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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亦妤，我们好好学习行吗？」
谢尧的眼睛无辜明亮，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的桌面上摊开两本习题册。
反观我这边，空空如也，一贫如洗。
甚至连书都没几本。
我懒懒掀起眼皮，正欲说些什么，前面的老刘闻声转过来。
语气震惊：「不是？小兄弟你怎么敢的啊？竟然让我老大好好学习？你不知道她平时就靠学习来睡觉的啊？那几乎是一看课本一听课就能秒睡！」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也忍不住敲了他一下：「再揭我老底，我就告诉你喜欢的姑娘，你其实没有一米八，你才一米七五！」
老刘瞪大眼睛立马伸手想捂我的嘴。
我刚想拍他的手。
另一只手从一旁截住他伸向我的手。
老刘语气酸溜溜的：「哟，这还没在一起呢，就已经护上了？」
我挑眉，故意炫耀似的牵起谢尧的手：「是啊，我家小同桌最会心疼人了，哪像你这个单身狗啊，说不定那小姑娘都不想要你～～」
老刘的眼睛从没瞪这么大过，他不可置信：「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我真哭了！」
我也不逗他了，结果刚一转头就瞥见谢尧怨念颇深的眼睛。
本就清隽弱小的同桌握紧我的手，像是在看一个在他面前劈腿的渣女。
略显委屈：「你不是说只喜欢我一个吗？」
我看他委屈的模样，立马心立马就软了，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是的是的，我就喜欢我家小同桌。」
感觉软软的，很让我有保护欲！
我在一中就是刺头，鲜少有女生会像我这样，不顾纪律。
不过好在大部分人都对我挺好的。
那些女生也是。
反而是那些男生，觉得我太逞强了，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我当时就笑了，一拳揍上去。
那之后也就没人敢这么说了。
我喜欢逞强，可能三观不一定那么正。
但是我知道，我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我妈离开了我和我爸之后，我就这样整天不着道。
思绪收回，我的情绪转变了一瞬。
对他说：「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啊？」
他眼睛一亮：「跟我一起学习吧？」
没有人能拒绝有人用一双无辜的小狗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你。
我：「婉拒了哈。」
「如果我能考到年级第一，你可以跟我一起好好学习吗？还是你其实根本学不会？」
「玛德！当年我可是以中考第一名进来的，怎么可能学不会？！」
学！
然后我就看见那双无辜中仿佛透着清澈愚蠢的眼睛微微弯起。
从他瞳眸的倒影中，我好像看见了我透着清澈的愚蠢的目光。
谢尧立马就带我去图书馆。
6
一中的图书馆很大，而且自习室尤其多。
我们这两天除了上课时间，其他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包括自习课。
学了两天，我就感觉脑瓜子嗡嗡的，脑仁也疼。
好像哪哪都不舒服。
但是谢尧好像蓄谋已久的样子，整天给我规划学习任务。
等我们去教室时，我已经面无人色。
两眼下面的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嘴角了。
老刘差点没叫出声。
「老大，你这两天跟谢尧这么放肆吗？」
我念咒一样：「一米七一米七……」
他骂骂咧咧地反驳：「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明明是 1.7564 米！」
我：「你小数点后四位都算进去的？」
我俩还没结束。
谢尧直接双手捧着我的头：「妤妤，我们去自习室好不好？这里的学习氛围不强。」
老刘立即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炸了：「不是？上个月月考我在年级的排名比你高一名呢！怎么不强？」
我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单手揽着谢尧的腰，果然跟上次一样劲瘦有力。
又对老刘说：「我带我家小同桌去自习室了，单身狗～」
老刘：「艹！」
但是真到了自习室，我反而颓了。
