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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
徐大阳一幅状况外的表情，我轻叹一口气问道。
「大阳，你说你娘我有几个儿？」
「一个。」
「你说我死后的这些钱都归谁？」
「娘，你别说这……」
「回答问题。」
「我。」
「那你媳妇儿有几个兄弟姐妹？她平日里对她那哥哥如何？她要是以后帮着她哥来抢房子怎么办？」
王桂春有一个亲哥哥，和徐磊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她哥哥那家人好吃懒做。
一大家子人连一个挣钱的都没有，靠着父母留下来的积蓄和王桂春的接济才勉强过下去。
他们那家人就和吸血虫一般，一旦要是让他们抓到了机会，不把别人吸干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我死死的盯着徐大阳。
他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不过瞬间眉头又皱了起来。
「娘，您说的虽然在理，但我觉得桂春不是那种糊涂的人。她这些年帮了她哥不少，但每次都是和我商量过的。她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以后帮着她哥来抢我们儿子的房子。」
那可说不一定。
以前我不知道，但从我嫁过来这两年的观察来看，王桂春暗地里没少她那吸血虫哥哥。
明面上的已经不少了，暗地里的更多。
我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
「行吧！既然你坚持，那就加上她名字。你们今天晚上就好好的算一下还差多少，这种事情拖久了夜长梦多。」
我说完便回了房间。
关灯之后，我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趴在墙边听隔壁的动静。
老房子隔音不好，加上夜深人静，一丁点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小声嘀咕了很久。
可能是知道我同意加她的名字，王桂春的语气明显的高兴了很多，说话嗓音都大了起来。
「你去把存折拿过来，我们算一下首付还差多少。」
「这么晚了……还是……」
「我妈好不容易松口，趁热打铁，到时候她改主意就麻烦了。」
「我……那个你看了先别激动，我现在就去拿……」
说实话，隔着一堵墙我都能听出王桂春的心虚。
她能不心虚吗？
这两年她暗地里帮了她哥哥不少，三五百的都不说了。
有几次拿了个信封装着，虽说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看那厚度至少也是一两万。
见我发现了，她也不心虚，说这些都是借的，以后她哥会还的，还警告我别去乱说，影响家庭合睦。
「这钱怎么少了这么多？」
隔壁毫无疑问的传来徐大阳的质疑的声音。
「徐磊媳妇儿离婚那里不是分了一些走，这么多也正常啊。况且徐磊媳妇儿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的，家里有座金山也要被她败光！你可别诬陷我，我平日里省吃俭用的，可没乱花……」
她越说声音越小，我在隔壁听得也怒火中烧。
王桂春个死老太婆，以前住一起的时候就各种折磨我。
现在都离婚了，还不忘往我身上泼脏水！
「王桂春！家里面的开销都是记了账的！徐磊离婚的时候账本还拿到法院去看过的，她花了多少我心里没数？这可是二十多万的钱！你说你是不是拿去给你哥了！」
徐大阳咆哮的声音差点震聋我的耳。
我揉了揉耳朵，心里高兴得想拍手叫好。
刚结婚王桂春便开始记账，里面记录了家里面原来的存款有多少，我和徐磊每个月交给了她多少，和平日里的生活开销，一笔一笔的全都记在里面。
徐磊的工资比我高，她记账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我占她家的便宜。
没想到现在这账本居然成了拆穿她的证据。
真是天道好轮回，王桂春，你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上床准备睡觉。
过了没多久，隔壁传来一阵争吵伴随着砸东西的响声，隐约之中还有种愈演愈烈的架势。
「吵他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徐磊在床上狠狠的砸了一拳，整个房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以前我在这个家的时候，所有的矛盾都指向我。
结婚两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徐大阳和徐磊这对父子冲王桂春发脾气，心里别提多痛快。
从离婚到现在，这一晚是我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上。
这一夜，有的人也注定是一夜无眠……
有热闹看，我自然不想睡懒觉，起了个大早。
王桂春在忙活着做早饭，徐大阳板着一张脸正在看电视。
我的视线从徐大阳的脸上又移到了王桂春的脸上，差点笑出了声。
我只知道王桂春偷摸着拿钱给她哥，但具体是多少我也不清楚。
如今看这两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想必肯定不是什么小数目。
我掏出巴掌大的老年机无聊的摆弄着。
徐磊今天要去上班，一大早便在厕所里面捣腾。
公公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视频道，始终没有找到满意的。
恍惚间，我似乎又回到了离婚前的生活，也是这样。
只不过在厨房忙碌的人不是王桂春，是我。
我工资比徐磊低，所以我应该多干家务。
我是媳妇儿要孝敬公婆，所以要多干家务。
我身体素质不好，为了强身健体，所以要多干家务……
当初一个连厨房都不进的人，现在居然能够一人做出两桌菜。
可悲吧？
如今连多想一下都觉得恶心的生活，我却真真实实的煎熬了两年。
吃饭时，徐磊看到两人脸上的伤一愣，随后便低头吃饭。
