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苏瑾宋云深小说知乎》小说免费阅读-苏瑾宋云深小说全文
分类: 作文
时间: 2023-01-07 01:25:05
作者: yangyongjun
海风带着一丝咸腥味，浪花翻涌着拍打在海岸上，岸边不远处种着绵延一整条海岸线的广玉兰。
宋云深的目光落在看不到头的海平面线上，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瑾瑾，春天是个好季节，你喜欢吗？”
他知道没有人会回应他，他只是一路推着苏瑾的轮椅沿着海岸线走。
“我们就在这个季节，结束吧。”他的语气很轻，“我会陪着你。”
一阵风轻轻拂过，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意。
“啪嗒——”枝头的一片广玉兰花瓣惊落，打在苏瑾肩头。
一朵怒放的花残缺着凋零在风中。
宋云深看着那片花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花落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十八章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下来。
只是意外的是，他到家的时候叶怀宇还没有走。
桌子上还放着几道正在冒热气的菜，叶怀宇坐在一边，在等他回来。
见他进门，他依旧笑道：“傅先生，您回来了，吃晚饭吧。”
宋云深愣了愣，看着叶怀宇却问：“你会剪头发吗？”
叶怀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宋云深真的拿了一把剪刀出来。
他下意识结过宋云深手里的剪刀，点了点头。
宋云深这才把苏瑾推到跟前，找来毛巾围住苏瑾的脖子。
“你帮我给她剪短一点头发，我剪得不好看。”
叶怀宇看着眼前的苏瑾，心里有些难受。
叶怀宇一直知道他有个姐姐，刚生下来不久就被人抱走了。
父母找了这么多年，前两年终于找到一点踪迹，后面又下落不明了。
如果真的是命运使然的话，这个跟他母亲长得相似的女人会不会就是他姐姐？
他很忐忑，有点高兴，却又害怕。
高兴的是他可能真的有了亲姐姐，害怕的是，他姐姐难道真的成了一个植物人。
今天他已经把苏瑾的毛发送去做检测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这是头一次叶怀宇这么近距离的打量着苏瑾。
并非是他多疑，而是世界上能跟他母亲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实在太难得。
“傅先生，剪好了。”他收好剪刀，看苏瑾的模样也精神了不少。
宋云深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是很满意的。
他冲叶怀宇微微颔首，然后又抱着苏瑾上楼。
叶怀宇皱眉，忍不住叫了他一句：“傅先生，今天不吃晚饭吗？”
宋云深还是没有理会，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虽然他和宋云深不熟，但他隐隐觉得今天的宋云深有些不对劲。
寂静的房间里。
宋云深给苏瑾换了一身洁白的婚纱，亲手给她画过妆才让她的脸上有了一点气色。
他把苏瑾放在床上，铺好婚纱，然后给自己换了一身礼服西装。
“瑾瑾，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们把婚结了吧！”他说着，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院子里的花浇过了，晚上的月亮也很好，连风都清爽得恰到好处。
没有人理会他，他就抱着苏瑾到阳台上的双人沙发上坐下。
他将苏瑾揽在怀里，眼睛出神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明明皎洁可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明天我们再去看一次大海吧，我们就长眠在那里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是他眼中没有丝毫波动，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
……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叶怀宇刚起来，他就看见宋云深带着苏瑾出门。
“傅先生，这么早您要去哪里？”他看见宋云深一脸疲惫，显然是一夜未眠。
可宋云深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里，你想住多久都行。”
说完，他把苏瑾带进了车里，一路往海边驶去。
叶怀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医院打过来的。
“叶先生，经过鉴定，您和那位苏小姐确实存在血缘关系，报告会晚点出来，但是结果是无误的。”医生用十分机械的口吻告诉他。
可这一句，瞬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原来，苏瑾真的是姐姐！
来不及多想，他在门口拦了一辆车就跟着宋云深出门了。
第十九章一切都结束了
A市春天的海边还有些冷，海边也没有什么人。
从宋云深住的小镇到海边只有几分钟的车程，海水是天空的蔚蓝色，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可这海边的广玉兰才正是开花的时候。
宋云深像往常一样，推着轮椅上的苏瑾沿着一路的广玉兰，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散步。
只是，以前他总会一个人跟苏瑾说些什么聊聊天，但是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走了多远，海岸线蜿蜒在前头，出现一片断崖。
宋云深看着断崖的方向，眼神愣愣的。
他抱起轮椅上的苏瑾，一步步走上前。
到断崖边上的时候，他往下看了看，这里的海水很寒，也很干净，是他看了很久的地方。
海风吹得苏瑾的头发有些凌乱，宋云深替她理好，站在崖边温柔道：“我不会再让你没有尊严的活着了，我知道，你也不喜欢。”
“我不折磨你了，你也别折磨我了好不好？”宋云深将她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前走。
叶怀宇找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吓坏了。
“傅先生，不要！”他慌忙要跑上前。
可是宋云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脚步没有停歇。
在他没有看到的瞬间，他怀里的苏瑾，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宋云深眼里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一片大海，他的脚步缓慢且沉重。
真的不想再等一个没有希望的奇迹了，他在被绝望一次一次的打倒，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不是不愿意一辈子照顾苏瑾，而是每次看到这样的苏瑾，他都觉得无比痛苦。
植物人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他无法想象，像苏瑾那样骄傲的女人，怎么能忍受这种连自己排泄都不能控制的日子。
没有尊严，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究竟还算是活着吗？
身后，叶怀宇焦急的呐喊。
宋云深是感谢叶怀宇的，只是晚了，他想是不是死了她就能见到活蹦乱跳的苏瑾了？
他不得而知，迈出了最后一步。
一脚踏空，他只能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跌。
苏瑾在风中翻飞的头发挠得他的脖子痒痒的，他忽然像是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大致当年瑾瑾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他将怀里的苏瑾抱得更紧，嘴角终于绽出一抹由衷的微笑。
终于，结束了，终于，解脱了。
“噗通——”宋云深的身影沉入湛蓝的大海，溅起一朵浪花便没了踪迹。
叶怀宇一急，忙拨打急救电话。
他看着恢复平静的海面，心中闪过一丝若有所失的怅然。
……
大抵就连宋云深本人都没有想到，他还能睁开眼，他还能活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手边挂着吊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忽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医院，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苏瑾的影子。
他疯了一样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扶着床沿就要往外跑。
正巧叶怀宇推门进来，忙扶住了他。
宋云深一把揪住叶怀宇的衣领，双目赤红：“瑾瑾呢？她在哪？”
叶怀宇眼神一暗，指了指走廊最里头的那间病房：“她在那里。”
宋云深这才松开他，跌跌撞撞跑过去，脸色却是白的吓人。
门被猛然打开，宋云深站在门口就看见苏瑾带着氧气面罩躺在床上，床边的医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医生，她怎么样？”宋云深跑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那医生叹了一口气：“病人肺部积水，想必痛苦万分。可她身体衰竭，我们不好施救。”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在宋云深耳朵里，他觉得他的天都要塌了。
