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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席玉琛呼吸骤停。
    手中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原先紧攥着的手机摔落在了地上。
    “啪——”
    重重一声响，席玉琛猛然回神，慌张失措上前将浸泡在水中的云笙打横抱起，转身冲出门上车。
    司机眼看后驾的情况也不敢耽误，立即拧动了车钥匙，引擎声轰鸣。
    席玉琛抱着云笙微微发颤。
    云笙身上穿着法兰绒睡衣，被水浸泡过后变得厚重，贴在她白嫩的肌肤上是那样的不合时宜。
    席玉琛垂眸看着怀中的云笙，双眸不自觉泛红。
    名贵西装被云笙身上的水渍洇湿，布料颜色再次加深，席玉琛却浑然不觉。
    冬夜傍晚，车窗玻璃上升起了层水雾。
    窗外是色彩斑斓的霓虹灯，透过水雾怎么也看不清楚。
    席玉琛看着神色苍白的云笙，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大手捏紧。
    他记忆中的云笙似乎总是这样的安静，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她都是这样安静的在不远处看着。
    以前这份安静总是让席玉琛心烦，认为云笙哪怕是亲眼看着自己和别的女人上床也毫无波澜。
    可是现在的这份安静，让他害怕。
    车辆疾驰在公路上，司机铆足了劲似乎就在这一刻用，他全力的超车提速，红绿灯上的监控不停抓拍。
    终于，车辆停在了医院。
    上帝说这注定是一个充满着黑色戏剧氛围的夜晚，席玉琛抱着云笙下了车，冲进了亮着猩红灯光的急诊。
    “医生！医生！”
    席玉琛慌乱的喊着，医护人员簇拥而上，将云笙带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大门紧闭，席玉琛靠在灯光昏暗的走廊墙壁上，这时才感受到寒冷。
    云笙身上的水渍全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西装外套沾水后变得沉重又黏腻，几乎快要压垮席玉琛。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原来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自己都做了什么？
    席玉琛瘫坐在地上，绞尽脑汁检索着一切，事情究竟是怎样一步步滑向溃败的？
    可是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神情，在现在看来依旧是那样的合乎情理。
    他忽然想起那年高中校庆，恰逢云笙和他冷战，大小姐自己做错的事第八百次降罪于他，席玉琛不愿认错。
    到最后云笙在舞台上用指尖敲击钢琴键，一曲结束，云笙站在舞台上，望向观众席的目光甚至没有给他半分。
    从那时候席玉琛就知道云笙和自己之间根本就无法沟通。
    席玉琛选择了提前离场，他起身的时候云笙的眼神才看了过去。

    云笙不知道自己是否晚了，但是第一次感知到了什么叫做害怕失去。

    她迎着掌声快步下台，追着席玉琛的背影走去。
    搭配礼服的白色高跟鞋是那样的精致优雅，走出礼堂是正在整改的花园小路，高跟就这样陷进了泥潭，但是云笙还是固执的朝着他追去。
    她艰难的迈动着步子，价值不菲的高跟鞋上沾满了泥泞，眼看着席玉琛的身影渐行渐远，云笙忽然很绝望。
    她已经往前追了九十九步了，再往前一步，公主的皇冠就会从头上坠落，摔的七零八碎。
    “席玉琛！”
    云笙站在原地，大喊了一声。
    席玉琛的身影一顿，转过头无奈的看着她。
    云笙白皙光滑的小腿沾染上泥点，席玉琛蹙了蹙眉，上前几步走到了云笙的眼前。
    她走的九十九步是有用的，席玉琛保护了她的皇冠。
    席玉琛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将校服外套脱下，悉心的帮她擦着腿上的泥点。
    ……
    思绪纷扰时，席玉琛耳边忽然响起了开门声。
    他猛然回过神，抬眸就看见手术室的门被医生推开。
    席玉琛慌乱起身，握住了主刀医生的手：“医生，怎么样？”
    戴着口罩的男人看上去十分眼熟，他十分淡漠的点了点头：“失血过多，现在已经缝合好伤口，好好休息就好。”
    席玉琛心中大石落地，可下一秒，眼前的医生摘下了口罩。
    “席玉琛，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第十二章
    闻言，席玉琛猛然一怔，对上了男人熟悉的面孔。
    是于决，是云笙的发小，也是他从小到大的情敌。
    席玉琛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于决向来冷静自持，即使是方才给云笙缝针时都没有任何的意外，可是在看见席玉琛的这一刻，他居然红了双眼。
    眸底涌上的怒意被于决极力克制下去，他将手中的口罩与被摘下的防尘帽揉成了一团，就像是要揉碎什么。
