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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溯然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姚思天和闻加一起鄙视他：“戏精！”
向霈笑哈哈地坐好，一心等下课。
顾溯然抬头看着黑板上的粉笔字一边听讲一边出神。
等谁？还能等谁呢？
反正不是向霈。
陈乔中午和冉碧灵去了学校外面吃午饭，回来溜达着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发现篮球场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不时有欢呼声。
陈乔吸了口酸奶：“他们干吗呢？”
冉碧灵显然见怪不怪：“肯定是有校草班草级别的美貌少年在打篮球呗。”
陈乔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会不会是顾溯然？”
冉碧灵艰难地看着她：“你不会来真的吧？”
作为陈乔的同桌，她再了解不过了，这姑娘真不缺人追。这才转来几天啊，每天早上来到学校，课桌抽屉里的情书啊礼物啊，多得都要漫出来。
这姑娘也不含糊，书包都没摘，就两手一捧，把那堆东西直接从抽屉转移到垃圾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陈乔已经忽略了她，压着她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踮着脚尖，注意力完全被篮球场里的人吸引了。
两人还没挤进去，就看到那群人又开始往外涌了。
陈乔一脸失望：“结束了？”
冉碧灵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吧，快上课了。”
“啊？”陈乔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是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冉碧灵忽然把她拽下来，示意她往篮球架下看：“你情敌出现了。”
陈乔一愣，四处看着：“谁？”
冉碧灵一脸无奈：“你情敌啊，咱们年级的方怡，女学霸，学校里有名的两大学霸，高中部的顾溯然，初中部的方怡。”
“方怡？”陈乔咬着吸管，皱眉，“这名字取出来就是为了占人便宜的吗？”
冉碧灵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陈乔上上下下打量着不远处的女生，高高瘦瘦的，及肩的中长发，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长相清秀，最吸引人的是身上散发着的那股才女气质。
她有些不开心了：“她也喜欢顾溯然？”
冉碧灵点头：“何止是喜欢啊，都是高处不胜寒的学霸，单方面的惺惺相惜和情不自禁，不过可惜啊，顾溯然可能压根儿都不知道她是谁。”
陈乔看着方怡握着瓶饮料站在顾溯然面前，她旁边还站着几个女生，正热情地举着五花八门的饮料瓶和毛巾递给顾溯然。
顾溯然看也没看，撩起球衣下摆擦了把脸，球衣下腹肌的块状线条隐约可见，在阳光下散发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光。
冉碧灵被她脸上的狰狞吓了一跳：“别咬了，据说喜欢咬吸管的人占有欲都特别强，你想占有谁？”
话还没落，陈乔就捏着手里的酸奶瓶冲了过去。
“喝我的！”陈乔忽然发声，举着个小猴子造型的酸奶递了过去，还是喝了一半的。
那瓶幼稚的酸奶出现在一堆功能型饮料瓶中特别违和。
顾溯然看着被咬得惨不忍睹的吸管，伸手接过来，低头吸了几口，然后回身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陈乔的脸色总算缓和了点儿，脱下身上松松垮垮套着的校服，顺势甩到顾溯然身上：“还你！”说完就转身拉着冉碧灵走了，留下半个篮球场的人石化在原地。
顾溯然喜欢喝酸奶？！
那校服……谁的？！
顾溯然一言不发地回到教室，拧开水杯猛灌了几口水才冲散了口腔里黏稠酸腻的不适感。
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他不爱奶制品。
他叹口气把校服收起来，触感有些奇怪，把手探进衣兜，那里放着一颗水果糖，陈乔爱吃的杧果味。
他无声地勾起唇。
那边冉碧灵还处在震惊中，拽着陈乔：“你疯了吗，给顾溯然喝你剩下的酸奶？！”
陈乔很是认真地反驳：“不是喝剩下的，那酸奶很好喝的，我本来自己可以喝完的，是我让给他喝的。”
冉碧灵对她的逻辑顶礼膜拜：“还有那校服，你借的是顾溯然的？”
陈乔耷拉着眉眼：“是啊，怎么了？”
冉碧灵深吸一口气，真的是服了她了：“他为什么愿意借给你？”
陈乔踢踏着脚边的碎石：“我怎么知道，可能他喜欢帮助同学吧。”
冉碧灵冷笑几声：“顾溯然喜欢帮助同学？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就不喜欢帮助同学了？”陈乔听不得别人说顾溯然不好，“你借过？他没借给你？”
冉碧灵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摇摇头：“没借过。”
陈乔几句话就把人给绕晕了：“没借过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借给你呢。”
冉碧灵想象了一下她找顾溯然借校服的下场，猛地缩了缩脖子：“我有那个自知之明。”
陈乔煞有介事地胡说八道：“我跟你说，云醒哥哥不是高冷啦，他是害羞不好意思！表面上是别人和他说话，他面无表情地走开，其实不是啦，人不好意思的时候不都是要赶快逃走的吗，他也是啊，所以你们不要误解他。”
冉碧灵呵呵了两声：“陈乔，我信你个鬼！”
两人边聊边回了教室。
到了下午，顾溯然就意识到自己被陈乔坑了。
下了课，他不过就是去了下洗手间，再回到教室，桌子上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酸奶，向霈、闻加和姚思天三个人在旁边笑得不要不要的。
他看着向霈，无声地问他怎么回事。
向霈马上交代：“好几个女生送你的，不过……云哥，你什么时候喜欢喝酸奶了？”
顾溯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到什么时候也不喜欢喝酸奶啊。
他微微皱眉：“你们喜欢就分了吧，不喜欢我就扔了。”
“别啊，人家女孩子的一片心呢。”向霈边说边拆开一盒，喝了一口忽然趴到桌上，捂着肚子一脸惊恐地挤出几个字，“这奶……有毒……”
姚思天、闻加翻白眼，给出评价：“戏精！”
那天的酸奶被向霈一个人解决了，垃圾桶里的酸奶瓶更是坐实了顾溯然喜欢喝酸奶这个传闻。谣言就是这么出来的，等顾溯然再去打篮球，场外的女孩子手里就是一水儿的酸奶。
陈乔终于如愿地看了顾溯然打篮球，不过这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她靠在篮球场的铁网上，手里摇着水壶，不知道是在跟谁说，嘴里念念有词：“他不喜欢喝这种东西的，他只喝白水。”
有离得近的女孩子大概听到了，转头看过来，陈乔掩饰性地拧开保温壶，倒了杯水自己喝着。
看着顾溯然被这么多女孩子围观，陈乔越喝火气越大，冉碧灵在旁边看着奇怪：“上次没看着你不高兴，这次看了全场你怎么还生气？”
陈乔咬着下唇，恶狠狠地回答：“只是看了全场，又不是包场，有什么可高兴的！”
冉碧灵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有意思，强忍着笑：“嗯，你说得对。就算是包场大概你也不会满意，最好是包了那个打篮球的人才好呢。”
