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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漫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汤祈家的。
她拖着一身泥水，不知该去何处，脑海中都是汤祈那句话：“你确实配不上我。”
她望着微微亮的天空好一会儿，才抬起僵硬的腿踉跄着去到一破旧小区里。
走至一间大门敞开的石棉瓦屋外，一略微佝偻的身影正在站在屋里擦着桌子。
沈漫柠眸光流动，缓缓走进去轻唤一声：“奶奶。”
顾奶奶抬起头，见是沈漫柠，浑浊的目光中满是惊喜。
但看到她一身泥水，忙拿过一旁的毛巾替她擦着，心疼问：“晓婉，你这是怎么了？”
沈漫柠握住她枯树皮般的手，不愿透露一丝委屈：“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快坐。”顾奶奶拉着她坐了下来，爱怜的抚着她略微苍白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漫柠没有回答，望着墙上奶奶和爷爷的合照出了神，喃喃问：“奶奶，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必须要有配得上对方的学历？”
顾奶奶闻言，似是知道她的心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
“晓婉，你喜欢小孟，就像奶奶喜欢给你做饭，别的女孩喜欢漂亮衣服。”
“只要这个喜欢能让人变得开心就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沈漫柠听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点头。

她在奶奶这儿待了许久才离开。

出去小区时，报刊亭旁，一本汤祈为封面的访谈杂志吸引了沈漫柠的视线。
沈漫柠将其买下，小心翻看着，当看到其中择偶标准时，那个答案立刻抓住了她的心。
黑长发，健康积极，温柔善良。
沈漫柠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垂在胸前的红发……
……
晚上，律师事务所。
汤祈忙碌了一天，正欲下班回家，却突然被一抹白色的身影挡住。
“小叔！”
沈漫柠穿着一身白裙，局促地站在他面前，双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我这样好看吗？”
汤祈就看沈漫柠一头红发，不知何时变成了黑长发，白色的连衣裙，不施粉黛的脸清秀可人。
他眼底惊艳一闪而过，却只是冷淡道：“这样比较适合你。”
沈漫柠心底喜悦顿时遮盖不住，忍不住像小时候去挽住了他的胳膊：“那我现在是不是不丢你的脸了？”
汤祈看着她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将她的手直接掰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完，他转身离开。
刹那间，沈漫柠眼中的笑一下僵住。
她低头看着自己现在的装扮，不明白还有哪里不对！
眼看着汤祈的背影越来越远，她鼓足勇气，朝他大喊：“汤祈！我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四周的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可她却浑不在意，说完心底的话，觉得全身都轻松了。
汤祈眼底一派冰寒，他快步走回一把将沈漫柠拽上车：“疯了吗，你当自己是孩子？”
沈漫柠没有防备，被丢上车，鼻腔忽然一股湿粘涌出。
鲜红的血汩汩流下，刺得她双目胀痛，她知道她的病发作了。
汤祈惊愕的看着她：“怎么了？”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病。”沈漫柠忍着突至的心痛，一把抹去人中上的血，麻利的动作丝毫没有让汤祈觉得她生了病。
“医生说我只能活半年了，小叔，你和我谈一次恋爱吧，就谈半年。”沈漫柠说着话，澄澈的眼眸望着他，生怕他拒绝。