为什么他会活着，为什么不能死，为什么命运还要折磨他的瑾瑾？
他将手里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最后他撑着床沿走上前，把手伸向苏瑾的呼吸面罩。
他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他恍惚听见苏瑾在低泣着，不自觉的，他眼里噙满了泪，手也不住在颤抖。
如果活着这么痛苦的话，他怎么忍心让她更痛苦？
最后，他还是将氧气面罩取了下来，医生在耳边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了。
他只能听见耳边心电仪发出一声刺耳的滴声，跳动的曲线变成一条直愣愣的绿线。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可是他知道，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他看见苏瑾的眼角掉下一滴眼泪来。
第二十章恍若隔世
可是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总是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当心电仪发出那一声尖鸣之后，床上的苏瑾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开始本能地恢复呼吸，心脏开始微弱地跳动。
医生都有一瞬间的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快！送急救室！”
一片嘈杂以后，病房变得安静变得空荡。
宋云深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种恐惧感和前所未有的欣喜一起袭上心头。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奇迹真的出现了，他真的等来了。
三年里，上千个日日夜夜的煎熬，终于没有白费。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跟她一起沉入海底了。
人面对极度的大喜大悲，往往是瞬间难以接受的。
宋云深一下失了力，瘫坐在病房的椅子上，他很想笑，可是声音到嘴边变成了哭声。
太苦了，这三年的每时每刻都太苦了！
很多个瞬间，他都快要被那样无望的曙光逼到崩溃。
眼泪从他眼眶掉落，是一颗喜极而泣的眼泪。
急诊室外的灯好像亮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宋云深等在门口，眼神灼灼看着门口，终于等到医生出来。
“傅先生，恭喜，苏小姐很快就要醒了！”医生脸上的笑容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他心里那块沉沉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真的要醒了！
可他再没有太过激动的情绪，他只是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愣愣看着急救室的方向。
只是，他的手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手术结束后，苏瑾被转进了重症监护室。
虽然宋云深不方便去看她，可是却知道她在渐渐好转，已经心满意足。
“傅先生，吃点东西吧。”叶怀宇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找到他。
他看向叶怀宇，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
如果不是叶怀宇把他们从海里救出来，也许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叶怀宇把手里的便当递给宋云深，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傅先生，我有事想跟您说。”
宋云深看了他一眼，似乎能将他的心思看透：“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住在那里。”
他想，瑾瑾也一定会很喜欢这个跟她长得这样相似的少年的。
更重要的是，也许多一个人，在苏瑾醒来以后，他们的关系会没有那么僵硬。
叶怀宇张嘴，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对上宋云深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
四月终是走到了尽头，五月的第一天，A市下了一场大雨。
雨后天晴，市里大片的广玉兰都已经全开花了，风中淡淡的香味十分好闻。
也是在五月的第一天，苏瑾醒了。
再睁眼，恍若隔世。
从地狱里走过一遭以后，她显得更加平静，或者说，已经没有了丝毫活气。
“苏小姐，您今天可以离开重症监护室了，傅先生已经在外面等了好几天了。”说话的护士小姐很年轻，语气轻快得像枝头的小黄鹂。
苏瑾有些木讷地扭过头，看见窗外的阳光有些晃眼，她想着护士小姐嘴里的傅先生。
半晌，她才记起来，哦，是那个男人啊。
她没有说话，愣愣看着窗外的阳光发呆。
原来，她连死亡都是这么奢侈的事情。
因为当了太久的植物人，她身体的大部分肌肉已经萎缩，除了上半身能动以外，腿脚跟本不能随意控制。
回到普通病房的第一时间，苏瑾躺在床上第一个见到的却不是宋云深，而是叶怀宇。
看着这个陌生却又长了一副跟自己有些相像的脸的少年，她沉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打量着这个少年，脑海中搜寻了一圈，也没想起来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叶怀宇从身后拿出一捧向日葵到苏瑾跟前，脸上笑得温柔又阳光。
他把向日葵塞到苏瑾手上，轻轻唤她：“姐姐，很高兴见到你。”
第二十一章妙不可言
也许真的是睡得太久了，苏瑾的脑子还是有点反应迟钝。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良久，才露出一个还算礼貌的微笑，她张口，声音很是沙哑：“先生，你认错人了。”
可看着面前叶怀宇一脸真诚，她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没有认错，你叫苏瑾，我叫叶怀宇，你是苏家领养的女儿，也是我们叶家丢失的女儿。”
叶怀宇从身上找出那一份已经被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甚至攥得有些发皱的鉴定报告递给她。
苏瑾看着这一份鉴定报告，恍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里，她又有了一个弟弟。
她想，如果过去的一切都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揪心的玩笑，而如今又给了她一个漫长的白日梦。
当然，她接受这个鉴定，但她不是自来熟，况且那一颗已经迟暮的心大概也不会觉得有多惊讶了。
她平静地收好那份鉴定报告，又把它还给叶怀宇。
手里的向日葵开得很灿烂，是她喜欢的样子。
“你好，怀宇。”她冲他微笑，黑暗的角落，裂出一条缝来，透进一丝光亮。
叶怀宇自然是开心，一整个上午都在绕着她转，一会儿给她讲笑话，一会儿给她弄吃的。
病房里不时有风吹进来，苏瑾看着进门的方向，除了医生和叶怀宇，再也没有人来过。
对于她沉睡的这三年，她只知道，这三年都是宋云深在照顾她的。
而对于宋云深抱着她跳海的事情，所有人都闭口不言。
“姐，别看了，傅先生不会来的。”叶怀宇看着苏瑾的眼神，柔声道。
她收回眼神，只淡淡摇头：“我只是看外面的天气很好，我好想出去看看。”
叶怀宇问了医生，得到医生的允许才带着苏瑾去医院附近走走。
他像宋云深一样，推着轮椅，带她走在微风徐徐的小道上，阳光撒下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苏瑾闭上眼，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广玉兰花香，忽然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在无数个她沉睡的瞬间，她都曾经在记忆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怀宇，你爸妈是什么样的人啊？”她忽然问起，岔开了自己的记忆。
当然，叶怀宇的爸妈，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听叶怀宇说起，他怎么找到她的时候，她也不由感叹，世上所谓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叶怀宇沉吟了片刻，才一脸认真道：“姐，其实爸妈很爱你的，你被人带走的那些年，他们从没放弃过找你。”
这样的话，她应该也是感到安慰的。
原来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有人一直是在牵挂着她的。
她静静感受着阳光，嘴角上扬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其实，我已经跟爸妈说找到你了，他们都很想见你……姐，你想见他们吗？”叶怀宇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苏瑾没有说话，眸子微垂着，阳光在下眼角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她像一潭寒湖，心里好像已经翻不出什么波澜了。
