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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星星累了，不想等你了。”
“下辈子，希望我们再也别遇见……”
她用尽全力，朝前一跃，很快，腥咸的海水吞没了她，彻骨的冷意蔓延全身。
……
殡仪馆内。
季凌墨刚办理完季老夫人的身后事，此刻，正用手机面无表情观看昨天HS组织发来的视频。
他看着视频里那个女人满身的伤痕，一动不动，眼里翻滚着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情绪。
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心口那股闷堵越来越剧烈，怎么也压不下。
鹿小雨该死！
是她贪图季家的富贵执意嫁给他，害死了在孤儿院等了他七年的宝贝！
是她口出狂言，害死了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疼爱的母亲！
这个恶毒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这一切，都是鹿小雨自找的！
嘭——！
殡仪馆的大门忽然被人撞开！
季凌墨猛然抬头，就看见助理脸上的慌乱无措，季凌墨心中的闷堵忽然化作排山倒海的不安。
“慌什么？”
助理疾步而来，手上拿着一堆资料，语无伦次。
“季总，出事了！我们找错人了——”
助理竭力让自己平静，可他查到的东西实在太过震惊，想到这些年来鹿小雨所遭受的苦难，他浑身止不住颤抖。
“找错谁了？”
“经详查，佟楠月实际是上任帝都福利院院长的私生女，她的资料被故意篡改过！根本就不曾有‘星星’这个小名！”
“鹿小雨才是您要找的人！”
季凌墨大力抓过资料，飞快翻阅，忽然翻到鹿小雨的个人档案，上面还有她十年前的照片，和彼时的小名：星星。
五年前，他归国来找“星星”，院长把阿月送到他面前，说星星改了名字，叫佟楠月。往后几年，他从未怀疑过。
如今，看到手上这张鹿小雨的早年照片和小名，与记忆里的女孩完完全全地重叠在一起……
季凌墨握着档案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最后手失了力气，大叠资料散落一地，口中喃喃自语：“是她，原来是她，真的是她，鹿小雨真的没撒谎……”
“季总，还有一件事，”助理怒言补充，“我们查到，三年前，因车祸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女人不是佟楠月，真正的佟楠月还活着……”
季凌墨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哆嗦着拔出‘HS组织’的电话。
“嘟——嘟——”
“该死！快接电话！”
季凌墨慌的手机都拿不稳，半响，对面终于有人接听。
电话刚一接通——
“停止对鹿小雨的折磨，我要你们立刻把她还给我！”
对面沉默了良久，却传来令季凌墨世界崩塌的一句——
“抱歉，鹿小雨还不回去了，她在一个小时前就坠海身亡！”
“什么叫还不回来了？！”
季凌墨冷锐的眸子突然惊住，随即怒吼：“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我的人！”
“这……季总，您的人传话说，生死不论，我们还以为……”
听到对方的话，季凌墨握着手机的掌心一阵猛颤，再也顾不得别的，径直挂断电话，大步流星冲出了殡仪馆。
跑车“嗖”的一声，疾驰而去，几分钟后抵达一处高级会所。
他疾步跨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隐秘的隔间，推门而入。
沙发上坐着一个年纪四十岁出头、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身着深紫色矜贵西服，旁边还有两个黑衣保镖。
“季总，坐。”中年男人语气不冷不热。
高贵的沙发椅搬到季凌墨脚下，他不为所动，直奔沙发前，猩红的眸眼俯瞰而下，威逼气势不减。
“沈原，给你五分钟，叫你的人把鹿小雨给我带出来。”
被叫做沈原的中年男人脸上依旧没有波澜。
“送到HS组织的人，有进无出，这是规矩。况且我的下属应该已经告知过季总，她死了。”
听了这番话，季凌墨已然失了耐性，抓起茶几上的酒瓶，重重往边缘一摔，下一刻，单手扣住了沈原的肩膀，将其按在沙发靠背，锋锐的瓶口直逼沈原的脖子。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两个保镖见状想要上前，但被沈原抬手阻止，一个眼神示意后，保镖立即出了包厢。
没多久，两个人抬着担架进来，担架的表面盖着一块厚厚的白布。
“季总，你要的人，就在担架上。再晚来一会，她就会被送去火葬。”
沈原话才落，只听“哐当”一声脆响，季凌墨手中的酒瓶坠落在地。
他缓缓朝担架走近，脚步有些打颤，僵硬的手一顿一顿地掀开白布，一具消瘦的女尸展现在众人面前。
由于被毒蛇咬噬，她的周身发紫，面部已溃烂不堪，无法辨认原来面貌。
“沈原，你想用这点把戏诓骗我？她根本不是……”
季凌墨的话音戛然而止，只因他翻转女人想要用后背的“证据”来证明她不是鹿小雨时，褴褛的衣衫间赫然现出那抹熟悉的烧痕。
手上的动作霎时停了下来。
“不……不是的，这不是她……不会是她……”
