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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求婚肯定会失败，他甚至想南枫会怎样抱歉又歉疚地跟他道歉辜负了他的好意。
但是，她几乎什么都没说，就拒绝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在桑胤衡身边久了，控场能力极佳，能把任何控制权都紧握在自己手里。
这婚，他好像求了，又好像没求。
南枫穿过两个街口就到郁华了，苏郁的车也随后就到，从她身边开过去。
南枫知道苏郁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他以为自己没看上他。
南枫说的是真话，她喜不喜欢他真的不重要。
如果对方爱她，她毫不犹豫地嫁。
可重要的是，苏郁爱不爱她，南枫一眼就看得出来。
充其量是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可以娶回家做老婆。
但是，谈不上爱。
桑夫人的威逼利诱再加上点好处，苏郁就顺水推舟娶了她，从此平步青云。
这是南枫猜想的，但就算不是百分百正确，也八九不离十。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她和尚小昂躺在学校草地上看星星，她说以后要是嫁人就嫁爱她的，非她不可的。
尚小昂问，为什么不是她爱的？
如果相爱就更好了，但若不是，那就选爱她的。
尚小昂问她为什么，南枫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总觉得，她爱不爱一个人不那么重要，她从来都是把自己的情感放在后面。
也许是南枫不留痕迹地拒绝了苏郁，有点伤了他的自尊心。
一下午南枫都没见到他。
南枫没说破的原因，是还想在郁华干下去。
她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就算不为这几个工资，也得有个事情做，总不能真的变成桑胤衡的金丝雀。
临下班的时候，南枫收到了一大捧玫瑰。
有多大一捧呢，好几个快递员抬着，连办公室门都进不来。
这样的大手笔，又浮夸又高调，南枫不用看花里的小卡片就知道是谁。
小孙她们都过来看热闹，玫瑰太香了，南枫不花粉过敏的，稍微离近了一点都打了好几个喷嚏。
土虽然土，俗虽然俗，不过场面是恢弘的。
小孙八卦，悄悄拿起小卡片看了看落款，小声跟身边人说：“是泰丰的小开安少呢！”
“南秘书很多有钱人追的。”
“苏总也在追她，不过我看没什么希望。”
本来是同事们八卦看看热闹，但好死不死地刚好苏郁从走廊那头过来。
他应该是听到了同事们的话，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一下。
同事们见状四散躲开，走廊里只剩下南枫和苏郁，俩人中间隔着磅礴的花束。
苏郁应该想笑，但没笑出来，连表情都有点僵硬。
他跟南枫点点头，正好这时，桑胤衡的电话打过来了。
他语速很快，声音很低：“晚上我回来吃晚餐，等我。”
南枫错愕，她还没说话，那边桑胤衡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她握着电话一句话都没说，苏郁看着她，忽然笑了：“桑胤衡打来的？”
南枫未置可否，他又走过来拿起花束上的小卡片看了看，低着头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可别被桑胤衡看见了，他会揍安少的，安少挺可怜的，他只是个炮灰。”
苏郁说完了，又跟她笑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南枫能感觉到下午拒绝他，苏郁挺介意的，所以刚才说的话都有点夹枪带棒的。
他说安辛丑是个炮灰，也是在说自己，仿佛南枫脚踩几只船，哪个都不可能收脚，但哪个她都不坐。
南枫幽幽地叹口气，找了个男同事帮她把花束搬到后楼梯口，这么个大家伙挺碍事的，搁在哪里都挡着路。
老张在郁华门口等她，直接把她带回竹馨苑。
家里的厨师已经把饭做好了，葱油鸡的香味在院子里就能闻得到。
花园中间有个玻璃房，佣人把饭菜都端进玻璃房里。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一仰头就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夜空。
桑胤衡一直是个很浪漫的人，但南枫知道他的浪漫应该是来自于那个女生。
一切准备好了，桑胤衡也回来了。
他回屋里换了件衣服洗了手，就走进玻璃房。
他今天心情看上去不错，还顺手在花园里摘了一朵金茶递给她。
花很香，花瓣金灿灿的。
南枫接过来放在桌上，桑胤衡微笑着让佣人找个花瓶插起来。
“我总是觉得，很美的花，一朵就很美了，太多了反而会眼花缭乱。”
桑胤衡坐下，给南枫夹了块鸡。
南枫知道他在含沙射影安辛丑，可见安少下午送花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竹馨苑的厨师做的一手好饭。
桑胤衡口味清淡，今天的菜系应该是广东菜，每道菜都是原汁原味，酱油都少放。
南枫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是嘴里淡出鸟来。
桑胤衡看出她菜不合口味，让大厨去给南枫做几道下饭菜。
