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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季棠宁回答，云老爷子便又问：“爷爷听说他是京中富商。”
季棠宁默默地朝着爷爷看了一眼，“您老人家又在想什么呢？！”
“爷爷还能想什么？”云老爷子笑道：“自然是觉得那云公子很是不错，爷爷在想，这样的人物要是能做你夫婿，照顾你的余生，爷爷也老怀安慰了。”
季棠宁无语片刻，说道：“不可能的。”
“怎么就不可能了？”云老爷子花白的眉毛挑了挑：“爷爷瞧他对你很关心，对云家的事情也很在意，你没到会客厅之前，他还与爷爷谈及你母亲。”
“爷爷你不要多想，他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季棠宁握住老人的手，打趣道：“况且这世上多的是道貌岸然的人，您又知道他品性怎样？他是京城人士，咱们也不了解，万一人家府上有妻室，或者有未婚妻呢？”
云子恒的品性当然没问题，没有妻室没有婚约，但她和云子恒怎么可能？
季棠宁可不想老人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云老爷子拧了拧眉：“说的也是。”
话落，他叹了口气：“你一年年渐渐大了，爷爷也渐渐老了，指不定哪一日便驾鹤西归，到时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怎么办？”
“爷爷又说胡话。”季棠宁认真道：“您就是有些小病小痛而已，好好调理还能活个百八十年呢。”
“百八十年？那不是老妖怪了。”
“谁说的？明明就是老神仙！”
云老爷子被季棠宁给逗笑了，轻轻抚着季棠宁的鬓发说：“那你总不能一个人单着陪爷爷百八十年吧？”
十七年前他为云若招婿，结果找了傅云廷那个衣冠禽兽，最后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到了季棠宁这儿，他便对婚嫁大事更加慎重，觉得季棠宁还小，夫婿要慢慢选，慢慢挑。
季棠宁个人的能力极强，他甚至觉得就算不成亲，自己多陪她几年也可以。
但前段时间季棠宁被下药的事情发生后，他的心境就变了。
那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竟然都迟钝的没察觉到，差点酿成大祸。
人得服老。
他到底疾病缠身，精力不大如前，甚至都保护不了季棠宁，所以迫切地想为季棠宁寻个良配。
今日的云子恒就很对他的眼。
怎么瞧都觉得季棠宁和云子恒不像是普通的医者与病人的关系呢。
但偏偏现在季棠宁语气坚定地说“不可能”。
他转向季棠宁，慈爱地笑着问：“晚月儿，你告诉爷爷，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做你的夫婿？爷爷也好帮你留意。”
“我么……”季棠宁的脑海之中闪过李承嗣那张冷峻到甚至有些刻板的脸，思忖着，现在告诉爷爷，爷爷会不会惊的跳起来？
沉吟一会儿之后，季棠宁垂下眼眸说：“我想要一个心里只念着我一个人，容不得旁人欺负我，像爷爷一样，把我捧在手心里让我无法无天，让我开心快乐，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的人。”
云老爷子笑意深浓：“那是自然。”
爷孙俩便聊起家常来。
季棠宁想起方才爷爷说云子恒问母亲的事情，便想起身世之事，暗暗想，也不知道爷爷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爷爷，关于那条腰带……就是上次你拿给我的那条，你以前可曾听母亲说起什么吗？”
云老爷子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拧，“你母亲从未与我说过，东西是她去世之后我整理她的遗物发现的。”
“腰带藏在她床底的暗格下面，那个地方的暗格，是她小的时候就做的，专门用来放自己心爱小玩意儿的地方。”
“想来这东西与你母亲来说很重要，爷爷便收了起来，做个念想。”
季棠宁问：“爷爷，那腰带出现的蹊跷，对母亲来说又很要紧，那您有没有派人查过？”
“没有。”云老爷子叹了口气：“当时心伤难抑，等你母亲的丧事办完，又要照看你，顾着云家的生意，抽不开身。”
“原来如此。”季棠宁点了点头，试着说道：“爷爷……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傅云廷根本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云老爷子沉默下去，良久才说：“先前的那几年并没有想过，后来傅云廷原形毕露离开云家，我细细回忆你母亲成婚前后的事情，也曾怀疑过。”
“但那腰带牵涉你母亲的名节是其一，其二——”
“爷爷这几年虽然卧病在家，但年少的时候也走南闯北，自认是见多识广的，那条腰带上嵌着的昆山黄玉，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贡品。”
“贡品牵扯皇家和上流达官显贵，都是动一动眉毛，乾国便能抖三抖的人物。”
“那样的人物啊，家族关系错综复杂，嫡庶出身泾渭分明，你若真是他们的血脉，随了那些人去，有很大的可能陷于后宅之中，谨小慎微地只能做只雀儿。”
“爷爷还有可能大半辈子都再见不到你了。”
云老爷子苦笑着说道：“爷爷哪能舍得？云家虽没有滔天的权势，但却可以让你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做你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晚月儿……你会不会怪爷爷？”
季棠宁心中震动，没想到爷爷一直什么都明白。
若前世没出现傅云廷药了她送给李承嗣失身那件事情，那她也许真的如爷爷所说，平安喜乐地过去一辈子，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可惜了。
而且历经前世，季棠宁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这是人分三六九等的封建社会，只有掌握权势，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你才能为自己做决定，才能更好的保护身边的人。
