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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推开门，看着满屋狼藉，不悦地皱眉。
宋熙遥见到他如此，瑟缩了一下。
父亲待她一向严格。
但宋元并没有责骂她，沉声开口：“看来皇上对那个念妃依然用情颇深啊。”
不待宋熙遥回应，宋元话锋一转：“巫山死了，是你干的吗？”
闻言，宋熙遥一僵，她自知瞒不过宋元，只好承认。
宋元一掌拍向桌子，吓得宋熙遥一抖。
“糊涂！”
宋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如今是关键时期，你在这时杀了巫山，让皇上起疑了怎么办！”
宋熙遥垂头不敢说话，宋元脸色凝重了起来，最后道：“看来，立后之事不能拖了。”
白府偏院。
何婶照常熬了一碗药送到偏院，结果她惊讶的发现一向抗拒的小姑娘这次居然喝了。
她显得很是欣慰，笑着说：“这就对了嘛，自己的身体要紧，多大的事总能熬过去的。”
江瑾念抿唇，没有说话。
何婶也没在意，像往常一样给她的伤口换药。
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姑娘，你知道当今皇上身边的念妃吗？”
江瑾念愣了一瞬，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哎呦，听说那念妃年纪轻轻的便殒命了。”
何婶叹息一声，又道：“听说今日皇上要将她葬在皇陵呢，可见当真是爱她。”
江瑾念浑身一僵。
顾青时为何要将她葬在皇陵？
往事仿佛浮现在她眼前。
“你身为异国人，也妄想做我北麒的皇后？”
即使是回忆，顾青时的这句话还是能让她感到心痛。
既然如此，那顾青时此番意为何？
她想不到答案，但她想要知道答案。
宣明殿。
处理完江瑾念的入葬仪式后，顾青时显得很是疲惫。
于公公走了过来，告诉他宋元来了。
顾青时捏了捏眉心，他知道宋元这次来是想说什么。
“不见。”不知是不是劳累所致，顾青时的声音是沙哑的。
“是。”于公公应了一声，向屋外走去。
顾青时静静地看着跳跃的烛火，忆起往事。
他小时候中了一种奇异的毒，听救治他的医师说，有一个小姑娘自告奋勇以身试药，才让医师得以研制出解药救他一命。
顾青时即位以后，便一直在寻找那个人。
后来，当年的制药师巫山告诉他，救他的人是宋熙遥。
可他总觉得不对劲，不知为何，脑海里竟浮现起了江瑾念的脸。
但是那时的江瑾念还是翎国的公主，怎么可能跑到北麒来救他？
如今巫山死了，让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不知过了多久，于公公走了进来道：“皇上，已经很晚了，早些歇息吧。”
“嗯。”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太累了，顾青时很快便睡着了。
弯月升上树梢，外面寂静无声。
似有所感般，顾青时忽然睁眼，正好对上了江瑾念沉静的眼眸。
他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而江瑾念也一动未动。
半晌，在一片沉寂中，顾青时哑声开口道：
“瑾念，你终于肯来到我的梦里了吗？”
江瑾念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偷溜进宣明殿。
但是她还是不受控制般走到了顾青时的榻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不料他睁眼了。
在那一刻，江瑾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顾青时开口说了那句话，江瑾念才感觉到如释负重。
看样子，他把现在当成梦境了。
只是，他刚刚好像没有自称朕，而是说了我。
顾青时见她没有回答，轻声道：“瑾念，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如很久以前一般，唤她瑾念。
江瑾念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瑾念，对不起。”
听见这句话，江瑾念狠狠一怔。
顾青时在向她道歉？
是因为她死了，所以他愧疚了吗？
江瑾念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她活着的时候那般对她，如今她‘死’了，却来跟她道歉。
顾青时把她当什么了？
“顾青时，我恨你。”
似是没料到江瑾念会说话，顾青时愣了一瞬，再反应过来时，江瑾念已经不见了。
白府。
