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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神色真挚的司慕白，唐思曼的心底却涌现出一股悲恸。
因为有人站起来帮她解释了当年婚礼的那件事，有人帮她证明了清白，所以他才相信了她。
可若是，一直都没有帮她证明解释，他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相信自己？
又或者以后再出现这种事，她都要找一个证人替她辩白才行？
好累，这样累的生活她已经过了五年，她不想再继续了。
两个人已经纠缠了这么久，都没能改变，重新纠缠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倒不如就此别过，互相放过。
司慕白，我对你的所有感情，就到此为止。
唐思曼再抬起头时，眸中一片清明。
“我们不要再在一起了，司慕白，就这样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行吗？”她缓缓说道。
闻言，司慕白的心一空，狠狠沉落谷底。
他想过的，唐思曼会拒绝他。
可是真的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话，他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刺痛。
明明她就在自己面前，司慕白却觉得自己怎么都抓不住她。
他死死咬着牙，好半天才从嗓子中挤出声音：“为什么？”
唐思曼反问：“那我们又为什么还要再在一起呢？”
司慕白想起那本薄薄的日记本，咽了下喉咙：“晴儿，看在我们曾经的感情，我们再试试……”
话还未说完，被唐思曼打断：“曾经的感情？你那样冷漠地对待我的时候，你不肯听我解释的时候，你不相信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我们曾经的感情？！”
“我没有做错，却还是跟你们全家都道了歉，你们都没有从心底原谅我。为什么你仅仅说了一句对不起，就要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原谅你？！”
司慕白哑口无言。
一时间，诡异的沉默占据了整间病房。
唐思曼的每句话都说的很对，让司慕白找不出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
好半天，他才犹豫着开口：“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知道。”
“你现在只不过是因为知道当时冤枉了我，让我受了委屈，所以想要补偿我而已，司慕白，你不用这样做。”唐思曼偏过头，淡淡道。
司慕白下意识否定：“不是……”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唐舫脚步踉跄地被推进来，险些摔倒，跟在他身后的是倪清。
病房内的两个人解释一愣。
唐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到司慕白似是要杀人的目光，他指了指身后的倪清，小声说：“是她是她，不是我要打扰你们的。”
倪清先是瞥了司慕白一眼，而后笑着走向唐思曼：“曼曼，听他们说你醒了，我就马上来看你了，你感觉怎么样？”
看见倪清，唐思曼的神色终于缓和些许，露出浅笑：“清姐，我没事的，让你担心了。”
“但我肯定是担心了，你都不知道你做完手术之后一直昏迷，吓死我了都要。”倪清佯装责怪地瞪了她一眼。
唐思曼笑笑，脸色还是差劲。
“对了，这位是给你做手术的医生，也是咱们医院新来的神经外科医生，叫唐舫。”倪清指着唐舫介绍道。
唐思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对唐舫微微一笑：“谢谢你了唐医生。”
唐舫摆摆手：“没事，这是我该做的，你一直没醒才是我的过失呢。”
“等会儿让唐舫带你去做个全身检查，看看还有哪里不舒服。”倪清说道。
司慕白站起身，开口：“我带她去……”
“慕医生刚做完手术，不去看看你的病人怎么样了？”倪清毫不客气地冷声道，说着还不忘瞥他一眼。
这气氛越发的尴尬。
唐舫见状，只得推着司慕白的肩膀往外走，大声说：“慕医生你快去看你的病人吧，唐小姐就交给我了，你放心。”
紧接着，他又趴在司慕白的耳边小声说：“你还看不出来啊，你再继续呆着就要挨骂了。”
司慕白没了办法，只能走出病房。
临了，他转过头看了唐思曼一眼。
而唐思曼注意到他的视线，连忙移开了。
检查室。
唐舫给唐思曼做着检查，忍不住开口闲聊：“唐小姐，你和慕医生吵架了？”
唐思曼怔了一瞬，低头应了，又说：“唐医生，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你叫我唐思曼就行了。”
唐舫点点头，笑着回道：“那你也叫唐舫就可以。”
“这……”唐思曼有些犹豫。
“你看，你身体康复了之后还是要留在医院里工作的吧，以后大家都是同事，这么客气做什么？”唐舫打趣道。
唐思曼被逗笑，只得答应。
“其实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一点，不要总是垮着脸。”唐舫说道。
闻言，唐思曼看向他，却见他的神情真诚干净，没有掺杂一点其他的感情，坦然自若。
她笑了笑，低下头，轻声应了。
“不过我有些好奇，唐思曼，你就把我也当成那种八卦的人吧，”唐舫忽地勾起唇角，“你和慕医生因为什么吵架了？”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他唐舫更是输在好奇心上。