岂料汤祈嗤笑一声，眼中无半分信任：“混了几年，脸皮倒是越混越厚，撒起谎来都这么从容。”
沈漫柠长睫颤抖，看着汤祈鄙夷的目光，心脏的疼痛感一下翻了数倍。
车停在顾家门口。
沈漫柠被汤祈扯出车中，就听他说：“这是最后一次送你，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
沈漫柠喉咙像是被一根针堵住了一样，她试图去抓汤祈的手，而男人却一下躲过。
她的手顿时僵在半空，许久才扯出一抹苦笑。
“小叔，我好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你会牵着我的手，还会给我买糖吃……”
汤祈听着她自言自语，没了耐心。
只说了一句：“我们都长大了。”
而后，他上车离开。
沈漫柠看着他的车从眼前离开，忍不住追上去：“小叔……我没说谎，我真的……”
生病了几个字，她还没说出口。
身后一个粗壮的中年男人拿着粗木棍，凶神恶煞的看着她，“你个死丫头，天天往外跑，看老子不打死你！”
“嘭！”巨大关门声，汤祈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公路上已空无一人，只有棍棒落在身上的声音隐隐从门缝中传出来……

======第四章 她不值得======
沈漫柠躺在地上，痛苦的卷缩成一团，棍棒一下下地挥向她。
顾父的谩骂萦绕在她的耳边，而她浑浊的目光却只是紧盯着那扇门。
可直到意识模糊，那扇门依旧紧闭着。
“咔哒”一声，大门突然开了。
沈漫柠喘着粗气抬起眼，眸光一亮：是汤祈吗？
“老，老顾……老太婆出事了……”
陈慧眼神一片慌乱，白色的上衣带着点点血迹。
不是汤祈，沈漫柠正失望闭眼之际却又因陈慧嘴中“老太婆”三字紧绷起来。
“怎么回事？”顾父收了棍子，不耐烦的问道。
沈漫柠拼命撑起身子，咳了一口血踉跄的冲了出去。
“死丫头！给我站住！”
沈漫柠捂着剧痛的肩膀奔跑在小路上，心脏的病痛像是一颗拦路石，绊的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奶奶……”她呜咽着，强迫自己站起来。
她不能让奶奶出事，决不能！
等到了奶奶的住处时，她愣住了。
几个小时前还安慰她的奶奶此时躺在地上，身下全是鲜血。
沈漫柠所有的疼痛好似都被眼前这一幕夺走了，她红了眼扑上去：“奶奶——”
邻居听到沈漫柠的呼救，帮忙打了120。
救护车呼啸而过，沈漫柠紧紧握着奶奶的手，泪如雨下。
直到要进急救室，她才不得不放了手。
沈漫柠靠在墙边，缓缓滑落蹲在地上，眼泪爬满了脸。
奶奶是她心中唯一残存的亲情，没了奶奶，她就是个真正的孤儿了。
整整两个小时，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老人家伤及肝脏，又失血过多，虽然抢救过来了，但还是要去ICU观察几天。”
看着昏迷中的奶奶被推进ICU，沈漫柠心中止不住的心疼。
陈慧打她，她认了，可是奶奶已经快八十岁了，她怎么下得了手！
她的眼眸渐渐染上了一层恨意，双拳缓缓紧握起来。
第二天傍晚。
汤祈从公司回家，正为沈漫柠没有去公司等他感到放松时，却在家门外看见了沈漫柠。
嘴中无情的话因沈漫柠满是伤痕的脸卡在喉中。
汤祈蹙着眉，半晌才道：“你又来干什么？”
沈漫柠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目光切切：“小叔，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想了很久才决定来找汤祈，他是律师，而且就算他不喜欢她，两人好歹也认识了十多年，不可能见死不救。
“什么事？”汤祈声音冷淡。
“帮我打官司。”沈漫柠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中没了底。
汤祈打量了她一下，嗤笑出声：“你是跟哪个混混打红眼了，还是混到被别人告了？”
沈漫柠眼眸一震：“我……”
“另外，你有钱请我做辩护律师吗？”汤祈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漫柠捏着空荡荡的裤兜，心中一阵悲凉。
汤祈的话堪比顾父的棍棒，但这一下砸在了她的心上，力道也更甚。
“要是我真的要坐牢，你会替我辩护吗？”不知怎么的，沈漫柠突然问了句。
汤祈看着她哀戚的目光，心中烦闷：“不会，因为不值得！”