白离正敲着偏院的门，同以前一样，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可他推开门，却发现里面并没有江瑾念的身影。
白离心一沉，连忙跑出府外想要去寻，却见一袭白衣的江瑾念缓缓走来。
她的脸因为龙砂毒显得很是苍白，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形同鬼魅。
白离过去扶住她，见她虚弱的模样皱了皱眉：“你的身子除了龙砂毒外还有外伤未好，怎么能乱跑？”
白离没有问她去了哪里。
江瑾念抬头看他，声音轻的像羽毛：“我去见顾青时了。”
白离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问道：“他看见你了吗？”
“看见了。”
白离步子一顿，又听见江瑾念苦笑一声：“他把我当成梦了。”
白离不再说话，两人一路无言走到了偏院。
“白离，谢谢你。”江瑾念看着白离正欲离去的身影，轻声道谢。
白离背影一僵，没有回头，声音有些闷：“这是我应该做的。”
江瑾念笑了笑，她知道，白离是为了报答她当年引荐他的恩情。
但他为她做了很多了，恩情早已报完。
她不会再麻烦白离了。
一缕阳光照在顾青时的脸上，他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
他环顾了四周，宣明殿依然如以前一样空旷，并无一丝有人来过的痕迹。
果然是梦。
顾青时的心中涌现出无限的失落感。
下早朝后，顾青时向云苑宫走去。
于公公与司起都意识到了这不是回宣明殿的路，但谁都没有说。
云苑宫内，紫苑正在整理江瑾念的遗物。
江瑾念走之前，将她的卖身契放在她的床头，所以紫苑现在是自由的。
但是她不愿走，她想留在这。
见顾青时来了，紫苑忙行了一礼，顾青时微微颔首，目光却被遗物中的一封信吸引。
……
何婶如同以往一样端着熬好的药来到了偏院。
进来后她发现榻上的被子隆起一个鼓包，似是床上的人还在睡梦之中。
她将药放到桌上，去唤她起床：“姑娘，该吃药了。”
“姑娘？”
可任凭她怎么喊，榻上那人都一动不动。
何婶上前去掀开了被子——
榻上，竟空无一人！
顾青时从遗物中拿走了那封信，还拿走了一个未绣制完的平安福。
紫苑说，这封信是江瑾念写给他的，与那平安福放在一起。
宣明殿。
顾青时展开信纸，一眼却看见了上面的几点血迹，狠狠一怔。
记得她死的那日，她曾告诉过他自己很难受，可是他没有信。
原来是真的。
想到这，顾青时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扎了一般。
信纸上的一句话映入眼帘：
‘顾青时。这段感情由我开始，至我结束。’
这是她对自己的诀别。
若是他能早些看到……
顾青时将信纸揉入怀中，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皇上，白太医求见。”于公公的声音在外响起，顾青时将东西收起来，哑声道：“进来。”
白离进来行了一礼后，踟躇道：“皇上，有一件事微臣未曾禀报。”
“什么事？”
“之前在为念妃娘娘的尸身做处理时，微臣发现，念妃娘娘体内有龙砂毒。”
白离之所以现在才说，是因为他刚刚得知顾青时小时候也中过龙砂毒。
顾青时一怔，抬头紧盯着他：“你说什么？”
“那龙砂毒在念妃娘娘体内似乎有些时日了，因着皇上种的雪兰香克制住了它所以没有发作。因此微臣以为皇上知情，所以便没有禀报此事。”
白离见顾青时此时的反应，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顾青时猛地站起来便向外走。
于公公忙不迭跟上。
清荷宫。
宋熙遥这几天都很焦虑。
自从册封礼推迟后，皇上那边迟迟没有再提，甚至还让江瑾念的遗体入了皇陵。
“娘娘，皇上来了。”屋外有宫女前来禀报。
听到此话的宋熙遥一怔，随即一阵欣喜涌上心头。
自从上次顾青时来过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入这清荷宫，今日终于来了，让她怎么能不高兴。
她得与顾青时好好说说这立后之事。
顾青时进来后，还不待宋熙遥开口，他便打断了她：
“当年试毒的，并不是你，而是瑾念。”
一句话，让宋熙遥如坠冰窟。
她不明白顾青时是怎么发现的，依然反驳道：“怎么可能是她，她当时都不在北麒！”
顾青时冷冷地看着她，并没有听她狡辩。
“来人。”他抬手，随即便有侍卫端了一碗汤过来。
宋熙遥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脸色变得煞白。
她怎能看不出，那是断肠毒药。
“皇上，宋家为你效力这么多年，如今，你却要让我死吗？”宋熙遥颤着声音问。
顾青时眯了眯眼，危险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边。
“想让朕留你一命？”
