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甘州城。
还未进城，就听见城中叫闹不停。
“放我们出去，我们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百姓群情激奋，却被带着面巾的士兵全数挡了回去。
因为城中瘟疫，为了防止自己也被感染，沈鸢和宋知庭都带了面巾，沈鸢更是戴上了帷帽。
“看来现在甘州城中只能进不能出了。”宋知庭牵着马站在城门不远处。
现在甘州都要沦为一片死城了，这疫病还隐隐有往外扩散的趋势。
听说离甘州较近的几座关隘都有人已经染上了瘟病，朝廷马上会派人过来，这些官兵自然不敢再放出去一个。
沈鸢紧了紧手里的包袱，里面装着的就是云梦泽带来的药，可也不知道这药对这瘟疫是否有效。
但眼下她必须要知道外祖一家究竟如何了。
“让开！”突然，身后有个官兵大喝了一声，继而她就听见身后阵阵马蹄声。
“宣平侯奉旨前来抚恤灾情，甘州知州何在？”官兵拿着一道明黄圣旨前来。
听到宣平侯三个字，沈鸢还是不由僵了一瞬。
她转头，果真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马背上，正往这边来。
自她死去到醒来，又到如今痊愈，宋知庭总给她算着日子。
如今一年隆冬已经过去，春来花开，已然一年了。
一年不见，她瞧着顾长鸣的身形瘦了不少，精神似乎也不像以往。
“鸢儿。”宋知庭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用身子挡住了她。
她不想见到这个人，宋知庭很懂她，哪怕以后还是会见，但她也不想是现在。
“诶，这顾侯爷一向只管御敌打仗，怎么这回竟干起赈灾治疫这种差事了？”一个士兵看着顾长鸣小声议论着。
他一旁的士兵忙接话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顾侯夫人去年暴病而亡，而咱们甘州城的陆老太师现在可是顾侯夫人唯一的亲人了，这一年内，顾侯可是没少照拂陆府。”
听着兵士的话，沈鸢却是脸色一沉。
不肯给沈家清白之人是他，如今在百姓面前惺惺作态的也是他！
一年时间，顾长鸣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了。
从前还能说是冷漠，可如今，他只是面部表情，黑沉的眼眸之中再无半分波澜。
他抬眼看到城门边牵着马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两人皆带着面巾，女子头上还戴了帷帽，他瞧不清两人模样。
可是，他瞧那女子身形，有些眼熟。
他不由多看了一眼，却被那男子挡住。
他只当二人是夫妻，他这般看着别人的妻子属实失礼，这才收回了眼神，朝城中走去。
“侯爷，咱们去知州府吗？”他身旁的护卫问了一句。
顾长鸣摆了摆手：“不，先去陆府。”
而另一边，沈鸢与宋知庭跟着顾长鸣带来的人马一起进了城。
城中的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人都聚集在了城门口，至于那些病人都被官府隔离了起来。
沈鸢从未来过甘州，即使知道她外祖一家在甘州有些薄名，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师兄，甘州城我们不熟，现在乃非常时期，得找个人带路才好。”
宋知庭自然是深表赞同的，他们在城中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一个能为他们带路之人。
“诶，那好像有个人！”
沈鸢循着宋知庭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蜷缩在街角，小脸脏兮兮的都看不出来脸上的气色。
她凑上前，轻轻摇了摇那小孩。
“饿……我好饿……”小孩有气无力地唤了两声。
这世道，一场瘟疫，不知害多少人家破人亡。
她叹了口气，从包袱里翻出一点干粮递过去，却被宋知庭拦了一下。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宋知庭。
“小心些，这瘟疫实在厉害得很。”宋知庭温声道。
沈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手上一空，手里的馒头就被那小孩拿了过去。
小孩狼吞虎咽了几口，半晌才缓过劲：“放心吧，我这是饿的，不是染了病。”
沈鸢看这孩子前后两张面孔，不由一笑。
“恩公，现在还进城的都是有重要事要做的，你来甘州若Ns是有事我虎子定能帮得上你，你吩咐就行！”虎子一拱手，冲沈鸢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沈鸢也不推辞，只问：“那你能带我去一趟甘州陆府吗？”
“陆府？恩公，听闻陆老太爷染了病，只怕会有危险呐。”
沈鸢心下一沉，外祖父染上了瘟疫？
“快带我去！”