我已经两年多没学过习了，就会点基础的内容。
他针对我的水平，整理了一本题册，就让我写上面的。
我写得还算顺手。
过了好一会，我实在憋不住了。
我的灵魂好像突然之间变得自由了，就想跑出去。
我试探性地问道：「小同桌，我会一门才艺你知道不？」
「什么？」
「我会打鼓！」
「我刚好会一点，你会打什么鼓？」
我把习题本一盖，差点没累瘫：「我会打退堂鼓，我退堂鼓打得可响亮了！」
谢尧：……
我颓废地趴在桌子上：「有些学渣是不能被关在图书馆里的，他们的脑子套迟钝了，当他们被迫做题的时候，你会觉得把他们关起来做题是种罪恶！」
他又开始用柔情攻势，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我想跟你在一起，但是现在还太早了，所以我们一起学习，以后去同一所学校好嘛？」
他的眼睛很漂亮，说话时看起来很乖巧。
我就吃这一套，只好慢吞吞地爬起来。
继续写。
过了一会，我察觉到那边没了动静，这才抬起头看过去。
发现谢尧在默写诗词。
他的记忆力很好，基本上把语文课本一盖，就开始整本诗词一起默写。
怎么说也得用个半小时一小时的。
据他说是三个月默写一次。
我凑过脑袋看他写的。
不由得夸赞——
「好一个春江花腋！」
谢尧的笔尖一顿：「……妤妤，那是春江花月夜。」
我尴尬地伸手挠挠鼻尖：「哈哈哈，我说呢怎么古人还有这趣味呢……」
7
这么过去了一个月。
一次午后，我刚从家来学校，还带着谢尧布置给我的作业。
走路时，两个女生匆匆地从我身边路过。
还小声嘀咕着。
「那个转学生是不是叫谢尧？」
「怎么了？」
「你刚刚没看见啊？他被人堵了，有几个外校的小混混把他叫出去了，看样子往学校后街那条路去了。」
「啊？那怎么办？那些人不好惹……」
两个小姑娘絮絮叨叨地从我身边经过，我眼神发了狠。
很好，欺负我同桌是吧？
你们完了！
我撸起袖子，拎起一旁的木棍抄家伙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很快就看到了她们说的那群人。
谢尧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蓝白校服外套的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
完全不像是弱鸡。
他脚下踩着一个，身边还倒了六七个人。
身后还有俩刺头一样的男生，有点眼熟。
我没过多注意。
倒地上的不是我同桌？
一拳一个，踩人的那个才是我同桌？？
我傻了。
谢尧还没注意到我，略微弯腰。
伸手点了点被踩着的那人的头，眉眼桀骜不驯。
还露出一点腰。
跟我上次看到的腰一样白腻劲瘦。
他身后那两人一直在给他打小报告，他蓦然回头。
猝不及防地对上我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我这才想起来那两人是谁。
上次来找谢尧，老刘说是五中的混混的那俩。
现在对谢尧明显阿谀奉承。
他神色茫然慌张，蓦然松开手站起身。
又换上一副乖巧无辜的模样，往我这走来。
「你、作业写完了吗？」
他唇瓣张了又张，半分话语没有。
只是茫然惊慌。
他小心翼翼地拉上我的校服外套的衣角：「别不要我……行吗？」
我面无表情地转了转手上的木棍，冷笑一声：「呵，谢尧，你学了川剧变脸吧，我看你挺会变脸的！」
说罢，立即甩开他转身离开。
心里愤怒的小火苗越烧越旺！
敢骗我，还骗了我这么久！
装乖是吧？
很能打是吧？
好得很！
回到教室后，我面目表情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书翻了两页什么都看不进去。
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充斥着谢尧的那截紧致的腰身，在阳光的照耀下皮肤显得细腻。
啊不是！我不是大色皮！
我摇摇头，摒弃所有杂念。
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应该是谢尧家里洗衣液的味道，很好闻。
他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有些局促不安，不停地捏着手指。
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自顾自地低头看书。
前面老刘转头想跟我聊天，看到我在看书瞪圆了眼睛。
「老大，你干哈呢？是不是在看包了课本书皮的小说？」
我淡淡回答：「不是，我没那么会装。」
这话老刘听得一脸蒙。
余光中我瞥见谢尧的脸煞地一白。
眸中积满了无措茫然，委屈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老刘就算是再傻也明白我俩出了点问题。