    “席玉琛，你根本就配不上笙笙，当初如果不是笙笙，你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于决说着，声音低沉的不像话。
    他上前几步，靠近了席玉琛，声音愈发的冷沉：“笙笙看得起你，不顾叔叔阿姨反对嫁给你，席玉琛，白眼狼都比你要有良心。”
    说完这句，于决转身就走。
    席玉琛站在原地，那些堵在喉咙里的话叫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缓步跟着推出来的病床走进了病房，护士在将一切调试好之后看了过去：“患者失血过多，需要安静的环境好好休息，等醒了就能出院了。”
    席玉琛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云笙身上。
    云笙以往精致的脸现在只剩下病态的苍白。
    就算现在云笙现在就这样躺在自己眼前，即使于决和护士都说了她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可是席玉琛心中的那阵阵恐慌依旧没有任何要消散的念头。
    反而在不停的加深着，笼罩着席玉琛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
    不知道过去多久，席玉琛在病床旁缓缓坐下，视线紧紧的跟随着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云笙。
    席玉琛想要伸手去触摸，可是现在的云笙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
    好像只要用指尖点一点，她就会碎成一片粉末。
    于是他的手悬在了半空之中，再不敢落下。
    席玉琛就这样在她身边坐着，直至夜幕降临。
    一片寂静的病房内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席玉琛原本已经发酸的双眸在一瞬恢复了清明。
    下一秒，病床上的云笙缓缓的睁开了双眸。
    她原本清澈的双眸现在灰蒙蒙一片，环顾四周，瞧着病房内的一片纯白，眼中的空洞染上了一丝绝望。
    “笙笙。”
    低沉嘶哑的男声响起，云笙却不想去看。
    而席玉琛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叫了这一句之后就垂下了眼帘。
    云笙忽然想到，那只被她弃养的狗也是如此，在咬了她一口之后耷拉着耳朵坐在自己腿边卖乖。
    现在的席玉琛和Cecilia有什么不同？
    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就是席玉琛咬人更加痛，更加让自己绝望。
    云笙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的不像话。
    席玉琛也不说话，只是在那儿坐着，像是一只等着主人发号施令的大型犬。
    云笙终于舍得将目光落在了席玉琛的身上。
    她看着这样的席玉琛，心中只觉得好笑。
    曾几何时，她真的被这样的席玉琛骗了过去，以为他不过是只不伤人的大型犬。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云笙早为自己的错看而付出了代价。
    席玉琛从来就不是狗，他是狼，这些年一口一口的吃着自己的肉不说，到最后终于咬上了自己的脖颈，鲜血淋漓不说，也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席玉琛，你不该救我的。”
    云笙的声音很轻，双眸之中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席玉琛闻言，张了张唇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有哪一秒有这样浓烈的失重感。
    他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和云笙多年来并不平衡的平衡被他亲手打碎，天秤摇摆不定过后终于在此刻彻底的落在了云笙那边。
    这不是席玉琛不说话就能躲过的，他非常清楚。
    于是下一秒，云笙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我活着，是对我的惩罚吗？”
    “对不起啊，席玉琛，让你和我结婚，害死了你爱的人，都是我的错。”
第十三章
    云笙的声音十分轻柔。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席玉琛一瞬有些混乱。
    云笙的语调和当年她红着一张脸说喜欢的语调是一模一样的。
    云笙靠在病床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席玉琛。
    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攥着，喉咙发酸。
    她知道自己只有在对一个人完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软弱的模样，正如多年前她发现自己喜欢席玉琛时的没有办法。