顾青时的声音太冷，让宋熙遥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开口：“是、是的。”
顾青时唇角缓缓透出一抹阴郁的冷笑来，宋熙遥顿时觉得后颈一片凉意。
“那朕就成全你。”
他话音刚落，便有两人破门而入，拉住宋熙遥便往外走。
宋熙遥见状尖声喊道：“你们要对本宫做什么？！”
可无论她如何挣扎，叫喊，顾青时都无动于衷。
最终，她被拖了下去。
白离回到府内，正欲将此时告诉江瑾念，却撞见何婶慌张的从偏院跑出来。
见到他，何婶连忙道：“白大人，那姑娘不见了！”
白离闻言心猛地一沉，连忙跑进偏院，里面果然没了江瑾念的身影。
这时，地上的一张字条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将其捡了起来。
只见上面写着：
“白离，原谅我的不道而别。再见。”
三年后。
这三年，北麒国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熙贵妃娘娘忽然因病暴毙，宋家去皇宫闹了几日，最后却忽然平息了下来。
还有一件便是，北麒帝王宣布以后不会立后。
所有人都对这件事表示震惊，朝中大臣也是极力反对，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此事之后，他们便开始进谏劝顾青时充盈后宫，顾青时没有反对，于是选秀会便由女官一手操办。
但是每次选秀被女官选中的姑娘，顾青时都只是随意封了个位份便不管了。
但是有一个姑娘不同，她是苏家小姐苏绣。
被选中后，顾青时封她为贤妃，赐居云苑宫。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个戴着笠帽的女子穿梭在其中。
她走到皇榜时停了下来，看完上面的内容后，皱眉思索了片刻。
只见皇榜上写着：贤妃娘娘近日忽然重病缠身，寻一医师为其诊治。
女子掀起上笠帽的白纱，露出一张清冷秀丽的脸——
赫然是江瑾念。
思索过后，她转身拐入一个小巷中，进了一个毫不起眼的院子。
“小苓，回来了？”
江瑾念嗯了一声，将手中的笠帽摘下，看向说话的老者，喊了一声：“师傅。”
三年前，她从白府离开，在毒发之际遇见了这个老者。
他的医术极其高明，不仅将她从生命边缘中拉了回来，还彻底清除了她体内的余毒。
老者见她可怜，便收她为徒，教她医术。
他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只让她唤他师傅。
师傅还为她改掉了名字，带她去各处游历。
本来江瑾念是不愿再回到这皇城的。
可不知为何，近些时日她一直被梦魇所困扰。
梦中，父王双目通红，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何不报仇。
时日久了，她心中对顾青时的仇恨便越来越深了。
师傅得知她要回来报仇，并没有反对，并且在不起眼处买下了这座宅院。
“师傅，我明日要进宫。”
师傅好似早已经知道了皇榜之事，只嘱咐了一句：“万事小心。”
江瑾念点了点头，进到了屋内。
翌日。
江瑾念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同时在脸上也做了些许改变。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江瑾念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出门了。
她走到昨日皇榜所在的位置，发现并没人揭它，于是她抬手将皇榜撕了下来。
刚揭下，便有两个官兵走了过来，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开口：
“小姑娘，你可知揭了这皇榜就必须要完成这上面的差事？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江瑾念淡淡道：“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揭它做什么。”
官兵本来看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不太相信她能治好贤妃的怪病，但如今看她这自信的模样，反倒对她莫名多了几分信服。
“那姑娘请跟我们来吧。”
江瑾念跟着他们走，不一会便到了那巍峨的宫殿。
她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心忍不住颤了一下。
一瞬后，她垂下长睫，掩去了眸中复杂的情绪。
顾青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