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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凰目光落在他头顶，若有所思：“本宫瞧着这两天晚上，你好像不怎么打哆嗦了……”
扶苍神经一紧，主子是要把他赶下去了？
楚青凰声音微顿，接着道：“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感觉？”
扶苍低头沉默着，心里正在艰难地挣扎，他想说自己还是有点冷，应该继续留在主子床上。
可是谎话说出来太难，让他不安。
唇角抿紧，他低声道：“睡着之后的事情，属下不太记得清，但是盖着毯子也不热。”
这意思是，如果不盖毯子还是会冷？
楚青凰目光微妙，静静盯着扶苍看了片刻，嗓音淡定如常：“既然如此，毯子就继续盖着吧。”
“是。”
至于是不是还可以继续留在她的床上睡，楚青凰没提，扶苍也就没问，就当一切还跟以前一样。
虽然这样不合规矩。
不过楚青凰瞧着他，忽然生了几分兴致：“你知不知道一个男子睡在本宫床上，这意味着什么？”
扶苍沉默片刻，低声道：“属下越矩，明日一早就去暗阁领罚。”
“本宫后院侍君五人，至今都没机会睡在本宫床上。”楚青凰没理会他的话，语气平静，波澜不惊，“这种行为若是放在后宫，叫做侍寝。”
扶苍双手攥着裤腿，似是紧张，“属下……”
“镇北王是不是快到了？”楚青凰转了话题。
扶苍懵了懵，慢半拍才道：“是。”
楚青凰道：“还需几日？”
“消息已经接到了，抵达皇城应该还需要一些日子。”扶苍定了定神，恭敬回道，“镇北王身份特殊，不可能单枪匹马而来，但是手握兵权的藩王未得圣旨又不能擅自调兵，所以只能随身带一些武功高强的护卫。”
护卫需要精挑细选，除了武功高强，还必须确保忠诚没有异心，不会给自家主子带来意外的风险。来皇城之前要做足准备，身边必须带一两个聪明的谋士，危急时刻可以给主子出主意。
帝都皇亲之地在那些藩王眼中，从来就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而是龙潭虎穴，且此番女儿被杀，镇北王必须跟皇族要一个交代——默默忍下这件事，只会让人觉得镇北王懦弱无能。
可是态度太过强硬，又会让人觉得他拥兵自重，对皇上不敬。
所以即便此事错在皇子，镇北王也会斟酌再三才敢启程。
夜色渐深。
扶苍数次欲言又止，一句话憋在喉咙里良久，最终也没能顺利地说出口。
他想说他愿意侍寝，每天侍寝都愿意。
可主子没问他愿不愿意，他若主动说了，好像又逾越了分寸。
楚青凰搁下书，平静地说了一句“睡觉”，终于让扶苍憋了半晌的话彻底胎死腹中。
东上阁一片安静静谧，西上阁梧桐苑里却是一片惨烈。
为了防止惨叫声吵到无辜之人，大晚上的让人以为听见了鬼嚎，红羽也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块破布，自动忽略凌敬醒来之后那双阴沉到像是要吃人的眼睛，毫不犹豫地把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不用用这般仇视的眼神看我。”红羽拍了拍他沾着血迹的脸，“本公子人美心善，不会过分虐待你的，只会把你心里的想法十倍施加在你身上而已。”
敢把那种肮脏龌龊的想法算计在殿下身上……便只是想想，也罪该万死。
“你们谁把他的衣服扒了？”楚陵川一句淡淡言语，像是跟他们商议似的，“扒了衣服才好实施下一步行动。”
啊？
红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样不太好吧。”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少年，哪能做扒人衣服这种事情？
对方还是一个癞蛤蟆似的丑男。
没兴趣。
齐陵轻咳：“本公子爱干净，不想沾染污秽。”
凌敬身上被红羽怒极之下甩了十几鞭子，鞭鞭见血，他才不愿意碰他。
“我是读书人。”温湛语气温文有礼，“扒人衣服这种事情有辱斯文，实在做不出来。”
沈重锦沉吟片刻：“沈某最近手头有点紧……”
楚陵川语气从容：“一千两。”
“成交。”
沈重锦走过去，挥手道：“都往后退退。”
“什么一千两？”红羽抗议，“扒个衣服而已，怎么就一千两了？”
温湛蹙眉：“楚公子应该早说有银子赚，就算我是读书人也可以破例的。”
