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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韫也看见了他们，抬脚就往这边走来。
“原来柳姑娘在这里，倒是让本候好找。”周时韫三两步走到苏矜北跟前坐下。苏矜北微微皱眉：“侯爷找我何事？”周时韫也不废话，径直道：“昨日京城来信说家母病种，宫中的太医—时束手无策，我见柳姑娘宅心仁厚，不知可愿随本候京城走一遭？”
苏矜北心下一凛，她方才还跟宋知庭说起此事，转眼周时韫就请她去侯府为老夫人看诊，这不知是巧合，还是周时韫故意为之？
但是沈家的案卷，只有在周时韫的书房里才能见到，这次机会得来不易。
她略微沉思了一瞬，才点头：“既是侯爷所请，自当遵从。”



第二十二章矢口否认
甘州疫情彻底平定以后，周时韫要回京述职，苏矜北自然也刚好跟他同行。
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陆府，因为她救了陆老太师，陆府众人都将她当亲人一般对待。眼下要走了，她自然是该辞别的。她走到花厅却刚上ヒ又撞上了前来辞别的周时韫。
周时韫在堂上，好像是在跟陆老大师商量着什么。
她本不欲上前打扰，没想到陆老太十分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她。
忙笑着叫她上前。
“柳姑娘，方才我还听侯爷说你这一趟又要跟侯爷—起去京城了？”陆老太师笑着问她。
苏矜北点点头，面纱之下的她，看不到她的神情。
“有顾侯照应，老夫也放心些。”陆老太师又转头问周时韫，“侯爷，方才老朽跟你替的婚约之事，侯爷意下如何？”
婚约？
苏矜北心下—震，莫不就是上次她在门外听到陆老太师跟老夫人商量着要把陆家女儿嫁绐周时韫之事？
还没等周时韫回应，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不妥！”
这一声，让堂上两人都颇是意外地看向她。
她这才意识到，方才是她冲动了。
她面露尴尬，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方才一时失言，还请陆老太师不要见怪，我只是听闻陆家这辈嫡出的小姐今年才十四岁，现在婚嫁，怕是太早了些。”
说完，她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她这都是在做什么？
可是陆老太师楞了一下，随机看见苏矜北尴尬得发红的脸，意味深长地一笑，恍然大悟一般。
—旁的周时韫也就借坡下驴道：“老太师，本候倒是觉得柳姑娘所言甚是。”老太师不知为何，笑得十分开怀：“好！那此事便不再提，倒是柳姑娘，救了老夫一命，在老夫心里，她就是我陆家的孙女，去了京城以后，还望侯爷多多关照一二！”
苏矜北听着老太师这话，不由—愣。看来，老太师是误会她喜欢周时韫了。
可是偏生她又不好解释，只能硬着头皮笑了笑。
周时韫应了下来，却是饶有意味地盯着苏矜北：“说起柳姑娘，本候倒是一直好奇，与柳姑娘认识了这么久，都还无人知道姑娘芳名，本候倒是想唐突一下。”
名字……
苏矜北心里一下犯了难，上回周时韫问得突然，她也就信口胡诌了一个姓，这名字嘛……
她自然是没有想好的。
可是燕国户籍制度是十分严格的，进入各个城池关隘都需要有官府在册的名帖身份，就连云梦出山的药师药童都是会有名册的。
可她是苏矜北，身份不能这般暴露，而她这回出来的匆忙，也没有时间去准备自己的名帖。
她若是随口给自己起个名字，周时韫若是回去一查，查不到踪迹，那她就太可疑了。
“怎么？柳姑娘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周时韫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苏矜北心下—紧，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
她只得糊弄一下：“云梦只顾济世救人，不谈虚名。”
可周时韫—笑，凑近了她两步，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道：“莫不是，姑娘姓沈，名菀？”
甘州离京城不过四五日路程，可周时韫说是母亲生病，生生将这五日的路程，赶成了三日。
到第四日—早，周时韫跟苏矜北就进了京城。
宋知庭没有—道，但苏矜北知道，宋知庭应该是会避开周时韫的耳目悄悄回来。因为周时韫要：先去皇宫向皇帝述职，他便吩咐人先将唐莺请到了侯府。
带她回去的正是周时韫的贴身心腹林昭。
林昭将她带到梧桐苑的时候，她着实愣了一下。
“柳姑娘，侯爷吩咐了将您安排在这里，这里之前被大火烧了一场，侯爷新建以后，还没有人住过，姑娘可以放心。”林昭解释道。
苏矜北看着眼前的院子，不由有些恍然，说是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但是这里重建之后，好像又跟从前她在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上次周时韫问她是不是叫苏矜北的时候，她虽然矢口否认了，但周时韫一定是对她起了疑心了。