她要她的身份。
那本来也是属于她的。
“对不起，爷爷。”季棠宁看着爷爷，轻声说道：“我想查自己的身世。”
“你——”云老爷子怔住了，他唇瓣开合半晌，才说：“查吧，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现在大了，有权利知道，爷爷不会干涉你。”
“若是真能查得出来，你便有别的家人了，他们也能帮爷爷保护你。”
“谢谢爷爷。”季棠宁认真说道：“您放心，您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这辈子我不会和爷爷生离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哪怕我查到了身世，也不会影响我们爷孙之间的感情。”
云老爷子眼底闪过些许欣慰，枯瘦的手忍不住再落到季棠宁的肩上。
就那么看了她一会儿，老人忽然问：“晚月儿，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62、我看病可不便宜
“是查到了一些。”季棠宁说：“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我现在掌握的东西也不多。但我可以告诉爷爷，今日家中来的那位云公子，与我身世之事大有关联。”
“嗯？”
云老爷子眯起眼，“怪不得他提起你的母亲。”
顿了顿，云老爷子忽然想起什么：“爷爷记得，前段时间……傅柔离开云家之后，就被京城来的什么人认了回去，说是家中失散的妹妹，似乎也是姓云的？”
季棠宁点了点头：“爷爷记性真的不错，这位云公子，就是那家人呢。”
“什么？”云老爷子猛然拧眉。
季棠宁打趣了一声说：“所以啊，爷爷可不要乱点鸳鸯谱了，我和那位云公子绝无可能。”
“……”云老爷子勉强笑了一下，心里却七上八下。
云家来江州寻亲，认了一个傅柔不够，还到云家来旁敲侧击，难不成云家要认的是两个妹妹？
想想都觉得荒诞。
他想起傅云廷和傅柔那对父女，这些年，他们暗中勾结你来我往，这身世的事情，怕也是傅云廷捏造了什么证据，让傅柔冒名顶替！
这对父女，什么做不出来呢？
身份是他家晚月儿的，别人怎能冒领？尤其是傅柔！
“忠叔。”季棠宁走后，云老爷子将忠仆招呼进去，“你重新检查一下小姐以前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另外，当年伺候过小姐的人，现在能找出来的也全部找回来。”
“老奴明白！”
……
回去晚月阁后，季棠宁换了药，又给李承嗣写了封信，便上了床榻。
身世之事是迟早要爆出来的，现在让爷爷知道，也是做个心理准备。
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阵儿，季棠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百善堂的李杏林传了话来，傅柔到了。
季棠宁毫不意外，吩咐那传话的小厮：“让她等着。”
待小厮走后，季棠宁去爷爷的福寿院，陪着爷爷用了早膳，说了会儿话，才往百善堂去。
“小姐。”到了百善堂前刚下马车，李杏林迎上前来，“她在后堂，每隔一会就问一次小姐什么时候到，看起来急得不得了。”
“嗯。”
季棠宁点点头，“你去忙吧，我自己过去。”
“是。”李杏林应罢，躬身退下了。
季棠宁从前厅进入后堂。
今日的天色有些不好，阴沉沉的，但却并不凉爽，反而有些闷热。
季棠宁手上捏着一把落梅团扇，一边走一边轻轻摆着，过了月亮门，便听到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云子墨的冷哼声：“这个季棠宁好大的架子，每次来都这样怠慢我们！”
接着便响起傅柔娇娇柔柔的声音来：“姐姐受伤了，来的慢点也正常，哥哥你别急，咱们再等等。”
“你啊，就是懂得为她说话，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叫她姐姐呢？！要我说，你也不必对她那么客气！”
“可我叫了她那么多年的姐姐了，就算她再怎么对我，她在我心里也是最亲的家人。”
“你——”
云子墨刚要再说什么，忽然住了口，朝着院门那儿看来，就见季棠宁脸上含着似笑非笑，瞧着两人，“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
云子墨僵了一下，有求于人还说人不好被人当场抓包，他难免有些尴尬，咳嗽一声别开脸，“你来了。”
傅柔却是瞬间满眼含泪：“姐姐，你、你身子还好吗？我听说你——”
“嘘——”季棠宁把扇子挡在唇边，温声说道：“别装了，咱们谁跟谁呢？你这份关心大可不必。”
季棠宁又说：“还有啊，你家‘哥哥’说的非常不错，你不要再叫我姐姐了，我真不是你姐姐，你叫着估计也不爽，我听着更恶心，咱们何必呢？”
傅柔的脸顿时青白交错，再要装模作样扮柔弱，扮可怜，都在季棠宁那双冰冷又锐利，近乎一眼就看透她的眼眸之下，硬生生止住了。
云子墨气的脸色发青，就想说点什么怼回去。
但想到季棠宁是如今为傅柔祛除意味的关键，硬生生也忍住了。
季棠宁缓步上前，站在傅柔身边，用团扇轻轻扇了扇，眉梢微挑：“挺香的，几乎盖住狐尾草了，香料没少用啊。”
傅柔又是一僵，声泪俱下地看着季棠宁：“求求姐姐了，你帮帮我吧，我知道姐姐医术高超，一定有办法祛除我身上的异味，求你了姐姐！”
她绝对不要自己这样臭不可闻。
现在季棠宁夹枪带棒的那些话都不重要，只要她能为自己祛除身上的异味。
“好说。”
季棠宁微笑，“这病我能治，不过，我看病可不便宜。”
傅柔几乎咬碎了银牙，但面上却还是柔弱无助地样子，“姐姐，五万两太多了，我真的拿不出来。”
“季棠宁——”云子墨咬牙说道：“看个病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
“我也没非要你给我。”季棠宁懒懒地说罢，声音转冷。
“是你们费尽心机找上我的不是吗？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个阴阳怪气强盗一样的人，你早该心知肚明啊，找我你不做好准备，那你来干什么？！”
季棠宁转身就走：“我很忙，没空跟你们在这浪费时间。”
“姐姐——”傅柔急了，“姐姐你别走，你通融一下好不好？”
“不好。”季棠宁没有回头，冷冷说道：“你想完全祛除你身上狐尾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