“扒个衣服就一千两？”齐陵皱眉，“我只要五百两，楚公子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温湛道：“三百两，让我来。”
“君子一言九鼎，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你们就捶胸顿足去吧。”沈重锦冷哼一声，站在床前，伸手朝凌家领口的衣服探去。
凌敬瞳眸骤缩，下意识地想开口让他滚，然而出口的声音却是：“唔唔唔……”
此时别说开口，他根本连躲都无处可躲，只闻撕拉一声，凌敬身上的衣服被利落撕开。
沈重锦懒得费劲去脱，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把凌敬的衣服撕碎拽下来，扔到了地上，反正本来就被鞭子抽破了，不能再穿，撕碎了也并不可惜。
直到凌敬身上只剩下一条亵裤。
红羽捂着眼：“丑死了，本公子不想看见他。”
“你还小。”沈重锦很体贴他，“要不先出去？”
红羽悄悄从指缝里睁开眼，“可是人家想亲眼见识一下凌公子的骨气。”
一个有着不为人知的癖好，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想来自己被折磨的时候，骨头应该会很硬吧。
就是不知到底有多硬气，能不能撑得过他们的十八般手段。
“凌公子的骨气应该还是可以的。”齐陵看了一眼他身上凌乱的伤痕，“伤上加伤都没有哼上一声，足见凌公子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
“铁骨铮铮？”红羽嗤笑，“软骨铮铮还差不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早已经忘了凌敬身上的伤是谁抽出来的。
一阵异响传来。
几人转头看去，却见楚陵川两手拿着脚镣走过来，递给温湛：“三百两挣不挣？”
温湛正要问他给自己脚镣做什么，听到楚陵川这句话，瞬间明了：“挣。”
有银子不挣，他傻吗？
于是温湛接过脚镣，足有四十斤重的玄铁脚镣在他一个文弱书生的手里，却好像只是拿着本书似的轻松，完全没感觉到一点吃力。
走到床边，温湛动作熟练地打开镣锁，伸手拽着凌敬的脚踝，咔嚓一声，两只脚顺利地上了镣铐。
凌敬想挣扎，却无济于事。
楚陵川正要弯腰拾起地上的绳索，却见一道红影闪电般飞过来，“我来我来，这个我会！”
楚陵川动作顿住，眼睁睁看着绳索被红羽拾了过去，他慢吞吞直起身体，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红羽指了指床上的凌敬，“捆起来？”

楚陵川点头。
“多少钱？”
楚陵川嘴角一抽，把红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从容道：“跟温公子一样吧。”
红羽皱眉：“人家的手比他娇贵多了……”
“那还是让温公子来？”
红羽转身就掠到了床前，“还是我来吧，不能总是辛苦温公子。”
说着，利落地把绳索套在凌敬手上，凌敬想挣扎，剧烈地反抗，然而红羽思及刚才的那一幅画，一巴掌朝他脸上扇了过去：“动什么动？想挑战小爷的手段？”
凌敬被一巴掌扇得一懵，脑子都是晕眩的，红羽借机把他的两只手捆好，直接用绳索固定在两边的床头上，身体直接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就像一只待宰的猪仔，再也没有一点挣扎反抗之力。
一整包药粉，还散发着好闻的清香味，被楚陵川从头到脚一点点洒到了凌敬的身上。
“这是什么？”红羽好奇地看着，“痒痒粉？”
“不是。是治外伤的药。”楚陵川语气温和，比在场的其他人更像一个翩翩贵公子，“这个药比较特殊，可以让人的伤口很快愈合，但与此同时，也会制造极大的痛苦，让人承受酷刑一般难熬的折磨。”
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凌敬身体忽然剧烈颤抖，整个人无法克制地痉挛着，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被堵住的喉咙里不断地发出一阵阵痛苦的闷哼。
“凤家嫡子睡过的这张床很结实，不管他如何挣扎，床都不会塌。”楚陵川淡道，“镣铐很重，他也挣脱不了，所以各位今天晚上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不用担心他半夜脱逃。”
“就这样？”红羽皱眉。