陈乔瞪了她一眼，冉碧灵笑得更欢畅了。
上课时间快到了，那群男生也结束了比赛，一群女孩子立刻就围了上去。陈乔还在生气，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也没有上去找顾溯然的意思。
顾溯然很快发现她，走过来冲她伸出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被汗水打湿，还有几滴汗水正顺着脸颊往下流，滑过喉结，少年的青涩还在，又隐隐带了些男人的性感。
午后明媚的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他整个人就站在金色的光圈里，连额角的汗珠都晶莹剔透得泛着光。
她忽然就不气了，自觉地把水壶放到他手里。
顾溯然仰头喝完，把水壶还给她。

陈乔噘着嘴磨磨蹭蹭地接过来，转身走了。

顾溯然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也回了教室。
两人全程都没交流，周身却莫名流淌着一股暧昧的气氛。
留下一群女孩子小声讨论着。
“不是说顾溯然喜欢喝酸奶吗？怎么又喜欢喝白水了？”
“我怎么知道啊，我也是听说的，上次陈乔拿给他的酸奶他真的喝了啊。”
冉碧灵也奇怪，追上去问：“顾溯然到底是喜欢喝酸奶还是喜欢喝白水啊？”
陈乔摇晃着水壶，一脸神秘：“你猜？说不定他下次就喜欢喝苏打水了呢。”
冉碧灵无语：“好好好，你说顾溯然爱喝什么他就爱喝什么，好了吧。”
顾溯然的爱好标准大概是“陈乔拿什么他喝什么，陈乔说他喜欢喝什么他就喜欢喝什么”。
周四下午，陈乔班的体育课和顾溯然班的紧挨着，她准备去体育场上课时正好遇到顾溯然下课。
别人一看到陈乔出现在视野里就下意识地去搜寻顾溯然的身影。
顾溯然刚从体育馆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刚喝了半瓶水就发现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个人。
陈乔等他咽下口中的水才笑眯眯地开口，还是一贯的台词：“顾溯然？”
顾溯然拧上纯净水的瓶盖，眉眼微抬：“嗯。”
“我忘了今天有体育课，早上出门没扎头发，你有没有橡皮筋啊，借给我用用。”
她披散着头发，细长的直发软软地搭在肩上，仰着头眨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他。
围观群众纷纷腹诽，陈乔这个搭讪方式实在是太生硬了！这和“同学这块砖头是不是你掉的”有什么区别？！顾溯然一个大男生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谁知顾溯然摸了摸裤兜，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花头绳递给了她。
“谢谢喽！”陈乔从他手心拿走头绳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
站在旁边的向霈看着走远的陈乔，又看看顾溯然，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还说你不是变态？！你怎么连那种东西都有？！”
闻加挠挠头：“你家不是弟弟吗，难道是妹妹？”
顾溯然没说话，转身回了教室。他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大概是陈乔想告诉别的小朋友，他已经有小祖宗了吧。
对于陈乔这种撩完就跑下次见面继续撩的行为，久而久之就有人看出了端倪，这俩人……本来就是认识的吧？
向霈听说了跑来跟同桌求证。
顾溯然点头：“是啊。”
姚思天推推眼镜：“认识多久了？”
“多久啊……”顾溯然停下笔，难得认真地想了想，“很久了……”
向霈、闻加和姚思天异口同声：“青梅竹马？！”
顾溯然一脸平静：“算是吧。”
不到一天工夫消息就传开了，冉碧灵坐在课桌上气得叉腰：“陈乔！你和顾溯然本来就认识？！”
陈乔一脸无辜地眨眼睛：“我也没说过我们不认识啊。”
周围立刻围过来一群人：“真的是之前就认识？！”
她们靠得太近，陈乔不自在地往后撤了撤：“对啊。”
“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哥呀。”
“亲兄妹？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
“不是。”陈乔捂着脸笑，“你们也太能脑补了吧？不是亲兄妹，是父辈关系比较好，所以从小就认识。”
萧陈两家算是世家，顾溯然的父亲萧子渊和陈乔的父亲陈慕白从小便认识，几十年的旧相识了，两家孩子也是打小就玩儿在一起。
有人忍不住叹气道：“好羡慕啊，能和顾溯然关系这么好。”
陈乔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容更盛了，说道：“你们也可以啊，云醒哥哥人特别好，长得好脾气好也有耐心，最重要的是笑起来特别好看。”
冉碧灵忍不住打断她：“你先等一会儿，你说的这个人和我们认识的那个顾溯然是同一个人吗？”
笑起来的顾溯然？没见过，想象不出来。
众人腹诽，除了长得好这一条，其他的我们实在不能苟同，这和我们看到的顾溯然是一个人吗？
两人再见面就不再是“顾溯然？”“嗯”的对白了，下了课间操，陈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云醒哥哥！”
顾溯然扶她站好，两人并肩走着：“好好走路，再摔了又要哭鼻子。”
陈乔可爱地皱了皱鼻子：“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大人可不喝这种东西啊。”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她手里那个菠萝头形状的甜牛奶。
陈乔猛吸了一大口，把喝光了的牛奶盒顺手塞进顾溯然的校服口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抬手打了个哈欠。
顾溯然一脸无奈，陈乔端了会儿就忍不住笑起来。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向霈忽然吊儿郎当地开口：“哟，这是谁啊，云哥？你家小朋友？”
顾溯然歪歪头介绍：“我同桌。”
陈乔摆摆手打招呼：“嗨。”
向霈发牢骚：“同什么桌啊，我没名字吗？”
陈乔看看顾溯然，顾溯然直接忽略向霈：“你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
陈乔乖乖点头：“哦。”
然后不再看他。
向霈在后面追着喊：“喂！我还没说我叫什么呢！清欢小妹妹，我叫向霈，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啊！我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哦……”
没人搭理的“风云人物”向霈很是伤心。
周五下午下了第二节课，按照惯例全校大扫除，不用上课。
顾溯然陪着陈乔打着熟悉校园的旗号在学校里转悠，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她偶尔抬头笑嘻嘻地看他，眉眼弯起的样子特别可爱。
他的手掌抬起，像是有意识一般盖在她头顶，揉了揉，才想起来问：“怎么想起来转学了？”
陈乔歪了歪脑袋：“因为我要和你上一个学校啊！”
顾溯然拉着她躲过地上的坑：“那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陈乔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要考察敌情啊！”
