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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夏橙的嗓子被浓烟熏呛，没有太多力气说话。
“你要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赶紧签协议，我们厉家只有离婚没有丧偶一说。”厉景辰瞧着她那虚弱无力的样子，心底就升起一股无名火。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副机长顾昇气喘吁吁奔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束鲜花。
“小安没事了吧？”他话里充满了担忧。
厉景辰的视线在他手中的玫瑰花束上定格了两秒，随即沉默抬脚离开。
顾昇将花放在床头柜上，坐了下来。
“怎么样？还难受不？”
夏橙吞咽了两下，沙哑开口：“飞机……”
“火警警报是充电宝冒烟起火导致，消防部门已经进行及时处理，没有造成进一步损害，人机安全。”顾昇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连忙将情况告诉她，“所有乘客已经转机继续飞罗马了，咱们机组人员原地待命，等你伤好后再回封市。”
夏橙松了口气，疲惫中透着一丝欣慰：“没事就好……”
“你和厉机长什么关系啊？”顾昇突然八卦问道，“之前他见你在浓烟里，直接奋不顾身就跑去救你了……”
夏橙呼吸一窒，心底五味具杂。
厉景辰奋不顾身救自己，不过是担心他会丧偶罢了。
“一个飞机的同事，哪能见死不救……”夏橙苦涩一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本来是我要去救你，没想到他手脚比我更快……腿长了不起，英雄救美的功劳都被他抢了……”顾昇嘀咕道，见夏橙面带倦色便收了声，“你再休息会儿，我联系单位看什么时候回机场。”
顾昇走后，夏橙刚闭眼没多久，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她以为是顾昇回来了，本想笑着打招呼，但是看清来人是厉景辰后表情瞬间凝滞住。
“怎么，不是顾昇很失望？”她的反应，让厉景辰明显不悦，“你什么时候入了他的眼，我怎么不知道？”
夏橙愣住，随即冷嗤：“都要离婚了，你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厉景辰眸色僵了僵：“顾昇的母亲一直想抱孙子，他现在在物色女人结婚生子，你不适合他。”
这话是在劝告夏橙，还是讥讽她生不了孩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夏橙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输液的手却不由自主覆上了平坦的小腹。
倘若这些年她和厉景辰有孩子，他们的婚姻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吧……
第二天，封市来了一辆专车接他们一行人回去。
夏橙刚走到车边，便看到车上冲下来一个小男孩，直直扑到了厉景辰怀中。
“爸爸！”
夏橙瞳孔一缩，差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只是当她看到张佳彤从车上下来后，整个人瞬间僵住。
“果果担心你，非要跟着一块儿过来。”张佳彤对着厉景辰说道，随后笑脸盈盈地看着众机组人员，完全无视了夏橙的存在。
厉景辰将果果抱在怀中，任由他将湿糯的小嘴巴亲到自己脸上。
张佳彤则拿着帕子轻轻擦拭厉景辰的脸颊，‘一家三口’的画面极其温馨而又刺眼。
见到大家诧异的打量眼神，厉景辰也没有任何隐瞒。
“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隐婚三年的妻子张佳彤，儿子厉果果。”
他话音刚落，众人瞬间哗然，赵莉她们连忙拍手欢呼。
“哇哦，原来这就是厉机长藏了三年的娇妻呢，真的好般配哦！”
“是呀，小孩儿也是结合了爸妈的全部优点，真的好好看啊……”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和张佳彤打招呼，甚至叫着嫂子好。
唯独夏橙一人僵在原地，面色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张佳彤是他隐婚三年的妻子，那她呢？她算什么？
感受到夏橙带着审视的视线打量，张佳彤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厉景辰身侧，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和青墨也是彼此的初恋，在一起已经七年了。”她笑着说道，又惹得众人一阵雀跃。
厉景辰抱着果果上了车，在经过夏橙的时候微微顿了顿步伐，但是没有侧目看她一眼。
顾昇清点完人数后发现夏橙还在外面傻站着，连忙将她拉了上来。
“脸色怎么还这么难看？要不要再给医生看一下，会不会留下什么浓烟熏呛的后遗症？”顾昇担忧说道。

夏橙摇头，找位置坐下后戴上耳机和眼罩，屏蔽了不想听到的声音和不想看到的人。

若不是为了那可笑的尊严，她真的无法忍受刚才发生的一切。
厉景辰和张佳彤都已经有孩子了，她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这便是他急着离婚的真正目的吧，为了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姓厉的机会！
如果他对张佳彤还有感情，当初为什么要同意娶自己？
太多的疑问和不甘压得夏橙喘不上气来，她将耳机中的音乐调至最大，让自己的大脑没有空间胡思乱想。
回到封市，已经是下午。
顾昇非要送夏橙回家，她没有办法只能上了他的车。
“领导让你多休息几天再回去工作，这些天你就在家躺着，吃什么我给你送过来。”顾昇絮叨到，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夏橙想起厉景辰说过的话，再想起自己的现状，委婉拒绝：“顾副机长，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不用你操心。”
“得了，咱们俩光棍儿不相互照应点，难道还准备2020年做对单身狗啊？”顾昇话说得糙，但字里行间隐射的深意夏橙却听得懂。
她想再说点什么让顾昇收起心思，但车已经在小区路边停了下来。
“除夕那晚我许的愿望是今年脱单，你可别让我落空。”顾昇帮她解开了安全带，顺带拂开了她耳边的碎发。
