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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她就转移了注意，因为陆嵘之开了口：“知道了，莫宏达入境估计是走得缅甸那边的边境，明天我去局里查一下。”
“明天，高队是不是就明天上任？”李唯手撑着车窗边沿，眉头轻瞥了下：“萧泽让我之后跟着他混。这可真是巧，两边的上司都换人了。”
陆嵘之正把车停下等红灯，听了这话回头看了眼李唯说：“萧泽？他不是段文松手边的人吗？”
马路对面的红灯在倒数结束后立马跳到了绿灯，陆嵘之继续转回视线，李唯边看手机边回应：“对啊，这段文涛还没摸上边，倒是先摸上段文松的边。不过这也好，我打算找个机会试试你那学弟。”
“之前可以，但现在我建议还是不要。”陆嵘之打着转向灯看向一旁，回过弯儿了接着说，“现在你俩都在萧泽手底下，这样不安全。”
李唯啧了下嘴，陆嵘之说的她也明白，萧泽这人看着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样子，实际上心思比谁都深，保不准就要出什么纰漏。而且现在还只是怀疑，没有确认对方一定是卧底，眼下保持原样静观其变最好。
到了新元二村门口，李唯就让陆嵘之停车，她想下车走回去。
这一个星期以来他这车进出的频率未免有些高，李唯难免有种自己地盘被人侵略的感觉。
来个一两次也就算了，还回回二话不说停她楼底下等她，这不知道还以为是男朋友呢。
李唯不是个矫情的人，她和陆嵘之的交情也仅限于同事关系，互相打点帮衬一下，互帮互助有助于长久合作。
但是陆嵘之没听她说话，直接把车开了进去：“你们小区这大门外不好掉头，我把你送进去正好。”
李唯扭头看了眼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个人经过的小区外，心里想着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明天有什么安排吗？”临近楼下，他又问。
李唯心里想说：关你什么事？什么事都要告诉你？
话到嘴边却变了：“萧泽让我早上去一地儿，不知道干嘛。”
陆嵘之车子一个甩尾调转了头，刚刚好停在李唯家楼下：“行，有什么事再联系。”
李唯赶忙拉开车门就跑了。
第二天就是周一，这天也正是高谨上任，接手清远市缉毒支队长的日子。
李唯起了个大早，打了辆车赶往萧泽给的地址。
地址在城北市医院附近，离市中心有段距离，李唯刚到的时候差点以为走错了地儿。
这里是一处高档公寓，进出大门以及做电梯都要刷卡。
李唯拿着前一晚萧泽给的房卡，顺利上了 23 楼。
等走到 2308 房间门外时，她看了眼时间，刚刚过 7 点半，离 8 点还有段时间。
她刚抬起打算敲门的手又放了下去。
李唯决定再等会儿。
过了十来分钟，李唯收到了陆嵘之的短信——到了？
她手指飞快按着键，回复一声到了。
跟高谨比起来，陆嵘之更像是自己的上司，还是自己表现好坏会直接关系到他晋升的那种。
短信刚发出去，房间的门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高个男人，小麦色皮肤，脸看起来像是东南亚那边的。
他朝李唯看了一眼，又对着里面说了句不知道哪国语言，然后转身就走了。
紧接着李唯就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走到门边——Mandy。
Mandy 身披浴袍，显然刚从卫生间出来，波浪长发还有点湿。
她起初上下打量了李唯两眼，然后口中轻笑一声，声音娇媚：“是你呀，进来吧。”
李唯跟着进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你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你是跟着涛哥手底下那谁的吧？”Mandy 边说着边朝后捋着头发。
李唯心里嘀咕一声，敢情萧泽让她过来，对方都不知道。
“随便坐吧，不介意的话我先收拾一下？”