“他身上还有些内伤，今晚不宜用重手段。”楚陵川道，“不过这药粉折磨一夜也够他受的，你若是觉得不过瘾，可以留下来亲眼见证他今晚遭的罪。”
红羽撇嘴：“谁有兴趣看他？”
“如此折磨一夜，于他会不会有性命之忧？”温湛道。
“不会。这药只会让人加倍疼痛，但伤口愈合的也会很快，不会对身体造成实质的戕害。”楚陵川目光落在凌敬的脸上，“他嘴里有东西堵着，也不担心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
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凌敬。
齐陵声音淡漠：“若这点痛苦都受不了，就想到咬舌自尽，那他未免也太没用了。”
“就是，既然时刻想着折磨别人，那么自己应该也能承受这样的折磨才是，否则就不算个男人。”
“男人？”红羽心有所动，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向下瞄去，“说实话，我觉得凌家公子这个长相挺适合进宫伺候皇上的，不如让他进宫当个大总管？”
阴阴柔柔的长相最适合当太监。
“皇上身边有陈公公伺候，他就算进了宫，这辈子只怕也混不到大总管的位置了。”温湛叹了口气，“还是等下辈子再给他这个机会吧。”
红羽有些遗憾：“其实我挺想让他进宫的……咦？对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有趣的事情，他蓦地拍手：“让他去甘泉宫伺候端妃娘娘，你们觉得如何？”
话音落下，屋子里骤然一片静寂。
“怎么了？”红羽皱眉，“这个主意不妥？”
“倒也不是不妥。”沈重锦皱眉，“只是我们本没打算让他活着走出去，怎么去伺候端妃娘娘？”
“可以留一口气，等伺候完端妃娘娘之后，直接气绝身亡。”红羽一拍手，“真是个完美的主意。”
“唔唔唔……”凌敬痛苦地扭动着身体，额头青筋突起，疼得脸色扭曲，整个人不停地挣扎，痉挛，用腰部撞着床铺，“唔！”
红羽看着他，眼神里透着怜悯：“真是可怜。这绳索和脚镣可都是从凌公子的房里拿来的，也算是成全了凌公子特殊的癖好，让你好好尝一尝这销魂滋味，保证能让你终生难忘。”
“红羽这话又说错了。”温湛纠正，“‘终生’这个词太长，凌公子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你应该说，让他轮回转世都难以忘记这样的滋味。”
“受教了。”红羽点头，“不愧是读书人，学识就是高。”
温湛谦逊：“谬赞。”
“都回去休息吧。”楚陵川转身走了出去，“我跟齐陵留在这里照看着，顺便聊些事情。”
齐陵？
沈重锦、红羽和温湛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齐陵，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什么时候抱上楚公子这条金大腿了？
齐陵表情淡定：“楚公子想跟我聊什么？”
“聊聊镇北王的事情。”
“哦。”齐陵目光看向三人，像是在自证清白，“楚公子只是想跟我聊一下镇北王的事情，你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说。”
楚陵川只当没看见四人之间的眼神互动，走到庭院里，足尖一点，身体瞬间拔地而起，轻盈如燕般飞上了屋脊。
“跟楚公子好好聊。”沈重锦拍了拍齐陵的肩膀，“我们就不打扰了。”
红羽拧了拧眉：“稍后记得让楚公子把账给我们结了，直接给银票比较好，携带方便，还不占地方。”
温湛点头：“明日一早吧，别拖时间太久，否则容易拖成死账。”
“本公子一千两银子都不急，你们区区三百两急什么？”沈重锦鄙视，举步往外走去，“今晚才是开胃菜，明天还有一百零八道正餐呢。”
次日一早，楚玄弈早早就候在了长公主府大门外，一身玄袍沉稳而凛冽，周身既有皇族出身的华贵之气，又不乏练武之人该有的孤傲气势。
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有精神气，比几位皇子倒更像是皇子。
楚青凰在看人用人这方面眼光没得说，就算收做手下，也绝对会选值得用的人，而不会选一些软趴趴的无能之人。
楚玄弈在外面等了近半个时辰，公主府当值的侍卫巡逻经过此处数趟，他一直站在外面，眼看着过了辰时，长公主还没有一点要出来的迹象，楚玄弈心头泛疑，才终于开口让陆峻去替他通报一声。
楚青凰刚用完早膳，正坐在窗前跟扶苍下棋。
