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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闹剧最终还是以凌家兄妹下跪认错作为终结，不过认错也认得心不甘情不愿，容色娇美的凌雪眼眶一红，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惨遭恶婆婆欺负却不敢反抗的小媳妇，轻而易举就虏获了在场大部分男子的怜惜欲。
毕竟很多男人天生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喜欢保护弱小——即便掌管兵权且有端妃撑腰的凌家女儿压根跟弱小不沾边。
不过相较于强势的楚青凰，凌雪也勉强算是弱小了，众人面上不敢说话，心里却认定，就算楚青凰最终占了上风，但从头到尾都是长公主殿下仗势欺人，胡搅蛮缠。
对了，今日是谁给长公主发了帖子？
她这样动辄甩鞭子打人，一个不高兴就喜欢抄家的女子，不应该待在公主府舞刀弄枪吗？怎么跑来这诗情画意的地方打扰他们的兴致，破坏他们美好的心情？
心里万般嘀咕，嘴上却没人敢再乱说话。
连楚宜灵都不得不暂时安分下来。
“天色不早了，活动现在就开始吧。”
一个身穿水绿色长裙的女子在四个丫鬟簇拥下缓缓走过来，冲着楚青凰行礼：“妾身卢氏，见过长公主殿下。”
她是今日负责主持流觞诗会的安郡王妃，年约二十七八，同属皇族女眷。
她的丈夫安郡王是当今几位皇子的堂兄，不过并没有参与任何一位皇子的争储之战，平日里行事作风低调不张扬，在一众皇族权贵之中也不太爱出风头，所以存在感极低。
众贵女和公子分开走，几个平日里相处较好的公子哥走在一处，贵女圈子里也有经常往来的几个好友聚在一起，其他的就是各有心思看碟下菜的人了。
“今日天气不错。”温湛走在楚青凰身侧，温润浅笑着，“殿下可有兴致一起坐坐？”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已经围在溪水边的那男男女女，缓缓点头，跟温湛一起走过去，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曲水流觞开始之前，我们可以先做首诗预热一下。”一个身穿粉裳的女子扬声笑道，“各位觉得如何？”
“这主意不错。”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点头附和，“不如就以曲水流觞为题……今日六公主为尊，不如先从六公主开始吧。”
楚宜灵看了说话的少女一眼，似真似假地斥了一句：“就凭这句话就该打，到底谁为尊？”
说话的女子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似的，作势打了自己一下：“瞧我这记性，七公主刚刚册封了长公主封号，理该是长公主为尊。”
说着，她转头看向楚青凰，语气谦恭：“不知长公主殿下可有兴趣？”
然而表面上的谦恭却掩不住心里的鄙夷，这个花痴草包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仗着一身蛮力动辄鞭打他人，遇到好看的男子就强抢进府，她能作诗？
简直是笑话。
看她今日如何出丑还差不多。
“七妹不擅长这个，别为难她。”楚宜灵温柔笑道。
那少女闻言作惊讶状：“长公主殿下不擅长作诗？”
楚青凰冷眼瞧着她们一唱一和，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一凛，骤然安静下来。
“本宫在问你话。”楚青凰嗓音清冷，“你叫什么名字？”
溪水旁的其他人不管离得近还是离得远的，这会儿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她们身上，眼神里有些明显的惊疑不安。
又怎么了？
鹅黄色长裙女子脸色微白，可能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位长公主是个阴晴不定的脾气，不安地开口：“臣……臣女温裳。”
温裳？
楚青凰沉默地打量着她。
少女生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肌肤白皙娇嫩，身段玲玲有致，身上穿着时下世家女子常穿的缎裙，料子上乘，但也不是顶级的昂贵。
见衣如见人。
这个少女家世肯定不算差，然而在众多不是公主就是郡主或者权臣世家的嫡女之中，便显得有些寻常……嗯？她姓温？
楚青凰转头看向温湛：“你家的？”
温湛缓缓点头：“准确来说，是温励的亲妹妹。”
至于跟他，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楚青凰了然，目光落回到温裳的脸上：“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的尚书之位是本宫在皇上面前举荐的？”
温裳咬着唇，“臣……臣女……”
“如果今日你惹了本宫不高兴，本宫随时可以去皇上面前弹劾温大人教女无方。”楚青凰拂了拂袍袖，“到时候你父亲被撤了职，回去之后会不会把你也打得皮开肉绽？”
温裳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臣女知罪！长公主殿下息怒，我知道错了！”
众人诡异地沉默着，然后默默转头望着眼前流动的溪水。
今天的流觞诗会只怕是办不成了吧，有楚青凰在，此处只会成为她仗势欺人耍威风的地儿，他们还怎么玩？
“温湛。”楚青凰冷冷开口，“你觉得本宫应该如何处罚你这位妹妹？”
温裳一脸苍白地看向温湛。
温湛沉默片刻，温软开口：“殿下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次？”
