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当萧妤看到厉泽时，她心里已经知道，这官司输定了。
陈慧没有出庭，全由厉泽一人代理。
整整四十五分钟，萧妤只是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她听着自己的辩护律师声音越来越低，而厉泽口若悬河的推翻她一条条证据……
休庭的十五分钟厉泽紧绷着脸，拇指摩挲着手中的文件，终是没有去与萧妤说一句话。
“因证据不足，驳回原告诉讼请求。”
随着法官的宣判和法槌落音，这场官司了结了，萧妤也默默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直到走出法院，她蹲在马路边，双手穿在黑发间缓缓蹲了下来。
压抑的哭声让行人频频回顾。
天边的闷雷渐渐接近，天空也开始飘起了细雨。
“这是法院，要哭回去哭。”厉泽清冷的声音自萧妤身后传来。
萧妤慢慢放下了手，沙哑的声音凄凄惨惨：“我输了。”
厉泽站在她身后，头一次心中生了些悔意。
陈慧是萧妤继母，他知道，但他不知道萧妤还有个奶奶。
难道她去会所做陪酒是因为需要请律师和救她奶奶吗？
一股咸腥气息伴随着心绞自心口袭上了萧妤的喉间。
她撑着路灯柱沉重的站起身，生生将那股咸腥逼了回去：“小叔，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律师。”
天空的雷声越渐清晰，厉泽看着她瘦弱了许多的背影，心中不由一紧。
“上诉吧。”
“然后呢？小叔做我的律师吗？将你推翻的所有证据重新作为证据去告被你辩到无罪的陈慧吗？”
萧妤言语带刺，却让厉泽无可反驳。
他心躁的扯了下领带，有些不自然的问：“你奶奶她怎么样了？”
医生的话历历在耳：“老人家伤及肝脏，又有心脏病，恐怕很难熬过术后的并发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萧妤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我真的好恨陈慧。”
她抬着灌了铅一般的脚缓缓转过身，苍白的脸和嘴唇让厉泽更觉难受。
厉泽往前走了一步又顿住，萧妤眼底的恨意他看的很清楚，也因此又多了几分愧意。
“小叔，我想让她死怎么办？”
萧妤的语气中带着些迷茫和隐忍，一个令人发憷的问题被她轻飘飘的问了出来。
回想这十多年，陈慧对她的折磨，她不止一次生了杀心。
但是她还有奶奶，还有厉泽，他们就像她的紧箍咒。
每每在她挣扎善恶边缘的时候将她拉回善的那一面。
厉泽眉头紧蹙，只当她说的是气话：“你让她死，你就得坐上被告席。”
萧妤又吞咽了一下，呼吸沉重到开始颤抖，她费力的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但是如果对面不是小叔的话，我应该也不会太惨。”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轻佻意味，厉泽最不满的就是她对什么事都是这种态度。
“你最好别乱来。”厉泽扔下这一句，转身率先离开。
看着厉泽走了，萧妤抽搐的身子陡然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滴滴血沾在她白色的衣服上，像是一朵朵红梅。
她喘着粗气，缓了半天才有力气拿起响了半天的手机。
“喂？”
“秦小姐，您奶奶她刚刚因并发症去世了……”


第九章她是故意的
萧妤的手机缓缓落在地上，眼前阴沉沉的天仿佛一下子黑了下来。
她没有看到奶奶最后一眼，连准备好的治疗费最后也变成了一方墓的钱。
萧妤处理完所有事回到奶奶曾经的屋子，却见屋里站了个不速之客：陈慧。
陈慧张牙舞爪的朝着她伸出手拧她的手臂，张嘴就骂：“死丫头，敢告我！”
萧妤挣扎着将其推开，怒视着她：“陈慧，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你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呵！”陈慧反而嗤笑一声，一把揪住萧妤的头发，“就算是下了十八层地狱，我也会可以踩着钱爬上来。”
紧接着她眼神一狠，手中力道更甚：“快把老太婆的遗产拿出来，你还想独吞？”
遗产？若是奶奶有一点钱，也不至于住在这种破烂地方。
萧妤怒不可遏的瞪着她：“当年你们拿走所有的拆迁款，连一块钱都没有留给奶奶，她哪来的遗产！”