清晨的阳光透着窗子照射进来，落在案几旁边一条黑黝黝的藤条上，油光泛亮，看起来格外醒目。
听到陆峻禀报，楚青凰不疾不徐地落下一颗白子，淡道：“让他过来吧。”
“是。”
陆峻转身走了出去，把楚青凰的命令传达给楚玄弈：“殿下请弈世子去东上阁。”
楚玄弈颔首，举步跨进大门。
他以为昨日在宫里得了皇帝旨意之后，长公主会很快让他配合着调查凌家一事，所以才一大早就抵达长公主府大门外等候，就怕这位脾气不太好的殿下因为他的迟到而不悦。
然而楚玄弈浑然没料到，楚青凰像是一点都不着急，他抵达东上阁才看到楚青凰居然正在跟人下棋。
或者说不是跟人下棋，而是在教人下棋。
棋盘上黑白两子纵横交错，一眼就看得出白子运筹帷幄，游刃有余，而黑子明显生疏笨拙，棋路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楚玄弈目光从棋盘上一掠而过，低头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楚青凰语气淡淡，“有事？”
楚玄弈一懵。
有事？
这话问的他差点没法接，如果不是事情刚发生在昨日，他会以为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什么，或者说，这位殿下记性不太好？
楚玄弈沉默片刻：“皇上给殿下的密旨……”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意落入一颗白子，淡道：“不着急。”
不着急？
楚玄弈心头微诧，随即提醒她：“皇上只给了殿下半个月时间。”
虽然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站在外面，可以当成没听见，但皇上既然让他配合长公主殿下，那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一下，这应该不算偷听。
“楚玄弈。”楚青凰抬眸看他一眼，语气淡漠平静，“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查凌家？”
楚玄弈一怔。
“因为本宫想查。”楚青凰淡哂，“通常本宫想查谁的时候，那就代表本宫手里已经握有足够多的证据，再查不过是例行流程而已，就像当日查抄洪家，亦如今日查办凌家。”
楚玄弈心头剧震，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告诉我这些，不担心我泄密？”
楚青凰语气淡淡：“你可以告诉任何一个你想告诉的人。”
“臣不敢。”楚玄弈单膝跪下，“臣方才言语有失，请殿下恕罪。”
他的不敢绝对是发自真心的。
因为他清楚，以她的行事作风，他若真敢泄密，只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荣王府。

第131章 挺实诚
“起来说话。”楚青凰淡淡开口。
“谢殿下。”
“帝都世家公子之中，应该有不少人跟你交好。”
楚玄弈沉默，一时摸不清她的用意，是以没敢开口。
“西齐朝堂上贪官太多，各派党羽沆瀣一气，上瞒君王，下欺百姓，乃至国库空虚，旨意十之七八传不出禁门。”楚青凰嗓音淡漠散漫，像是随意的闲聊，却又分明透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漠然强硬意味，“本宫需要让朝堂换一次血，朝中各部中枢所有贪污腐败的蛀虫都得清理掉，这意味着需要大批忠诚可靠的人替换。”
楚玄弈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依然没有贸然开口。
“你回去拟一份名单给本宫。”楚青凰道，“内举不避亲。只要是可用之人，不管跟你是什么关系，本宫都不会对他有任何偏见，朝中大臣有资历的，皇族之中有本事却没有得到重用的，世家公子之中学识能力出众的……皆可以举荐，本宫用人，不在乎他的出身背景，但是能力、忠诚和品行缺一不可。”
楚玄弈沉默片刻：“殿下，这样似乎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楚青凰瞥他一眼，“你以为本宫要干什么？直接把他们安排进朝堂入职？”
楚玄弈：“……”难道不是？
“你把名单拟上来就行，其他的不必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