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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的开篇:洁白的雪(白洁)全文免费阅读_地狱的开篇:洁白的雪全文阅读

分类: 故事  时间: 2023-01-06 15:31:18  作者: fanbeib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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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将毕生积蓄都拿了出来,无论是用药,还是设备,都用最好的。
手术那天,我跟学校请了假,一个人坐大巴到市里,用平时攒的零花钱买了顶帽子。
妹妹要做开颅手术,一头漂亮的长发都被剃光了。
她这人爱漂亮,一定用得上这份礼物。
等头发长回来了,我就和从前一样,给她编小辫子,再簪上花,牵着她的手招摇过市,听别人一句夸奖。
这样想着,我的心情就像那些飘在空中的彩色肥皂泡,在阳光下膨胀、发光。
到医院的时候,爸妈守在手术室外面忧心忡忡,甚至没有发现我来了。
我有点儿生气,所以没有叫他们,只是抱紧怀中的礼物,静静蹲在角落里等。
妹妹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小脸惨白,很是让人心疼。
爸妈的眼睛像是长在了她身上,脚步随着她的病床渐行渐远。
我站起来想要跟过去,却被另外一群推着急救床经过的人不小心撞倒在地上。
手掌擦破了皮,流血了。有好心的护士路过,给我上了点药。
我道谢后一个人朝妹妹的病房走去。
爸爸坐在 ICU 门口低垂着脑袋,满脸疲惫。
妈妈终于看见我了,走过来抱了我一下,轻声问:「什么时候来的?」
我抬头正对上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忙将贴了纱布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笑笑说:「就刚刚。」
医生说妹妹的手术很成功,我很高兴,什么委屈都忘了。
说实话,这三年来白雪的病就像一根绕在全家人脖子上的绳索,紧紧扼住了我们的咽喉。
如今,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了。
可没想到,这根绳索骤然收紧,将生机一点点从人的身体里剥离。
醒过来的是一个越发不可控的白雪,并伴有更严重的暴力倾向。
爸爸被砸破了脑袋,妈妈在一旁哭。
好几个医生一起上才将她制服。
我看见自己送的帽子被她撕得粉碎,扔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耳边都是肥皂泡吧嗒吧嗒破掉的声音。
专家说妹妹的情况比他想象中复杂,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
其实家里已经没钱了,支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用。
可如果就此放弃,之前的努力又都白费了。
父母合计着把房子卖了,再借些钱,终于凑够了手术费。
钱财可以再赚,只要能救妹妹,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并无异议,甚至比从前更加体谅父母。我努力学习,不让自己出半点差错,以免惹得他们焦心。
那一年我初三,考上了县里最好的私立高中。
可高额的学费和住宿费,已经不是这个家庭负担得起的。
我自愿放弃了心仪的学校,选择了一所离家最近的普通公立高中。
父母欣慰地夸我懂事,我想他们心中定也是愧疚的,只是实在无暇顾及我了。
我总是保持乐观的心态,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后来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背叛我们的是什么呢?
是希望啊。
我高中开学那一天,妹妹恰好第二次手术。
爸妈在医院里忙碌,我自己一个人办理了入学手续。
看着校门口搂着孩子不舍离去的家长,我开始恍惚,视线也一点点变得模糊。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泪水早已打湿了脸颊。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再多坚持一阵就好了。
不承想,厄运却怎么都不愿意放过我们一家。
手术后,妹妹没有任何好转,甚至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再也听不到她精灵一般美妙的歌声了。
父亲跟医院讨要说法,却只得到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答复:「没人保证过一定能治愈。」

所有操作合规,院方无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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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付不出住院费用,妹妹被迫出院了。
原先的房子已经卖掉了,我们租住在一栋别人家废弃的破瓦房里。
接连的打击下,父亲一夜白了头,母亲也大病一场。
但我们仍旧没有一个人向苦难低下头颅。
妹妹发病的时候,就用绳子把她绑住,等清醒了再松开。
我们开始尝试接受并适应这样的生活。
白雪醒着的时候总是很乖,喜欢听我给她讲童话故事,从不会抱怨我们剥夺了她的自由。
我常常想: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折磨一个天使一样美好的女孩呢?