“没事。”李唯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顺带玩起了手机。
等了半天，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萧泽要找她过来了。
因为 Mandy 所谓的“收拾一下”，指的是吹干头发、化妆、拿了几套衣服试来试去犹豫不决，最后才决定穿哪件。
等到她收拾完了，时间已经指向了上午 11 点。
更令李唯无语的是，她在中途几次尝试询问过来的目的，有什么要帮忙的，都被 Mandy 以“等一下，马上就好”给搪塞了。
而这期间，她已经短信编辑了完整的近日最新情况发给高谨，又把目前所在的地点、遇到的人、那人在段氏团伙的情况发给了陆嵘之。
就在李唯的耐心要被耗光时，这个外籍女人才打点好了自己，对李唯说：“走吧。”
李唯：“去哪儿？”
Mandy 画着超浓眼妆的电眼从李唯身上一带而过，眼神中似乎有些嫌弃：“萧泽那家伙没告诉你？”
李唯乖巧摇头。她看着 Mandy 盛装打扮，心里估计着是什么重要场合。
Mandy 长叹口气，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双手一摊：“Oh my God，难怪你会穿成这样，今天是公司的年中庆典啊。”
于是 Mandy 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唯，又走到她面前，比划了一下，语气无奈：“松哥最不喜欢别人邋里邋遢了。”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打开壁橱，对李唯说：“自己挑一件吧。”
李唯的大脑在飞速分析现状。
段氏的集团举行年中庆典，地点未知、参与人员未知，但毒贩核心圈的人估计都会到场。
萧泽让自己一大早来找 Mandy，是想让自己跟着 Mandy 一起参加，但是却不告诉自己要见段文松。
这能怪她吗？
壁橱里的衣服风格和李唯格格不入，她实在下不了手，讪讪地笑了笑：“Mandy 姐，我怎么穿都没关系的。”
Mandy 摇头，从中取了件缎丝裸背长裙：“我说萧泽怎么让我带你去会场。你既然现在跟在他后面办事了，必然要见松哥的。松哥这人很讲究，你这个样子到时候丢的是萧泽的面子。”
李唯心中无语。最是这种人，还偏要装得一副体面人模样，不知道做给谁看。
但她能拒绝吗，她能不去吗？当然是不能，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她甚至怀疑萧泽到底是为什么会带她参加。
于是她只能从中挑了件看着还算能穿的深蓝色无袖长裙，哪儿都不漏，她勉强可以接受。
可衣服换了，头发也是个问题。
Mandy 看着那头乌七八糟的黄毛，一副街溜子模样。她啧啧两声，翻出自己的移动工具箱，在李唯头上又是烫又是卷，终于把头发捋顺了，又松松散散做了个造型，再画上细致的妆。
等全都弄完后，镜子里的人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李唯本来就瘦，长裙又很修身，把身型勾勒地玲珑有致。头发打理干净，只留下少许碎发在眼前，靓丽的眉眼和精致的五官顿时就露了出来。
Mandy 盯着她看了又看，紧接着说：“这会儿就算萧泽进来了，也不会猜到你是谁。好了，我们走吧。”
李唯看了眼时间，刚过 1 点。
将近两点时，车子弯弯绕绕，兜进了城东一个偏僻的巷子。等从巷子里开出来，便停在了一栋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楼房跟前。
楼房约莫着四五层楼高，外立面墙是土灰色，上面没挂任何招牌，楼外面也没有人站岗。李唯轻轻扫了眼手机，先前发的消息陆嵘之没有回复，估摸着周一事情忙，她也没多问。
车里除了她和 Mandy 外，还坐着一个黑西装的男人。车子刚停，西装男就立即下了车，帮 Mandy 打开车门。
她也从另一侧下了车，跟着两人走进楼房。
李唯惊奇的是，楼房外面没有门，往里面走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两扇漆黑的自动门，合得严丝无缝，一点都见不着内部情形。