======第十六章 咫尺之间======
陆府。
顾长鸣坐在花厅，神色比方才进城之时多了几分凝重。
“老太师如何了？”他扫了一眼面前的御医，语气冷冽。
御医吓得抖了一下，才犹豫道：“太师年事已高，这瘟疫来得凶猛，臣也只能尽力拖延，望能早日寻到治疗此种瘟疫之良方。”
拖延？顾长鸣不由皱了眉。
这里的人，是沈鸢在世间最后的亲人了。
若是他这也护不住，他不知道，他日九泉之下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她。
“本侯不需要你尽力，只要你治好老太师，不然，休怪本侯不客气！”
太医应了声是，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报，侯爷，门外来了几个人，说是能救陆老太师。”一个小厮上前报信。
顾长鸣眼神一动：“请进来！”
……
因着顾长鸣的到来，陆府到处都布满了兵士，倒是让沈鸢觉得很不自在。
她跟着宋知庭在顾长鸣跟前站定，五指却不由握拳。
隔着帷幔，沈鸢看不清顾长鸣脸上的表情，只是一年过去，再对上这个人，她还是觉得心底发凉。
“见了侯爷，还不跪下！”一旁的侍卫低喝了一声。
沈鸢愣了一下，没有动作。
她想，但凡是个有出息的，对着一个间接害死自己全家，害了自己女儿的人，都做不到卑躬屈膝才是。
宋知庭拉着她的手紧了紧，才笑道：“我们云梦泽出来的人，入世只为救百姓于水火，可不是来磕头的！”
听见云梦泽三个字，堂上众人免不得诧异一番。
顾长鸣对这些虚礼并不看重，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沈鸢身上，不知怎么，他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
“姑娘出自云梦泽？”
沈鸢刚想张嘴，意识到自己不能开口，便只点了点头。
宋知庭看了她一眼，立时了然：“侯爷，师妹常年居于云梦，素不爱与人打交道。”

顾长鸣收回眼神，没有多想：“来人，带他们去见陆老太师。”

……
踏进房间，一股浓浓的药味迎面而来。
床榻之上，满头白发的陆太师就躺在床上，呼吸困难，面色发红，皱纹交错的脸上汗水沾湿了几缕凌乱的发丝。
沈鸢心下一揪，可想到自己身后还跟了个太医，她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在云梦的这一年，她虽是养病，可也跟着那里的医师学了不少东西。
来之前，她也是做了些准备的。
她沉声上前把了把脉，可是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半晌，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打开瓶塞在陆老太师鼻子下晃了晃。
随即，老太师的呼吸渐渐平顺了下来。
她刚想收回手，却被一只苍老的手紧紧握住。
“鸢儿……”陆老太师无意识地叫了一声。
沈鸢鼻头一酸，虽然她知道床上之人是病的在说胡话，可自从外祖离京至今，她已然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如今再见竟是这样的境况，心中不免心酸。
她刚想应声，就感觉背后有道目光仿佛在盯着她，一时有些凉飕飕的。
她一转头，看见顾长鸣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了。
她心中一慌，方才那句，他该不会是听到了吧？
顾长鸣一步步向她走近，眼里是她看不明的情绪。
下一瞬，她见他薄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鸢儿？”
沈鸢心下一沉，身子跟着一僵。

