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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证据确凿，加上我认罪及时，检察院这边很快提起了诉讼。
时间就定在了下个星期一，我带着手铐走进法院的那天，天气很好，有初秋柔暖的阳光洒在脸上。
我闭上眼睛沉沉的呼吸了一口气，并没有什么表情。
审判席下，闻母看见了我，很快站起身，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想，她是默认的，她想我坐牢给乔念汐赎罪。其实如果她们不提起刑事诉讼，只追求民事赔偿，我大可不必关在警察里。
我已读懂了闻母的意思，即使她从前那般疼爱我，一心想要撮合我的乔念汐。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选择了和苏欣站在一起。
苏欣就坐在她的旁边，未施粉黛，脸色苍白，看起来也没有过多好。
最左边坐着的是秦玉城，这个位置离我最近，我瞧着他比几日前更加的沧桑，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他的眼里盛满了悲伤和无奈，他定定的望着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跟我说。
我都懂，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朝他笑了一下，回过头静静的等待开庭。整个庭审异常顺利，法锤一声敲下，只等五分钟之后的正式宣判。
“时墨。”我听见身后有人叫我，是闻母的声音。
我没回头。
又一声。
我犹豫了一下回过头。
只见闻母泪眼婆娑，她轻轻的说，“对不起。”
我的心一下子被触动，鼻头酸了一下，努力的压下眼眶里的泪水。
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跟我说对不起，我猜想着这三个字里的种种的含义，对不起没有保全我的婚姻？对不起没有保护好我的儿子？还是对不起她最终选择了跟苏欣一起惩罚我？
我摇摇头，没关系，杀人偿命吧，我杀了她的儿子乔念汐，她要我坐牢应该的。
我动了动嘴唇，轻轻的唤了一声，“妈。”
苏欣猛地抽搐了一下，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闻母的胳膊，溢满委屈道，“妈，你干嘛要跟她说对不起。乔念汐还躺在病床上啊。”
闻母低下头握紧了苏欣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我了然。
五分钟的时间眨眼就过去，法官和两个审判官重新走进了法庭。
他们站起身，说话的音调掷地有声，他们主持着正义，把我的命运死死的钉在了公正的十字架上。
就在他们刚开口宣判到一半的时候，门外陡然出现了一个声音，“等等！”
我的脑袋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烈的砸了一下，疼的要命，那痛感却又沿着神经系统缓慢的传递到全身。
我缓缓的扭动着脖子回过头，见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他坐在轮椅上，背后是秋日午后暖暖的率绉阳光，把他的整个轮廓都晕染的无比柔和。
是乔念汐！！！
我屏住了呼吸，继而勾起唇角自嘲起来，命运真会玩弄我。
兜兜转转，这个我一心想要他死的人，如今正完整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而上一秒，我因为他差点就进了监狱。
乔念汐的苏醒出乎所有的人预料。
苏欣和闻母急忙跑到他跟前，询问他的安康，苏欣扑在他的怀里泪流满面，“赜，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乔念汐摸着苏欣的头，虚弱的说道，“欣欣，别怕，我没事。”
还是那般温柔的语气，还是那般充满了怜爱的眼神。
他瘦了不少，脸颊凹陷，大概是因为躺在病床上太久了，可他的五官依旧那样深邃好看，帅气的不像话。
我盯着他。
他此时抱着苏欣，却抬起头也望着我。
我依旧漫出嘲弄的笑，他却抿紧了嘴唇，目光幽深漆黑的深不见底。
半晌，他凑在苏欣耳旁道，“欣欣别哭，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苏欣忙点头，她此时满心满眼都是乔念汐，哪里还能顾及在法庭上的我。
乔念汐走前给身后的下属递了一个眼神，那下属赶紧上前去跟法官交涉。
一分钟后，法官当庭宣判我无罪释放。
秦玉城忙上前抱住我，激动道，“时墨，没事了，我们能回家了。”
我望着前方，望着他们乔念汐和苏欣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他们也回家了。”
他们一家人又团圆了，原来这中间经历的种种，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的灵魂似乎在一场大灾之后被掏空了，我由着秦玉城把我带回了他的公寓，由着他给我倒水煮饭，对我嘘寒问暖。
我坐在沙发上，秦玉城蹲在我的面前不停的搓着我冰冷的手。他的模样看起来那般虔诚。