门外站着几个安保模样的人，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见到 Mandy 后都喊了一声“Mandy 姐”，手举着探测仪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确认无物后才放行。
李唯也接受了这样的扫查，她心中不免庆幸这次没带枪或是隐藏摄像头，不然被发现了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随后两扇门便向两旁打开，一行三人走了进去。
不出李唯所料，里面的情形与外面截然不同。一楼便是极为奢华的会客厅，里面零零散散站着四五十人。由于是松涛集团的年中庆典，李唯不确定这些人是否都涉毒。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涉毒团伙的核心人员应该都会参加。
会客厅中央是镂空设计，抬眼往上看，四五层楼高的彩色琉璃天窗下，巨大的旋转式水晶吊灯垂挂当中，一时间晃花了李唯的眼。
一路上不停的有左右两边的人和 Mandy 打招呼，她一一关照到后，对李唯说：“你先呆在这儿，萧泽应该也快到了，你到时候跟着他。”
临走时，Mandy 还不忘再次上下打量了李唯一番，整得她浑身不自在。
而她不自在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脚上蹬着不合脚的高跟鞋。
她穿着礼服，再搭运动鞋就显得不伦不类。于是即使在她的强烈反对下，Mandy 还是拿出了一双据说是限量款、自己都还没穿过的恨天高借给她。
并美其名曰是为了让她不丢萧泽的面子。
面子能当饭吃吗？李唯觉得自己卧底生涯在今日遭受严重滑铁卢，这双鞋不仅大了一码，而且格外硌脚，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半天，严重影响到她的行动。
若是遇到突发状况，她就只能直接脱鞋光脚跑了。
脚上即便一万个受罪，脸上她也只能强挤出颇为淑女的微笑，毕竟要秉持着不给萧泽丢脸的原则。
她从路过的侍应生盘子上取走一个高脚杯，默默站在角落里小口嘬着特调。
会场里的人都穿着礼服正装，互相攀谈着，而萧泽一行人就是这个时候进了会场。
他看到了李唯，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后又转向别处，眼神在大厅内转了几圈，似乎在找什么人。
随后他就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紧接着李唯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
按下接听键后，陆嵘之的声音便从那头传了过来：“一上午都在开会。你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行，到地方了。”李唯一边回应他，一边看着萧泽的方向。
萧泽抬手看了眼手机，似乎电话没有打通。
而这边，李唯飞快说了句：“先不说了，有事发消息。”便迅速挂断电话，在萧泽那张脸变得更臭前走了过去，喊了声“泽哥”。
萧泽只是浅浅抬了下眼皮朝她扫了眼，又重新按下手机的拨打键。
李唯拿着手机朝萧泽晃了晃，示意他要找的人正是自己。
顿时萧泽就皱紧了眉，眼神在李唯的脸和她手里举着来电提示的屏幕上来回巡视，最终他妥协了：“你……”语气却还在挣扎。
“泽哥，Mandy 姐让我在这儿等您。”李唯朝他露出招牌式的狗腿笑容。
萧泽沉默了两秒，随后说：“行，你跟我上去一趟。”
顺着楼梯上去，二楼两侧是独立的包厢，萧泽带着她进了其中一间，。
包厢里的布局更像是茶室，中间放置着一个案台，两边的人正在下棋。周围站着两三人，整个包厢内飘散着一股茶香。
见屋里来了人，站着的几人便将目光投了过来。李唯细细一看，都是熟面孔，有段文涛手下的薛尘、张铎，也有段文松手下的 Mandy。
而依旧在下棋的两人正是段氏兄弟。
“段爷。”萧泽喊了一声，站到了 Mandy 身旁。
