了。
同一时间，在办公室里的何若曦，也在看各大媒体放出的机场图。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陆言欢根本就没有死……”
刷到这条评论的时候，何若曦倏地攥紧了鼠标，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之捏碎。
即便不甘，她也不得不承认心里对陆言欢的妒忌与在意。
她那张脸早就被刻在了脑海里，不需要对比，就知道那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为什么？你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死而复活，太可笑了……”
何若曦脸色惨白，喃喃自语着，愤怒的将笔记本合上，在办公室焦急的走来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叫来助理，阴沉着脸吩咐，“立刻去联系这位新回国的陆凰导演，就说我有一个非常好的剧本要跟她谈！”
第二十二章
“姐，我们现在没有这位导演的联系方式啊，她之前太低调了。”
助理面露难色，小心翼翼的提醒她。
别说是他们，现在恐怕整个圈子里都没人有这位导演的关系。
毕竟，在今天以前，这人根本就低调到连作品获奖都不出席领奖的程度。
何若曦闻言，神情狰狞了一下。
旋即又恢复平静，冷笑了一声，语气讥诮：“她要是真有那么低调，就不会一出现就闹得人尽皆知，我们没有就去找，去买，总之我要尽快见到她，如果办不到，你就走人，还有意见吗？”
她声音轻轻的，异常温柔，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彻骨生寒。
助理敢怒不敢言，只能怀揣着满肚子怨念去想办法。
陆言欢接到经纪人电话的时候，正在和大哥吃饭。
听到经纪人在电话里说到何若曦名字的时候，面色顿时怪异起来。
陆承安坐在她对面，将她的神色变化一扫而尽，忍不住关心：“出什么事了？”
陆言欢摇摇头，言简意赅的回复了经纪人，同意见一面，让她去约见面时间。
挂断电话，才对一脸担忧与好奇的大哥解释，“何若曦想找我合作。”
“什么？她怎么有脸！”
陆承安语气惊愤，想起她刚刚的答复，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冷静分析，“她看到你的照片了，分明是不怀好意，你不该答应她的。”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陆言欢失笑，安慰他，“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不会吃亏的。”
陆承安皱眉，“可是……”
陆言欢打断他，无奈提醒，“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以后我和何若曦还要在一个圈子里，总有遇上的时候，现在主动出击总比猝不及防遇上的时候失态好，你说是不是？”
陆承安眉头紧锁，面色明显是不赞同。
阿舒这三年不在国内，可他却看得清楚。
何若曦能在他妹妹出事不到一年，陆祁两家合作未断的情况下，让祁家长辈不顾名誉受损，执意订下她和祁景深的婚约，如此深沉的心机与手段，阿舒远不是她的对手。
他越想越担忧，见她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忍不住提醒她，“宁宁，你知道祁景深和她已经订婚了吗？”
陆言欢瞳孔微缩，握着筷子的手倏地用力，关节发白。

她怔怔的看着哥哥，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鼻咽癌最严重的那段时间。

陆言欢眼眸轻颤，眼底有水光闪烁。
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才勉强找回理智，声音干涩的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
陆言欢闻言，心脏狠狠的抽疼起来，这一瞬间仿佛被万剑穿心了一样，痛不欲生。
见状，陆承安于心不忍，却还是坚持道，“我就知道你始终放不下他，可……他真的不爱你，别强求了好不好。”
陆言欢用力攥紧手指，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强忍下眼泪，冲着哥哥笑着点头，“好，我不强求。”
强扭的瓜不甜。
这个道理，她三年前就明白了。
只是，总有那么一点不甘心，想要亲眼瞧瞧在没了自己这个最大的‘阻碍’后，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事实证明，没了她，好像真的皆大欢喜了。
……
陆承安最终也没拗过陆言欢。
和何若曦约定的见面时间在第二天上午。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经纪人定的地方竟是当年何若曦第一次带着《月光下的你》的剧本找上自己示威的那家。
陆言欢抵达时，何若曦已经点好东西在那里等她了。
隔着一点距离，她依然能看见这个女人精致的妆容和穿戴，是那种不经意的刻意。
又是来示威吗？
向她彰显这些年的幸福，顺便再借机试探她的底？
陆言欢眯了眯眼眸，不动声色的思索着，不疾不徐的朝位置走了过去。
何若曦早已经注意到了朝自己走过来的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想要透过看清楚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像。
可惜，陆言欢戴了口罩。
她抽了张纸巾将面前的椅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才慢条斯理的坐下，拉下口罩。
“不好意思，我有点洁癖，看不得脏东西。”
何若曦眼瞳微缩，眼中闪过惊惧。
像……
实在是太像了，或者应该说一模一样。
所以，她是死而复生的陆言欢吗？
何若曦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紧了紧，心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念头，面上却含着浅笑，温声解释，“这里的环境其实非常干净，陆……导这么做，负责打扫卫生的员工恐怕要倒霉了。”
这是要道德绑架她了？
几年不见，还是只会这些见不得人的软刀子么……
陆言欢扯了扯嘴角，掩去眼底深处的嘲弄，漫不经心的接话，“做服务业的，总会遇到刁难的客人，我就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语气非常冷而快，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何若曦闻言，秀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心中开始动摇。
不像……
比起视频照片里的死板，亲自接触才发觉，陆凰和陆言欢除了长得一模一样之外，根本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她无论谈吐还是气势，都非常强势，而且看她的眼神很是高高在上。