徐大阳冷着一张脸，我和徐磊都没有说话。
饭桌上只有王桂春一人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难得一见的给徐大阳夹菜，关心的语气中充满着讨好的意味。
我知道，她不就是想让徐大阳帮她昨晚的事情瞒下来。
不过，她越是想要什么，我就越不想让她如意。
「大阳，昨晚让你们算账算好了没？」
「妈，您先吃饭，这个事情不着急。我们后面慢慢说。」
王桂春抢着接过话，说话时还心虚的瞟了一眼徐磊。
「大阳，娘问你话呢。」
徐大阳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昨晚……」
他话刚出口，啪的一声，王桂春一筷子打在了他手上。
「多吃菜，都说了吃饭不讨论、」
王桂春还是笑盈盈的模样，徐大阳的脸色却瞬间黑了下去。
「不讨论什么？不讨论你胳膊肘往外拐？不讨论你偷摸着帮你哥？」
徐大阳将筷子往桌上一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王桂春怒道。
「王！桂！春！你这些年各贴补你哥，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背着我们拿了二十万给你哥！那可是我们儿子挣来的钱！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二十万！
我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极力控制自己兴奋激动的神情。
王桂春呀王桂春，你也有今天。
我带着看热闹的心看向他们。
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的紧张，像那弦上绷紧的弓弩，稍不注意这利箭便会破风而出，带着最冰冷的金属，刺入敌人的心脏。
一声清脆的陶瓷撞击地面的声音传来。
徐磊不可置信的看向王桂春，脚下是撒了满地的豆浆和破碎的陶瓷，一片不堪。
「妈，你把家里面的钱拿去给舅舅了？」

他缓缓起身，随后又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瘫坐回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着。

「当初栀栀就和我说，你偷着拿钱给舅舅。我还不信她和她大吵了一架，觉得她就是想要自己管钱，觉得她变了，没想到……」
他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要知道我们离婚的那天他可是眼都没眨一下，如今过去好些日子了，倒是开始煽情起来了。
离婚前我们确实因为这个吵过一次。
我给他说他妈背着我们拿钱给他舅舅。
当时徐磊不相信，觉得就是我在蓄意挑拨，目的就是不想上交工资。
「宝贝，你听妈妈解释。那个贱女人就是想要挑拨我们的关系，才故意那么给你说的。那些钱是你舅舅借走的，以后会还的。」
徐磊嘲讽道。
「还？他这些年借走的钱他有还过一分吗？」
「儿啊，你要相信妈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王桂春明显的急了，她想要抓徐磊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我拿什么相信你？你说你对栀栀好，却一口一个贱女人的喊她。你说让我们上交工资，存钱给我们买房子，转头就拿二十万给你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啊？」
徐磊摔门离开，王桂春则被他吼得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徐大阳也出门了，一桌子的狼藉就摆在那里无人收拾。
我当然不会去收拾，打开电视悠哉悠哉的看着。
许是电视声音嘈杂，王桂春回过了神。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恶狠狠的看向我。
「是你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她指着我，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婆。
「是我又怎样？我是大阳他娘，你能拿我怎么样？」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最是能击痛人心的。
曾经你对我所说的话，现在一字不差的还给你！
「你……你……」
她指着我，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我无视她，直接回了房间。
起太早来看热闹了，这会儿去睡个回笼觉。
回想和王桂春刚才发疯的模样，我心中忍不住嗤笑。
才这么一点就受不了了？
这才是刚开始呢，好戏还在后面……
那次的事情之后，这个家里面就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再提那件事，可是徐磊和徐大阳对王桂春的态度那叫一个冷淡。
买房的事情她也没再提了，整日里笑嘻嘻的忙东忙西的，看着好生勤快。
不过王桂春要是肯这么安分守己那就不叫王桂春了，消停了没几日便又开始作妖了。
她大嫂给徐磊介绍了一个女子，说比徐磊大一岁，但是是个公务员，工作稳定性格也好。
人家不要车不要房，就是想找个对她好的。
我忍不住扶额，得勒！
又一个恋爱脑。
见面的地方选在了一个很是豪华的酒店，装修得金碧辉煌，菜肴也做得精致小巧。
就是……
量太少了吃不饱！
双方父母约到这个地方见面。
那女子长得小巧可爱，看着很是文静。
王桂春拉着她的手，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小静啊，你嫁到我家来，以后我待你就像是对待亲闺女一样。」
「小静你多吃点菜，你看你这么瘦，阿姨看得都心疼了。以后你来我家，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小静长得真是好看，这手呀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那笔杆子的手。」