半晌，她轻轻摇摇头：“以后再见吧。”
叶怀宇是个很贴心，并且是个很会尊重她意见的人。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她总会想到为她而死的苏城，她的心里沉甸甸的。
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上天给她的另一份礼物呢？
“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前面买瓶水来。”叶怀宇停下脚步，把轮椅停在了一棵广玉兰树下。
苏瑾点点头，静静等在原地。
头顶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簌簌而下，落在苏瑾的头顶，带着一股暖意。
她愣愣抬起头，一片树叶被风吹了下来，缓缓往下落。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它，可是她的手不够长，有些够不着。
于是她下意识的起身，却忘了她的腿是不能动的，轮椅一滑，她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摔过去。
她没有惊呼，只是认命地往地上摔去。
可是下一秒，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她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抬眼果真看见宋云深的脸。
第二十二章恨都不能纯粹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瞬。
在苏瑾醒过来到现在，她想过无数种跟宋云深再见的画面，她料想到这样的情景，却又没料到是这样猝不及防。
她看着宋云深，没有说话，脸色更是沉寂得像一潭静湖。
宋云深也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把轮椅扶起来，然后将她抱起来放在轮椅上，动作熟练而又轻柔。
然后，他推着轮椅往叶怀宇的方向走去，可是苏瑾抓住了旁边的转轮，让轮椅又停了下来。
宋云深愣在了原地，苏瑾靠坐在轮椅上，头却微微垂了下来。
耳旁好像一瞬间只剩下风声，就连阳光洒下来都带着一股凉意。
良久，到底是宋云深先开了口：“瑾瑾，这里风大，我带你过去。”
可苏瑾仍旧死死抓着转轮不松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气氛有些沉闷。
最后，宋云深沉沉叹了一口气才道：别恨我，恨一个人会很累。”
苏瑾没有回应，直到她听见宋云深渐远的脚步，她才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放开了转轮。
她整个人靠在轮椅上，整个人都觉得无比疲倦。
也许，她确实应该像宋云深说的那样，去恨他，去怨他。
可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恨，事情就很简单了。偏偏，她对他的感情里掺杂了太多，连恨都不能纯粹了。
最黑暗的时光，她想过要以死亡结束这痛苦的一生，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如今再睁眼，仿佛世事变迁，她感觉到她的心也跟着变得苍老，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情感了。
那以后的几天，宋云深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一直都在身边。
她睡觉的时候，会感觉到有一双悲伤的眼眸一直在看着她。
有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人在抚摸她的头发，有人在耳边温柔的跟她说话。
告诉她，今天新闻出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跟她说夜里的星星多明亮。
可是每次她醒过来，只能看见窗纱在微风中微微晃动着，黑夜里，她看不见一个人影。
终于，在五月中旬，苏瑾出院了。
尽管她的腿还是不能自如活动，但是坚持复健的话，过正常人的生活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A市，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由叶怀宇带着她回到她所谓的家。
那是一幢看着不怎么豪华的小房子，门外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很多花花草草。
屋子外有一条宽敞的回廊，春天在那里晒太阳应该很舒服。
打开门，她闻到房子里有股很香的饭菜味，厨房的方向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看见宋云深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宋云深是不会做饭的，想不到三年时间，他也能亲自下厨了。
苏瑾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任由叶怀宇将她推到电视跟前，给她放着电视。
可是苏瑾没有看电视的心思，转头细细打量着这个房子。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房子被布置得很温馨，是她喜欢的样子。
“姐，吃饭了！”叶怀宇端着碗筷出来叫她。
她愣了一瞬，没有拒绝，缓缓推着轮椅过去。
宋云深给她布菜，盛好饭，最后却坐在了一个离她视线最远的地方。
苏瑾不说话，端起饭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也许是头一次跟她吃饭，叶怀宇显得格外高兴，她也不扫兴，浅笑着跟他搭话。
全程只有宋云深一句话没有说，他也只是很简单的吃了两口饭就上了楼。
楼上的脚步声来来去去响了很久，宋云深才下楼，手里抱着的都是她的东西。
他没做声，只是把东西拿到一楼的房间一点点又摆放好。
忙到傍晚，宋云深才终于忙完，叶怀宇也正好去楼上洗澡了。
苏瑾就坐在客厅，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没有打开的电视上。
宋云深走出来，把电视打开，调到那个熟悉的综艺节目。
里面的人笑得很开心，轻快的音乐，搞笑的画面常常都得人捧腹大笑。
苏瑾沉默看着，面无表情，就像从前无数个她还是植物人的夜晚一样，没有反应。
宋云深照常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他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根烟，可他刚放进嘴里，看了一眼苏瑾，又把烟拿下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苏瑾的眼神愣愣看着电视，忽然开口：“谢谢。”
第二十三章从没真的认识过你
原来，时间会把曾经最亲密的人最终分割开，变成一个陌生的存在。
宋云深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谢谢这两个字会这么刺耳。
他跟苏瑾在一起道现在，从来没有说过谢谢这样的字眼，因为太过陌生了。
他身子一震，嘴角却是强挤出一抹苦笑道：“瑾瑾，我认识你十几年了。”
认识她十几年了，他们不是陌生人，不要演绎这样客气的桥段。
苏瑾不由自嘲一笑：“对啊，十几年了，我也从没真的认识过你。”
她曾经真的以为，宋云深会是这辈子对她最好，最爱她的男人。
可是原来到头来，就是这个人把她推进了寒渊，把她生命的最后希望也掐断。
宋云深一时哑口，想必是这些年，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苏瑾不知道的时光里一一跟她说完了。
他甚至连一句愧恨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这三年，他说了太多了。
所以，他发觉，语言太轻了，他根本没有办法用一句对不起来弥补过去对她的所有伤害。
宋云深听见轮椅咕咕滚在地上的声音，他看着苏瑾已经自己进了一楼那间卧室。
房间开了灯，房门被轻轻关上。
他这才收回眼神，起身去了外面的回廊，他坐在门口，眼神晦暗。
良久，才又摸出一根烟来，点燃，然后寒吸了一口。
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苏瑾，哪怕这个苏瑾已经不属于他了。
经历一场死亡，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
比如说苏瑾的曾经，又比如说，过去三年的痛苦等待。
世间事，除了生死，不过都是闲事。
“傅先生，有时间吗？我们谈谈？”不一会儿，叶怀宇推开门出来，笑着问他。
对于叶怀宇是苏瑾亲弟弟这件事情，刚开始他知道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可后来也只觉得是命运使然。
如果那天在檐下避雨的是旁人，又如果叶怀宇跟苏瑾长得不像，那一天他都不会留下这个少年。
他吐出烟圈，语气淡淡的：“嗯。”
叶怀宇不过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模样，脸上一股少年气，但说话办事已经很沉稳了。
“傅先生，我知道您很喜欢我姐，但是这几天看我姐对你的态度好像并不是很好，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希望她能开心起来。”
宋云深手里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叶怀宇只能接着道：“我真的很感激您的照顾，但我还是想带我姐离开这里。”