这种眼神是绝不可能在陆言欢身上出现的，她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她的眼神宛若在看一只蝼蚁一般……
被看轻的滋味让何若曦心中暗恼，但她并未因此放松对陆言欢的警惕。
面上却依旧是得体的微笑。
“陆导说得对，只是我向来心软，看不得别人受欺负。”
陆言欢扯了扯嘴角，懒得理会她的内涵，直接了当地进入正题，“听说你有个剧本想给我看？”
她话题转变太快，以至于何若曦表情空白了两秒，才赶紧将剧本推到她面前。
这一趟，试探是真，但是想找她合作也是真。
这些年，她写了太多太多的作品，出彩的却寥寥无几。
她有种预感，如果让陆凰来拍自己的剧本，她一定可以拿奖！
这样，她的名气地位又能更上一层楼，以后就不用靠景深来注资了……
原本对她还颇有微词的祁家长辈，到时候也会另眼相看的。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眼前这个人是不是陆言欢，反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陆言欢丝毫不知何若曦的野心勃勃。
她敷衍的翻了翻剧本，眉头微微蹙起，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嘲弄。
她昨晚临时查了查何若曦这些年的作品，内容全都是悬浮又狗血故事。
而这个扬言花费时间精心打造的剧本，居然还没跳出从前的框架……
凭这个剧本就想跟她合作，真不知道是该说她自信，还是没有自知之明。
见她始终沉默不语，何若曦皱了皱眉，特地出声提醒，“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陆言欢闻言，难得露出震惊的神情，“这么简单的剧本，哪里会有不懂的地方？”
她平平淡淡的一句反问，落到何若曦耳中却格外刺耳，有种自己精心准备的作品被看轻，被羞辱了的感觉。
她紧紧攥着手指，深吸了口气，才勉力维持住微笑解释，“我在里面埋了大量伏笔，这是为了后半程剧情走到高潮时反转……”
陆言欢直接打断她，轻笑了一声，“何女士，我想你大概误会了什么，我不是看钱拍戏的人。”
顿了顿，又不疾不徐的将刚刚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恕我直言，你的作品让我觉得你不适合做编剧。”
说罢，她径自起身，准备离开。
何若曦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再也顾不上伪装出来的涵养，拦住陆言欢，愤怒的呵斥，“你根本就不懂这个故事，你只是想羞辱我，你……”
陆言欢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开始还真没打算羞辱人，会答应见面只是想看来试试何若曦的底，局势会变成这样，她也很无奈，不过……
“我是真诚的建议，听不听在你。”
何若曦脸色阴沉，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故作不经意的将袖口往手肘的方向重重一扯——
露出一截莹白细腻的皓腕。
陆言欢眉头一皱，垂眸瞥了一眼，心中好笑。
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没忘记再三确认自己的身份，是她小瞧何若曦了。
何若曦死死盯着攥着的手腕。
她记得新闻上报道过的，当年一次拍摄时器材爆炸，铁片在陆言欢手上留下了很深的一道疤。
为什么没有？
难道，她真的不是？
何若曦脑海里浮过无数悬疑，最终放下了陆言欢没什么破绽的手，面不改色的道歉，“抱歉，是我失态了。”
“没关系，何女士今天失态也不是一两次了。”
陆言欢扬扬眉，从容的越过她朝外走去。
她刚出咖啡厅，一辆黑色的宾利立刻驶到面前停下，车门从里面打开，露出舒烨丰神俊朗的侧脸。
不等她问，他便主动解释了来意，“不放心。”更担心你会和祁景深遇上。
不过后面这句，他藏在了心底。
陆言欢眯了眯眼，审视了他片刻，笃定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话音落下，车厢内一片寂静。
宾利缓缓启动。
他们的车子刚刚驶出去，一辆法拉利便紧跟着停下来，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轮廓线条分明，面色分外冷厉的脸。
从他身上泄露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势完全掩盖了那张不俗的面孔，令人心生胆惧，不敢直视。
与此同时，坐在宾利车里的陆言欢怔怔的望着窗外，眼眸微不可察的湿润了几分。
刚刚那是……祁景深吗？
他来得这样巧，原本是来替何若曦撑腰的吗？
“我回来，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吗？”
陆言欢冷不丁的出声，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舒烨剑眉轻蹙，视线不动声色的扫过她紧紧压着的右手手腕。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里曾经有一条很深的疤，半年前她特地找最好的整形医生做了祛疤手术。
明明那个时候就决定好了要回来，后来的一切都只是顺理成章，现在怎么开始动摇了？
是因为祁景深吗？
舒烨眼眸微暗。
诚然，他心里忌惮、嫉妒着这个男人，但要让他在这时候点头，趁机说服她离开，他办不到。
他爱陆言欢，只想坦荡的争取，而不是以这种近乎挑拨，落荒而逃的方式强留她在自己身边。
想通了这点，舒烨眼中压抑了数日的那些浓云尽数散去。
他勾了勾唇角，主动安抚，“这是你的家，没人有资格叫你离开，另外……”
他喉咙滑动了一下，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声，才沉着声一字一顿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想和祁景深有个了断，我会等你的。”
……
咖啡店里，何若曦面色苍白，眼眸楚楚可怜的盯着祁景淮。
从陆言欢一离开，他便从离他们不远处的绿植后面走了出来。
“你觉得，会是她吗？”
祁景淮沉默许久，才轻轻摇头，谨慎的道：“不像。”
何若曦委屈的咬了咬唇，“所以……”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祁景淮冷沉着声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明明一直就在等这句话，但他说出来之后，何若曦脸上还是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不忍，故作姿态的犹豫，“她毕竟是无辜的，而且阿舒才是景深名义上的妻子，我是那个第三者，我不能这么坏……”
说着，她崩溃的捂住了脸，指缝间泄露几声痛苦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