不一会辣子鸡上来了，她兴致缺缺地在一大堆辣椒里寻找鸡肉，放在白瓷盘子里，一颗颗摆的整整齐齐。
桑胤衡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就乖乖地把那些鸡肉吃掉，辣的嘴唇都红了。

吃完饭，桑胤衡让人把餐桌撤掉，又让人搬进来两张躺椅，和她并排躺着看着星空。
说实话，桑胤衡的确会享受，南枫还是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夜幕低垂，仿佛一张巨大的幕布向南枫笼罩下来。
很温柔的夜色，却压的南枫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放在藤椅的扶手上，她感觉到桑胤衡的手掌轻轻包住了她的手。
她一动不动，像是被点了穴，眼睛直直地看着天空。
玻璃房的四周环绕着彩灯，亮起来的时候一闪一闪，不会特别耀眼，免得抢了星星的风头。
这里实在是美，美得让人不敢用力呼吸。
可南枫却觉得，这个玻璃屋像个巨大的鸟笼。
她这只金丝雀被关在其中，飞不出，逃不掉。
桑胤衡陪她到十点钟，送她回房间就要走了。
南枫知道他应该去医院，桑夫人最近情况不太好，桑胤衡这样孝顺的人整夜陪着，走之前，他扶着南枫的肩膀，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南枫没作声，也没反抗。
她温顺地像只被圈养的宠物，只差向主人摇尾巴了。
“早点睡。”他低声叮嘱：“郁华那里随你，你要是在这里待着闷你就去玩玩。”
南枫靠在门口，看着桑胤衡转身极速下楼的背影，迅速地在楼梯上消失不见了。
南枫这才仿佛轻嗤地笑了笑，之前的抵抗像个笑话，她这回是真的被桑胤衡给养起来了。
南枫转身回房间，轻轻合上门。
不轻不重，咔哒一声。
桑胤衡听见了。
他不是没感受到南枫的沉默，她消沉了一个晚上，连话都懒得说。
他也知道南枫在想什么。
南枫在等他跟自己解释。
他上了停在门口的车，顺手给苏郁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同时，他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当苏郁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的时候，桑胤衡喷出一口烟，淡淡地告诉他。
“别再打南枫的主意了，你什么动机她心里都明白的，苏郁，拿着我妈给你的钱离南枫远点。”
电话那端，苏郁的声音很郁闷：“桑胤衡，你才要离南枫远一点，如果不是你，你妈妈会把南枫当做敌人？你既不想跟你妈抗争，又不肯放掉南枫，桑胤衡，你凭什么？”
“这是我的事。”桑胤衡又吸了一口，觉得这烟味道有点冲，直接用手指头将烟头捻灭了，丢进了车载垃圾桶里：“苏郁，我不崇高，你更不光彩。如果你清高一点不收我妈的钱，你大可以站在
苏郁心里是不服气的。
桑胤衡知道。
虽说小时候寒暑假经常一起玩的，但大家身份不对等。
每次一起玩的时候，苏郁父母都会把他拉到一边嘱咐他，跟桑胤衡玩的时候一定要让着他，不论做什么。
所以，他们一起踢足球，打篮球，甚至下棋，苏郁都让着桑胤衡。
桑胤衡也没让苏郁让着他，可他骨子里的自卑，桑胤衡帮不了他。
一来二去的，桑胤衡觉得跟他玩的没意思，后来就渐渐和他玩的少了。
既然大家不是一个阶层，在一起玩大家都别扭，那就各玩各的好了。
桑胤衡到桑夫人的病房，已经快十一点了。
几个特护换着班，眼睛都不敢眨。
见桑胤衡来，小声汇报桑夫人的情况：“今天夫人胃口还不错，吃了小半碗粥。”
桑胤衡走到床边，桑夫人已经睡着了。
他在床边坐下来，把被子帮她掩好，侧目看到床头柜上的汤桶，眉头蹙了蹙。
“方之璇来过了？”
“是。”特护赶紧回答：“方小姐傍晚来的，给夫人带了汤，不过有点油我没给夫人喝。”
“下次别让她进来。”
特护有点为难：“我们不好拦着，上次跟她一起来的方家二小姐会骂人...”
她们还没说完，忽然桑胤衡回头向她们一瞥，特护就立刻噤声了，悄悄退到外间。
每天晚上桑胤衡都会来亲自陪桑夫人，特护们就睡在外间的沙发上。
其实医院里有医生有护士还有特护，桑胤衡完全可以不用来。
桑胤衡心里明白，他妈妈撑不了多久了，虽然医生说的隐晦，但现在桑夫人既不能做手术，保守治疗也已经对她没什么用了，回天乏术。
面对死亡，桑胤衡总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但他知道他留不住所有渐渐消亡的生命。
他注视着母亲灰白的面容，以前是每周两三次透析，现在已经变成每天透析。
身体里的血液从机器里过一遍，再回到身体里。
每天这样循环，只为了让她的命在这个世界上久一点。
桑胤衡又是大半夜没合眼，稍微有点困意，天空都泛鱼肚白了。
稍微眯瞪了一下，醒来的时候桑夫人也早早地醒了。
她没什么精神，气若游丝，嘴唇都是暗紫色的。
桑胤衡语气寻常地说等会陪她吃完早饭再走。
桑夫人握住了桑胤衡的手，用力捏了捏。
桑胤衡准备起身拧个热毛巾给桑夫人擦脸，她忽然说：“胤衡，你恨不恨妈？”
桑胤衡的后背僵了僵，桑夫人声音很虚弱，但是语气仍然是坚定和强硬的，她说：“不管你恨不恨我，我都不后悔做那件事，如果再给我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那么做！”
桑胤衡还是没说话，但他的手指已经在桑夫人的手心里凉了下去。
片刻，他回头唤来特护：“打点水来给我妈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