李唯见过段文涛，他对面坐着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估计就是段文松。
段文松搁下手中的棋子抬起了头，看向李唯：“豁，这位美女是？”
李唯抿了抿嘴，刚要开口，就听萧泽说：“之前刘元手底下的，我看着挺机灵的，就要了过来。”
“啊？是上次试毒的那个？”段文涛问了一嘴，脸上带了点狐疑。
“对，就是她，我记得。”薛尘接了一句。
李唯顿时感觉自己像大观园里的猴子，杵在这儿被人评头品足，心里又是一阵不自在。
但随后段文涛的话把她的警戒值拉到最高，
“敢不敢去蹲号子？”他眼睛看着李唯，话也是对李唯说的。
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李唯当场一愣。
但也就片刻间，她反应过来，挠了挠头想缓解尴尬，这才发现自己做了发型，不能随便乱碰，只能放下手，讪讪地说：“之前打架进过派出所，号子倒是没蹲过。”
突然问这种话，怕不是有什么任务要交代她去做。
果真不假，段文松随后开口说：“是这样，我们有个合作伙伴前几年进了监狱，一直没放出来，但是有些重要线报只有她知道。”
段文松顿了顿，李唯接了一句：“所以你们想让我去牢里问问是什么情况？”
刚说完，看到段文松点了点头，李唯心里“咯噔”一下。
“放心，到时候你只管犯个事然后进去，女子监狱，蹲的时间不久，也就半年。”张铎在旁边仿佛解释一般，“我们会给你接应好的，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李唯知道他们已经把自己架在台面上，说不愿意，以后也别想在这里混了。
那一瞬间，她甚至在想，去他妈的，还要老子去坐牢给你们拿消息，老子不干了，老子要回局里。
但是下一秒，她就硬生生卡断这个念头。
这对她而言也许是个机会，想离贩毒核心团伙更近一步的机会。段氏找她来做这事，无非因为她只是刘元手下的一个小喽啰，出了什么麻烦也不会影响全局。
于是她答应了。
后面这场年中庆典发生了什么都像走马观花一样，庆典总归大差不差是一个类型，段氏兄弟也不会将走毒这种事拿到台面上说。
这场庆典更像是他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庆祝一下上半年走毒的顺利，并展望一下下半年的行情。
唯独她一个人在热闹之外。因为段文松给了她时间限制，一个月内进监狱。
直到最后结束时，她搭乘萧泽的车离开这块偏僻的地段。
“等你这次这件事办完，你还继续跟在我后面。”萧泽在车上这么跟她说。
这像极了公司里上司给下属画大饼，她其实还不了解萧泽这位新“上司”，摸不清他这句话说的是真是假。
搞不好出来后就直接把她扔回给刘元。
但无论怎样，即使她不喜欢这种方式，也得接下这块大饼。
她让车停在了靠近新元二村的一条马路上，然后下了车。
走得匆忙，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脚站了一天，又疼又酸，李唯果断脱下鞋子，想一把丢进垃圾桶里。
再一想，也许 Mandy 会让她还回去，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光着脚走在马路上的感觉并不十分美妙，好在此时已经接近晚上 12 点，路上人不多，零星几个路过的也不会盯着她的脚看。
到了小区门外，她就看到了陆嵘之那辆黑色 SUV。
手机在早些时候就没电自动关机了，李唯没想到陆嵘之会直接等在小区外面。
她三两步走了过去，绕到驾驶位旁，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陆嵘之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李唯，手机为什么关机？”

李唯刚想回应，话到嘴边打了个圈说：“怎么，担心我？”
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劲：“等等，你认出我了？”
陆嵘之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她说：“你化成鬼我都能认得。”