陈慧推开她，忽然拿起桌上秦奶奶的遗照，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遍地都是。
“当年拆迁款可是有五百万，老太婆却只拿了三百万出来，你不是要独吞是什么？”
“陈慧！”萧妤猩红的眼死盯着她，心中怒火烧的她浑身颤抖。
她一把冲上前，掐住陈慧的脖子将她往外推搡着：“滚！”
“你，你个死丫头……”
陈慧被掐的只翻白眼，她下意识的抬脚踢萧妤的肚子。
萧妤被她一踹摔倒在地，玻璃碎片深深刺进她的脸颊中。
伴随着一声闷响，她忍痛抬起血淋淋的脸，在看到门外一幕后瞳孔瞬时紧缩。
陈慧已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血不断的从她脑后流出，一旁石臼一角满是血迹。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让原本安静的小区吵闹了起来。
萧妤被送到医院包扎好伤口后便被民警带去了警察局。
陈慧脑部重创，失血过多，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她的鉴伤结果和颈部的掐痕让萧妤即将背上了故意伤害的罪名。
拘留室内，萧妤靠在墙边看着手上冰凉的手铐发了呆。
从前她因为打架也进过警察局，但也只是被教育了一番，远不如今天严重。
“萧妤，有人要见你。”
会见室里。
萧妤看到厉泽铁青着脸坐在桌子前。
她脚步轻缓的走了过去坐下来，还未开口询问，厉泽愠怒的声音将她堵了回去。
“你是故意的？”
萧妤眼神一暗，心中油然而生起一种悲怆。
厉泽紧握着拳放在桌上，愤恨的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的冲动要让你蹲大牢！？”
萧妤突然莫名笑了一声。
她以为厉泽是除了奶奶最了解她的人，但她似乎想多了。
厉泽哪怕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会有几丝希望。
而他却质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萧妤！”厉泽低吼一声，眼眸带着冷意，“你还不说实话？”
他并不相信萧妤是故意的，但她此刻无所谓的态度真的让他火冒三丈。
若是她说没有想伤害陈慧，他无论如何都会帮她。
“我是故意的。”
萧妤的声音分外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
她看着厉泽又惊又怒的双眸，一字字说着：“我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第十章你判的罪
一片寂静后，厉泽怒极反笑。
“萧妤，你够狠。”
狠到有了杀人的念头，甚至差点就杀了人。
萧妤眼角渐红，拇指摩挲着手铐，似是自言自语：“小叔，以后我不能照顾你了，你记得按时吃药吃饭，不要熬夜。”
“我以后也不能去看奶奶了，小叔，看在我们认识十多年的份上，你偶尔代我去看看奶奶吧。”
“对了。”萧妤忽然抬起头，像是玩笑一般：“在奶奶的墓旁有一个空墓，那是我用这段时间挣的钱买的，如果小叔有时间……”
“够了！”厉泽打断她，“你好自为之吧。”
话毕，他起身快步离去。
萧妤听见脚步声远去了，才脱力的伏倒在桌上。
鲜红的血不断地从她干裂的嘴中流出来。
身旁的女警被桌上的血吓了一跳，立刻将萧妤扶起来：“你没事吧？”
萧妤忍痛摇头，摆摆手：“没事，我只是胃不舒服。”
当夜。
萧妤紧握着不停颤抖的右手，有气无力的对着门口的女警道：“姐姐，可以给我纸和笔吗？我想写封信。”
白炽灯下，萧妤伏在地上，一笔笔写着杂乱的字。
她几次因为手指关节的疼痛而握不住笔，但她并未停下来。
整整十五年她所受的委屈和误会都被她用一整夜的时间写在了两张纸上。
她将信交给女警：“姐姐，在开庭前，你帮我交给厉泽律师好吗？”
萧妤心中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
哪怕厉泽心中还有一点对她的信任，她就算只有半年的生命，就算在牢里度过，她也安心了。
开庭之日，萧妤看见了坐在原告席旁的厉泽。
她心顿时沉到了底，这一次，她也输定了。
“被告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萧妤满是血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厉泽。
