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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裴厌皱起眉看向萧尽欢：“将军……”
萧尽欢却不以为然。
他嘴角勾起抹冷笑，回答了裴厌刚才的疑惑：“今日便是最好的时机，我与那狗皇帝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了。”
萧尽欢抬步向门外走去，嗓音冰冷：“裴厌，召集雪狼军，再带着虎符召集御林军，等本将军的信号。”
裴厌身形一怔：“将军，您要独自进宫？！这万万不可！若皇帝设局要您的命该如何办？”
“要本将军的命？”萧尽欢笑意讽刺，“能杀了本将军的人，还不曾出生。”
言罢，他大步离去，身影隐在尚未融化的雪景中，带着股萧厉的杀气……和寂寥。
半时辰后，皇宫。
萧尽欢走至正殿门前，被掌事太监拦住。
“将军，莫不是忘了不能佩剑进入正殿？”
萧尽欢连个正眼都没给他，手腕一转干净利落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接就抵在了太监的脖颈前：“剑不离身，这是武将的底线，还是公公觉得我会伤害陛下？”
太监呼吸一滞，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几年萧尽欢的安分守己几乎让所有人都快忘了，他其实根本就是个暴戾冷血的人。
可……
正当太监纠结磕巴时，殿内传来皇帝的声音：“阿福，让大将军进来吧。”
“是，陛下。”太监干笑着，身子往后退了退，毕恭毕敬道，“将军，您进去吧，不必卸剑了。”
萧尽欢眼底满是讥讽：“那便谢谢公公了？”
太监哪里承受得住他的谢意，低头哈腰的模样狼狈极了。
萧尽欢没再和他多说，将剑收回剑鞘，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偌大的正殿中，只有皇帝坐在龙椅上。
“臣，见过陛下。”萧尽欢神色无异地单膝跪地，一如往常。
皇帝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萧爱卿，朕听闻，你带着那南疆公主回了南疆？”
萧尽欢坦然承认：“是。”
“砰！”皇帝拍案而起，满脸愤怒，“你怎可带着她回南疆？！那妖女……”
话未说完，被萧尽欢打断。
“为何不可？”
皇帝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眉心紧皱：“你说什么？”
萧尽欢抬眸，直直对上皇帝的眼，毫无畏惧：“臣是在问，为何不可带她回南疆？”
“如今南疆覆灭，就连南疆太子也已经死了，找不到一个活口，陛下在害怕什么？”
“朕害怕？”皇帝似是听到什么笑话，“朕怎么会害怕？朕只是……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带她回南疆！那个妖女乃是不详之人，万一真的会什么妖媚之术，害了整个北桑，那便是你萧尽欢的罪过！”
闻言，萧尽欢一时间没有应声。
半晌后，却听他放声大笑，笑声响彻殿内。
皇帝被他的笑给搞蒙了。
“萧尽欢，你笑什么？！”
萧尽欢的确是在笑，但其实根本没有半分笑意。
他冷而萧厉的眼神直直射向皇帝。
“陛下，这些年，您为了给我定罪，一直在抓我的把柄，一定很累吧？”
萧尽欢的眼角沁着冷冰冰的寒霜。
皇帝看着他，本能地打了个战栗。
不知怎地，他心底竟有种很不安很惶恐的异样感觉。
而就在这时，皇帝透过殿中的窗户看见外面的天空倏然乌云密布，昏暗不已。
黑云压城城欲摧。
皇帝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萧尽欢不敢做什么。
他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缓缓开口：“萧爱卿此话何意？你是朕得力的大将军，朕怎么会定你的罪？”
“但朕听闻秦秋染死了，此事可是真的？”
说到这儿，皇帝的眼神倏尔晦暗。
听见“死了”两个字时，萧尽欢的心狠狠一缩。
他本就幽黑的双眸一瞬间变得更深邃。
萧尽欢站起身，一只手放在剑柄上：“是，她死了。”
就算他再怎么不相信，但事实如此。
秦秋染……死了，死在他的面前，死在南疆的土地上，死在一场熊熊的大火之中。
闻言，皇帝眉眼中抑制不住的欣喜。
虽然那女人实在美丽，就这么死了让他觉得遗憾，但她的死也让他抓住了萧尽欢的把柄，死的也算值了。
皇帝压住心底的起伏，眉心深深皱起：“她怎么死的？”
萧尽欢的手骤然握紧了剑柄。
他眼前刹那间划过秦秋染站在高阁上，被大火吞噬的一幕。
那一幕让此刻的他痛彻心扉。
这种感觉，让萧尽欢觉得陌生，觉得惶恐。
因为他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深吸了口气，萧尽欢闭了闭眼，语气沉重：“自杀。”