顾溯然扬了扬眉：“考察得怎么样？”
陈乔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敌众我寡啊。”
顾溯然笑了下，逗她：“那该怎么办呢？”
陈乔回忆了下：“陈老师说，敌众我寡，当避实击虚。”
顾溯然一愣：“哪个陈老师？”
陈乔一脸神秘：“陈慕白老师啊。”
顾溯然又笑起来，心想陈老师是高手啊！“新环境还适应吗？”
陈乔认真想了想：“还好吧。”
“同学们呢，好相处吗？”
“我还不太认识，不过我同桌人很活泼大方，很好相处。”
“遇到什么事都要跟我说，还有，这边教的可能和你之前学校不太一样，如果跟不上就告诉我，我帮你补习。”
陈乔忽然眼睛一亮：“来我家？”
顾溯然点头：“都可以。”
陈乔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去游乐场吧，这周末？”
顾溯然头疼：“是在哪里补习都可以，不是去哪里玩儿都可以。”
陈乔泄气地垂下头：“噢……”
当天下午，有目击者称，看见高中部那个高冷学霸加颜霸顾溯然竟然陪着新来的转校生逛校园，不只话多了不说，笑起来的样子更是阳光和煦，活脱脱一个阳光美少年啊！当真是鲜衣怒马少年时啊！而且还首次在众人面前使出一招摸头杀！
当然这只是对着那个转校生时的样子，转校生不在场，他还是那个不可亵渎的谪仙人。
那个别的女生叫一声他的名字他都要皱眉的顾溯然，竟然允许一个女生黏在他身边“云醒哥哥云醒哥哥”地叫，真是天上要下红雨了！
周五放学的时候，学生们带着明显的兴奋，可这份兴奋在各科老师挨个儿布置完作业之后消失殆尽。
冉碧灵碰碰一脸呆滞地盯着黑板的陈乔：“快把作业抄下来啊，一会儿就擦了。”
陈乔还是一动不动，有气无力地抱怨：“不就是休息两天嘛，怎么要写那么多作业啊……”
“你之前的学校没那么多作业吗？”
“没有啊。”
“那你就要好好适应了，这还是老师们手下留情了。”
“那不写会有什么后果啊？”
冉碧灵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新同桌：“……陈乔，你转到这个学校是为了学习的吧？真的不是单纯为了来看顾溯然吧？”
陈乔继续无精打采地盯着黑板：“你说呢？”
“我……”冉碧灵摊摊手，“我懒得说了。”
整个周末，顾溯然都在陈乔的抱怨声中度过，他怕耽误她写作业，就没叫她补习。
周日晚上，他特意打电话过去，问她作业都写完了吗，谁知陈乔嘴里嚼着苹果含混不清地回答：“没写啊。”
顾溯然顿了几秒才重新开口：“那你两天时间都在干什么？”
陈乔掰着手指开始念叨：“嗯……周六起床就中午了啊，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然后吃晚饭，玩了会儿电脑，其间还和你在网上聊天啊，你忘了？然后睡觉，今天也差不多，现在在和你打电话，哪有时间写作业啊。”
顾溯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喜欢周一吗？”
陈乔的声音里难掩愉悦：“喜欢啊！因为可以见到你了呀！”
顾溯然没再说话，半晌，陈乔似乎听到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低声念了一句：“你明天大概会过得有些艰难。”

第二章 天才天生反骨
周一上午第三节课本来是数学课，可数学老师临时请假就改上了自习。顾溯然心里挂念作业没写的陈乔，低声交代向霈：“我出去一下，有老师来……”
向霈一脸“我懂”的表情：“我就说你去泡妞了。”
顾溯然看他一眼，向霈立刻换了答案：“我说你去医务室了。”
顾溯然一脸“这么没有创意活该每次逃课都被抓”的模样，告诉他正确答案：“有老师来你不要多嘴，老师不会问我的。”说完便堂而皇之地从后门出了教室。
向霈一副受到重创的表情，捂着胸口左看看右看看，却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才收起表演欲，低头看体育杂志。
顾溯然到了初中部，果然看到陈乔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靠墙站着，脑袋左点右点，一点儿都不老实。
上课时间，走廊上静悄悄的，他一出现陈乔就看到他了。
顾溯然走近：“怎么站在这儿？”
陈乔笑嘻嘻地说：“罚站啊。”
他和她并排站着，叹了口气：“真的一个字都没写啊？”
陈乔抿着唇冲他乖乖地点头，那乖巧的模样真的是……别人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狠不下心来说什么。
他随口岔开了话题：“这周末有康万生老爷子的演出，你想不想去？想去的话我可以拿到票。”
果然看到陈乔眼睛一亮：“呀，康爷啊！”
他点头：“嗯，要去吗？”
陈乔转头看他，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期许：“和你一起吗？”
其实他对这位大师不太感冒，可没办法，陈乔喜欢啊，他迟疑了下，还是点头：“嗯。”
陈乔立刻小声欢呼雀跃起来：“好呀好呀。”
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陈乔的小脸就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云醒哥哥，我累了。”
顾溯然无语：“下次还敢不敢不写作业了？”
陈乔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偷懒，顾左右而言他：“……云醒哥哥你们作业是不是更多？”
顾溯然微微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舒服些：“嗯。”
陈乔不解：“那你是怎么写完的？”
顾溯然神色如常地回答：“不写。”
陈乔立刻站直，盯着他，脸上写满惊讶：“啊？”
顾溯然轻咳一声：“我的作业老师不会收。”
陈乔似乎找到了盟友，坚定了她不写作业的决心，笑得不怀好意：“嘿嘿，那我也不写。”
顾溯然低头看她：“还想罚站啊？”
小姑娘一脸苦大仇深，死撑着不肯松口，翻来覆去地重复着一句话：“我累了……”
话音刚落，下课铃就响了，陈乔还赖在顾溯然身上耍赖撒娇加卖萌，陆续有老师和同学从教室里出来。
于是整个走廊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并表示震惊！
初中部的新晋小校花和高中部的学霸扛把子站在一起罚站，小校花正抱着扛把子的手臂不撒手，传说中清贵疏离的扛把子竟然没推开她，低着头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脸上丝毫不见冷漠嫌弃，似乎还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传说中的宠溺？
顾溯然这尊大神从来不去别班串门，他上次出现在初中部大概是他初中毕业的时候，现在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不一会儿就引来众人围观。
他没有让人围观的爱好，扶她站好，拍拍她的后背：“好了，下课了，回座位上休息一会儿吧。”
陈乔软着声音问：“那下节课怎么办呢？”
顾溯然无语地看着她，半晌叹口气：“你跟我过来。”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他来办了。
顾溯然拉着她往教师办公室走，快到了才问：“你们班主任在哪间办公室你知道吗？”
陈乔指指前面的一间：“那个啊，你要找他啊？”
顾溯然点头，到了门口又问她：“哪个？”
陈乔探着身子看了看，指指窗口：“那个胖胖的。”