    又如同自己现在依旧对席玉琛没有办法。
    “席玉琛，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云笙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跟随着她的话语颤动：“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看见的，如果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你也已经做到了，还不够吗？”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哥哥，我的父母，他们都已经死了。”
    “云家现在也是你的了，你还想要什么？要我活着，好好看着我养的狗是怎样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之后活着的吗？”
    云笙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澜，用最平淡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语。
    不只是对席玉琛来说是残忍的，对她自己更是。
    席玉琛却只是安静的听着，就像是在听着主人的训话一般。
    可是云笙早就不再吃这一套。
    她不是傻子，没人能在被咬断咽喉之后依旧心无芥蒂的相信这是一只好狗。
    病房内安静的只有云笙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吊水瓶点滴落下的声音。
    这阵安静十分可怕，可是在这一刻却被二人共同默许着存在。
    不知道过去多久，吊水瓶里的药水终于空了。
    席玉琛起身，悉心的帮云笙拔掉了枕头，微弱的酸胀感一瞬从手背蔓延至心间。
    云笙看着眼前的男人拿着医用胶带摁着输液留下的针口，依旧没有说话。
    席玉琛终于打破了这阵死寂：“笙笙，我们回家。”
    云笙没有回答，只是依旧躺在病床上，固执的看着席玉琛。
    她想，席玉琛，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可是席玉琛却好像一个没事人，也只是固执的看着云笙。
    两个人的对峙时常发生，只是云笙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现在这种时候。
    手背上的创口被席玉琛牢牢的摁住，他不受控的加大了力度。
    那原本不值一提的伤口与疼痛在此刻被无限放大，云笙却只觉得麻木。
    她早就不会喊痛了。
    席玉琛早就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从结婚以来，席玉琛就不停的用身边的任何人和任何事来试探云笙的底线。
    云笙一次又一次的忍耐，于是席玉琛就得寸进尺。
    她以前以为，不说痛可以换来自己的安稳与颜面保存，可没想到不说痛换来的只有越来越痛，换来的只有席玉琛的一次比一次下手重。
    到最后自己的一颗心被他碾的粉碎，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
    想到这里，云笙看着眼前被席玉琛死死按住的手，张了张唇瓣：“你弄疼我了。”
    你弄疼我了。
    云笙又在心中说了一遍。
    席玉琛却猛然一怔，手上的力气像是忽然被抽走。
    这一切在现在看来都是这样的滑稽。
    简直就像是在演一出黑色喜剧。
    许久，席玉琛松开了自己虚掩在云笙手背上的手，压下了喉间酸涩：“对不起，笙笙。”
    云笙很想问，对不起什么？
    可是她早就没有了问这句话的力气。
    席玉琛似乎也并不在意云笙的沉默，他想过很多次云笙对自己说这句话的场面，但其中没有任何一幕是像现在这样。
    席玉琛小心翼翼的将云笙扶着起来：“我们回家。”
    他沙哑的声音叫云笙愣神。
    她哪里还有什么家？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于决穿着一身白大褂走进。
    在看见云笙后于决快步上前，全然不顾在一旁站着的席玉琛：“笙笙，感觉怎么样？”
    云笙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没事。”
    于决紧拧着眉，语气心疼又责怪：“我知道你最近过的不好，但是怎么能做出这种傻事？叔叔阿姨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能明白吗？”
    云笙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席玉琛见状，眯了眯眼，上前一把拿开了于决的手。
    “于医生，请你和我的妻子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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