“不行！”这三年来，宋云深鲜少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他按灭了手里的香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做什么都可以，可以不理他，可以不爱他，但唯独不能离开他。
他好不容易熬过了这炼狱一样的三年，他已经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她，他要怎么生活。
叶怀宇也好像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所以并没有强求，只是留下一句：“傅先生，您还是考虑几天吧。”
其实，不光是叶怀宇，就是宋云深他自己也能看出来。
醒过来的苏瑾，状态有些不对，她总是神情低迷，不苟言笑。
现在的她，跟从前的她差距实在太大了。
宋云深没有忘记，曾经，苏瑾就是因为患了严重的抑郁症，最后才选择走了一条不可挽回的路。
叶怀宇走了，他才无力靠着身子，眼睛盯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到了第二天，宋云深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大早起来做早餐，叶怀宇在一旁帮忙。
苏瑾虽然不能走路，但好歹基本的自理能力恢复了一些。
她从房间里出来，眼神落在厨房两个忙碌的身影上，脸上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咚咚咚——”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宋云深刚准备出来开门，苏瑾已经推着轮椅自己上前了。
她推开门，看见门外的人，眼里也不过是惊讶了一瞬，然后又恢复如常。
这房子除了叶怀宇，已经大半年没有来过客人了。
宋云深跟着上前，可看到门外站着的江雅，他的脸色跟着沉了下来。
“云深……好久不见……”江雅笑得有些僵硬。
第二十四章傅先生的故人
所有渐渐尘封，不被人提起的往事似乎都在一瞬间在脑海中翻涌出来。
看着眼前的江雅，宋云深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捏着拳，脸上现出一股戾气。
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生过气，可就在这个人出现的瞬间，他突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他和苏瑾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当初苏瑾出事的时候，他就找过这个女人，可是她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跑出国了。
她害得苏瑾自杀，最后一走了之，现在却又在苏瑾刚醒来的时候自己找上了门来。
宋云深强忍着怒意，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了苏瑾的眼睛。
他蹲下身来，语气极是温柔：“瑾瑾，别看，你先去和怀宇吃早餐吧。”
说完，他想把苏瑾推进去，可下一秒，苏瑾一手抓住了轮椅上的转轮，一边拿开了宋云深的手。
她一脸淡然，看向门外的江雅，语气淡漠：“有什么事吗？”
江雅没想到，事过三年以后，知晓那样的真相，苏瑾还能这样没有一丝情绪地跟她说话。
“我来找云深。”她故意叫得亲密，妄图在苏瑾脸上找到一丝痛苦的痕迹。
可是，苏瑾淡淡点头，再没说一句话，脸色平静得吓人。
有一瞬间，宋云深的心狠狠颤了一下，但凡是个正常人，这个时候对着这样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就算没有动手，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是苏瑾这样的表现就太过反常，反常到有些骇人。
苏瑾没有理会门口两人的反应，沉默着推着轮椅又回到客厅。
宋云深推门出去，在院子里不知道跟江雅在说些什么。
“姐，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啊？”叶怀宇一边帮苏瑾把早餐端出来，边不经意地问起。
苏瑾接过一碗清粥，小口喝了一点，然后才答他：“傅先生的故人。”
然后，便没有更多了。
叶怀宇了然点点头，两人一起吃着饭。
不一会儿，院子里爆发出一个女人极悲凄的哭声，苏瑾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她听见江雅一遍一遍叫着宋云深的名字。
可是，宋云深已经推门进来，并且关上了门。
“她苏瑾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被人糟蹋过的二手货，偏你如珠如宝的护着！”
江雅突然大声嘶喊着：“当初你跟我在一起，不就是嫌她脏吗？现在又来装什么情圣？”
“我心如蛇蝎，还不都是因为你！宋云深，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吗？你回头就能当做你的背叛没有发生过吗！”
江雅一字一句，像一把刀，将过去所有的伤口又重新剖出来，并且又狠狠捅上几刀。
宋云深忽然变了脸色，转身开门就要出去。
可良久没有开口的苏瑾忽然道了一句：“她说的并没有错。”
宋云深的脚步就生生顿在了原地，他转头，眸子里翻涌起痛楚。
他上前两步，语气多了一分哽咽：“所以，你恨我对不对？”
苏瑾却笑了，然后淡淡喝了一口粥：“你觉得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她不在乎现在宋云深是怎么想的，实际上，她也在乎不过来了。
到底是一旁的叶怀宇听不下去了，一向脾气温和的他，当场摔了筷子就冲到了院子里。
不一会儿，江雅的声音就消失了。
叶怀宇满脸怒气地回来，蹲在苏瑾跟前，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姐，一会儿我带你出去散步，你回去换件衣服好不好？”
苏瑾沉默地放下手里的粥，冲叶怀宇轻轻点了点头。
她回到房间，门关上的刹那，她听见叶怀宇说：“宋云深，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二十五章这位是傅先生
房间里的窗帘半开着，阳光透过落地窗正好洒在苏瑾脚边。
她静静坐在轮椅上，看着地上的光影，终于不自觉流下一滴眼泪，可她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
她想，她这辈子应该都会像这样，是个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悲泣的可怜人。
那些陈年的伤口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间被人翻出来，一遍一遍的撕开。
伤口永远不会好，它只会随着她一点点腐烂，在心里散发出恶臭，直到最后带进坟墓。
从前，她再难过也还能哭，可是现在，她想哭都是那么无能为力了。
她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悲愤，如今也不过是面无表情的流下一滴眼泪。
过了很久，房门才被人轻轻敲响。
叶怀宇打开门，探出一个头，对苏瑾笑着：“姐，好了吗？我们去散步。”
苏瑾讷讷点头，让叶怀宇推着她出门，在院子里，她看见了宋云深。
也许她真的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宋云深，所以心里才有那么一丝一闪而过的痛。
宋云深脸上挂了彩，嘴角破了一块，他看向她的眼神苍凉而又忧伤。
想来宋云深刚刚是没有还手的，不然以叶怀宇那两下子根本打不过他。
也只是一瞬，苏瑾飞快地将眼神挪开，不再看他。
她住的小镇，出门是一条两边都种着鲜花绿树的公路，环境很好。
在她昏睡的时光里，她隐约记得，每一天清晨，她都隐隐能闻到这样熟悉的香味。
“姐，爸妈他们真的很想见你。”叶怀宇推着她在路上漫步，忽然提了这么一嘴。
苏瑾愣了愣，幽幽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看不得那些哭哭啼啼的人间悲欢了，该怎么面对啊。”
她这话不知道是对叶怀宇说的，还是在问她自己。
在黑暗里挣扎得久了，就不奢望再迎来阳光了，其实她更害怕的是，在她踏进阳光以后，又会被人推进黑暗里。
不如不要，不如不见，可若说希冀的话，又怎么会没有。
叶怀宇咬了咬唇，声音有些闷闷的：“爸妈也不知道怎么查到你变成植物人的事情的，妈哭得眼睛都要坏了，爸也急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见苏瑾微垂着头，叶怀宇又忙道：“当然，爸妈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要是不想见的话，爸妈都会尊重你的。”
苏瑾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算了，明天我去见他们。”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期待着，奢望着的。
叶怀宇脸上一喜：“不用，爸妈都过来A市好几天了，不用姐姐你跑一趟的。”
苏瑾点点头，听见身后有缓慢的脚步声跟在身后。
她不回头也知道，是宋云深在后面跟着。
她也不阻止，却也不理会。
这一辈子，她把能给宋云深的都给过他了，现在，她一无所有，也什么都不怕了。
到下午的时候，屋子里终于又有人来拜访了。
是叶怀宇的父母，也是她的父母。
对这两位素未谋面的父母亲，苏瑾大致是没有什么情感的。
可是看见叶夫人那张跟她神似的脸时，她是真的相信，这位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至于叶先生，是位老绅士一样的人，穿着举止都很有气质，叶怀宇跟他有些像。
她坐在轮椅上，也只能先客气地叫一声：“叶先生，叶夫人。”
“爸妈”两个字，她总归是有些不习惯的。
二老也是性格很好的人，尤其是叶夫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眼眶就红了一圈。