======第十七章 自当尽力======
房中气氛一时之间凭空生出一股凝重之感。
沈鸢看着眼前的顾长鸣，眼眸幽深。
她是迟早要面对这个男人的，她还得接近他，找到沈家当时通敌案的卷宗。
可是，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觉喉头生涩。
“咳咳……”突然，床上的老太师剧烈咳嗽了两声。
沈鸢忙收回眼神，替老太师顺气，而方才那句鸢儿，她也权当没有听见。
顾长鸣一时有些恍然，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尤其是这个人的身形实在跟记忆中的那人太过相似。
可这一年来，他见过太多这样相熟的背影了，每一次却都只是他认错了人。
但方才陆老太师那一声鸢儿，让他心底某个地方狠狠戳了一下。
看着眼前之人熟练的行医手法，他又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他的妻子从不会医。
……
不知过了多久，沈鸢才将老太师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
她推开房间门出去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外的回廊挂起了暖黄的灯笼。
“呼——”她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姑娘累了？”顾长鸣的声音冷不丁从回廊不远处响起。
沈鸢心里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顾长鸣正往她这里来。
她只是看着他，没有躲，也没有上前。
顾长鸣也不在意，只是问道：“敢问姑娘，陆老太师如何了？”
沈鸢犹豫了一瞬，许是太长时间没说话了，她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暂且稳定，但痊愈还得多要些时日。”
她听见顾长鸣叹了口气才接着道：“姑娘若是能救陆太师，本侯必定重谢。”
重谢什么的她倒是不屑，只是她有些意外，为何顾长鸣这么在意陆家人。
如今他既为朝廷派来主理疫情之人，怎的来了快一日了，却始终在陆府盘桓。
似乎是看出沈鸢心中疑惑，顾长鸣才又道了句：“甘州陆家是本侯亡妻的外祖，亡妻命薄早逝，替她照顾亲眷是本侯唯一能做的了。”
面纱之下，顾长鸣也看不清她的模样，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说这么多。
其实这话，他更多的是说给他自己的。
沈鸢听罢，也说不上心中是何滋味，只亡妻二字让她心间一揪。
只是，她心中又冷笑一声，现在补偿未免太晚了些。
她微微垂眸，敛去眼中那一抹恨意。
“自当尽力。”她回了四字，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话音刚落，一抹青衣在月下闪过一道飘逸的身影，而后稳稳落在回廊不远处的院子里。
“师妹可饿了？今日月下品酒如何？”宋知庭提了提手中一只烧鸡，一壶浊酒，笑着问她。
看见宋知庭，她的心才一下子安定了许多。
她脸上绽出一个笑来：“好！”
她跑上前，再转头，已然看不到顾长鸣的身影了。
“他走了。”宋知庭看了她一眼，把酒壶放在她跟前。
沈鸢没有应他，收回眼神才转开了话题：“这场瘟疫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我们从云梦带出来的药只能稍缓病症，无法根治。”
气氛一时凝重起来，宋知庭也不由皱眉。
好半晌，他才出声：“那我回一趟云梦，请药师来，你随身带的百花丸有防护效果，你切记要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沈鸢看着他，眸光一暗：“你走了，他……”
面对顾长鸣，她始终有种异样的感觉，可她也说不上来，是恨还是其它的什么感情。
“放心，我会安排好。”宋知庭冲自信一笑。

======第十八章 必须火化======
第二日，天方放晴，宋知庭便匆匆出了城，他来去自如惯了，城中守卫自然拦不住他。
沈鸢稳定住了陆老太师的病情，跟着虎子去了瘟疫最先爆发的村庄。
她跟虎子都吃了百花丸，也带了面巾，一时倒不怕被染上了病气，但是眼下城中病人实在太多，近日官府中也有几人染上了病。
再这样下去，甘州城只怕要全然乱套了。
她到了村子里，这里已经没有人在住了，之前这里的村民要么是已然病死，要么便是被官府中人关到了隔离区。
“侯爷，据说最先染病的就是这家人，如今一家五口一个活口都没有了。”
沈鸢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在说话。
她循声走过去，就看见顾长鸣带着几个侍卫在一间民居的院子里正说话。
顾长鸣今日穿了一身玄衣便服，眉头微蹙，脸上不怒自威。

相关Tags: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