家里新租的房子面积不大,只有两间卧室,我和妹妹共用一间。
她的手脚长期被绑,留下了深深的红痕,我特别心疼,晚上总是抱着她一起入睡。
我们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亲密无间。
日子虽苦,但习惯了之后,也渐渐能品出一丝甜来。
直到高三寒假的一个雨夜,意外发生了。
我在半夜里惊醒,发现身边空荡荡的。
转过身,恰好看见白雪直愣愣地站在床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看。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
「小雪?」我轻轻唤了她一声,尝试去触碰她,结果发现她手里握着把菜刀。
刀芒在黑夜里发出寒光,迅速向我劈过来。
我下意识惊叫出声,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热黏稠的液体已经喷涌而出,覆盖了视线。
那把菜刀砍在了我的脑袋上,若没有及时躲闪,恐怕早已命丧当场。
「姐……姐……」白雪突然恢复清醒,磕磕巴巴喊我,眼中满是惊恐。
我疼得发不出声音,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爸妈闯进我们房间的时候,恰好看见白雪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她接受不了自己砍伤我的事实,自杀了。
我们俩一起被送进了医院,我的头缝了 18 针,这道疤痕至今隐在我的头发底下,狰狞可怖。
妹妹身上有多处摔伤,但好在伤势不重。
我们的房间在二楼,加上房屋矮小,距离地面不高,下雨天泥泞的路面也减缓了冲击力。
所以她保住了性命。
由于白雪随时随地可能发狂,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破坏力比从前更高,村里的人担心她跑出来伤人,建议我们把她送去精神病院。
可家里没钱,再说我们也不放心将她一个人扔进那种地方。
父母迫不得已,把绳索换成了铁链,将她日日夜夜关在房中。
我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主动要求仍旧与妹妹同住,方便夜里照顾她。
其实每每关灯,四周陷入黑暗,我听见铁链咔哒咔哒的声响,都会止不住颤抖。
我好害怕,但我不能告诉爸妈。
此后再无好眠。
但这个时候,我仍未想过要妹妹死。家里的经济条件本就不好,给我们姐妹治伤又跟村里人借了些钱,生活越发拮据。
爸爸整日守在苹果园里,小心照料果树,想着等到来年苹果熟了,卖个好价钱。
妈妈会接一些工厂的手工私活,贴补家用。
他们常把「知足常乐」挂在嘴边,日子再苦,也从不放弃希望。
2014 年夏,我顺利考上了大学,全家人都很高兴。
我们家似乎终于得到上天的垂怜,迎来了新的希望。
却从没想过,绝望向来善于伪装。
暑假的时候,有个青年路过我家进来讨了碗水喝,结果发现了白雪。
他叫梁川,介绍自己是个记者,正在四处游历取材,想给妹妹写篇报道,让更多人看到她的苦难。
爸妈本来是不同意的,他们的意思很明确,「不想让白雪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梁川非常有耐心,一点点给我们分析利弊。
他说:「事情曝光之后,白雪的事能引来社会大众关注。知道的人越多,能获得帮助的概率就越大。」
爸妈动心了。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个男人,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透出的精光,让人有些不舒服。
但这是妹妹的机会,我没有立场拒绝。
那天梁川留宿在我们家,爸妈拿出最好的酒菜招待了他,这一顿的花费够我们全家吃一个礼拜了。
他给妹妹拍了照片,采访了爸妈,临走时信誓旦旦说:「等着好消息,苦日子要到头了。」
我们其实不怕苦,只是希望妹妹过得比现在好一点。
为什么这小小的心愿,就这么难实现呢?
几天后,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了那篇标题为「被铁链锁住的人生:花季少女为何被囚?」的文章。
作者避重就轻,丝毫不谈及妹妹的精神疾病,反而大肆批判父母罔顾智障孩童的尊严。
爸爸尝试联系梁川,却发现对方早已更换了手机号码。
于是,我们又联系了报社,得知这篇文章是转载的。
梁川根本就不是一个正经的记者,他自己运营博客,经常发些猎奇的报道。
我用爸爸的手机找到了他的微博,上面还有他上传的音频文件。
一段是妹妹的,她说话结结巴巴,勉强能听清几个词:「难受……我难受……」
还有一段是我爸的,他在咨询募集善款的事情。
我记得这段对话,话题是梁川挑起的,我爸只是顺势询问,最后还强调了,筹钱不是目的,最重要的是看看有没有办法治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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