“诶，瑾瑾啊，我和叶先生都很想你啊！”叶夫人开口，语气哽咽。
苏瑾知道，叶夫人更想抱着她说一句：瑾瑾，爸妈很想你。
宋云深的目光落在看不到头的海平面线上，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瑾瑾，春天是个好季节，你喜欢吗？”
他知道没有人会回应他，他只是一路推着苏瑾的轮椅沿着海岸线走。
“我们就在这个季节，结束吧。”他的语气很轻，“我会陪着你。”
一阵风轻轻拂过，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意。
“啪嗒——”枝头的一片广玉兰花瓣惊落，打在苏瑾肩头。
一朵怒放的花残缺着凋零在风中。
宋云深看着那片花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花落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十八章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下来。
只是意外的是，他到家的时候叶怀宇还没有走。
桌子上还放着几道正在冒热气的菜，叶怀宇坐在一边，在等他回来。
见他进门，他依旧笑道：“傅先生，您回来了，吃晚饭吧。”
宋云深愣了愣，看着叶怀宇却问：“你会剪头发吗？”
叶怀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宋云深真的拿了一把剪刀出来。
他下意识结过宋云深手里的剪刀，点了点头。
宋云深这才把苏瑾推到跟前，找来毛巾围住苏瑾的脖子。
“你帮我给她剪短一点头发，我剪得不好看。”
叶怀宇看着眼前的苏瑾，心里有些难受。
叶怀宇一直知道他有个姐姐，刚生下来不久就被人抱走了。
父母找了这么多年，前两年终于找到一点踪迹，后面又下落不明了。
如果真的是命运使然的话，这个跟他母亲长得相似的女人会不会就是他姐姐？
他很忐忑，有点高兴，却又害怕。
高兴的是他可能真的有了亲姐姐，害怕的是，他姐姐难道真的成了一个植物人。
今天他已经把苏瑾的毛发送去做检测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这是头一次叶怀宇这么近距离的打量着苏瑾。
并非是他多疑，而是世界上能跟他母亲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实在太难得。
“傅先生，剪好了。”他收好剪刀，看苏瑾的模样也精神了不少。
宋云深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是很满意的。
他冲叶怀宇微微颔首，然后又抱着苏瑾上楼。
叶怀宇皱眉，忍不住叫了他一句：“傅先生，今天不吃晚饭吗？”
宋云深还是没有理会，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虽然他和宋云深不熟，但他隐隐觉得今天的宋云深有些不对劲。
寂静的房间里。
宋云深给苏瑾换了一身洁白的婚纱，亲手给她画过妆才让她的脸上有了一点气色。
他把苏瑾放在床上，铺好婚纱，然后给自己换了一身礼服西装。
“瑾瑾，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们把婚结了吧！”他说着，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院子里的花浇过了，晚上的月亮也很好，连风都清爽得恰到好处。
没有人理会他，他就抱着苏瑾到阳台上的双人沙发上坐下。
他将苏瑾揽在怀里，眼睛出神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明明皎洁可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明天我们再去看一次大海吧，我们就长眠在那里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是他眼中没有丝毫波动，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
……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叶怀宇刚起来，他就看见宋云深带着苏瑾出门。
“傅先生，这么早您要去哪里？”他看见宋云深一脸疲惫，显然是一夜未眠。
可宋云深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里，你想住多久都行。”
说完，他把苏瑾带进了车里，一路往海边驶去。
叶怀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医院打过来的。
“叶先生，经过鉴定，您和那位苏小姐确实存在血缘关系，报告会晚点出来，但是结果是无误的。”医生用十分机械的口吻告诉他。
可这一句，瞬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原来，苏瑾真的是姐姐！
来不及多想，他在门口拦了一辆车就跟着宋云深出门了。
第十九章一切都结束了
A市春天的海边还有些冷，海边也没有什么人。
从宋云深住的小镇到海边只有几分钟的车程，海水是天空的蔚蓝色，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可这海边的广玉兰才正是开花的时候。
宋云深像往常一样，推着轮椅上的苏瑾沿着一路的广玉兰，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散步。
只是，以前他总会一个人跟苏瑾说些什么聊聊天，但是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走了多远，海岸线蜿蜒在前头，出现一片断崖。
宋云深看着断崖的方向，眼神愣愣的。
他抱起轮椅上的苏瑾，一步步走上前。
到断崖边上的时候，他往下看了看，这里的海水很寒，也很干净，是他看了很久的地方。
海风吹得苏瑾的头发有些凌乱，宋云深替她理好，站在崖边温柔道：“我不会再让你没有尊严的活着了，我知道，你也不喜欢。”
“我不折磨你了，你也别折磨我了好不好？”宋云深将她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前走。
叶怀宇找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吓坏了。
“傅先生，不要！”他慌忙要跑上前。
可是宋云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脚步没有停歇。
在他没有看到的瞬间，他怀里的苏瑾，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宋云深眼里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一片大海，他的脚步缓慢且沉重。
真的不想再等一个没有希望的奇迹了，他在被绝望一次一次的打倒，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不是不愿意一辈子照顾苏瑾，而是每次看到这样的苏瑾，他都觉得无比痛苦。
植物人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他无法想象，像苏瑾那样骄傲的女人，怎么能忍受这种连自己排泄都不能控制的日子。
没有尊严，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究竟还算是活着吗？
身后，叶怀宇焦急的呐喊。
宋云深是感谢叶怀宇的，只是晚了，他想是不是死了她就能见到活蹦乱跳的苏瑾了？
他不得而知，迈出了最后一步。
一脚踏空，他只能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跌。
苏瑾在风中翻飞的头发挠得他的脖子痒痒的，他忽然像是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大致当年瑾瑾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他将怀里的苏瑾抱得更紧，嘴角终于绽出一抹由衷的微笑。
终于，结束了，终于，解脱了。
“噗通——”宋云深的身影沉入湛蓝的大海，溅起一朵浪花便没了踪迹。
叶怀宇一急，忙拨打急救电话。
他看着恢复平静的海面，心中闪过一丝若有所失的怅然。
……
大抵就连宋云深本人都没有想到，他还能睁开眼，他还能活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手边挂着吊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忽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医院，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苏瑾的影子。
他疯了一样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扶着床沿就要往外跑。
正巧叶怀宇推门进来，忙扶住了他。
宋云深一把揪住叶怀宇的衣领，双目赤红：“瑾瑾呢？她在哪？”
叶怀宇眼神一暗，指了指走廊最里头的那间病房：“她在那里。”
宋云深这才松开他，跌跌撞撞跑过去，脸色却是白的吓人。
门被猛然打开，宋云深站在门口就看见苏瑾带着氧气面罩躺在床上，床边的医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医生，她怎么样？”宋云深跑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那医生叹了一口气：“病人肺部积水，想必痛苦万分。可她身体衰竭，我们不好施救。”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在宋云深耳朵里，他觉得他的天都要塌了。