一抹悲痛袭来，他口鼻间忽有股腥味似欲急涌，却被他硬生生地将那抹又腥又苦的血中泪液咽了回去。
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沈原脸上有些诧异。据他下属说，将那个女人送来HS组织的，正是季大总裁的人，事先沈原特意调查过那个女人身份，正是季凌墨的太太。
虽不知其中纠葛，但这次季凌墨来要人，他本以为是季大总裁想要亲自折磨那个女人。现在看上去，不像这么回事。
沈原语气逐渐放低，缓道：“我的下属会错意，动了季总的人。他日季总若有差遣，尽管吩咐，我沈原必当清还这笔命债。”
“命债？呵，如果要还债，那……该还的是我……”季凌墨声音打颤壹扌合家獨γ，“是我亲手把她送来了这里……是我……”
季凌墨对着女尸，双膝跪地，头埋得很低，脸黑得似一团浓雾，没人看得清他此刻的表情。
包厢内沉寂了许久，正当沈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他缄默无声地将担架上那副冰冷的身体抱起，不顾旁人的目光，迈着重重的步子缓缓走出娱乐会所。
黄昏之际，季家别墅。

季凌墨抱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徐步上楼，低声嘱咐：“去给太太备温水，沐浴。”

别墅里的人个个噤若寒蝉。
女佣更是惊怔在原地，许久后才喃喃道：“季先生，您说什么？这是……太太？”
她胆战心惊地往他怀里的人看了眼，除去那瘦弱无骨的身形，其他没有任何一处能让她联想起那个肤白如雪的太太啊。
佟楠月看着他抱着她消失在房间，嘴角上扬，低语道：“鹿小雨，你总算死了！这一刻，我等了三年！”
夜色渐浓，月光清冷。
别墅主卧依旧灯火通明。
季凌墨拿着手里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床上那具已换上素净睡袍的女尸。
佟楠月端着一杯清茶走进来。
“凌墨，这是上好的果茶，你喝点润润喉吧？”
季凌墨脸色一阴，冷声道：“出去，雨儿在睡觉，不许打扰。”
“睡觉？”佟楠月看了眼床壹扌合家獨γ上的女尸，脸色闪过一抹讥讽，“那我把果茶就放在床头，你口渴的时候记得喝点。”
她放下茶杯，走出主卧。
于此同时——
帝都远郊，一处偌大的庄园内，沈原正迈着不急不慢的步伐，穿过庄园的石子道，来到一处静谧的房间。
正中心，纯白的大床上，鹿小雨双目紧阖，静静地躺着。
床侧有张书桌，一个二十五岁上下、俊美绝伦的年轻男人正在看书。
听到声音，他抬头看了眼，轻声唤句：“哥。”
沈原沉稳地坐在旁边的木质靠椅，轻拧眉目，“好端端的当你的记者就行，非要去动季凌墨的人，还把HS组织拉下水，真怕哪天被你害死。”
沈子涵听到季凌墨这个名字，柔和的目光中闪现一抹波动，但凝望着床上的人，眼神顿时坚定了几分。
“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救了她两次，上次是在帝江北岸，她要跳江，我把她救回来，她却不乐意，说是心爱的人掉江里，要去陪他。那时候我就觉得她傻得可爱。”
“后来看到她被那个所谓的爱人推倒在地，我才发现，她何止傻的可爱，还傻得让人心疼。她是我几年记者生涯中见过最傻的女人。”
“既然这一次，季凌墨把她送到我的地盘，以后她就是我的，我不会像上次那样放手了。”
沈原闻言叹了口气，“季凌墨只不过是一时被情绪蒙蔽了双眼，等反应过来，我安排的那具女尸瞒不了多久。子涵，我劝你放手，沈家目前还惹不起那个人，况且爸妈那边……”
“惹都惹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总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哥。至于季大总裁，”沈子涵顿了顿，浅浅的眼尾微微上扬，继续道：“他很快就会忙不开。”
沈原不知道他后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不再多言，留下一个盒子后离去。
等脚步声远去，沈子涵拿起盒子，打开一看，是两张出国的机票和一张银行卡，眸光顿暗，一手将机票撕成两半。
他微眯着眼，道了句：“哥，你太小瞧我了，我喜欢的女人，不需要这样躲躲藏藏。”
翌日。
季家别墅主卧，震耳的手机铃声反复响，却又反复被季凌墨挂断。
从季老夫人去世到现在，他没出现在季氏集团，甚至连季氏的集团内务都交给了助理打理。
助理本就苦不堪言，如今季氏遇到了棘手的问题，要找他，却被他挂断电话，此刻已是急得如炸锅蚂蚁，索性开着车子往别墅的方向奔来。
十分钟后，他在女佣带领下叩着房门，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最后只能将房门推开。
房间内，一股腐臭味弥漫，让门边的两人都忍不住紧掩口鼻。
而季凌墨却似完全没有感觉，他靠在床边，掌心仍紧紧握住那只早已失了温度的小手。
“季总，集团有事，得由您亲自出面一趟。”
“你去处理。”
季凌墨面无表情地吐了这四个字。
助理目光看向床上的女尸，之前季总让他调查鹿小雨和佟楠月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得知鹿小雨被季总扔进了HS组织，他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可见到床上那皮肤青紫、全身溃烂的，除了鹿小雨，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季总，我知道您失了母亲，又失了太太，一下子没缓过来。可是……”