顾溯然敲敲门，拉着她进了办公室，直奔窗口那张桌子去了：“老师，你好。”
“胖胖的”杨泽延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学生，其中一个是他班上新来的转校生，另一个看着有点眼熟。
他一愣：“啊，你好，什么事？”
旁边的老师顿时笑了，提醒他：“老杨，你不认识他啊？顾溯然啊！”
杨泽延恍然大悟：“你就是顾溯然啊！知道知道，听说过，你上初中那会儿我在教高中部，所以没见过，但是听过你的名字，找我有事儿吗？”
顾溯然微微颔首，然后看了陈乔一眼：“她是我妹妹，刚转来可能对新的学习环境不太适应，如果她做错了什么，您别罚她，您来找我，我来教，我在高二7班。”
杨泽延有些微胖，看上去很是和气的脸上本来还挂着笑，听到高二7班几个字之后忽然顿住，半天没说话。
顾溯然继续开口：“她周末的作业没写，能麻烦您给其他任课老师说一声，先别让她罚站了吗？”
过了半天，杨泽延才如梦初醒，点头答应：“行行行，没问题。”
说完又看向陈乔：“你被罚站了？”
陈乔点点头。
杨泽延听后去看桌上贴的课表：“我看看啊……噢，是赵老师罚的吧，赵老师这个人啊，人是好人，就是对学生严厉了点儿。罚站也影响听课啊，没事儿，一会儿我跟其他老师打声招呼，快回去上课吧。”
顾溯然准备道别：“那谢谢您了，我们就先走了。”
杨泽延踌躇了下，叫住他：“是……丁书盈老师班上的，对吧？”
顾溯然点头：“对，丁老师是我们班主任。”
杨泽延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让他们走了。
顾溯然把陈乔送回教室，还是不太放心，又问了一次：“转校换了新环境，还适应吗？”
陈乔还是那句“还好吧”。
顾溯然点点头，还不忘交代她好好听课认真写作业，她乖乖地笑着说好，却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第二天一大早，顾溯然就深刻地体会到了陈乔那句所谓的“还好吧”是什么意思。
远远就看到她被拦在学校门口，站在一堆人里，也不好好站着，左顾右盼地不知道在找什么。
他叹口气，走过去指着陈乔问学生会的同学：“她怎么了？”
那个男生恰好认识顾溯然，叫了声学长：“今天学校突击检查学生证，她没带。”
顾溯然一脸平静地胡说八道：“她是转校生，学生证还没办出来，要不让她先进去吧。”
“哦哦。”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转校生啊，她没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听说有个转校生来着，就是她啊，那快叫她进去吧！”
顾溯然冲陈乔打了个手势，陈乔欢快地小跑着进了校园。
他道了谢，拉着陈乔走开了几步才问：“你的学生证呢？”
陈乔一脸无辜：“我没带呀。”
顾溯然无奈地交代：“学生会会不定期检查学生证和校徽，你平时就放在书包里，不要拿出来。”
陈乔乖乖点头：“哦。”
顾溯然觉得他提醒过了，在这方面陈乔应该不会出差错了，谁知仅仅隔了一天，她就又被拦在了校门口。
“同学，你的校徽呢？”
陈乔一脸无辜，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生：“什么东西？”
那个男生指指自己左胸的位置，重复了一遍：“校徽！”
陈乔恍然：“我不知道呀！”
那个男生也没多说什么，递给她一个记录本一支笔：“没带就在这里写上姓名和班级。”
顾溯然刚踏进学校就看到这一幕，叹口气，卸下自己的校徽，上前塞到她手里，转身在记录本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然后推着陈乔进了校门。
陈乔还一脸状况外的小模样，捏着小小的校徽左看右看，给出评价：“好丑。”
向霈、闻加和姚思天看了全场戏，从后面追上来，一脸幸灾乐祸：“云哥，你惨了！被学生会记名要被老丁骂死了！”
陈乔担忧地看向顾溯然：“老丁是谁？很凶吗？”
顾溯然一脸坦然：“没事，快去上课吧。”
顾溯然说没事，那就不会有事，于是陈乔笑着摆摆手，往自己教室走。
果然晨读还没结束，老丁就进来了，在教室里走了一圈才在顾溯然桌前停住。
顾溯然抬头看向她。
在嘈杂的读书声中，老丁和风细雨地问：“忘记带校徽了啊？”
向霈、闻加和姚思天立刻正襟危坐，不易察觉地往顾溯然的方向靠了靠，想要听他怎么回答，至于嘴里在念什么就不知道了。
顾溯然淡定开口：“不小心弄丢了。”
三个人在心里怒吼，老师，他又说谎！
可惜老丁听不到。这帮学生正值荷尔蒙爆炸时期，顾溯然平日里安安分分的，可架不住一些女孩子春心萌动啊，之前也出现过，他的试卷啊作业本啊，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不知道被谁私藏起来了，估计校徽也是这种情况，也怪不得他。
老丁放了枚新的在他桌角：“我这里还有多余的，你用这个吧。”
顾溯然点头道谢：“谢谢老师。”
老丁一走开，向霈踢踢姚思天和闻加的凳子，他俩回头，向霈指指顾溯然：“论胡说八道，墙都不扶我只服云哥。”
顾溯然恍若未闻，低头看书。
初中部的放学时间比高中部早半个小时，顾溯然推着自行车出校门的时候，就看到陈乔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看到他之后小跑着过来。
“云醒哥哥！”
顾溯然拉着她往旁边让了让，免得挡住别人的路：“嗯，怎么还没回家？”
“呃……司机有别的事情，不能来接我了，你把我送到地铁站吧！”
她好不容易打发了家里的司机，就是为了和顾溯然一起回家。
顾溯然也没怀疑，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挂在车把上，歪歪头：“上来吧。”
学校门口最热闹的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听到了那声“云醒哥哥”，看到了顾溯然熟门熟路地载着陈乔越走越远，陈乔的手还亲密地放在了顾溯然的腰上！
冷面大魔王顾溯然的后座上终于有人了，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男生纷纷安慰自己，输给顾溯然，不丢人。
女生纷纷表示，便宜陈乔了也没办法，谁让没人家好看又没个好爸爸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渐渐有人开始传，陈乔之所以成为近几年来唯一一个转校生是因为她爸爸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说的人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多了，再加上陈乔平时也不见多用心地学习，她不学无术富二代的形象越发深入人心。
冉碧灵倒是不在意这个同桌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她就觉得陈乔这个人有意思。
漂亮，不清高，大方，什么东西都会和她分享，有时候觉得她呆萌呆萌的，单纯得不得了；有时候又觉得她大智若愚，若有若无地带了点儿腹黑的属性。
课间休息，坐得近的同学凑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转到了陈乔身上。
“陈乔，你爸真的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啊？”
陈乔眨眨眼睛，脆生生地回答：“我不知道呀。”
“你爸是干什么的啊？”
冉碧灵看着几个不怀好意的女生，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喂！没事儿打听人家家里的事儿干什么！你先说说你爸是干什么的？”
“随便问问嘛，又没问你。”