唐思曼有些愣，她从未跟不熟的人说起自己和司慕白之间的事。
片刻，她抿抿唇：“其实，我们已经离婚了。”
一瞬，唐舫的表情诧异又尴尬：“这……真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们只是吵架，没想到……毕竟慕医生从来没提起过你们离婚的事。”
唐思曼唇边的笑意染上些许苦涩。
司慕白没提过很正常，从前他连他们结婚的事都可以不提。
“没关系，你也不知情，除了倪清也没人知道这件事。”她缓缓回道。
“其实你不知道，慕医生在你做完手术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甚至被主任强制休了假。你又昏迷不醒，他便每天都在你的病房外面看你。”唐舫看着病历，似是随口提起。
“医院里的人都能证明我不是胡说八道，看慕医生那么紧张你，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你们感情很好，也根本不会想到你们离婚。”
说着，唐舫抬起头，一双眼眸清澈见底：“唐思曼，你不会怪我多嘴吧？”
唐思曼回过神，连忙摆摆手：“怎么会……”
听了他说的话，唐思曼第一反应是不信，但转念一想唐舫才来医院，和司慕白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不想是来当说客的。
更何况，这种事随便找个小护士一问就知道真假，唐舫没必要编出个莫须有的谎言来唬她。誩
可是，司慕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医院里除了倪清没人知道他们是夫妻，他也不会专门演戏给旁人看，并且他也不是那样会装模作样的人。
而当年那位老人的儿子，也是在后面几天找过来的，但唐舫说的是，从她做完手术之后的每一天司慕白都来等她醒过来。
他对她不是……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她已经决定放手之后，又做出这些行为来让她心软？
做完检查之后，唐思曼回到病房，倪清已经给她准备了很多清淡的饭菜。
“谢谢你，清姐。”唐思曼轻笑着说。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能好好地醒过来，我就放心了。你昏迷那么多天，总算能补补身体了，可得多吃点。”倪清嘱咐道。
唐思曼点点头，心底涌过一股暖流。
这种被人在乎，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吃了一会儿，唐思曼倏地停下动作，看向倪清，迟疑着开口：“清姐……”
“嗯？”倪清闻声抬起头。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司慕白……真的每天都来看我吗？”她抿抿唇。
倪清对司慕白真的是半点好感都没有了，但是说起这件事，她还是如实地回答：“是每天都来，一呆就是大半天。”
而后她却目光凌厉地看向唐思曼：“但是你们已经离婚了曼曼，不要再重蹈覆辙了听到了没有？”  
重蹈覆辙。
不用倪清提醒，唐思曼自然也是害怕重蹈覆辙的。
这天夜里，唐思曼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她看着窗外照进病房的清冷月光，思绪乱成一团。
她知道，司慕白此时就坐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
某一个瞬间，她看到了他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没有走。
这样算什么呢，唐思曼真的很想问问。
在一起那么久，都没有好好珍惜过，偏偏要在分开了之后，纠缠着不肯放手。
但是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了，她也真的疲惫不堪了。
她现在只想等身体康复了之后，过一过属于唐思曼的生活，而不是继续过司慕白妻子的生活。
这一夜，她在里面，他在外面，仅一墙之隔。
他们没有交流，却默契地谁也没有入睡。
之后的一段日子，来探望她的人就只有唐舫和倪清，偶尔还有一些护士。
司慕白没有再出现在她的眼前，就连晚上他也没有露面。
有一次，唐思曼心跳如雷地打开门，看了一眼走廊，却是空无一人，一片寂静。
他是真的没有来，仿佛在那一个晚上，他知晓了她心底的想法。
直到唐思曼身体康复出院那天，她都没有见到司慕白。
医院给她又多放了一个月假，让她彻底恢复了精力再回来工作。
其实唐思曼犹豫过要不要辞职，毕竟留下的话，就还是和司慕白在同一屋檐下工作，避免不了偶尔要见面。
但是最后她还是决定留下来，因为医院里不仅有司慕白，还有倪清和刚相熟的唐舫。
离开医院，她又要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这一个月，唐思曼出去旅了游，彻底给自己的身心放松了一遭。
再回到医院之后，很多人都说她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多。
“晴晴姐，你终于回来了啊，护士站没有你简直就是失去了领头羊。”
“是啊，大家都好担心你，也好想你。”
医院里的人为她举办了一个欢迎她回归的小仪式，只是刚刚端出来蛋糕，医院就接了个连环车祸。
高速公路上，五辆车接连撞尾，还导致一辆大客车翻车，伤者数量直逼百人。
一些受了皮肉伤的伤者还好，需要紧急救治的是那些伤势严重的伤者。
唐思曼没想到刚回来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但尽管她一段时间没有工作，作为护士长她还是立马进入工作状态，带领护士们帮着医生处理病人。
各个科室的医生几乎都做好了准备，随时随地抢救伤者。