突然的暧昧动作，让夏橙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下了车，她转身往小区里走，顾昇却从车里追了出来。
“夏橙，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喜欢……”顾昇还想一鼓作气直接告白，却被突然出现的人影打断。
厉景辰走了过来，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根快燃尽的香烟，神色晦暗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夏橙。
“怎么，厉机长难得休息不好好陪娇妻儿子，有空来这里转悠？”顾昇的话隐隐带刺。
厉景辰淡漠扫了他一眼，将视线转回夏橙身上：“谈谈。”
夏橙不想在两人关系即将结束的时候，还让其他同事瞧出些倪端。
她蜷紧手指稳住情绪，转身对顾昇说道：“你回去吧，明天再联系。”
听得夏橙说明天有戏，顾昇眼睛亮了亮：“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看到他开车离开，夏橙转身便走，但被厉景辰拦在了单元楼下。
“你非要和顾昇纠缠不清吗？”
夏橙看着他，眸光已经变得麻木：“你这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前夫？”
厉景辰不说话，夏橙嘲讽一笑自问自答：“倒是我忘了，离婚协议我还没签字，我们现在还是夫妻关系，跟你隐婚三年的厉太太……也是我。”
“可厉景辰，你的妻子明明是我，怎么就变成她了呢？！”
说着说着，夏橙的声音哽咽了起来，眼眶里也溢出了水雾。
一只粗粝的大手捧住她的脸庞，一点点轻抚过她的泪痕，擦拭干净。
厉霄城猝不及防的温柔，差点让夏橙误以为这个男人对自己还有感情。
只是下一秒，他的话就将一切打回原形。
“果果需要父亲，我必须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夏橙拂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他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就可以无情地剥夺属于她的家吗？
“那祝你们一家三口……幸福长久。”
夏橙咬紧牙关说着，自口袋里拿出折叠蹂躏到皱巴巴的离婚协议，凌乱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甩到厉景辰身上。
“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一字一顿，像是撕扯着声带泣血出口。
她转身上了楼，再没有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
回了屋，夏橙将整个人闷在被子里，任泪水淌落。
三年婚姻，在厉景辰前女友带着孩子登门之后，什么都没了……
“叮叮叮”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夏橙精疲力竭地准备摁断喧闹的铃声，但当看清来电人之后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苏小姐，你母亲又发病了，赶紧过来一趟吧！”是精神病院打来的电话。
“我马上就来……”
夏橙连脸都来不及清洗，慌忙从衣柜中翻找出最厚实的棉袄套在身上。
只有多穿点，待会儿母亲往自己身上砸东西的时候才不会太疼。
医院。
夏橙还未靠近病房，便听到母亲骂骂咧咧的从里头传出来。
“你们别碰我，都别碰我……我要去杀了她，我要去杀了那个孽种，不能让她活……”
夏橙叹了口气，将棉袄的拉链拉到领口，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医生们看到夏橙，连忙安抚住苏母：“你女儿已经来了，不用你出去找了……”
龇牙尖叫中的苏母一顿，将浑浊而又血红的眸子转向夏橙，随手抄起床头的病历夹往她身上狠狠砸去！
“她不是我女儿，我没有生过孩子，我没有生过！”
夏橙侧头躲开，锋利的病历夹在棉袄上划开一道口子，有些触目。
医生们不再接话，默默走到门口准备让他们母女独处。
“镇定剂对她已经没有效果，只能辛苦你了。”为首的医生在夏橙耳侧低语，面露同情之色，“放心，我们会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谢谢医生，我没事……这么多年习惯了。”夏橙对着医生挤出一个笑脸，送他们出去后关上了病房门。
刚转身，一个茶杯猝不及防甩来，直中她的额头！
嘭！
火辣的痛感过后，茶杯落地碎裂，杂夹着几丝鲜血。
夏橙瞬感脸上一片湿漉，但她没有伸手去擦，而是面无表情朝苏母走去，任由她继续打骂。
“妈……”二十多年来极少这样叫过，她喊得有些生涩。
“别叫我妈！住嘴！”苏母面色扭曲地捂住耳朵，随后将床边能扔的东西全都往夏橙身上砸。
她的腿被束缚绳绑在床上，只有双手不停扑腾张牙舞爪。
要是再靠近一点，苏母一定会掐住她的脖子，亲手掐死她！
这一点，夏橙毫不质疑。
因为，对苏母而言，自己的存在是耻辱，是她被玷污后的产物。
病房中并没有太多尖锐的东西，剩余砸在夏橙身上的都是些轻便物。
这些，都是医生专门准备给苏母用来扔的。
夏橙穿的厚，倒没觉得多疼，额头上的血渍也已经凝固。
可身上没事，心上却已经千疮百孔。
小时候不懂事，夏橙被打得浑身是伤都哭着喊着要妈妈，以为是自己不够乖不够听话才惹得妈妈不高兴。
后来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强行将母亲送去精神病院，再将她送去了福利院后，她才慢慢明白——
不是她不够好，而是母亲从来没有想过要她。
“都是你害了我一辈子，你还我清白，你还我……”
苏母打累了骂累了，便一个人捶着胸口嚎啕大哭。
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她头发已经全部发白，面容枯槁，苍老不止十岁。
夏橙知道当年的事让母亲的身心受到了重创，自己的存在更是时刻提醒着她过去的耻辱。
可她能怎么办，若她的死能换回母亲的健康，她一定在遇见厉景辰前就自杀了……
等到苏母精疲力竭哭睡过去后，夏橙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病房。
护工慌忙进去收拾残局，医生则一脸沉重地拉着她去包扎伤口。
“这两年她发病的概率越来越低，本以为她再观察一阵就能出院，没想到……”
“以后镇定剂没用的时候继续联系我，她现在只有我还算亲人了。”夏橙轻声说道。
尽管在法律层面上，自夏橙进了福利院后，她们便没有了母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