这话在大晚上听起来实在有些瘆得慌。
“上车。”
李唯咂咂嘴，不答应：“上车干嘛，我要回家休息了。”
陆嵘之一手抵着额头，面上有些无奈地说：“今天局里开了会，想说给你听听。你先上来。”
李唯愣了一下。什么时候她和陆嵘之的关系已经变成，她的行踪会及时向他汇报，而他有什么最新进展也会告诉她。
心里顿时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为了忽略那种感觉，她几步走到副驾驶，拉了车门钻进去。
前排中间的空档里放了两瓶水，李唯随手拿了一瓶，挑挑眉说：“这次学乖了？”
李唯的混账话陆嵘之听得多了，也不搭理。
车里不同平常，多了股淡淡的檀木冷香，李唯喝水间隙眼睛胡乱一扫，并没有看到什么车用香薰之类的玩意儿。
她抬手揉揉鼻子，冒了一句：“什么味儿，还挺好闻。”
陆嵘之这才想起中午休息时，齐小磊在办公室里显摆自己新买的男士香水，还不忘往空气中喷了几下，给大家伙提一下神——
这个年纪的男生就喜欢整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成天跟孔雀开屏似的。
而陆嵘之就是那个不小心路过且被喷了一身的倒霉蛋。
他从来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当时脸就拉了下来：“齐小磊，你觉得这种私人物品应该带到局里来吗？”
办公室里瞬间鸦雀无声。齐小磊一副即将壮烈牺牲的模样，横着脖子说：“对不起陆队，我不小心填错地址、快递寄到局里来了……我知道错了！现在立刻马上写一份深刻反省报告！”
于是香味就一直伴随左右，即便后来换了衣服，也还残留着余香。李唯闻到的便是这份余香。
但陆嵘之懒得解释那么多，直接扯开话题：“你今天这身打扮还挺别致的。”
李唯嘴角微微上扬：“哦？好看吗？”
陆嵘之听了这话，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李唯，正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
不得不说，今晚的李唯跟平时非常不一样。换掉那身松垮得不成样子的 T 恤，再把头发好好捋干净了，露出光洁流畅的脸庞和精致端秀的五官，陆嵘之实在无法将眼前的人同先前那个二流子联系在一起。
鬼使神差的，他点了下头：“好看。”
李唯笑得更欢了，眼睛弯成月牙：“喜欢吗？”
陆嵘之视线定了片刻后挪到一旁：“你有完没完。”
“切，没意思。”李唯嘴角一拉，头也扭向窗外，“说吧，有什么事找我聊。”
陆嵘之抿了抿唇，似乎在思量怎么开口。
短暂的安静中，车载音响内轻柔的女声依旧——“Tonight I feel close to you，you open my door and light the sky above……”
这首歌李唯听过，也很喜欢，她没想到陆嵘之也会听这种歌。
但更要命的是，先前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浮出心头。
她知道歌词的意思，所以更觉尴尬，只能假装不耐烦地重重咳嗽一声：“怎么了陆大少，这么晚要没什么事我就走了，累一天了早点休息。”
说着她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突然手腕一紧，原来是陆嵘之拉住了：“我送你进去。”
男性手掌特有的温热透过皮肤传了过来，李唯忙将手往后一缩。
古怪的情绪在心中泛滥开来，车门被她重新关上。
陆嵘之开着车进了小区，音乐声还在继续放着，李唯假装无意按了下暂停键：“今天我见到段文松了，他给我安排了活。”
“嗯，什么活？”陆嵘之将车停在楼下，回头看向她。
车停的地方正好立了根灯柱，一片炽黄的光洒下来，车里也能看个大概。
“他说女子监狱有个人，手上有他想要的信息，让我进监狱去打探一下。”李唯双眼直视前方，飞快说完这句话。
没了音乐声作祟，气氛这才正常起来。李唯左右转了下略显僵硬的脖颈，余光瞥见陆嵘之还在看着她。
她没好气地怼回去：“看什么呢陆大少，没见过美女？”
她这话说得不如平常那么轻松，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的原因。
