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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百无聊赖地抹掉脸上精心化的妆，擦干净的脸依旧白皙：「因为没人会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将我逼到角落，然后拎着一旁颤颤巍巍的男生，塞我怀里。
「你这么喜欢男生，那从今天开始，那就和他谈恋爱。」
「为了促进感情，要不先接个吻好了。」有人提议。
陈娇娇拍手说好
然后我就看见面前被放大了一张脸。
男生瑟瑟缩缩，眼睛藏于厚厚的刘海和镜框下。
他的瞳孔透亮，映射出的，是满脸死木的我。我第一次知道，初吻的感觉是冰凉的。
四肢被人钳制。
没有浪漫、没有心动，周遭一片嘲讽和讥笑。
五分钟变得漫长无比。
终于在陈娇娇的一声抱怨里才结束。
「无聊，像两块木头。」
她一脚踢开我，眼睛在看向某处时，变得清澈明亮。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肃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刚才。」
她撒娇：「我饿了。」
陈肃揉揉她的脑袋：「走吧。」
昏黄的光，将残阳照映得模糊，这一次，我直达深渊。
迈上顶楼时，耳边被风吹得一阵轰鸣，让人眼睛干涩。
今天天气很好，在整整下了一周的雨后，期盼已久的太阳也出来了。
它躲躲藏藏，在树间斑驳里洒了昏黄的光。
天气很好，可我却要在今天自杀。
楼下，所有人笑着，有的不太耐烦。
「快跳啊，磨磨蹭蹭的在干嘛？」
「我看她是不敢了。」
「……」
人群叽叽喳喳地吵着，见我迟迟不下来，走掉了一大半，他们泄气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一身衣服，又觉得搞笑无比。
电影里说，人在死前穿上红衣，又满腹怨气，会变成吃人吞血的厉鬼。
传言多少带点儿夸张加迷信。
如果真是这样，世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深埋的冤案呢？
可我还是无比希望，厉鬼也行呢。
只要不是胆小鬼就成。
跳下去时，在最后一秒，我出奇地看到了那天戴眼镜的男生。
他跑着来拉我。
很可惜，连最后一面，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印象始终停留在他不爱说话，总是留着厚厚的刘海、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坐在角落，毫无存在感。
和我何其相似……
在身体落下时，紧接着天色变暗。
突然晴朗的天气，在人们的尖叫声中变得阴沉。
让我意外的是，最后一次闭眼竟然看见的是陈肃。
就连我死，他都舍不得让妹妹受了惊吓，慌忙捂住她的眼睛，然后带人离开。
他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世界霎时静止。
事物渐渐隐退，成了虚无缥缈的白。
待最后一丝白散去后，我惊讶地发现我在湖边。
耳边最先挤入的是吵吵嚷嚷的人声。
一众人围着我。
随着起伏的力，我猛地起身，然后迷茫地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开始大口喘气。
我竟然回到了霸凌事件前期。
在这一天，刚好是老班调换座位。
因为按照成绩，第一名的张胜和最后一名的我，又一次做了同桌。
陈娇娇为此心生妒意，在这一天故意找我麻烦。
她先将自己的戒指丢进湖里，然后以命令的口吻让我下去找。
突然的情景置换，因为不确定，我拉住一个人。
「今天几号？」
那人吓得连连后退：「救命，她不会掉水里被鬼附身了吧。」
相比于他们的吃惊，我则是毫无感觉。
面前的一切，都太过于真实。
陈娇娇过来，一脚蹬在我的身上，她环臂看我：「既然醒了，就接着给我继续找。」
这一幕太过记忆深刻，以至于这么长时间，小到细节，每一帧都刻画在我的脑海。
以及恐惧。
脑子反应突然迟钝，不等我开口回答。
一道清晰的声音响起：「啊，快看，你身上那是什么？」
我确切地反应过来。
这分明是以我身体发出的声音。
可我张了张嘴，却始终都发不出声。
然后我看到，我的身子无比轻松地起来，径直走向惊讶的陈娇娇。
陈娇娇刚一低头，面色就被吓得刷白。
她的身上，此刻爬着一条蠕动的肥虫。
她先是啊地尖叫。
渐渐地人越挤越多，我看见自己的手，悄无声息地一推。
然后咕咚一下，陈娇娇落入湖中。
我再次听到那道声音响起：「完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身体被占据了。
9
在别人都忙着拉陈娇娇的同时，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过去看。
同时，声音又起来了。
「还看？这么迫切地想回去一起找？」
我战战兢兢摇头。
可四肢不受我控制，揺了跟没揺没有多大差别。
也就刚才醒来的那一瞬间，我能控制身体。
其余的指导权都不在我这儿了。
