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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秦暮晚心中早已痛得麻木，此刻仍是被这目光烧得万念俱灰。
她呐呐问：“墨景修……你说我害了昭华，那动机呢？”
想到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秦暮晚笑了：“我是真的想与你和离，她生十个八个孩子与我又有何干系？”
墨景修眸光幽深，目光审视着她，良久后冷笑一声：“你是说，昭华贵为公主，会用自己的孩子来害你？”
又是用尊卑来定人的好坏。
秦暮晚已经不想辩驳，因为没人会信她清白，包括与她做了五年夫妻的墨景修。
她抬眸定定与墨景修对视。
“从前我一字不辩，你不曾信过我。”
“如今我剖开心同你讲，你还是不信……”
秦暮晚眼中凝起散不去的水雾。
“墨景修，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爱过我吧？”
“你娶我为妻，只是为了报恩对不对？”
虽是问句，但秦暮晚的语气满是笃定。
一室静默。
良久后，墨景修终于冷冷开口：“你当了这些年的侯夫人，恩情我早就还清了，无需用所谓恩情来左右我。”
“来人，毒妇沈氏毒害公主及小世子，其罪当诛，移交大理寺秉公处理。”
======第十章======
昏暗的大牢里虫鼠肆虐，它们是循着秦暮晚伤口上的血腥味而来的。
不见天日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
半梦半醒之际，两名狱卒进来给秦暮晚上了镣铐，押送出了大理寺。
踏出牢门之时，日光刺得秦暮晚半晌睁不开眼。
狱卒将她推上囚车，在她胸前戴上‘毒妇’的大木牌。
秦暮晚终于明白，这是要去……游街。
囚车摇摇晃晃的出发，百姓一路跟车随行，在后头指指点点。
“自己生不出来，还要害别人的孩子，娶这种毒妇简直倒八辈子霉，都能被她害得断后喽！”
“这女人不仅心思歹毒，还水性杨花，听说永平侯不去她房里的时候，她都是跟府里的家丁……”
石子，烂菜叶子，那些百姓砸了她一路，或唾弃，或厌恶，或义愤填膺。
秦暮晚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即使再怎么强装镇定，身子还是止不住颤抖。
屈辱与绝望交织下，她只能闭上眼，心中默道：墨景修，我只盼自今日起，与你生死不复相见。
此刻，高耸的城楼上。
一个白衣男子望着囚车中的秦暮晚，指尖摩挲着扳指，勾人的桃花目中暗流涌动。
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男子身旁：“爷，她便是仲景先生唯一的亲传弟子。”
鬼使神差的，男子又想起与秦暮晚擦肩而过时，她的那句‘柳暗花明’。
男子垂下眸子，眼中晦暗不明：“去吧，做事利落些。”
永平侯府。
昭华依偎在墨景修怀中，欲语泪先流，可谓是我见犹怜。
“将身子养好，孩子还会有的，嗯？”
墨景修安慰着昭华，思绪却飞出很远。
他只是突然想到。
当初，秦暮晚失去第一个孩子时，他中毒昏迷不醒；失去第二个孩子时，被他罚跪在祠堂，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是想着，墨景修面色逐渐铁青。
自己真是糊涂了……是秦暮晚自食恶果，想她做什么？
借口去书房处理公务，墨景修唤来自己的侍卫：“想个法子把秦暮晚替出来，先安置在庄子上，不要被昭华察觉。”
是夜，灼热的火舌自牢房窜上屋顶，眨眼的功夫已是火光冲天。
走水的呼喊声惊醒了城里熟睡的人们，墨景修独自饮酒尚未入眠，却见侍卫一身狼狈的回来。

“侯爷。”侍卫面色惊慌，“属下办事不利，去晚了一步……沈氏所在的牢房被烧干净了。”

千金的琉璃酒盏应声落地，碎成数片。
待墨景修赶到大理寺，火已经被扑灭，只留下一片乌黑的残骸。
“秦暮晚！”墨景修睚眦欲裂。
空气中烧焦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墨景修不顾侍卫劝阻，如同疯魔了般，徒手扒着滚烫的焦炭。
大理寺卿连忙上前：“侯爷，侯爷您别找了，人不见了。”
墨景修眸光空洞，无助的像个孩子：“不，不见了？”
“是，我们搜寻了沈氏所在的牢房，并没有发现尸首。”
墨景修蓦然回神，浑身迸发着骇人的气息：“来人！去找！给我把她找回来！”
……
冬去秋来又是一载。
中秋宫宴，墨景修携昭华入宫赴宴。
殿上，百官及家眷都在悄声议论。
“听说这次宫宴，玉妃也会参加。”
“入宫不到一年便被升为端华贵妃，听说陛下夜夜留宿紫宸宫，实在是椒房独宠……”
听着议论，昭华不满的冷哼一声：“祸国妖妃！”
墨景修不做评价，可两人之间的氛围，明眼人都能看出冷凝。
就在这时，大殿鸣钟击磬。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总管一声高唱，一对华贵逼人的身影缓缓踏上大殿。
“众爱卿平身。”景帝开口，众人接连起身归位。
墨景修不经意抬眸望了一眼，瞬间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景帝身旁那风华绝代的端华贵妃……不正是夜夜在墨景修梦中百转千回的秦暮晚！
======第十一章======
宫宴结束后，大臣们成群结队的出宫回家，只留下昭华等人去太后的寿康宫共赴家宴。
贵妃仪仗所过之处，上至妃嫔下至宫人莫不避让，等候多时的昭华立时迎了上来。