为什么他会活着，为什么不能死，为什么命运还要折磨他的瑾瑾？
他将手里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最后他撑着床沿走上前，把手伸向苏瑾的呼吸面罩。
他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他恍惚听见苏瑾在低泣着，不自觉的，他眼里噙满了泪，手也不住在颤抖。
如果活着这么痛苦的话，他怎么忍心让她更痛苦？
最后，他还是将氧气面罩取了下来，医生在耳边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了。
他只能听见耳边心电仪发出一声刺耳的滴声，跳动的曲线变成一条直愣愣的绿线。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可是他知道，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他看见苏瑾的眼角掉下一滴眼泪来。
第二十章恍若隔世
可是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总是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当心电仪发出那一声尖鸣之后，床上的苏瑾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开始本能地恢复呼吸，心脏开始微弱地跳动。
医生都有一瞬间的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快！送急救室！”
一片嘈杂以后，病房变得安静变得空荡。
宋云深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种恐惧感和前所未有的欣喜一起袭上心头。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奇迹真的出现了，他真的等来了。
三年里，上千个日日夜夜的煎熬，终于没有白费。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跟她一起沉入海底了。
人面对极度的大喜大悲，往往是瞬间难以接受的。
宋云深一下失了力，瘫坐在病房的椅子上，他很想笑，可是声音到嘴边变成了哭声。
太苦了，这三年的每时每刻都太苦了！
很多个瞬间，他都快要被那样无望的曙光逼到崩溃。
眼泪从他眼眶掉落，是一颗喜极而泣的眼泪。
急诊室外的灯好像亮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宋云深等在门口，眼神灼灼看着门口，终于等到医生出来。
“傅先生，恭喜，苏小姐很快就要醒了！”医生脸上的笑容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他心里那块沉沉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真的要醒了！
可他再没有太过激动的情绪，他只是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愣愣看着急救室的方向。
只是，他的手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手术结束后，苏瑾被转进了重症监护室。
虽然宋云深不方便去看她，可是却知道她在渐渐好转，已经心满意足。
“傅先生，吃点东西吧。”叶怀宇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找到他。
他看向叶怀宇，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
如果不是叶怀宇把他们从海里救出来，也许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叶怀宇把手里的便当递给宋云深，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傅先生，我有事想跟您说。”
宋云深看了他一眼，似乎能将他的心思看透：“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住在那里。”
他想，瑾瑾也一定会很喜欢这个跟她长得这样相似的少年的。
更重要的是，也许多一个人，在苏瑾醒来以后，他们的关系会没有那么僵硬。
叶怀宇张嘴，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对上宋云深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
四月终是走到了尽头，五月的第一天，A市下了一场大雨。
雨后天晴，市里大片的广玉兰都已经全开花了，风中淡淡的香味十分好闻。
也是在五月的第一天，苏瑾醒了。
再睁眼，恍若隔世。
从地狱里走过一遭以后，她显得更加平静，或者说，已经没有了丝毫活气。
“苏小姐，您今天可以离开重症监护室了，傅先生已经在外面等了好几天了。”说话的护士小姐很年轻，语气轻快得像枝头的小黄鹂。
苏瑾有些木讷地扭过头，看见窗外的阳光有些晃眼，她想着护士小姐嘴里的傅先生。
半晌，她才记起来，哦，是那个男人啊。
她没有说话，愣愣看着窗外的阳光发呆。
原来，她连死亡都是这么奢侈的事情。
因为当了太久的植物人，她身体的大部分肌肉已经萎缩，除了上半身能动以外，腿脚跟本不能随意控制。
回到普通病房的第一时间，苏瑾躺在床上第一个见到的却不是宋云深，而是叶怀宇。
看着这个陌生却又长了一副跟自己有些相像的脸的少年，她沉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打量着这个少年，脑海中搜寻了一圈，也没想起来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叶怀宇从身后拿出一捧向日葵到苏瑾跟前，脸上笑得温柔又阳光。
他把向日葵塞到苏瑾手上，轻轻唤她：“姐姐，很高兴见到你。”
第二十一章妙不可言
也许真的是睡得太久了，苏瑾的脑子还是有点反应迟钝。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良久，才露出一个还算礼貌的微笑，她张口，声音很是沙哑：“先生，你认错人了。”
可看着面前叶怀宇一脸真诚，她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没有认错，你叫苏瑾，我叫叶怀宇，你是苏家领养的女儿，也是我们叶家丢失的女儿。”
叶怀宇从身上找出那一份已经被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甚至攥得有些发皱的鉴定报告递给她。
苏瑾看着这一份鉴定报告，恍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里，她又有了一个弟弟。
她想，如果过去的一切都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揪心的玩笑，而如今又给了她一个漫长的白日梦。
当然，她接受这个鉴定，但她不是自来熟，况且那一颗已经迟暮的心大概也不会觉得有多惊讶了。
她平静地收好那份鉴定报告，又把它还给叶怀宇。
手里的向日葵开得很灿烂，是她喜欢的样子。
“你好，怀宇。”她冲他微笑，黑暗的角落，裂出一条缝来，透进一丝光亮。
叶怀宇自然是开心，一整个上午都在绕着她转，一会儿给她讲笑话，一会儿给她弄吃的。
病房里不时有风吹进来，苏瑾看着进门的方向，除了医生和叶怀宇，再也没有人来过。
对于她沉睡的这三年，她只知道，这三年都是宋云深在照顾她的。
而对于宋云深抱着她跳海的事情，所有人都闭口不言。
“姐，别看了，傅先生不会来的。”叶怀宇看着苏瑾的眼神，柔声道。
她收回眼神，只淡淡摇头：“我只是看外面的天气很好，我好想出去看看。”
叶怀宇问了医生，得到医生的允许才带着苏瑾去医院附近走走。
他像宋云深一样，推着轮椅，带她走在微风徐徐的小道上，阳光撒下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苏瑾闭上眼，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广玉兰花香，忽然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在无数个她沉睡的瞬间，她都曾经在记忆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怀宇，你爸妈是什么样的人啊？”她忽然问起，岔开了自己的记忆。
当然，叶怀宇的爸妈，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听叶怀宇说起，他怎么找到她的时候，她也不由感叹，世上所谓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叶怀宇沉吟了片刻，才一脸认真道：“姐，其实爸妈很爱你的，你被人带走的那些年，他们从没放弃过找你。”
这样的话，她应该也是感到安慰的。
原来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有人一直是在牵挂着她的。
她静静感受着阳光，嘴角上扬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其实，我已经跟爸妈说找到你了，他们都很想见你……姐，你想见他们吗？”叶怀宇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苏瑾没有说话，眸子微垂着，阳光在下眼角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她像一潭寒湖，心里好像已经翻不出什么波澜了。
半晌，她轻轻摇摇头：“以后再见吧。”
叶怀宇是个很贴心，并且是个很会尊重她意见的人。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她总会想到为她而死的苏城，她的心里沉甸甸的。