第二十三章步步逼近
梧桐苑重建之后，院子里种了许多桃树，这时节正是桃花盛开，倒是十分惹人喜爱。
苏矜北踏进这座院子，心中却不由有些压抑。
这座院子承载了她过去几年的所有痛苦，可如今，她又回来了。
“你是何人？”云裳的声音自回廊上传来，带着几分怒意。
苏矜北回头看了她一眼，心下一跳。
她这一年之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云裳，没想到周时韫竟然还把云裳留在这梧桐苑里。
“云裳姑娘，这是柳姑娘，侯爷从甘州带回来给老夫人看病的，侯爷让在下暂且安置在此。”林昭拱手回了一句。
苏矜北不由有些诧异，这周时韫的贴身亲随怎么会对云裳如此礼遇？
从前她还在的时候，府中这些人可都不见得将她这个侯府主母放在眼里。
她看见云裳气愤地跺了跺脚，眼神不善地看了她—眼，才道：“这是夫人的院子，侯爷怎么能将人安置在这里！”
林昭面露难色：“这……是侯爷的吩咐，侯爷还说，以后柳姑娘的起居，暂由云裳姑娘你照顾。”
这话一说出口，云裳就差气得摔盘子走人了。
可苏矜北却心下一沉，这分明就是试探啊！
但是，云裳对她虽然忠心耿耿，可却不是个有心机的丫头，要让她在周时韫面前藏得住事，那还真有些困难。
她暂时还不能跟云裳相认。
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梧桐苑住下来。
“啪一”
云裳端着菜，毫不客气的放在她跟前，语气十分不善：“柳姑娘，吃饭了！”
看来，云裳这是在恼她抢了自家主子的位置吧！
她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还是流过一抹暖意。
“哼，别以为侯爷让你住进这里，你就当自己是侯府的主子了！”云裳有些气呼呼道。
苏矜北自然也不生气，她如今带着面纱，还戴着帷帽，云裳认不出她来也是正常。
她没说话，就着桌上的东西就吃起来。
只是她才吃了两口，林昭就匆匆跑过来，说是周时韫回来了，要她去帮老夫人诊脉。傢—獨—麓—篴
她没办法，只好放下筷子，先去芷兰居给老夫人看诊。

林昭带着她进去老夫人卧房的时候，周时韫已经等在里面了。

顾老夫，人躺在床上，不时咳嗽两声。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对顾老夫人着实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从前她在侯府之时，老夫人对她便很是不满。
“柳姑娘，劳烦你替我母亲看看。”周时韫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苏矜北只是点头，也没应声，上前给老夫，人把脉。
不过，周时韫还真是没有骗她，老夫人脉象着实有些奇怪，倒不是什么普通病症，难怪御医治不好。
好在她在云梦这一年，见识了许多疑难杂症，给她一些时间这老夫人还是能治好的。
她收了手，淡淡道：“顾侯无需担心，顾老夫人的病交给我便是。”
周时韫看着她良久，却忽然道：“柳姑娘既然到了侯府，为何还以面纱遮面，这侯府可没有疫病了。”
苏矜北愣了一下，才笑道：“我虽出身云梦，但到底还是女子，行走江湖还是不便以真面目示人。”
此言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只是周时韫却是一脸我不相信。
自然，苏矜北也不在乎他信不信，她只是想来侯府拿到沈家案卷。
况且，她知道，依周时韫的性子，他越是怀疑，这时候就越是会让她留在侯府。
毕竟危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最能掌控。
周时韫忽然站起身，一步步向她逼近。
苏矜北—惊，一脸警惕地看着周时韫：“侯爷这是做什么？”
周时韫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突然，他一伸手，趁苏矜北没有反应过来，扯掉了她脸上的面纱。
面纱之下的面唐，一下子显现出来。