昭华表面云淡风轻，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端华贵妃瞧着很面熟呢。”
秦暮晚勾了勾唇，冷艳的面容上满是兴味：“想来昭华与本宫缘分匪浅呢，就连封号都只有一字之差。”
“皇上问本宫想要什么封号的时候，本宫忽然就想起了端本清源这个词，德不配位的腌臜东西，要从根本上加以整顿清理，皇上听了很是满意……”
眼看血色自昭华面上一寸寸褪去，秦暮晚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皇上说，只端一字封号还不够，务必要加个华，方能彰显地位荣宠。”
昭华喉头滚了滚，瞪一眼秦暮晚转身便走，瞧着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拐角的凉亭内立着道玉质的身影，见秦暮晚来了，萧行止似是早已等候多时。
他轻轻一笑，眉目似水般清浅温柔：“爱妃，快过来。”
待她走得近了，萧行止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手掌温柔地托着秦暮晚的后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道：“昭华去找你了，你做得很好。”
秦暮晚诧异的望他一眼：“才发生的事，你如何知道的。”
萧行止淡淡开口：“墨景修来这里堵我，那昭华定是去找了你。”
凝着恍然大悟的秦暮晚，萧行止有些苍白的唇瓣轻启：“我从未见过昭华那么慌乱的样子，第一回合是你赢了。”
“那是自然。”秦暮晚眸光晶亮：“这一年，我跟某只狐狸学了不少东西。”
萧行止玩味的挑了挑眉：“狐狸？”
秦暮晚自知给皇帝起外号不妥，连忙话锋一转：“我可没说是谁。”见她这般无赖，萧行止眸中闪过一丝温柔与诧异，而后低低笑了两声。
寿康宫。
一道愤怒而炙热的眸光落在秦暮晚身上，她回以墨景修一个客气的笑容。
开口唤的不是侯爷，而是“驸马爷”。
见墨景修眼里喷着火，端着茶碗的手都在颤抖，秦暮晚不禁觉得好笑，他总爱拿昭华的身份说项，可不是更像个驸马爷么。
相比怡然自得品着茶吃着月饼的萧、明二人，墨景修与昭华一个魂不守舍，一个心不在焉。
太后品过味来，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散了家宴，待人都退干净了，才嘱咐王嬷嬷道：“去打听一下，华儿她们夫妻闹什么别扭呢。”
回紫宸宫的路上，秦暮晚凝着夜色中望不到尽头的长巷，思绪飘回一年前。
她来时也走过这条路，而那时，她的心中只有愤怒与恨意。
一年前。
大理寺牢房走水的前一个时辰，有人特意来见她，他披着黑色的斗篷，瞧不清面容。
“我想与你做个交易。”他直截了当的开口，声音十分好听，还有几分耳熟。
男子挑起帽子，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秦暮晚这才恍然大悟，这便是去仲景草堂找师父治病的那位白公子。
白公子家世复杂，打娘胎里出来便带了毒，家里请的医者都不可信，希望秦暮晚能以妻妾的身份跟他回去，便于每日的治疗。
“只是挂个妻妾的名头，实则是自由的，病好我便会放你走。”白公子说罢，复又问她想要什么。
秦暮晚虚弱而坚定道：“我想活着，想要自由，同师父一起去云游天下，济世救民。”
“仅是如此？”白公子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被栽赃，被冤枉，失去了孩子，还受尽了屈辱……”
“你难道不想报仇？”
他的话如针般扎入秦暮晚的心，她苦笑连连：“怎会不想，可一个侯爷，再一个公主……全是妄想罢了。”
闻言，他笑了笑，暴露出能定江山的王者之气：“让你做世间最尊贵的女人也未尝不可。”
======第十二章======
紫宸宫内，浴池边水雾氤氲。
萧行止慵懒的将双臂搭在池畔，锦缎般光滑的墨发被水汽打湿，俏皮的缠绕在莹白的肌肤之上。
尽管看过小一年这样的场面，秦暮晚还是被眼前的美色深深震撼，热浪直冲天灵感而去。
泡完药浴，萧行止赤着上身，轻车熟路的趴在榻上，秦暮晚清点好银针紧随其后。
施针完毕，秦暮晚搭过他的脉，心中不由得一惊，萧行止竟恢复的这么快，这样好的体质，说非人也不为过。
“你体内的毒清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时日就是调养固本，胎内自带机锋毒的，能生下来已是奇迹，更罔论活到如今。”
秦暮晚由衷感叹道：“不愧是真龙天子，命就是比常人硬些。”
萧行止的眸光幽深，似是陷入了悲伤的回忆之中。
生母难产早逝，他又体弱至此，想来这些年为了活着，他也尝过不少常人难以忍受的苦楚。
思及此，秦暮晚对自己的失言感到愧疚，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眼前蓦的多了张放大的俊脸。
“是，你说的没错。”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秦暮晚瞬时慌乱的不知所措，伸手去推他，却又摸到他结实滚烫的胸膛。
秦暮晚像只毛虫般不安的蜷缩躲避着，萧行止欺身到她耳边：“我的确很硬，哪里都是。”
……
瞠目结舌的与之对视半晌，秦暮晚终于品过萧行止话里的意思，一把将他推开后夺路而逃。
这是个流氓，登徒子啊！
萧行止凝着秦暮晚慌不择路的身影开怀大笑，只是笑意忽然凝固在嘴边。
本来有言在先，治好病便放她走，如今病愈，他却放不开手了。
翌日，寿康宫。
听完昭华所说，太后面色阴沉：“你竟用子嗣去对付这么一个卑贱的女子，真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