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上天给她的另一份礼物呢？
“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前面买瓶水来。”叶怀宇停下脚步，把轮椅停在了一棵广玉兰树下。
苏瑾点点头，静静等在原地。
头顶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簌簌而下，落在苏瑾的头顶，带着一股暖意。
她愣愣抬起头，一片树叶被风吹了下来，缓缓往下落。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它，可是她的手不够长，有些够不着。
于是她下意识的起身，却忘了她的腿是不能动的，轮椅一滑，她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摔过去。
她没有惊呼，只是认命地往地上摔去。
可是下一秒，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她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抬眼果真看见宋云深的脸。
第二十二章恨都不能纯粹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瞬。
在苏瑾醒过来到现在，她想过无数种跟宋云深再见的画面，她料想到这样的情景，却又没料到是这样猝不及防。
她看着宋云深，没有说话，脸色更是沉寂得像一潭静湖。
宋云深也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把轮椅扶起来，然后将她抱起来放在轮椅上，动作熟练而又轻柔。
然后，他推着轮椅往叶怀宇的方向走去，可是苏瑾抓住了旁边的转轮，让轮椅又停了下来。
宋云深愣在了原地，苏瑾靠坐在轮椅上，头却微微垂了下来。
耳旁好像一瞬间只剩下风声，就连阳光洒下来都带着一股凉意。
良久，到底是宋云深先开了口：“瑾瑾，这里风大，我带你过去。”
可苏瑾仍旧死死抓着转轮不松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气氛有些沉闷。
最后，宋云深沉沉叹了一口气才道：别恨我，恨一个人会很累。”
苏瑾没有回应，直到她听见宋云深渐远的脚步，她才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放开了转轮。
她整个人靠在轮椅上，整个人都觉得无比疲倦。
也许，她确实应该像宋云深说的那样，去恨他，去怨他。
可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恨，事情就很简单了。偏偏，她对他的感情里掺杂了太多，连恨都不能纯粹了。
最黑暗的时光，她想过要以死亡结束这痛苦的一生，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如今再睁眼，仿佛世事变迁，她感觉到她的心也跟着变得苍老，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情感了。
那以后的几天，宋云深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一直都在身边。
她睡觉的时候，会感觉到有一双悲伤的眼眸一直在看着她。
有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人在抚摸她的头发，有人在耳边温柔的跟她说话。
告诉她，今天新闻出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跟她说夜里的星星多明亮。
可是每次她醒过来，只能看见窗纱在微风中微微晃动着，黑夜里，她看不见一个人影。
终于，在五月中旬，苏瑾出院了。
尽管她的腿还是不能自如活动，但是坚持复健的话，过正常人的生活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A市，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由叶怀宇带着她回到她所谓的家。
那是一幢看着不怎么豪华的小房子，门外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很多花花草草。
屋子外有一条宽敞的回廊，春天在那里晒太阳应该很舒服。
打开门，她闻到房子里有股很香的饭菜味，厨房的方向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看见宋云深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宋云深是不会做饭的，想不到三年时间，他也能亲自下厨了。
苏瑾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任由叶怀宇将她推到电视跟前，给她放着电视。
可是苏瑾没有看电视的心思，转头细细打量着这个房子。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房子被布置得很温馨，是她喜欢的样子。
“姐，吃饭了！”叶怀宇端着碗筷出来叫她。
她愣了一瞬，没有拒绝，缓缓推着轮椅过去。
宋云深给她布菜，盛好饭，最后却坐在了一个离她视线最远的地方。
苏瑾不说话，端起饭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也许是头一次跟她吃饭，叶怀宇显得格外高兴，她也不扫兴，浅笑着跟他搭话。
全程只有宋云深一句话没有说，他也只是很简单的吃了两口饭就上了楼。
楼上的脚步声来来去去响了很久，宋云深才下楼，手里抱着的都是她的东西。
他没做声，只是把东西拿到一楼的房间一点点又摆放好。
忙到傍晚，宋云深才终于忙完，叶怀宇也正好去楼上洗澡了。
苏瑾就坐在客厅，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没有打开的电视上。
宋云深走出来，把电视打开，调到那个熟悉的综艺节目。
里面的人笑得很开心，轻快的音乐，搞笑的画面常常都得人捧腹大笑。
苏瑾沉默看着，面无表情，就像从前无数个她还是植物人的夜晚一样，没有反应。
宋云深照常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他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根烟，可他刚放进嘴里，看了一眼苏瑾，又把烟拿下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苏瑾的眼神愣愣看着电视，忽然开口：“谢谢。”
第二十三章从没真的认识过你
原来，时间会把曾经最亲密的人最终分割开，变成一个陌生的存在。
宋云深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谢谢这两个字会这么刺耳。
他跟苏瑾在一起道现在，从来没有说过谢谢这样的字眼，因为太过陌生了。
他身子一震，嘴角却是强挤出一抹苦笑道：“瑾瑾，我认识你十几年了。”
认识她十几年了，他们不是陌生人，不要演绎这样客气的桥段。
苏瑾不由自嘲一笑：“对啊，十几年了，我也从没真的认识过你。”
她曾经真的以为，宋云深会是这辈子对她最好，最爱她的男人。
可是原来到头来，就是这个人把她推进了寒渊，把她生命的最后希望也掐断。
宋云深一时哑口，想必是这些年，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苏瑾不知道的时光里一一跟她说完了。
他甚至连一句愧恨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这三年，他说了太多了。
所以，他发觉，语言太轻了，他根本没有办法用一句对不起来弥补过去对她的所有伤害。
宋云深听见轮椅咕咕滚在地上的声音，他看着苏瑾已经自己进了一楼那间卧室。
房间开了灯，房门被轻轻关上。
他这才收回眼神，起身去了外面的回廊，他坐在门口，眼神晦暗。
良久，才又摸出一根烟来，点燃，然后寒吸了一口。
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苏瑾，哪怕这个苏瑾已经不属于他了。
经历一场死亡，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
比如说苏瑾的曾经，又比如说，过去三年的痛苦等待。
世间事，除了生死，不过都是闲事。
“傅先生，有时间吗？我们谈谈？”不一会儿，叶怀宇推开门出来，笑着问他。
对于叶怀宇是苏瑾亲弟弟这件事情，刚开始他知道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可后来也只觉得是命运使然。
如果那天在檐下避雨的是旁人，又如果叶怀宇跟苏瑾长得不像，那一天他都不会留下这个少年。
他吐出烟圈，语气淡淡的：“嗯。”
叶怀宇不过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模样，脸上一股少年气，但说话办事已经很沉稳了。
“傅先生，我知道您很喜欢我姐，但是这几天看我姐对你的态度好像并不是很好，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希望她能开心起来。”
宋云深手里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叶怀宇只能接着道：“我真的很感激您的照顾，但我还是想带我姐离开这里。”
“不行！”这三年来，宋云深鲜少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他按灭了手里的香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做什么都可以，可以不理他，可以不爱他，但唯独不能离开他。