皇帝当即抓起手边的什么东西砸向他。
“你如何办事的？！钦天监分明说过若是那妖女死了，北桑将有天灾！如今她死了，萧尽欢，你难逃其咎，你要朕如何，要这北桑的百姓如何！”
萧尽欢听着皇帝的质问，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
他笑起来，笑得讽刺：“陛下怕了？”
“一个钦天监说的话，能恐吓陛下如此，看来陛下真是老了。”
萧尽欢的态度在皇帝意料之外。
他怔住，双眼眯起看着站在底下的男人。
此刻皇帝才突然想到，他何时让萧尽欢起身了？萧尽欢怎么就敢自己起身？
他怒道：“此事事关整个北桑的国运，朕不得不怕！朕当初将妖女嫁给你，就是让你镇压她的妖气，看住她，可你竟然让妖女死了。”
“萧尽欢，纵然朕重用你，可为了给北桑百姓一个交代，也不得不对你处罚！”
萧尽欢一脸无谓：“那陛下要如何惩罚臣？”
皇帝握拳抵唇咳了咳，别开眼，竟像是有些不敢对上萧尽欢的眼。
“你交出虎符，暂且留在将军府思过，待朕想出办法，再复你的职。”
一字一句，全与萧尽欢设想没半分差别。
话音落下，殿内许久的沉默。
萧尽欢不说话，皇帝摸不透他的心思。
正要问时，却见萧尽欢薄唇微启：“陛下的处罚，臣自然没有意见，但臣还有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皇帝皱起眉：“什么？”
萧尽欢勾起一边嘴角：“陛下害怕所谓的天灾，可臣不怕……”
“不如，让臣来做北桑的皇帝，如何？”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向萧尽欢。
有那么片刻，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半晌，皇帝终于回过神。
他怒从心生，这次的愤怒不再是装出来的：“萧尽欢，你要造反？！你疯了！”
萧尽欢垂眸看向手中的剑柄，嗓音清冷：“陛下，造反这个罪名太大了，臣担不起。臣……只是想给家父家母报仇罢了。”
听见他提起萧父萧母，皇帝的神情一瞬变得惶恐。
他身形一晃，双腿发软到都有些站不稳。
“什、什么报仇！你父亲与母亲的死和朕有什么关系？！”
萧尽欢并没看他，而是抬手缓缓拔出了佩剑。
剑身泛过寒光，刺的皇帝眼睛一疼，心跳更是快的不正常。
“这把剑，是我父亲的剑。”萧尽欢的目光始终落在剑身上，那从容的声线像是在自言自语，“自我有记忆起，父亲就是北桑最厉害的将军。”
“他杀敌无数，为了北桑，身上布满了伤痕。每当父亲从战场凯旋归来，长安城的百姓都会夹道欢迎，感谢父亲保护北桑，保护他们。”
“没人不认为我父亲是英雄，就连你能坐上这个皇位都是因为我父亲当年的英勇护君。所有人都只看到父亲的骁勇，但我总能听见母亲偷偷哭泣。”
“她说她此生再无她愿，只愿我父亲每次征战都能平安归来，待日后两人年纪大了，便寻个小村庄度过余生。”
“可谁能料到……”萧尽欢冷笑了声，“父亲英勇一生，最后却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在了他保护的君主手中！”
“母亲得知父亲死讯，在一个深夜吊于房梁之上，随父亲而去。”
萧尽欢终于抬眸看向皇帝，神情阴鸷萧冽：“只是因为他们救了一个南疆女子！就被他们保护了一生的皇帝，你——用阴谋害死！”
皇帝被萧尽欢眼中的寒意给吓到，直接瘫坐在了龙椅上。
他想要保持镇定，可眼前却不断浮现出萧父当年死时那怎么都不肯合上的双眼。
那个眼神在萧父死后时不时就出现在皇帝的梦中，每每醒来，他身上都是冷汗，好久都不能缓过神。
皇帝声音发颤：“你……你都知道……”
萧尽欢讥讽一笑：“怎么，陛下该不会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明，能骗过这世间所有人吧？”
“就算你只手遮天，真的能骗过所有人，但也骗不了我！”
萧尽欢手执长剑，一步步向皇帝走去。
锋利的剑刃落在地上，随着他的步伐不断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皇帝浑身抖成了筛子，他眼看着萧尽欢向自己走来，嗓子眼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我母亲上吊自杀的那晚，曾与我说过父亲的死。”萧尽欢阴沉地紧盯着皇帝，眼底满是浓烈的恨意，“我从那时便知道了父亲的死是你做的。”
“这些年，我忍辱负重，忍气吞声，甚至不惜讨好你……都是为了今天，能为父母报仇！”
萧尽欢已然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站在了皇帝的面前。
“狗皇帝，你我之间的恩怨，便在今天了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