“有个孕妇跑到公司找您，声称她是被您强迫的，还开了直播，现在全网都在等您一个回应啊！”
对于帝国名声鼎沸的季氏集团总裁季凌墨而言，这种新闻如果实锤了，对季氏造成的损失将以百亿为单位。
季凌墨身形动了动，随即沉声说了句，“公关部如果连一个碰瓷的都解决不了，要他们干什么吃的？”
“可她手上有产前亲子鉴定，上面的内容显示孩子的父亲……”
助理话没说完，被他径直打断：“出去，别吵到我的雨儿。”
助理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跟了季凌墨四年，在他眼里，季总行事向来手起刀落、雷厉风行，如今却因为太太的去世，失了方寸，连一手撑起的季氏集团也不管不顾。一下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不顾季凌墨的驱逐，走到他跟前。
“季总，太太已经去世了，身上那些尸斑就是证据，您就算再守着，她也活不过来了啊！”
话音一落，眼见床边男人神情骤变，清冷的眼神愈加猩红，猛地一起身，炽烈的拳头打在了助理的脸上，怒道：“谁说她去世了！你没看到吗？雨儿只是在睡觉，她还会醒！”
“雨儿等了我十年，现在换我来等她，无论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我都等她！”
助理不肯放弃，捂着嘴边的血迹，从地上爬起，继续低声地劝：“季总，太太已经怨了你一世，您看太太的脸，已经溃烂，那是因为她……不想再见您了！”
“不想见我？不想见我……”
季凌墨眼底波澜涌动，胸膛一顿猛抽后，趴在床前，抓着女人已经溃烂的手掌，轻置他脸颊上。
“雨儿，在你第一次叫我三哥的时候，我就该相信你的。是三哥错了。你原谅三哥好不好？”
他轻轻地说着，抓着那只小手在他脸侧细细摩挲，哽咽道：“只要你原谅三哥，让三哥做什么都行，就算你要把我千刀万剐，我也认……”
滚烫的泪点打在女人冰凉的手背上，晕散出一朵紫色的花形印记，宽厚的肩头一阵阵颤抖，带着抽泣的恸哭声不断从他口中溢出。
“妈说得对，是我配不上你。我认错了人，你应该拿刀捅进我的心脏，那才是我该受的，还等我做什么，你真傻，傻雨儿……”
季凌墨失声恸哭，连门边的女佣也忍不住擦着眼角的泪。
眼尖的助理却注意到他脸侧的那只手，指甲异常的长。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语调瞬间抬高道：“季总！这不是您的太太，她不是鹿小雨！”
半小时后，被叫上门的法医拿出鉴定报告：死者逝世时间，是在三个月前。
指甲过长，是因为被冷冻过，尸体出现严重脱水，女尸周身溃烂不堪试图误导，但指甲的性状掩盖不了。
真正的鹿小雨可能还活着！
想到这个，季凌墨大脑逐渐恢复了冷静，迅速地梳理思绪。
HS组织试图瞒天过海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是要对鹿小雨不利，早就可以下手。
沈宋二家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有些利益来往，不至于利用鹿小雨来要挟他。
看起来，像是担心他会再伤害鹿小雨，将她保护了起来？
无论是何种原因，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鹿小雨目前是安全的。
他打电话叫保镖上来，沉声命令：“把尸体送回HS组织，另外替我转告一声，三日后下午四点，请沈会长到北岸轮渡，喝茶。”
坐在客厅的佟楠月看着保镖将尸体运走，眼神闪过一抹狠色：鹿小雨，竟然还没有死！
几分钟后，季凌墨洗过了澡，全身的气味散去，命人叫人上门将主卧重新装修后预备下楼跟特助去公司处理那件孕妇的事。
忽然瞥见佟楠月，男人眸色一阵清冷，淡漠道：“你怎么没走？”
听着这句似是问句，却又似是陈述的语气，佟楠月心头一震：这些天他对她如若无物，现在才回过神，就赶她走？
“凌墨。”她抹着眼泪哭诉，“你也知道的，我丧父丧母，你当天见我可怜收留我。虽然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的名字和您心爱的人一样，可……我已经把你当成我唯一的家人……”
“心爱的人？”季凌墨神色一敛，“你的名字我不喜欢，我会让人替你找租房，今天之内搬出去。”
说完，高大的身影扬长而去，剩下佟楠月一人久久地僵在原地。
两日后，一条新闻轰炸了帝都。
【妄想症孕妇碰瓷季氏总裁险入狱】
远郊别苑，沈子涵看到手机上的新闻标题，眼神一眯。
他最初的预期是让这件事至少发酵一周，想不到这么快就迎刃而解。
床上忽然传来一个极轻极浅的呢喃。
他迅速走到床前，紧张道：“你醒了吗？”
听到陌生的声音，鹿小雨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入眼一片黑暗，她有些悲悯，就连死后，都是个瞎子么？
“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欢迎你回到人间。”沈子涵浅浅地笑道。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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