“你意思是他让你去坐牢？”陆嵘之这才开了口，眉心皱出了褶子。
“对啊，连进去蹲半年都算好了，让我一个月内执行。这他妈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李唯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早就想好要去做了。
但不知为什么，面对陆嵘之，她还是整出了一副自己手足无措的模样。
陆嵘之沉默片刻，拿出了手机，问她：“监狱里那人叫什么名字，我找人去查查。”
李唯心里一跳，看了眼车载屏幕上的时间，零点 16 分，他这通电话不知道是想打给哪个倒霉催的手下。
“陆队，你这大晚上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了？”李唯一脸“你真不当人”的表情。
陆嵘之划开手机，点开备忘录：“谁说我要打电话了？我记一下，怕回头事情多给忘了。”
李唯双手抱拳：“多谢陆队帮忙。我现在只知道那人叫李桂椿，别的消息萧泽说到时候再说。”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陆嵘之记完名字后开始轰人。
李唯顺势下了车，在车外朝他挥了挥手，转头上了楼梯。
爬了几层后她才想起来，陆嵘之什么事情都没说，全程都是她在讲。
这人还说有什么事跟她聊，这种鬼话下次再也不能信了。
变故发生在了五天后，也就是七月二号这一天。
上午，李唯收到了刘元的短信，让她晚上跟着一起去见辛也。
李唯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刘元就把时间地点发给了她。
严格意义上来讲她现在是跟着萧泽办事，但这几天里萧泽都没再联系她，而刘元那边她又惦记着辛也的事。
一旦交易成立，就能放网捞鱼了。
而陆嵘之那边，这几天似乎忙得分不开身，总算没成天盯着她，也少了联系。
晚上的事情，她想着要不要通知他一声。
但她还是先告诉了高谨。毕竟回头要布控抓人，还是得缉毒组部署。
到了晚上十点，李唯打车去了 Night Muse。
进了三楼的包厢后，她才发现事情不对。
辛也没来正常，但是刘元也不在，熟悉的张彪王朔更是不见踪影。
包厢里站着的几人李唯眼熟，是那次冯超带着打她的人。而沙发上坐着的，正是“嚣张”二字写在脸上的冯超。
“刘哥呢？”李唯警惕地朝后退了两步，门却被人一把关上。
冯超笑得一脸阴戾：“李唯，这次没人救你了吧。你放心，刘哥他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
李唯心里“咯噔”一下，刘元平常有什么事都给她打电话说，难怪今天却发短信。
门外有人守着，门边上还站着个人，她身后的路已经绝了。
李唯只能拉着张脸赔笑：“超哥，有什么事好说，没必要这样吧？”
她确实不明白冯超怎么想的。现在她已经到萧泽手底下干活了，冯超还拖着她不放几个意思。
冯超一把将手里的酒杯“啪”一声按在桌上：“要不是你他妈那天跟着刘哥去见了段二爷，萧泽能知道你？妈的，老子等了多久，什么好事都让你这贱女人给占尽了！你他妈才跟了刘哥三年，凭什么？凭什么啊！”
说到最后他近乎咆哮，面容扭曲，一双眼死死盯着李唯，像是要把她钉死在原地。
李唯感觉这人差不多是要疯了，这事都能怪她头上。
冯超回了清远后，刘元一直没给他安排什么重要的活，卢安那边的摊子也让别人接了手，他心里憋屈，把火都撒在李唯身上。
所谓柿子挑软的捏，这道理李唯是深刻体会了一回。
“这样超哥，我现在就给泽哥打个电话，让他也收你去那边行不？”她边说着，手里拿出手机，翻出陆嵘之的电话，火速拨了出去。
电话“嘟嘟”几声，在李唯听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在冯超反应过来前，电话接通了。
“李唯？”电话那头起初响起了哗哗的水声，随后便停了，一片寂静中陆嵘之的声音有些沙哑。
“喂，泽哥，我现在在 Night Muse 的 302 包厢里，超哥他……”