陈乔揽住冉碧灵的手臂：“我爸爸啊？嗯，不太好说，他上班不太努力，有时候快中午了才去上班，所以工作做不完就要加班到深夜，而且，收入不太稳定。”
众人听得半天无言，过了会儿才又问：“……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的情况差不多，不过她赚的好像没有我爸爸多，因为平时零花钱都没我爸给得爽快。”
众人奇怪，这样的家庭怎么会给学校捐得起楼？
“那你是怎么转进来的？”
她看着面前的几张脸，眨眨眼睛，小扇子般的睫毛缓缓扇动，软软糯糯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呀。”
面对这样的陈乔，她们果然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顾溯然站在窗外，听得直想笑，原来在这丫头心里，她父母是这样的啊……听上去真的是有点惨。
当年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陈家掌舵人陈慕白和盛极一时的天才少女顾九思如果知道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女儿曲解成这样，大概也没什么心情搞事业了。
他们不知道，陈乔之所以能成为近几年来唯一一个转学生真的靠的是她自己。
陈慕白本来是打算给X大附中捐栋楼来着，可人家看了陈乔前几年参加的国外数学竞赛的成绩单后，就不提捐楼的事情了，让她直接办手续入学就行了。
为此陈慕白还到处炫耀，他家女儿多了不起，替他省了一栋楼的钱，也是神逻辑。
想到这里，顾溯然抬手敲敲玻璃。
坐在窗户旁的陈乔一歪头看到来人立刻笑起来，把窗户整个拉开，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云醒哥哥，你找我啊？”
顾溯然把一个保温盒塞进来：“我妈给你的，中午去食堂用微波炉热一热再吃。”
昨天顾溯然不能真的只把她送到地铁站，半路上她说饿了，想吃他妈妈做的饭，他只好带她回家。
当天晚上陈乔嘴甜得开挂，把顾溯然的母亲随忆哄得眉开眼笑，不仅做了整整一桌子菜喂她，今天一早还让顾溯然把饭菜给陈乔送来。
看到原本在聊天打闹的人都停下来盯着他跟陈乔，顾溯然微微皱了皱眉：“我先走了。”
陈乔大半个身子都探在窗外大声叫他：“我们中午一起吃啊？”
“我中午有事，你和同学吃吧。”顾溯然说完不赞同地看着她，“坐回去。”
“哦。”陈乔老老实实地坐回去，小声嘀咕，“被拒绝了呢……”
顾溯然一出现，大家的话题就自动转移到他身上。
顾溯然还没走远就隐隐听到有人问陈乔。
“陈乔，顾溯然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他渐渐走远，她的回答已经听不清楚，不过不用听大概也能猜到陈乔的答案。
萧伯伯啊，一到节假日就特别忙，可能是送快递的吧？
萧伯母呢，经常说什么刀啊什么的，大概是杀猪的？
随医生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每次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就会开始琢磨，一会儿是红烧呢还是爆炒？
至于萧部长，送快递算是体验生活？
顾溯然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班上。
陈乔好不容易打发了那群人，一转头就发现冉碧灵双眼冒绿光地盯着桌子上的饭盒，一脸膜拜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念着什么：“顾溯然妈妈做的啊……他就是吃这个长大的啊……”
说完一把握住陈乔的手：“中午能不能分我一点儿？”
陈乔被她吓了一跳，试探着问：“沾沾仙气儿下次考试排名好靠前些？”
冉碧灵龇着牙猛点头。
陈乔无奈：“……好吧。”
顾溯然从后门走进教室，还没坐下，闻加就冲他挤眉弄眼：“云哥，外面有人找，等你半天了，没看见？”
顾溯然刚从陈乔那里回来，不可能是她，他头也没抬：“说我不在。”
“得嘞！”闻加睁着眼睛说瞎话地冲着门口喊，“顾溯然说他不在！”
教室里立刻一阵大笑。
他中午是真的有事。学校的数学竞赛组通知他中午开个短会，中心思想是有个组员因为要毕业了想退出，现在需要添加个新人进来，问问他们有没有好的候选人，推荐一下。
下面一片沉默，顾溯然迟疑了下开口：“我知道一个合适的人选。”
在座的几个人竟然有幸听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顾溯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字。
竞赛组的组长吴老师好奇：“谁？”
顾溯然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陈乔。”
吴老师转头看看数学组的其他老师，问：“陈乔是谁？”
下面有学生窃窃私语起来。
“好像是初中部新来的那个转校生。”
“听说家里挺有钱的，给学校捐楼那个？”
“不是吧，后来又听说就是一般家庭。”
不知道是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开口：“顾溯然，别把私人感情掺和进来啊。”
顾溯然也不恼，依旧平淡地开口：“我只是提议，采不采纳看竞赛组的意见。”
吴组长转头跟副组长冯老师商量：“初中部的啊，年纪是不是小了点？”
冯老师想了下，问顾溯然：“水平怎么样？”
“不在我之下。”
顾溯然的回答依旧简单明了，似乎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
吴组长点点头：“那这样，许老师你不是教初中部的吗？你下午去看看，叫她来试试。”
初中部的数学老师许老师点点头。
下午下了第一节课，许老师便到陈乔的班上找她。
在门口等了会儿就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他简单把情况说明了一下，问她：“你自己的意见呢？”
陈乔一脸茫然：“什么？”
许老师开门见山：“你愿意加入竞赛组吗？”
陈乔兴致缺缺，眨了眨眼睛：“哦，不愿意。”
“不愿意？！”许老师看着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她以为数学竞赛组是随便进的吗？“可是顾溯然推荐了你，我以为你也是有这个意愿的。”
“啊，这样啊，那我考虑下。”陈乔一听到顾溯然的名字马上转变了态度，“需要我做什么吗？”
许老师看着这个小姑娘仰着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正好我们下午有个模拟训练，你来参加下，看看结果再说，我会跟你们班主任说一声的。”
陈乔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顾溯然也会去吗？”
许老师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她：“对，他也会参加。”
陈乔终于开心了，抿着唇笑起来，笑盈盈的样子很可爱：“那我去。”
下午下了第二节课，顾溯然去了竞赛组平时训练的教室，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陈乔的身影从远处慢悠悠地晃过来，丝毫不见踩着点儿到的慌乱。
她空着手就来了，大概刚睡醒，脸颊上还带着红色的压痕，显得格外娇憨可爱，进了教室就直奔顾溯然去了。
顾溯然给她一支笔，顺便揉了揉她脸上的红痕：“你认真点儿。”
她一看到顾溯然就精神了，笑嘻嘻地点头：“好呀。”
顾溯然想了下：“就是一些模拟题，中文的，和之前那些差不多，难不倒你。”