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随着他的冷厉的目光缓缓消逝。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她，她的罪，早就在他心中定下来了。
“我认罪。”
简单的三个字，萧妤却觉字字重如千斤。
“经本庭宣判，被告人萧妤因故意伤害致使陈慧重伤，按我国刑法第234条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被带离法庭的那一刻，萧妤只觉恍如隔世。
厉泽心情复杂的走过来，眸子定在一身囚服，脸带伤疤的萧妤身上。
不过几日时间，萧妤憔悴到似是老了好几岁。
看见他，萧妤的眼神死灰般的眼神并无波澜。
她对着一身挺拔西装的厉泽，拼命扯出一个苦笑：“小叔，我要坐牢了。”
厉泽垂落地手不觉用力，冷声回道：“你伤人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今天？”
萧妤只觉喉间才忍下的咸腥又冒了上来，她僵着脸难以言语。
她想过，但没想到的会是厉泽亲手将她送进监狱。
“这都是你罪有应得。”厉泽的话字字带针，让她心如锥刺。
良久，萧妤才微喘着气，泛白的嘴唇轻动着：“可这个罪，不是法官判给我的，而是小叔你判的。”
是你亲手，判我无期。


第十一章血染红了囚衣
萧妤去往监狱的路上，看着一路熟悉的风景，脑海中尽是厉泽所说的话。
罪有应得！
喉间腥甜涌上，鲜血止不住顺着她干裂的嘴角滑落，顿时染红了身前囚衣。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看着身旁女警焦急的呼喊，却怎么也听不清女警在说什么。
浑身被病痛撕裂开，再也撑不住合上了双眸。
……
另一边。
厉泽刚回到事务所，脑海中却不断浮现萧妤最后死灰绝望的眼神。
短信响起，他拿过一看，眸色怔住。
“萧妤在送往第二监狱的警车上，突发疾病身亡！”
气氛一片沉寂。
厉泽手机落在地上，他望着眼前已经空荡的房子，拔腿冲出事务所。
或许厉泽心中还是开心的，因为以后再也没有人烦他了……
厉泽开着车，堵在了高速，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匆匆出来。
此时天空艳阳高照，可厉泽的心中是说不出来的冰凉。
他想那短信没头没尾，说不准是有人在恶作剧！
这时，这时又一条短信发来。
厉泽看着上面说萧妤抢救回来。
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握紧了方向盘，忐忑的心这才落下，不管是不是恶作剧，她没事就好。
……
萧妤病情突然恶化，被送去了医院，保外就医。
主治医生秦思辰看到病床上呼吸微弱的萧妤，手中的笔一下下敲在病历本上。
“秦小姐，你能联系你的家人吗？”
家人？萧妤缓缓睁开眼，她下意识的想到了厉泽。
“我……没有家人。”戴着氧气罩的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足够让秦思辰听到。
秦思辰踌躇了，没有家人，那病危书只能她自己签了。
作为医生，他可怜萧妤年纪轻轻就入了狱，还患了不治之症。
秦思辰观察完萧妤的情况便拿着病历准备回办公室，却没成想遇到了厉泽。
“薄律师来看病吗？来，把舌头伸出来看看。”秦思辰边打趣边把病历本放在桌上，与刚刚正经的模样大相径庭。
厉泽脸却拉的老长：“你就这么给别人看病的？”
“你这家伙，咱们都这么多年朋友了，好赖话听不出？”秦思辰讪讪笑道，换了一副自然的表情：“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严重吗？”厉泽眉头紧蹙着，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秦思辰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怎么突然问这种罕见的病。”
巧合吗？刚刚他才从一个特发性肺动脉高压患者那儿出来。
“罕见？”厉泽一怔，“很严重吗？”
秦思辰放下笔，神情也稍微严肃了些许：“刚刚就下了一个这个病的病危书，你说严重吗？”
厉泽的眉头又皱了几分，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萧妤曾经就说过她得了这个病。
但是他以为是谎话，难道她真的生了病，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这种罕见的病？