在一片忙碌之中，唐思曼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司慕白。
司慕白也看见了她。
但仅仅是匆匆一眼，两个人就迅速收回视线，投入到抢救的工作中。
很快，医院大厅里血迹斑斑，负责清扫的保洁阿姨却也不辞辛苦地一遍遍清扫，只因那血迹太过渗人，让人看了就会想到不好的结局。
唐思曼刚刚帮着给好几个病人处理伤口，才寻到一点空隙喘口气，就看到大厅里一个小女孩自己站着哭泣，而她的身边人来人往，没人有时间理会她。
她走到小女孩身前蹲下，露出个温柔的笑问她：“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哭得哽咽：“我找不到他们了……”
唐思曼抬眼看了一圈，想着小女孩的父母有可能受了伤在做手术，于是她把小女孩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切了一块蛋糕递给她。
“你不要哭，我去帮你找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会没事的，好吗？”她安慰着小女孩。
小女孩擦了擦眼泪，点点头：“谢谢护士阿姨。”
唐思曼笑了笑，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
她想，如果她和司慕白能早点有个孩子，想来长大应该也是这样可爱。
正这样想着，司慕白的声音倏地在外面响起。
“唐思曼——”
唐思曼一惊，连忙跑出办公室。
只见司慕白满身血迹点点，正焦急地四慕。
“我在这！怎么了？”唐思曼没有多想，向他挥了挥手。
司慕白的目光终于落定。
他看着她，声音坚定地说道：“我需要你。”
如果要问，谁和司慕白一起做过的手术最多。
那答案一定是唐思曼。
需要手术的伤者太多，轮到司慕白接了个脑部受伤的病人时，已经没有护士留给他辅助做手术了。
情况紧急，他没有办法，刚准备自己开始手术，一个路过的护士说护士长刚刚还往办公室走了。
司慕白拔腿就大步跑过来，寻找唐思曼。
听到他说需要自己，唐思曼便知道是因为手术的事，她二话不说立马跟着司慕白去了手术室。
帮司慕白穿好无菌服，唐思曼抿抿唇，心里总是打鼓一样，便轻声问：“只有我们两人，真的可以吗？”
这一刻，他们之间仅仅只是医生和护士的关系，生命面前，没有旖旎的感情。
司慕白调整了一下手套，听见她的声音，转过头看向她，眼神深邃：“你不相信我吗？”
唐思曼微微一怔，看着他的面容稍稍出神。
她当年，就是被他这种沉稳的自信吸引住的，他从不因为自己的优秀而狂妄自大，却也不过分谦虚。
片刻，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从这种情绪中拉出来，轻轻摇头：“不，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情话，但是司慕白知道她的意思，是相信他的医术和他对待病人的态度。
即使这些年两个人之间总有间隙和隔阂，但他们始终默契。
“那我们开始手术吧。”司慕白沉声道。
伤者全身上下有多处伤口，但都是一些皮外伤，最严重的伤在头部，也许是撞击到重物，导致颅骨有骨裂的迹象。
“不能排除脑出血的可能，应该要先拍个片子的，但时间来不及，我们随机应变。”司慕白拿着手术刀，严肃地看着唐思曼。
唐思曼同样认真地回看他，点了点头：“好。”
手术时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幸运的是病人的情况不是很棘手，而两个人的默契程度，使得司慕白一伸手，唐思曼便知道他需要什么。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一位年迈的老妇人牵着个小女孩在外面等了很久。
唐思曼看见小女孩，有些意外，因为正好是手术前她在医院大厅里遇见的那个哭泣的小女孩。
小女孩也认出她：“护士阿姨。”
唐思曼蹲下身，笑了笑：“这是你的家人吗？”
小女孩点点头，攥紧了握着老妇人的手：“这是我奶奶……护士阿姨，我爸爸没事了吗？”
这时，头部受伤的病人被推出来，司慕白也跟着走出来。
唐思曼看向病床上的男人，问她：“爸爸？他是你爸爸吗？”
小女孩点点头，眼眶又红润：“爸爸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你爸爸已经没事了，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不要担心。”司慕白蓦地出声，语气是少见的温柔。
唐思曼怔了一瞬，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看向他。
小女孩和老妇人同时露出浅笑，她松开奶奶的手，上前一步抱住了唐思曼，柔柔道：“谢谢你，护士阿姨。”
说完，她怯怯地看向司慕白，也露出个甜甜的笑容：“谢谢你，医生叔叔。”
小女孩和奶奶跟着病人去了病房之后，唐思曼看向司慕白，缓缓开口：“你怎么……”
记忆中，司慕白从不安慰病人家属，他只会说“手术很顺利，后续还要看病人自身情况”，或者是“手术没有意外”。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病人已经没事了，很快就会醒来，不要担心”的话。
司慕白无声地动了动喉咙。
片刻，他淡淡地开口：“我只是想起，当年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说以后，想生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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