陈乔笑眼盈盈：“那我们提前交卷出去玩？”
她看顾溯然半天没说话，便点着脑袋念叨：“好嘛，我知道不可以提前交卷。那你可以坐我旁边吗？”
顾溯然指指她的位置：“不可以。”
陈乔张张嘴，发出个单音节：“哦。”
陈乔依依不舍地蹭去了自己的座位，刚坐下就看到老师拿着试卷进来了。
冯飞扫了一眼便看到顾溯然推荐的人：“有新面孔啊，叫什么名字？”
陈乔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回答：“陈乔。”
“名字不错。”冯飞笑了笑，“新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陈乔想了下，认真地抬头问：“老师，请问做完了可以提前交卷吗？”
冯老师不开心了，你是在侮辱我出的题吗？
冯飞嘴角抽了抽：“这个问题一会儿再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发试卷。”
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唰唰的书写声，冯飞坐在前面的讲台上发呆，偶尔低声和许老师交流一两句。
顾溯然刚写完最后一笔，就听到有人“啪”一声扔了笔，紧接着就看到陈乔举起手：“交卷。”
冯飞站起来走过去：“是放弃了吗？”
陈乔一脸莫名：“放弃什么？”
冯飞疑惑地看着她，然后低头去看她桌上的试卷，扫了几眼又拿起来看了看，虽然都不是常规思路，但是……都做出来了，还都是正确答案。
他迟疑着问了句：“你都做出来了？没难度吗？”
陈乔兴致缺缺：“这有什么好难的，就那样吧。”
就……那样吧？冯老师很受打击。
“你……出去吧。”
冯飞觉得诡异，特意转到顾溯然身边，这位看样子也早就做完了，大概是为了照顾同考场的同学，所以没有那么高调地要求交卷。
他停住，头一次对自己出题的难度产生了怀疑，低头小声问：“你也觉得这题没难度？”
顾溯然看看他，没说话。
冯飞受了打击，有气无力地赶人：“你也出去吧。”
许老师看着冯飞捏着两人的试卷回到讲台，接过来看了看，小声问他：“你是不是泄题了？”
冯飞就差拍桌子了，压低声音怒吼：“你别侮辱我的人格和职业操守！”
许老师小声嘀咕：“那种东西你哪有……”
两人出了教室，陈乔一脸神秘地拉着顾溯然走到学校的围墙底下，脸上是天真无邪的表情，嘴里却怂恿着他一起做坏事：“云醒哥哥，我还没翻过墙，正好现在人少，我们翻墙吧？”
顾溯然的脸上挂着纵容的笑：“你想出去？”
陈乔摇摇头：“不想啊。”
顾溯然挑眉：“那翻墙做什么？”
她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跃跃欲试地看着他：“我从来没翻过，就想试试翻墙。”
顾溯然沉吟了下。
陈乔眨着眼睛卖萌，睫毛又密又翘：“云醒哥哥，我们就翻一次嘛，好不好？”
好不好？
顾溯然垂眸看着面前眉眼弯弯的小姑娘，甜美得令人心神摇曳，磨起人来也让人咬牙切齿无法拒绝。
他还能说什么？除了答应还是答应。
“好。”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古人的话诚然有道理。
两人刚爬上墙头，就听到下面有人喊：“谁在翻墙？下来！哪个班的？”
顾溯然叹口气，跳下去前小声交代陈乔：“一会儿你说你叫闻加。”
不得不说，萧大学神这一招栽赃陷害使得真可谓是炉火纯青。
说完他利落地着地，转身朝陈乔伸开手臂：“跳下来吧。”
陈乔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惊慌，眉眼飞扬地笑着跳进顾溯然的怀里。
保安把两人带到保卫处，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才放他们走。
陈乔被顾溯然送回教室门口时，还在软软地抱怨：“差一点就翻出去了呢。”说完又长睫呼扇着看他，“我们下次再去啊？”
顾溯然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无奈：“还去？”
陈乔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格外清亮，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下次你再给我换个名字！我也给你准备个名字！”
顾溯然的眉目间尽是打趣，这个小姑娘怎么傻乎乎的：“淘气包。”
等他安抚好陈乔，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下课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闻加正和向霈聊得热火朝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顾溯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过了会儿就听到顾溯然叫他，从钱包里掏出张卡递给他：“我这里有张游泳卡，到今年年底到期，不限次数，给你了。”
闻加受宠若惊：“真的给我啊，云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游泳啊？不过，为什么啊？”
向霈和姚思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顾溯然竟然用称得上是温和的语气回答闻加：“不为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向霈表达抗议：“云哥，为什么只给闻加啊，我也要！”
姚思天猛点头：“加一！”
顾溯然挑眉：“你们也想要？”
两人猛点头：“是啊。”
顾溯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会有机会的。”
他还留了半句没说，照陈乔闯祸的频率，大概不需要等太久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快下课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丁书盈进了教室，直接冲着闻加走过去，敲敲他的桌子：“你跟我出来！”
于是闻加一脸迷茫地站起来跟在丁书盈身后往外走。
丁书盈走了两步又回头：“顾溯然也出来。”
顾溯然面色如常地出了教室。
两人并排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丁书盈瞪着闻加：“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干啊，去翻墙？！”
闻加莫名其妙：“我没……”
丁书盈火大：“还敢顶嘴！”
闻加越发觉得无辜：“我真没……”
丁书盈没等他说完便念叨起来：“你们这帮叛逆期的学生真是不好教了！好的学不会，学坏怎么就那么容易呢！”
闻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无缘无故地就挨了顿批呢：“丁老师，我……”
丁书盈懒得听他解释，大手一挥：“先交一份检讨，800字以上，态度要端正，认识要深刻，明天一早给我。”
闻加看丁书盈终于平静下来了，打算解释一下，谁知刚张嘴就被顾溯然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手腕。他挠挠脑袋，看着旁边异常沉默的顾溯然，想起那张游泳卡，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这是间接“自愿”替人背锅了。
他歪歪脑袋：“那他呢？”
丁书盈像是才想起顾溯然：“哦，顾溯然回去吧，对了，你先去趟数学组，吴老师找你。”