======第五章 堕落======
不值得三个字就像压在沈漫柠身上的巨石，差点让她在汤祈面前倒下。
良久，沈漫柠低下了头，自嘲一笑：“是吗？”
她后退着离开汤祈，随后抬起头强扯一笑：“小叔，那这几天我就不来帮你收拾房子了。”
话毕，她转过身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望着她有些颤抖的背影，汤祈心中的烦躁就像是被催发了一般。
他阴沉着脸解下领带，扭头进屋。
屋子里干净整洁，沈漫柠从前都是三天来打扫一次，虽然他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但沈漫柠偏偏乐在其中。
茶几上还放着胃药和维生素，全都是她放的。
汤祈坐在沙发上，靠在沙发背上歇了会儿，脑子里尽是沈漫柠离开的背影。
“哐”的几下，汤祈突然将药全部扔进了抽屉，目光复杂的仰头喝了口水。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死心，他不明白，沈漫柠倒底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
被余晖笼罩的客厅分外寂静，汤祈看着沈漫柠离去的方向出了神。
另一边，身无分文的沈漫柠陷入了巨大的困难中。
一是奶奶的巨额医药费，二是请律师的费用，哪一个她都无法拿出钱来。
万般无奈之下，她去了高级会所中当陪酒。
整整一周，沈漫柠化着浓妆，穿着紧身短裙和黑色丝袜，看着一个个大肚便便不停给她灌酒的中年男人，从最开始抗拒到最后麻木。
汤祈很讨厌会所的风月气息，但为了公事又不得不踏入这个满是酒气的包厢。
一中年男人醉的七荤八素迎着汤祈，随后对靠在一边的沈漫柠喊：“小顾，来给大律师敬酒！”
沈漫柠醉醺醺的直起身，端着酒杯对着汤祈笑道：“律师……律师好，我敬你酒，你帮我打官司。”
这声音像是炸弹爆炸在汤祈脑子里！
汤祈抬头就看见打扮妖艳的沈漫柠，面色一沉，一把抓住摇摇晃晃的她，借着大屏幕的光看清了她酡红的脸。
胸口“噌”的冒上了一把火，汤祈紧紧揪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包厢中拽到无人的走廊处。
“你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汤祈怒视这她，他知道沈漫柠叛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来做陪酒女。
看着她一身黑色的紧身裙，披着黑色的波浪卷发，目光迷茫再想到刚刚包厢中那几个男人，汤祈恨不得打醒她。
沈漫柠眯着眼，似是认出了他。
“小，小叔。”她嬉笑着靠了过去，高跟鞋加上醉意让她难以站稳，“你来了啊。”
汤祈推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沈漫柠，你还要不要脸？”
沈漫柠踉跄了几步，一手扶着墙，双目游离在意识以外：“脸？”
她突然笑了出来，葱白的指尖指着自己胸口：“我，只想要命……呃，要我和奶奶的命。”
即使是醉了，她却还能感觉到心在隐隐的疼痛。
汤祈只当她在说醉话，一脸深恶痛绝：“你真的没救了。”
他转过身，不愿再多看沈漫柠一眼。
沈漫柠喘了口气，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用着哭腔唤：“阡启，阡启……不要走，别丢下我……”
汤祈身形一怔，沈漫柠从未这么叫过他，这几声软软哀切竟让他一时间忘了去挣脱。
直到同行的人看到后打趣：“怪不得孟律师还单身，原来是把小情人藏在这儿了。”
这一句话让汤祈羞愤不已，掰开沈漫柠的手，一把将她推开。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连一个眼神也没给摔倒在地的沈漫柠，毫不留情转身而去。
“阡启……”沈漫柠伏在地上抽泣着，散乱的黑发黏在满是泪水的脸上。
两天后。
沈漫柠面容憔悴，背着包走进一家没有汤祈的律师事务所。
她从包中掏出一叠钱放在律师面前，语气疲倦但坚毅：“请帮我打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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