见厉泽一脸沉思，秦思辰又道：“我才遇上了一个，你难道又遇上一个？这种病一百万人当中才有一个人，而且误诊率极高，恐怕弄错了吧。”
秦思辰这一番话顿时让厉泽的心松了下来。
他觉得萧妤还没那么“幸运”的成为一百万当中的那一个，指不定是看到误诊的报告了。
“对了，我好不容易调回来，还想见见你那个‘侄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厉泽倏然起身，一脸凉薄：“我没侄女。”
秦思辰一脸迷惑的看着他冷哼哼的走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厉泽曾不止一次对他提起过那个傻侄女啊。
也是因为老侄女侄女的叫，他都不知道那侄女叫什么。
突然，一个护士冲了进来焦急道：“秦医生，那个保外就医的病人不好了！”


第十二章你侄女呢
秦思辰急忙叫护士将萧妤推进手术室。
看着心电仪一条平整的绿直线，急声道：“快！除颤仪！”
他满头细汗，心中又不禁替萧妤悬了起来，看来她真的是快到死亡的临界点了。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抢救，萧妤的心跳总算是回来了。
重症监护室。
萧妤只觉有一座大山压在她胸口一样，她缓缓睁开眼，天花板上的面板灯虽柔和，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刺眼。
“你醒了。”秦思辰站在病床旁，目光停在一旁的心电仪上。
萧妤张了下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咽声。
“你心脏骤停，差点就没抢救过来，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秦思辰低头看了眼手表，“每隔二十分钟都会有护士来看你，不用担心。”
对于生死，萧妤早已不在乎了。
但是这个医生眼中对她的关心让她由衷的感激和感动。
“谢……谢。”她努力的控制着舌头，奋力模样让秦思辰这种见惯了生死病痛的医生的于心不忍。
秦思辰安抚了她几句便走了出去。
看着病床上那单薄的身子，他只能是摇头叹气。
若是她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恐怕就没有今天幸运了。
今天不用值夜班，秦思辰脱下白大褂，开着自己的吉普直接跑到了厉泽家去。
恨不得把门砸穿的敲门声惹得本就烦躁的厉泽一阵心塞。
“你来干什么？”厉泽堵在门口，不满的看着秦思辰。
见他没有要让自己进门的意思，秦思辰一把抓住厉泽的肩膀：“你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说着，直接挤了进去，口头上还不忘调侃：“难不成你这个金牌律师打官司输了？”
秦思辰看着茶几上的胃药，笑了：“这是摆着玩的还是你真的学会按时吃药了？”
“懒得收拾。”厉泽关了门，冷不丁的回了句。
一向一丝不苟的厉泽居然说这种懒话，更让秦思辰惊讶了。
厉泽坐在沙发上，有些凌乱的黑发微卷曲着，一身居家服看起来倒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秦思辰瞥了眼一层不染的厨房，走了进去。
“厉泽，你别告诉我你买这房子六年就从来没做过饭！”
灶台和抽油烟机干干净净，冰箱里也只有两瓶牛奶。
厉泽没有说话。
从前都是萧妤来做饭收拾屋子，他拗不过她，也就默许了。
他将备用钥匙放在门口地毯地下，现在还没有拿走。
秦思辰走出厨房，只见厉泽靠在沙发上，眼神愣愣的看着茶几上的药，满脸心不在焉。
他嗤笑一声：“我下了班是浪子，你下了班是情种吗？跟个鳏夫一样。”
厉泽眼神一凛，剜了他一眼。
秦思辰坐到他身边，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我以为你那‘侄女’跟你住一块，看来应该不是。”
提到萧妤，厉泽表情凝结，差点把秦思辰轰出去。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侄女。”
听见他这般咬牙切齿的话，秦思辰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啊？”
许久，厉泽目光望向落地窗外漆黑的夜空，淡淡道：“她服刑去了。”

相关Tags: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