闻加对这种不公待遇奋力抵抗：“他为什么不用写？”
丁书盈瞪他一眼：“他为什么要写？你以后给我注意点，别把顾溯然带坏了！”
闻加欲哭无泪，到底是谁带坏谁啊？！
顾溯然到了数学组的时候，吴老师正在看陈乔的考卷，摘下眼镜开门见山地问：“顾溯然啊，陈乔是什么人啊？”
“她天赋极高，前两年就破格参加一些顶级比赛，成绩一点儿不比高中生差。”顾溯然斟酌片刻，缓缓吐出了几个名词：“IYMC一等奖，IMO金牌，AMC满分，HMMT个人综合奖、个人单项奖，EMCC个人赛第一名，AHSME，AIME，USAMO，名副其实的顶级赛事大满贯。”
吴老师乐了：“你在说她还是说你？”
顾溯然缓缓回答：“但凡我拿到过的奖，她基本都拿到过。”
吴老师近一两年对这些竞赛颇有研究：“好像没有什么印象。”
顾溯然点头：“嗯，后来她觉得没意思，就没再参加了。”
吴老师也点点头，觉得是个苗子：“小姑娘确实挺聪明，不过和你的聪明不太一样，她……挺独辟蹊径的。”
顾溯然听出了吴老师的意思，临走前踟蹰了下才开口，难得夸人，还颇有自贬抬她的意思：“我们还有一点不一样，我是擅长运用技巧而已，她是天赋使然。”
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骄傲，假以时日，她在数学方面必定会超过他。
他比陈慕白、顾九思夫妇更早地发现了陈乔在数字方面的敏感和天赋，所以在很早以前他在训练自己的同时，就很注意培养她的潜质。
那个时候他鼓励陈乔去参加夏令营和各类竞赛，一是见见世面，二是让她知道人外有人，不要停滞不前。
她好像意识不到自己在数学方面的天赋，觉得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也没有骄傲或者自豪，小小的人儿跟在他身边漂洋过海去参加那些竞赛，不觉得辛苦，只是奇怪为什么要不停地比赛。
她问他。
云醒哥哥，为什么不可以提前交卷？
云醒哥哥，为什么这些题别人看起来很费劲的样子？
云醒哥哥，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目要坐在那里那么久等别人都交卷了才能走？
云醒哥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家里做这些题？
他和陈乔第一次参加世界顶级赛事的时候，年龄都不大，都是临危受命，破格去参加的。
陈乔不是那种特别合群会迎合别人的人，很多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不熟悉的人也会觉得她目中无人不讨喜，所以在飞机上她就和一个队友频起冲突，到了酒店后矛盾竟然愈演愈烈，官司断得正副领队头疼。
第二天去参加开幕式前，顾溯然提醒陈乔：“和人吵架会影响心情，进而会影响考试发挥。”
陈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不会。”
“我是说他。”顾溯然看了眼某个方向，“他会受影响。”
陈乔满脸不乐意：“你管他干什么？你关心我就够了。”
顾溯然揉揉她的脑袋安抚：“咱们这次去参加的是个关乎国家荣誉的团体竞赛，你知道的吧？”
陈乔眨眨眼睛问：“那是什么，很重要吗？”
“当然，你知道吗，数学一直是我们国家的强项，可是我们国家已经连续好几年团体成绩没有进世界前三了。”说起这个，顾溯然眉眼沉静，面色肃穆，“这次参赛的目标不是你拿金牌也不是我拿金牌，而是团体冠军必须要留给中国。这也是指导老师力排众议让我们俩来参赛的原因。团体排名，你我再厉害也只能拿到两个满分，没办法和其他国家的六个人抗衡，所以我们需要他，他如果受了影响发挥失常，总积分就会受到影响。就算我们赢了其他选手拿到了个人金牌，那也是输了。”
车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坐在前排的领队和副领队还是模模糊糊听到了几个关键字眼。
副领队也压低声音问领队：“这些是你跟他说的？”
领队摇头：“这俩本来年纪就小，大赛的经验也少，我本来就担心他们的心理素质，哪里还敢跟他们说这些给他们压力？”
副领队悄悄竖起大拇指：“这个顾溯然年纪不大，倒是从容自若，知书明理，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的。”
领队忍不住笑了：“最关键的是，能搞定陈乔这个小祖宗。这个小姑娘啊，我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全靠顾溯然了。”
陈乔在明理和大局观上还是被陈氏夫妇教导得很好，整个行程果然安静了下来，就算对方偶尔挑衅，她也不看一眼。
陈乔对开幕式兴致缺缺，偶尔看一眼，过了会儿忽然开口问顾溯然：“他们是中国人吗？”
顾溯然知道她在问什么，很快回答：“是。”
在几个国家的参赛队员和领队里他看到曾经熟悉的面孔。
小小少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代表别的国家参赛？”
顾溯然顿了下：“这个事情有些复杂，只能说人各有志。”
谁知陈乔扬着眉毛冷哼一声：“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别的国家给了他们好处！如果我以后成了很厉害的人，就算别的国家再诱惑我，我也不会去的，我要留在自己的国家。”
顾溯然笑，这大概要归功于她父亲陈慕白，一直致力于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见过了最好的，别人给的就不再有任何诱惑力了。
他摇了摇头：“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我们要尊重他们的选择，你以后会明白的。”
陈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种顶级赛事可谓是诸位天才的巅峰对决，很少能在这里看到女孩子的身影，何况还是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子，对精力和体力都是挑战。于是，竞赛还没开始，顾溯然就从其他国家队员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轻蔑和轻松。
他知道，陈乔会让他们笑不出来的。
第一天从考场出来，顾溯然看着没什么精神的陈乔，有些心疼，她早上起得太早，起床气空前浓重，进考场前戾气迫人，这会儿却蔫儿了。
他摸摸陈乔的脑袋：“怎么样？”
陈乔揉着眼睛回答：“困，饿，累，想喝水，也想去洗手间。”
第二天从考场出来，陈乔还是揉着眼睛给出这个答案。
正、副领队看到她这个样子，心凉了一半。
顾溯然倒是不怎么担心，在饭桌上随意问着：“全部都做出来了吗？”
陈乔点点头：“嗯，云醒哥哥你呢？”
顾溯然也点了下头：“我也都做出来了。”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却还是把同行的一位队友给吸引了过来：“昨天的第三题和今天的第一题你们也都做出来了？”
顾溯然“嗯”了一声。
那个男生叹了口气：“那糟了，我可能只能拿一两分……”
顾溯然冷静分析：“没关系，这两题有些难度，估计会让大部分国家的代表队团灭，能拿一两分已经很好了。”
几天之后的凌晨，官网公布了成绩。
那一年中国队在世界人民面前扬眉吐气，沉寂几年之后，终于重回巅峰。不仅有顾溯然和陈乔包揽了全场的个人满分，那两道题拉开的巨大差距也让中国队的积分遥遥领先，成了那一年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后来再参加比赛，他和陈乔就轻车熟路了。
他也渐渐意识到，她不是天赋，是本能。对数字的本能，并不会因为那些比赛而改变什么，只能说，有时候老天爷赏你那碗饭吃，真的是拦都拦不住。