李唯嘴皮动得飞快，一秒钟吐出几个字后，冯超已然爆喝一声怒冲过来，一把抢过手机重重摔在地上，一个巴掌甩在李唯脸上：“我他妈让你打电话。”
手机被砸在墙角，顿时屏幕就碎了，黑成一团。李唯心思放在电话上没来得及抵挡，被狠狠掼到墙上，头也猛地一撞。
一瞬间左脸就麻了，脑瓜“嗡嗡”作响，她有几秒钟都听不到冯超在说什么，眼前晃着虚影。
嘴角有液体留了出来，口腔内一阵血腥味。她喘了几口气说：“超哥，我没想抢你的活。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明天，哦不，今天我就跟泽哥他们说我不干了。”
她不知道陆嵘之有没有听懂她的话，但眼前她只能先服个软。
冯超一把拽住李唯头发，把她头按在墙上，声音残忍：“听说泽哥还带你去见了段爷，你说你他妈怎么这么好运气。”边说着，他又拽着李唯的头往墙上砸。
李唯深吸一口气，一脚踹上他的膝盖，手上握住冯超手腕，一个反擒拿手把他死死按在地上，食指和大拇指紧紧扣着他的咽喉，眼神凌厉瞪着四周的人：“都别过来，不然我就掐死他！”
包厢里有四个冯超的马仔，都一副想上又不敢上的模样。一来李唯气势太凶，又靠着墙，不太好动手，二来自己老大的命门正握在人手上。
这时，冯超发出低沉的阴笑：“李唯，你在拖延时间是吧，还指望泽哥派人来救你？”
李唯又一脚狠狠踩在他脚脖子上，朝他“呸”了一声：“你最好先想想自己是怎么死的。”

第二十三章
话音刚落，冯超大喊一声：“你们还不动手在等什么？一个女人都制不住？”
包厢内几人一齐扑了上来，李唯咬紧牙关，一拳将冯超抡倒在地，拔腿就往外跑。
拦在门边上的人也冲了上来，几人都赤手空拳，李唯双拳难敌八手，撂倒一人又上来一个，渐渐身上就挂了彩。
一人趁她不注意，从背后挥来一拳，把她砸倒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李唯额头狠狠一磕，整个头颅顿时都疼得发颤。
身后有人不断袭来，她一把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下去，那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抽搐着倒在地上。
随即她就反手拎起茶几上的酒，抬手就朝人后脑勺呼过去，一瓶酒下去，又一个龇牙咧嘴捂着脑袋趴地上嚎叫。
酒瓶碎了一地，劣质红酒也溅了李唯一身，瓶口还握在她手里，底端参差不齐的玻璃碎渣滴滴挂挂红色液体，不知是酒还是血。
或许是包厢内动静太大，守在门外的人推门查看情况，见里面一片狼藉，自己几个兄弟要么倒在地上，要么站在那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甚至连超哥都被撂倒在地，二话不说就冲到李唯跟前。
李唯只觉得全身都疼，额头在往下滴血，十天前被冯超这伙人打断的那根肋骨还没养好，此刻更是疼得钻心。
这他妈的，尽栽在这帮人手上，想想就一肚子火！
她往地上啐了口血，见门外又冲进来一人加入战局，连带着包厢内原本有些瑟缩的两人也有了底气，三人再次攻了过来。
李唯抬手挡住新进来那人的拳，另一只手握着瓶口朝人手臂上扎。人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已经被碎玻璃扎得血淋淋。
随后李唯一脚狠踹其裆，一手猛劈其脑门，瞬间人就捂着下身缓缓倒地，蜷缩成了一只虾，口里呜呜咽咽含糊不清。
他身后一人见这么个情形，立即脚下就像生了根不敢上前。还有一个冲得太快刹不住，被李唯手里的碎瓶子扎得熬熬叫，再被那招断子绝孙脚送到角落里面壁思过。
李唯杀红了眼，抬眼瞪着仅剩的一个身形不那么彪悍的人，又从茶几上抡起一瓶酒。
“等等等一下唯姐，我是超哥拉过来的，我我我不知道情况的……”那人语气颤颤巍巍，就差要原地跪下。
李唯抹了把脸上的血，朝他伸出一只手：“电话号码给我。”
“啊啊啊？”那人一脸惊恐，神情宛如活见鬼。
“我说把你手机号给我，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李唯眼里狠厉一闪而过，手里那瓶酒作势就要举起来。
“给给给！”那人手忙脚乱，从茶几上拿了张餐巾纸，但又找不到笔，急得要哭出来。????