温裳面露紧张之色。
“本宫饶过她，她能记住教训？”
“回……回禀长公主殿下，”温裳抖着声音开口，“臣女一定记得，下……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饶恕臣女这一次。”
温湛笑了笑，再次开口求情：“殿下那是菩萨心肠，就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计较了。”
菩萨心肠？
在场诸人表情微妙。
长公主殿下好一副菩萨心肠，温家庶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真是不浅。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温湛好一会儿，才淡淡点头：“既然如此，本宫就饶过她一次，下次再犯，本宫定让温大人这尚书之位换个人来做。”
温湛浅笑：“谢殿下。”
温裳仿佛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气，连忙谢恩：“多谢长公主殿下开恩！臣女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决定以后见着长公主就绕道走，实在绕不过去的话一定乖乖跪下，绝不再嘴欠，长公主殿下的气势太吓人了。
楚青凰没说话。
温裳小心谨慎地觑着她的脸色，缓缓起身坐在一旁，见楚青凰对此没什么反应，紧绷着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
众人沉默着，好一会儿都没人再轻易开口。
此间气氛实在太凝重，完全没有了往年举办流觞诗会时的轻松闲适——虽然往年也有世家贵女之间无形的针锋相对，争强好胜，试图在诗词才艺上比个高低，可谁也没有楚青凰这般强势的脾气和强大的威压。
流觞诗会尚未开始，接二连三的冲突已经让所有的轻松气氛化为乌有。
沉默了良久，楚宜灵适时地开口缓和气氛：“有本宫和七妹在这里，你们可能玩得不会太愉快，这样吧，我跟七妹去山间逛逛，诸位玩得开心点。”
说着，转头看向楚青凰：“七妹。”
楚青凰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漠看不出情绪波动，却在楚宜灵期待的目光下，漫不经心地点头：“嗯。”
温湛跟着起身：“殿下。”
“你留在这里陪他们玩。”楚青凰道，“若能拔得头筹，回去之后本宫有赏。”
温湛谦恭低头：“多谢殿下。”
楚青凰转头往山间走去。
楚宜灵跟楚青凰并肩走了一段，转头看向她身侧如影子般跟随的扶苍，淡淡笑道：“我有私密话想跟七妹单独说说。”
楚青凰嘴角掠过嘲弄的弧度，态度非常配合：“扶苍，你留在这里等我。”
扶苍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头应了声是。
楚宜灵笑了笑，跟楚青凰一起往山间走去。
“前面有座凉亭，我们可以到那里坐着说话。”楚宜灵语气温婉平和，听着当真像是对着好姐妹一样，仿佛连日来发生的事情都已云淡风轻随风消散了似的，不留半点怨恨，“七妹现在喜欢温湛？”
楚青凰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温公子看着也不错，容貌斯文儒雅，俊秀出众，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的确是七妹喜欢的类型。”楚宜灵叹了口气，“可庶子到底是庶子，哪有嫡子天生清贵的气度和傲骨？”
楚青凰没说话。
“庶子身份卑微，除了以色侍人攀附权贵，根本没有真心可言。”楚宜灵语重心长地开口，“七妹聪慧，应该能分得清珍珠和鱼目。”
楚青凰淡问：“谁是珍珠，谁是鱼目？”
“自然相爷家嫡子是珍珠。”楚宜灵笑了笑，“温家庶子怎么能跟瑾之相提并论？”
楚青凰正要说话，前面忽然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这不是长公主驸马吗？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被长公主休弃之后黯然神伤，没脸见人了？”
“要是真没脸见人，今天凤公子就不会来这里了。”另外一个男子冷笑着说道，“不会是想挽回跟长公主这段感情吧？劝凤公子还是别抱有幻想了，没看见长公主殿下身边已经有了新欢？”
“我要是凤公子，今天肯定不会出来丢人现眼，毕竟那日在长街上三跪九叩可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短短数日过去，印象还深刻着呢。”
“是啊，相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今日居然还真敢出来见人？”
楚宜灵脸上浮现怒色，疾步走了过去，看见站在凉亭里的几个人：“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凉亭里的几个年轻男子都是皇族勋贵子弟，此时见到六公主，脸上也并无多少慌乱之色，只是嬉笑着行礼：“参见六公主。”
楚宜灵面上怒意未消，冷冷怒斥：“堂堂相府嫡子，岂容你们落井下石？都给我滚！”
“六公主息怒，”一个穿着天蓝色缎袍的男子似假似真地告了个罪，“我们这也是为了开导凤公子，让他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这天下的女子多如繁星，何必总是奢望不属于自己的？”
楚青凰平静地站在凉亭外，抬头就对上了凤瑾之那双黯然隐忍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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