「那就走。」
从我这里听，是个男生。

嗓音偏低，他隐约在笑。

然后不等我问清所有不解，身子不由我控制地转身。
在一片混乱里，他带我去了一家火锅店。
「麻辣牛油锅，爆辣。」
在对方画完最后一个勾后，我的右胳膊一松。
「你选选自己想吃的。」
他左手将笔放在桌上。
看着满满一页，全是跟辣椒沾有关联的菜，我脑瓜暴疼。
没来得及思索，就问出口：「你上辈子是被辣死的？」
「没有。」
「摔死的。」
他异常平静：「准确地说，是先摔死。」
「然后被人压的二次暴击。」
我一怔：「你是遭了凶杀？」
他似乎不太满意我的回答，鼻子哼气：「点你的菜，快，我饿了。」
菜上得很快。
没一会儿工夫，男生就下了一锅东西。
趁此期间，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体里？而且还能控制我的身体？」
「我也不知道。」
他夹了块肉，还没吹，就放进了嘴里：「我醒来就这样了。」
然后我嘴被烫了一个泡。
在我的哀嚎里，对方卖力塞东西。
我注意到别人的目光看过来时，慌张出声，提醒对方。
「大哥，你注意一下，你用的是我的身体，你不会疼，但我会疼的。」
男生很实诚地又塞了一筷子：「我知道，所以我才敢吃的。」
一顿酒足饭饱后，出现了诡异的一个画面。
我的右手捂着满嘴的泡，左手抱着肚子揉。
一会儿唉声叹气地哭喊，一会儿满意地眯眼。
「吵死了。」
左耳朵被捂住，一侧脸上很是不耐烦：「这是你的身体，丢的是你的人。」
我立马淑女坐，同时摆正那跷起的腿。
「知道是我的身体，你还不收敛一点儿？」
「看心情。」
在往来人的目光里。
男生突然说：「我叫孙弛。」
「孙——驰。」
我再次跟着念了一遍，脑海中还是毫无印象，对此人查无记录。
孙驰：「要不要我帮你复仇？」
「但作为交换，你的身体必须给我。」
原来是只恶鬼。
我当即买了一堆东西回家。
孙驰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要干嘛？」
我将桃木剑插入自己的衣服，紧接着又在口袋塞入糯米。
「驱逐你。」
对方被我的天真无邪逗笑了：「电视剧看多了吧你。」
孙驰有恃无恐地拿掉桃木剑和糯米，搁我床上一躺，整个人不动了。
我脸暴红：「大哥，随便进别人房间好吗？」
按照以往看小说的剧情，我问他：「你是不是死前没见过女人，现在就贪图我的身子。」
一记爆栗砸在我的脑门。
对方没好气，指上又指下：「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他将被子盖在我的脸上：「别吵，睡觉。」
难过。
又次被打击到了。
这一晚睡得磕磕绊绊。
半夜我总是能梦到孙驰来索我命。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眼周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看向镜子时，里头是张陌生的面孔。
我吃了一惊。
不得不说，这鬼长得还挺好看的。
就是头发挺乱，他随意地将头发撩在脑后，露出的眼睛勾人。
对方也在看我：「怎么，同意把身体交换给我了？」
我瞪他：「你想得倒是挺美，我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孙驰挑眉：「什么问题？」
「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我泄气地一脚蹬开昨天买的东西，想想电视里演的，觉得都是放屁。
孙驰：「人死后，只会以自身最好的形态体现，有的人更是会回到幼时孩童的样子，没有像电视里那样讲的，说是死时的惨样，这样对谁来说都过于残忍。」
「往往都是一个足够美好的愿望，支撑着弥留。」
我：「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孙驰认真思索：「吃更多的火锅，暴辣的那种。」
我突然觉得屁眼疼。
再三考虑，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和孙驰谈谈。
「身子主动权你不能随时控制，咱们可以划分一个支配表。」
孙驰：「怎么划分？」
我将纸摊开：「大事我说，小事算你。」
孙驰切了声。
我提议：「一周吃一次火锅。」
「成交。」
一早上，孙驰都没有出现。
早上去到教室时，我的座位还是一如既往地乱。
唯一的差别是，被人搬到了与垃圾桶相邻的最后一排。
而我原来的座位上，此刻摆放的是陈娇娇的书。
在我进来后，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都在讨论着下周的社团春游上，要穿什么，要带什么，要吃什么。
个个兴奋异常。
唯独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上一世，在这节课上，是我被霸凌的开始。
开始是恐吓，然后让所有老师、同学对我心生嫌隙，让我被处处排挤，最后拖进厕所殴打。
每一步都像是策划好的。
以训练狗的方式策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