李唯一把拉住他手腕，将他食指塞进牙间狠狠来了一口，血珠瞬间连成线，人也抖成了筛子。
“用血写！”
在她强势逼迫下，那人硬是在纸巾上留下了自己血书而成的手机号。
李唯把纸攥在手里，再从地上捡起摔得稀巴烂的手机，留了句“回头联系你”就出了包厢。
她低着头走得火急火燎，其实是身上疼得厉害，再多呆一秒她怕自己就撑不下去。
于是就在走廊拐角一头怼上了同样火急火燎的陆嵘之。
陆嵘之身上有股淡淡的沐浴液味道，头发上的水珠甩了李唯一脸。
李唯正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恶狠狠抬眼一扫，在陆嵘之愣怔的瞬间立马“哎哟”一声，当场瘫在他怀里：“你可算来了。”
陆嵘之回过神来，发现李唯一脸的血，身上也一片红，连忙把人搂住：“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陆嵘之作势就要抱她起身。
李唯一把抓住他结实的小臂：“快，快去包厢拍张照！”
“拍照干什么？”陆嵘之不解。
李唯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拍照取证。”
眼见陆嵘之还要说什么，她靠在墙上推了他一把：“别问了你先去拍，一会儿人要跑了。”
陆嵘之嘴唇紧抿，手扶上她肩头按了一下：“那你等我。”
等他拍完照回来，李唯已经蹲在了地上，头深深埋进臂弯，像是迷了路蹲在路边等家长招领的小孩。但后背衣服绷得很紧，勾出分明的脊骨，又透着成人才有的孤寂坚强。
刚刚包厢里的一幕顿时在他脑海中重现，他知道李唯受过专业训练，但万一她打不过呢，万一对面人再多一点，万一她就没能再出来……
他不敢想，一想心里就有点闷。先前接到李唯电话时，听到她语气中隐约的惊慌，他心里就是这种感觉，像是洗澡洗太久被热气熏得透不过气。
陆嵘之一把将人抱起，疾步朝外走去。
他的车直接横在大门外，火没熄，双响不打，车门不锁，车里屁的人影也没，两个保安站在一旁气得直跺脚。
陆嵘之抱着人出来时，其中一个保安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驾驶座把车挪走。
他火速把神志不清的人放副驾驶上，拴好安全带，又从后座拿了个小抱枕垫在李唯脑门和车窗中间，这才进了驾驶座。
俩保安把车一拦：“先生，麻烦您下车登记一下。”
车窗降下瞬间，一个证件登然亮了出来：“警察办案，再拦我车就跟我走一趟。”
他语气森然，脸色铁青，两人讪讪让步一边，看着银灰色轿跑一个利落扫尾掉头离开，引擎声轰上了天。
李唯迷迷糊糊听到了警察两个字，眼睛挣扎着眯开一条缝，紧接着她闭眼再睁开时，就见路两边的车在急速后撤，陆嵘之这车直接开成了漂移。
卧槽！！
她一慌，连忙伸手摸头顶的扶手，摸了半天没摸着，才发现这不是平时那辆 SUV。
陆嵘之见她醒了，轻声安慰：“没事，快到了。”
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你你你开慢点，我其实还……”车又一个猛加速，李唯肾上腺狂飙，那声“好”字被吞进了肚里。
“别说话了。”陆嵘之说。
李唯闭了嘴，眼睛睁得浑圆，脑门的疼肋骨的疼好像也不那么清晰了。
到了医院，全套流程陆嵘之轻车熟路，甚至还碰上了先前的值班医生。
“又是你们。”医生看着陆嵘之，又看看病床上打着点滴裹成麻花一脸惨相的李唯，表情十分复杂，“你们这……害！”
陆嵘之没有意识到什么，李唯看着医生那一脸对家暴现场痛心疾首的模样，忙开口说：“医生，这次幸好他又救了我，不然我就要被歹徒打死了。”
医生一听，锐利的眼神透过厚厚的镜片直指陆嵘之：“小伙子，怎么每次都让自己女朋友被打成这样的？！”
陆嵘之被问得语塞，毕恭毕敬站在一旁不吭声。
“这次至少要休息一个月才行，不然就等着留病根吧！”医生长叹口气，这才出了病房。
病房里安静下来，李唯的困意也上来了。但她仍不放心：“刚刚塞给你的那张纸呢？”
陆嵘之摊开手掌，纸巾被揉成了团，好在号码还能看清。
她让陆嵘之存下这个号码：“这可是关键证人的联系方式。”
陆嵘之将号码输进自己手机里，边说着：“你先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
李唯摇摇头：“陆嵘之，你帮我个忙。”
似乎想起了什么，陆嵘之皱着眉，双手抱臂：“我得看是什么忙。上次你说的李桂椿，我去查了，这人去年因为恶意伤人致人重度残疾，被判了十年。”
李唯这下乐了：“那我今晚这打架伤人事件，是不是就能跟她关到一个监狱里？”
陆嵘之不说话，而是看着李唯，眉头越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