王桂春的彩虹屁不断，反观徐磊倒是一句话都没说，低着头一直扒饭。
他将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狮子头夹走，还没放入碗中就被我截了胡。
「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吃一顿少一顿，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吃。」
我安慰他两句，快速的将丸子解决掉。
结婚两年，在外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有时候下班回去累到倒头就睡，睡醒了这顿饭还是等着你来做，不仅没人体谅你，还要遭受诸多抱怨。
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的吃她一顿，这一桌菜五千多，但凡少吃一口都是亏了！
王桂春那边还聊得热火朝天，一口一个小静的喊人家，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开始谈论婚后的事情了。
不过，这拍马屁的话谁不爱听呢？
看那女子那一脸娇羞的状态，就看得出来目前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一顿饭吃到接近了尾声，王桂春掏出一个红包，正准备给那女子的时候被我拦下了。
我轻咳一声，挺直腰板，看向那女子，正色道。
「在这房间里我也算是长辈了，我问你几个问题。」
「奶奶，您问就是。」
她笑了笑，眼睛里透出一股清澈又单纯的光。
到底是没经历过婚姻的，所以才笑得这么愚蠢。
「你在家洗衣做饭？你家的地谁拖？知道家附近的菜市场在哪儿吗？平日里的生活用品、柴米油盐知道怎样买最划算吗？」
「洗衣服有洗衣机，扫地平时我妈扫，菜市场我不知道在哪儿，平日里都是我爸去买菜做饭的。生活里用的这些东西也都是他们在买，我爸妈对我可好了，从小爸妈就不让我碰这些，说让我好好读书就行了。」
她说话语气中流露出一丝骄傲，她爸妈也是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显然他们没有理解我问这话的深意。
我无视王桂春想刀人的眼神，拉着一张脸开口。
「这可不行！我孙子的衬衣都是名牌的，必须手洗。而且我家的媳妇儿必须要孝敬公婆，洗衣做饭，扫地整理房间必须样样都会。况且你工资比我家徐磊少，每个月也交不了多少，我家可不养闲人。」
「什么意思……」
那女子愣了一下。
她父母倒是先反应了过来，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我女儿不是你家的老妈子！你家缺保姆去保姆中心找，都是些什么人呢！」
说完便拉着他们女儿要离开。
「亲家，别误会……」
「谁和你是亲家，别恶心人！」
王桂春想解释，结果人没拦住，被推了一下还差点摔倒。
她喘着粗气愣了两秒，随后发疯似的去掀桌子。
五星级酒店的桌子就是不一样，她脸涨得通红都没能将桌子掀翻，气得她将桌上的碗碟全都扫落。
白玉般的碗碟噼里啪啦的摔得到处都是，我在心里面默默数了数。
两个……
五个……
十个……
「是你，对不对？你个死老太婆，平日里看着对谁都慈祥，其实呢？想着法子的来折磨我。是不是要弄死我你才甘心？我今天和你拼了！」
她像是一只杀疯了的野狗，拿着一块碎瓷片就冲着我冲过来。
还没靠近我，便被徐大阳给抱住了。
「你疯了！那是我娘！」
「死老头，你帮着她是不是？」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折腾，不知过了多久徐磊大吼了一声。
「都住手！」
一场闹剧终于停歇了。
我看了看满地的狼籍，以及桌上仅剩的几双筷子，想到了进来时在门口看到的小提示。
本店采用的都是上等陶瓷碗，若有损坏，皆按原价赔偿。
看这情况，没个三千块钱是走不了了。
「奶奶，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回过神我才发现，徐磊正在问我，语气中还带着厌烦。
王桂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捋了捋脸上凌乱的头发，一副看你怎么解释的神情望向我。
我不慌不乱，喝了一口手里唯一幸存的茶，才开口。
「我有说错什么吗？栀栀嫁到我们家不就是这么做的吗？我记得这些家规当初还是你妈订下的，既然是我们徐家的家规那结婚前就应该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等到以后结完婚了才说，万一人家女娃不同意，你还想离几次婚？」
「我……」
徐磊的神情逐渐变得柔软，垂眼思考我说的话。
王桂春一看坐不住了，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
「别听她的！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好，你觉得妈会害你吗？反倒是这个死老太婆……」
「妈！那是奶奶！你说话尊重点。」
徐磊呵斥一声，打断了她说话。
「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我相信你是为我好，但奶奶说的也有道理。我相信这世上会有明白您的好的女孩子的。」
他语气坚定，仿佛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那肯定的，小静这女娃不识趣，不明白你妈的良苦用心，总会有人理解你妈的。」
我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尤其是「良苦用心」这几个字说得格外的重，说完便拿着拐杖离开。
「大阳，过来扶我。」
因为之前借钱的事情，徐大阳心里对王桂春有了不满，现在两人打了一架，更是看不顺眼。我一喊，他便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给王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