他说，“时墨，这些天你受苦了。”
过了好久，我才迟缓的问了一句，“玉城哥，他为什么会醒过来？”
上帝是不是特别的偏爱乔念汐？我以为他死了，他却活着成了植物人。我以为他一辈子这样躺在病床上，他却又醒了过来。
凭什么啊？他那样的人凭什么！
秦玉城握紧了我的手，认真道，“时墨，你能不能忘了他。”
我的眸子颤了颤，忘，我也想忘啊，可是我忘不了，我爱了他那么年，该怎么忘。
我真希望现实生活里也有一种醉生梦死的酒，喝了之后就能将所有的事都忘记。
我的爱和我的恨就像刻在心上纹身，纹身挖掉了，我这个人也就死了。
秦玉城失落的低下头，他不自然的转移话题掩饰他的难过，他说，“时墨，秦哥哥开玩笑的，你放心，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值得吗？”我问他。
“当然值得。我又不喜欢你，时墨，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就是把你当做妹妹，做哥哥的怎么能让自己的妹妹受伤。”
我轻轻的勾起唇角，“谢谢。”
怎么可能没有心理负担。
“时墨，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我的目光瞥向阳台，一棵小小的平安树正在秋日的微风下轻轻摇曳。
我说，“我想看看我的树。”
我跟我的树呆了很久，说了很久的话，苏安啊，我的儿子，你在天上过得还好吗？
抱歉，妈妈好没用。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把平安树抱回了温暖的屋内。秦玉城正站在我的身后，表情凝重。
他似乎想了好久，终于开口道，“时墨，我接了你的电话。是乔念汐打过来的。”
“……”
“他要约你见面。”
乔念汐要约我见面，时间就在两个小时后的四季咖啡厅。那家他曾经常去的咖啡厅。
秦玉城说他已经在电话里帮我拒绝了乔念汐。他不想让我去见乔念汐。
我明白他的意思，一来是担心我的安全，二来是怕我再和乔念汐之间产生什么纠葛。
但，我跟乔念汐之间就像缠在一起的线，理不清了。我的生活里没法彻底的摆脱他，他也同样不能。
我已经刻在了他的生命轨迹里。
我收拾好心情，临行时又特意找了件新款大衣，化上了精致的妆容。
我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战士。
秦玉城盯着我，话语里充满了心酸，“时墨，你也就是在见乔念汐的时候才会打扮的这么漂亮。”
我笑了笑，秦玉城会错了意，我打扮不是为了给乔念汐看，我是为了让我自己不那么狼狈。
我已经受够了我在乔念汐面前的卑微和狼狈。
秦玉城把我送到了咖啡厅门口，他坚持要等我出来。我下车前告诉秦玉城，“玉城哥，我不会有事。该有事的是乔念汐。”
秦玉城的背后生起了一层凉意，他紧张的抓住我的手，“时墨，我们可以有很多种办法报复他们，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他以为我还要拿刀捅乔念汐。
我反握住他的手，“我心里有数。”
其实，我心里完全没数。我早已迷失了方向，这段日子一直是秦玉城在拖着我走。
我仿佛掉入了泥坑，走进了迷雾，我无助彷徨，终找不到一个出口。
我的灵魂和我的心都被锁死了。
到的时候，乔念汐先到了，他坐在轮椅上依旧是从前那般冷冰冰的表情。
我瞧旁边望了两眼，只有他一个人，苏欣没有过来。
我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双眸定在他脸上，勾起唇角轻轻的笑。
他问我，“你笑什么？”
“笑你。”
“笑我什么？”
“笑你无知，愚蠢，自大，自负，瞎了狗眼。笑你这种人居然还能活过来。”我漫不经心的数落道。
他没作声，薄唇抿了抿，顿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
我只觉得周遭一片寂静，我像是站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中，所有的人都快速移动，只有我在原地，做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乔念汐他问我过得好不好，他在关心我吗？
他这是在关心我吗？
呵，他居然关心我！
呵，他有什么资格来关心我！
呵，他为什么关心我，他凭什么关心我！
有无数的疑问在我脑海里抛出来，我从梦中走出来，敛下唇角，质问他，“乔念汐，你觉得我会过得好吗？我的儿子死了，你却活的好好的，你有苏欣，你还有女儿，你一家团圆了。那我儿子呢！乔念汐，怎么你们不死啊！”
我再也压抑不住，我的心情在一瞬间崩溃，精致妆容下是一张布满了仇恨的脸。
“……我不知道孩子死了。”半晌，他充满歉疚的解释，又望向我，指着自己的心口，“你在替你的孩子报仇？”
“是。”我承认。
这瞬间，我相信了苏欣所说，所谓没给我儿子交赎金的事情的确是子虚乌有。
我儿子死了，只是因为我儿子命不好。
太讽刺了。
我咬着牙，眸子里迸发出浓重的恨意。
乔念汐面上的冷漠一下子凋落了，慢慢的慢慢的浮现出一种只会对苏欣展现出的柔和，他说，“顾时墨，是我欠你的。你想要我拿什么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