他好不容易熬过了这炼狱一样的三年，他已经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她，他要怎么生活。
叶怀宇也好像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所以并没有强求，只是留下一句：“傅先生，您还是考虑几天吧。”
其实，不光是叶怀宇，就是宋云深他自己也能看出来。
醒过来的苏瑾，状态有些不对，她总是神情低迷，不苟言笑。
现在的她，跟从前的她差距实在太大了。
宋云深没有忘记，曾经，苏瑾就是因为患了严重的抑郁症，最后才选择走了一条不可挽回的路。
叶怀宇走了，他才无力靠着身子，眼睛盯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到了第二天，宋云深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大早起来做早餐，叶怀宇在一旁帮忙。
苏瑾虽然不能走路，但好歹基本的自理能力恢复了一些。
她从房间里出来，眼神落在厨房两个忙碌的身影上，脸上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咚咚咚——”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宋云深刚准备出来开门，苏瑾已经推着轮椅自己上前了。
她推开门，看见门外的人，眼里也不过是惊讶了一瞬，然后又恢复如常。
这房子除了叶怀宇，已经大半年没有来过客人了。
宋云深跟着上前，可看到门外站着的江雅，他的脸色跟着沉了下来。
“云深……好久不见……”江雅笑得有些僵硬。
第二十四章傅先生的故人
所有渐渐尘封，不被人提起的往事似乎都在一瞬间在脑海中翻涌出来。
看着眼前的江雅，宋云深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捏着拳，脸上现出一股戾气。
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生过气，可就在这个人出现的瞬间，他突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他和苏瑾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当初苏瑾出事的时候，他就找过这个女人，可是她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跑出国了。
她害得苏瑾自杀，最后一走了之，现在却又在苏瑾刚醒来的时候自己找上了门来。
宋云深强忍着怒意，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了苏瑾的眼睛。
他蹲下身来，语气极是温柔：“瑾瑾，别看，你先去和怀宇吃早餐吧。”
说完，他想把苏瑾推进去，可下一秒，苏瑾一手抓住了轮椅上的转轮，一边拿开了宋云深的手。
她一脸淡然，看向门外的江雅，语气淡漠：“有什么事吗？”
江雅没想到，事过三年以后，知晓那样的真相，苏瑾还能这样没有一丝情绪地跟她说话。
“我来找云深。”她故意叫得亲密，妄图在苏瑾脸上找到一丝痛苦的痕迹。
可是，苏瑾淡淡点头，再没说一句话，脸色平静得吓人。
有一瞬间，宋云深的心狠狠颤了一下，但凡是个正常人，这个时候对着这样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就算没有动手，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是苏瑾这样的表现就太过反常，反常到有些骇人。
苏瑾没有理会门口两人的反应，沉默着推着轮椅又回到客厅。
宋云深推门出去，在院子里不知道跟江雅在说些什么。
“姐，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啊？”叶怀宇一边帮苏瑾把早餐端出来，边不经意地问起。
苏瑾接过一碗清粥，小口喝了一点，然后才答他：“傅先生的故人。”
然后，便没有更多了。
叶怀宇了然点点头，两人一起吃着饭。
不一会儿，院子里爆发出一个女人极悲凄的哭声，苏瑾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她听见江雅一遍一遍叫着宋云深的名字。
可是，宋云深已经推门进来，并且关上了门。
“她苏瑾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被人糟蹋过的二手货，偏你如珠如宝的护着！”
江雅突然大声嘶喊着：“当初你跟我在一起，不就是嫌她脏吗？现在又来装什么情圣？”
“我心如蛇蝎，还不都是因为你！宋云深，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吗？你回头就能当做你的背叛没有发生过吗！”
江雅一字一句，像一把刀，将过去所有的伤口又重新剖出来，并且又狠狠捅上几刀。
宋云深忽然变了脸色，转身开门就要出去。
可良久没有开口的苏瑾忽然道了一句：“她说的并没有错。”
宋云深的脚步就生生顿在了原地，他转头，眸子里翻涌起痛楚。
他上前两步，语气多了一分哽咽：“所以，你恨我对不对？”
苏瑾却笑了，然后淡淡喝了一口粥：“你觉得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她不在乎现在宋云深是怎么想的，实际上，她也在乎不过来了。
到底是一旁的叶怀宇听不下去了，一向脾气温和的他，当场摔了筷子就冲到了院子里。
不一会儿，江雅的声音就消失了。
叶怀宇满脸怒气地回来，蹲在苏瑾跟前，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姐，一会儿我带你出去散步，你回去换件衣服好不好？”
苏瑾沉默地放下手里的粥，冲叶怀宇轻轻点了点头。
她回到房间，门关上的刹那，她听见叶怀宇说：“宋云深，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二十五章这位是傅先生
房间里的窗帘半开着，阳光透过落地窗正好洒在苏瑾脚边。
她静静坐在轮椅上，看着地上的光影，终于不自觉流下一滴眼泪，可她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
她想，她这辈子应该都会像这样，是个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悲泣的可怜人。
那些陈年的伤口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间被人翻出来，一遍一遍的撕开。
伤口永远不会好，它只会随着她一点点腐烂，在心里散发出恶臭，直到最后带进坟墓。
从前，她再难过也还能哭，可是现在，她想哭都是那么无能为力了。
她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悲愤，如今也不过是面无表情的流下一滴眼泪。
过了很久，房门才被人轻轻敲响。
叶怀宇打开门，探出一个头，对苏瑾笑着：“姐，好了吗？我们去散步。”
苏瑾讷讷点头，让叶怀宇推着她出门，在院子里，她看见了宋云深。
也许她真的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宋云深，所以心里才有那么一丝一闪而过的痛。
宋云深脸上挂了彩，嘴角破了一块，他看向她的眼神苍凉而又忧伤。
想来宋云深刚刚是没有还手的，不然以叶怀宇那两下子根本打不过他。
也只是一瞬，苏瑾飞快地将眼神挪开，不再看他。
她住的小镇，出门是一条两边都种着鲜花绿树的公路，环境很好。
在她昏睡的时光里，她隐约记得，每一天清晨，她都隐隐能闻到这样熟悉的香味。
“姐，爸妈他们真的很想见你。”叶怀宇推着她在路上漫步，忽然提了这么一嘴。
苏瑾愣了愣，幽幽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看不得那些哭哭啼啼的人间悲欢了，该怎么面对啊。”
她这话不知道是对叶怀宇说的，还是在问她自己。
在黑暗里挣扎得久了，就不奢望再迎来阳光了，其实她更害怕的是，在她踏进阳光以后，又会被人推进黑暗里。
不如不要，不如不见，可若说希冀的话，又怎么会没有。
叶怀宇咬了咬唇，声音有些闷闷的：“爸妈也不知道怎么查到你变成植物人的事情的，妈哭得眼睛都要坏了，爸也急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见苏瑾微垂着头，叶怀宇又忙道：“当然，爸妈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要是不想见的话，爸妈都会尊重你的。”
苏瑾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算了，明天我去见他们。”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期待着，奢望着的。
叶怀宇脸上一喜：“不用，爸妈都过来A市好几天了，不用姐姐你跑一趟的。”
苏瑾点点头，听见身后有缓慢的脚步声跟在身后。
她不回头也知道，是宋云深在后面跟着。
她也不阻止，却也不理会。
这一辈子，她把能给宋云深的都给过他了，现在，她一无所有，也什么都不怕了。
到下午的时候，屋子里终于又有人来拜访了。
是叶怀宇的父母，也是她的父母。
对这两位素未谋面的父母亲，苏瑾大致是没有什么情感的。
可是看见叶夫人那张跟她神似的脸时，她是真的相信，这位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至于叶先生，是位老绅士一样的人，穿着举止都很有气质，叶怀宇跟他有些像。
她坐在轮椅上，也只能先客气地叫一声：“叶先生，叶夫人。”
“爸妈”两个字，她总归是有些不习惯的。
二老也是性格很好的人，尤其是叶夫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眼眶就红了一圈。
“诶，瑾瑾啊，我和叶先生都很想你啊！”叶夫人开口，语气哽咽。
苏瑾知道，叶夫人更想抱着她说一句：瑾瑾，爸妈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