神秘兮兮地跟我说：「那也要看为什么而装才是。」
说完扭过头，装模作样地继续听课。
我放下书，面目表情地转头。
倏然对上谢尧的目光：「解释啊？怎么不说了？刚刚在外面不是挺牛？」
谢尧抿紧唇瓣，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表情：「你不想听到我的声音。」
他倒是懂我。
「我 TM 都给台阶了，你还要怎样？」
我一直坚信一点，只要我学会了男人的那些招数，肯定会有男的对我死心塌地。
就像那些渣男和下头男有不少忠实的爱慕者一样。
还比如现在。
学男人没人比我在行了！
他抿了抿唇瓣，随即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
「对不起妤妤……我没想骗你……」
「没想骗那你还骗了？五中校霸加学霸，转来一中做什么？」
他唇瓣嗫嚅了下：「因为……你说你喜欢比你弱的，可以被你保护的男生，所以我来了。」
我：？？？
你这么帅我完全可以破例啊？！
8
我爸很关心我。
自从我妈离开后，他总是默默地为我铺好未来的路。
如果不想学习，他会给我找其他的路子，为了让我以后能好好地生活。
这一个多月的异常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憋不住了，在吃早饭时问我：「乖乖啊，你谈恋爱了吗？」
我摇摇头。
自从上次跟谢尧解除了误会之后，我也就知道了谢尧一直以来都是装的。
但是那次之后，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跟我的相处方式。
每次都会被我逗得脸红心跳。
看在他颜值没崩，加上这次月考他真的考到了年级第一。
我给了台阶他立马顺着往下下。
我也没继续揪着他这一点不放。
就连老刘都觉得他变态，是不是故意隐藏了实力这次才一鸣惊人。
我俩决定好好学习，以后考同一所学校。
还给彼此定了一条准则。
不准打架。
我还加了一条，不准骗我，继续让我保护。
周末在家吃早饭时，我爸突然朝我笑了笑，带着试探：「乖乖怎么突然间想学习了？」
「没什么，就是看上我同桌了，以后跟他考一个学校。」
他神情一顿：「好……好啊……
「那孩子不是说高考前不跟你在一起的吗？」
他嘟囔了一句，我听到了：「你怎么知道谢尧说的？」
谢尧确实这么说了，我还疑惑为什么。
他连忙装傻：「我不知道，我是猜的……」
我垂下眸：「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被困在过去了，好好学习也挺好的。」
「乖乖，你妈她……」
我的眼神平静，尽量忍住心里的艰涩，没敢表露出来：「爸，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不是抛弃了我们……」
而是永远地离开了。
他的目光震惊，手指攥了又攥，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平日里淡然应对大大小小场面的中年男人，在此刻哭得泣不成声。
「你怎么会知道……我本想一辈子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你妈已经……」
他哽咽了一下，一瞬间好似老了许多。
我之前学习成绩很好，在年级里也是前十。
那时候我爸妈很恩爱，没有出事。
他们也不需要操心我的功课。
但是那天，学校让我们开始考虑择校问题，选择升学的高中。
我向来会权衡利弊，这些事情也无须我爸妈操心，所以没让我妈跟着我一起看。
然而那天之后。
我妈永远地离开了我，再也没机会知道我考上了哪所高中。
也不知道，我当时是以市第一进入的一中。
所以即便我后来成绩下滑得厉害，他们也没有把我踢出一班。
我总是想着。
要是那天我能多陪陪我妈，不让她出去买菜，让她跟我一起看我填报志愿。
不那么独立自我的话……
是不是我的妈妈就不会离开我们。
那段时间我心情焦虑，总会做噩梦，梦里哭着喊着。
常常会半夜惊醒，脸上是湿的，枕头也是湿的。
然后我改姓氏了。
改姓陈，跟我妈姓。
所以很少人知道夏承就是我爸。
我振作起来，也是因为怕我爸爸伤心。
如果我再不坚强点，那我爸怎么办啊？
我妈陪伴了我 16 年，但她陪伴了我爸的整个青春。
我爸该怎么振作？
只是我没想到，原来一开始我们想的就是一样的。
我为我爸振作起来，我爸为我振作起来。
隐瞒了三年，一切好像都步入正轨了。
可当我们真的揭开了这层面纱才知道，什么都没变。
我们也从未走出妈妈离开的阴影之中。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