第二十四章走得凄凉
这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明眸善睐，峨眉轻挂，红唇皓齿，顾盼生花。美则美矣，可是却不是周时韫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他的璐儿，不长这个样子。
是他真的认错了吗？
如若不是突璐，那宋知庭又怎乍么会如此，在竞？
祁干卅子白小受教干沈相、叫沈相一声师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二人若以师兄妹相称，倒是再正常不过。
“侯爷看够了吗？”苏矜北蹙眉，面露不悦。
周时韫回过神，眼中却多了些许探究。
世上奇人异事许多，云梦又是医门大宗，若是有什么易唐改面之法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思忖片刻，神色又恢复如常：“是本候唐突，还望柳姑娘不必介怀。”
苏矜北从他手中抢过面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周时韫没有追出来，倒是他身边的护卫林昭跟了出来。
“柳姑娘恕罪，实在是姑娘跟我们侯爷夫人确有几分相似侯爷才会如此。”林昭跟在她身后道。
苏矜北仍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若是你们侯爷真的疼惜那位夫人，那她又怎会抱病离世？”
对于周时韫，她仍是心中有怨恨的，时至今日仍不能消减半分。
闻言，林昭脸色也僵住了，有些答不上来。
只是主子们的事情，他们当属下的又怎么好轻易置喙。
苏矜北索性也不再理他，径自往梧桐苑走，可林昭仍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她有些不耐烦：“林侍卫，你跟着我做什么？”
林昭面露难色，只得道：“姑娘初来侯府，对这府中还不太熟，侯爷吩咐让我跟着姑娘。”
什么不太熟，周时韫这分明就是心中起疑，派人监视她！
她深吸—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
夜色沉沉。
苏矜北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摸着黑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她算着这个时候周时韫应该是已经不在书房了的，府中侍卫也正是换防之际，现在去书房最是稳妥。
夫妻三年，她自诩对周时韫的习惯了如指掌，什么样的东西会有备份，又会放在哪里，她一清二楚。
推开门，她刚走，上回廊，眼前忽然多了一道黑影。
紧接着，周时韫清冷的声音响起：“你去哪里？”
这冷不丁的一声，将苏矜北吓了一跳，她忙拍了拍胸口：“侯爷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借着月色，苏矜北隐隐能看见周时韫的脸，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落寞。
她楞了愣，没想到这样的神情也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周时韫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矜北这才闻到，他身，上有股酒味，她不由皱了皱眉。
入夜不饮酒，这是周时韫的习惯。“你还没有回答我。”周时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矜北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谎这事，一向不是她的长处。下—瞬，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周时韫身上的酒香，她的身子刹那间僵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想推开周时韫，可周时韫将她抱得更紧了。
“侯爷醉了，请侯爷放手！”苏矜北有些生气。
周时韫将头放在她肩头，语气有些哽咽：“莺儿，你别走了，留下来。”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这深夜冷得有些过头，她竟觉得周时韫的身子微微颤抖。
苏矜北不由咬唇，周时韫是个精于算计之人，他如今如此又是有什么阴谋？
她，只知道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苏矜北狠狠推开他，顺手给了周时韫一个响亮的耳光。
“请侯爷自重！”
暗夜里，她刚刚那只手却在不住发抖。
周时韫的半张脸隐在回廊柱子的阴影里，她看不见周时韫的神情，只见他薄唇紧抿，脸侧的轮廓紧绷。
“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周时韫看着她，语气坚定。
或许人心易变，或许唐貌也可以改变，但是她身上那熟悉的气味不会骗人。苏矜北忽然冷笑一声：“侯爷莫不又是当我是您夫人了？可我听师只说，夫人当任死得可枚外凄凉！



第二十五章哑口无言
一阵风过，带着春夜的一抹寒凉，冷彻心底。
—句话，忽然让周时韫哑口无言。
是的，整个燕京，谁都知道他顾侯夫人当年走的时候有多悲凉。
夫，人娘家出事，沈家无一活口。年前雪夜，顾侯夫人抱着女儿雪夜求医，一身狼狈，这是京中百姓亲眼所见。
第二日，顾侯府就挂了孝布，不难想象，当年的顾侯夫人死时又是何等惨状。
甚至布灵一日，灵堂便起了一场大火，夫人更是连一具像样的遗骸都没有留下。
周时韫眸中一痛，想张嘴，却发现他—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年之事，到底是他有负于她，那些苦难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抵消的？
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我会补偿你的。”
苏矜北没有看他，转身打开房门，背对着他道：“侯爷该补偿的不是我。”
至于那个该被补偿之人，已经死了。
她转身进门，然后身子重重地靠在门上。
她听，见回廊外一声沉重的叹息，她的身子沿着门框往下滑，最终坐在了地，上。
那一句补偿，像一块石头沉沉压在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