她并不喜欢竞赛，或许只是因为他，因为顾溯然这个人，所以那么没定性的她愿意那么辛苦去参加竞赛，好像只要能跟在他身边，去哪里、去做什么都可以。她给他的感情那么纯粹美好，没有一丝丝杂质，他，于心不忍。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鼓励她去参加竞赛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既然转学来了这儿，就要做出一些牺牲去换取一些东西。
陈乔身上那股不按常理出牌的反骨和其父如出一辙，以她大大咧咧随性坦荡的性格，让她接受高三那种炼狱般的生活她肯定不干。
让她多参加几次全国竞赛，到时候如果政策好，可以拿到个保送名额，她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颇受打击的除了当时做模拟测试的同场学生，还有冯飞这个出题老师。他边叹气边看着其他学生的考卷，想要找回一丝丝自信。
同间办公室的老师好奇地问他：“冯老师，那个陈乔怎么样？”
冯飞又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嗯……情况有点复杂。”
“什么级别的？”
“顾溯然那个级别的。”
“这么厉害？”
“何止是厉害。”简直是个天才，只是这个天才天生反骨啊。
当年顾溯然出现的时候，给他的感觉是，满级大佬在屠杀新手村了；现在陈乔一来，给他的感觉是，一个满级大佬又带了个满级大佬来屠杀新手村了。
顾溯然从数学组回来就看到闻加趴在座位上边哭边写着什么，看上去也不太像检讨。
他于心不忍，问姚思天：“他怎么了？”
姚思天笑得幸灾乐祸：“清君侧，说奸臣当道，誓以死清君侧！”
顾溯然想了一下，很认真地看向闻加：“历史上发动清君侧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向霈趴过来，坏坏地笑着问：“云哥，你真和清欢小妹妹去翻墙了？够浪漫的啊。”
顾溯然面容平和，抽出一本书低头看起来。
向霈还在那里打趣他：“您老要好好锻炼锻炼身子骨啊，您家小朋友这么古灵精怪的能折腾，您别扛不住啊！”
顾溯然难得勾了勾唇角，嗯，他家的小朋友，这个前缀很不错。
向霈本来是打算调侃顾溯然的，谁知他听了不见恼，竟然还笑了，学霸的心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周六晚上，顾溯然如约带他家小朋友去看康万生的演出。
陈乔在玄关换鞋子出门的时候，陈慕白面露不豫，眯着眸子问：“去哪儿啊？”
陈乔丝毫没觉察到父亲大人的不乐意：“去看康爷的演出。”
“和谁啊？”
“云醒哥哥啊。”
“什么时候回来？”
“陈老师，你好烦哪！怎么跟个中年老男人一样！能不能有点腔调！”
陈慕白被“老男人”三个字噎住，恰好顾九思从阳台进来：“怎么了？”
陈乔皱着小脸：“我要和云醒哥哥出去玩儿！”
顾九思莫名：“那就去吧。”
陈乔告状：“我爸不让！”
“为什么不让？”顾九思看向陈慕白。
陈慕白冠冕堂皇：“一个女孩子晚上还要出去玩儿不安全！”
顾九思往窗外看了一眼，顾溯然已经等在树下了，便催陈乔出门：“快去吧！”
一直在看电视的陈清玄真诚贴心地问：“小公主姐姐，零花钱够吗？不够我有。”
陈乔笑着摆手道别：“够了够了！”
陈清玄跳下沙发，送到门口：“路上小心哦。”
关上了门，陈清玄才回到沙发上教育陈慕白：“帅帅爸爸，你这样是不行的，女孩子不能凶，得哄。”
陈慕白气得直灌水。
顾九思也不明白：“她跟云醒出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慕白叹气：“就是因为是顾溯然那小子我才不放心！”
顾九思不遗余力地打击他：“早些年不管，现在管也来不及了。”
“早些年我怎么没管！我这不是……”陈慕白顿了一顿，声线低了下去，颇为无奈，“不是没管住吗……”
顾九思满脸揶揄：“你也知道管不住啊。”
陈慕白忽然正经起来：“九思，我们以后不会真的要和萧子渊那家伙做亲家吧？”
顾九思不介意再刺激他一下：“原来你不是这么想的吗？清欢从小到大吃了人家那么多口粮，我以为你早就默认把她抵给人家做儿媳妇了。”
陈慕白一愣，继而扶额长叹，他什么时候这么想过了！
长叹之后不免心虚。
陈乔小的时候确实恨不得长在萧家。顾九思在还好，顾九思偶尔出差，她跑得更欢，整日里夸随忆做饭好吃，还把陈清玄拐带着去吃，这么算起来，好像确实吃了萧家不少粮食。
顾溯然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姚思天和闻加一起鄙视他：“戏精！”
向霈笑哈哈地坐好，一心等下课。
顾溯然抬头看着黑板上的粉笔字一边听讲一边出神。
等谁？还能等谁呢？
反正不是向霈。
陈乔中午和冉碧灵去了学校外面吃午饭，回来溜达着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发现篮球场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不时有欢呼声。
陈乔吸了口酸奶：“他们干吗呢？”
冉碧灵显然见怪不怪：“肯定是有校草班草级别的美貌少年在打篮球呗。”
陈乔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会不会是顾溯然？”
冉碧灵艰难地看着她：“你不会来真的吧？”
作为陈乔的同桌，她再了解不过了，这姑娘真不缺人追。这才转来几天啊，每天早上来到学校，课桌抽屉里的情书啊礼物啊，多得都要漫出来。
这姑娘也不含糊，书包都没摘，就两手一捧，把那堆东西直接从抽屉转移到垃圾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陈乔已经忽略了她，压着她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踮着脚尖，注意力完全被篮球场里的人吸引了。
两人还没挤进去，就看到那群人又开始往外涌了。
陈乔一脸失望：“结束了？”
冉碧灵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吧，快上课了。”
“啊？”陈乔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是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冉碧灵忽然把她拽下来，示意她往篮球架下看：“你情敌出现了。”
陈乔一愣，四处看着：“谁？”
冉碧灵一脸无奈：“你情敌啊，咱们年级的方怡，女学霸，学校里有名的两大学霸，高中部的顾溯然，初中部的方怡。”
“方怡？”陈乔咬着吸管，皱眉，“这名字取出来就是为了占人便宜的吗？”
冉碧灵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陈乔上上下下打量着不远处的女生，高高瘦瘦的，及肩的中长发，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长相清秀，最吸引人的是身上散发着的那股才女气质。
她有些不开心了：“她也喜欢顾溯然？”
冉碧灵点头：“何止是喜欢啊，都是高处不胜寒的学霸，单方面的惺惺相惜和情不自禁，不过可惜啊，顾溯然可能压根儿都不知道她是谁。”
陈乔看着方怡握着瓶饮料站在顾溯然面前，她旁边还站着几个女生，正热情地举着五花八门的饮料瓶和毛巾递给顾溯然。
顾溯然看也没看，撩起球衣下摆擦了把脸，球衣下腹肌的块状线条隐约可见，在阳光下散发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光。
冉碧灵被她脸上的狰狞吓了一跳：“别咬了，据说喜欢咬吸管的人占有欲都特别强，你想占有谁？”
话还没落，陈乔就捏着手里的酸奶瓶冲了过去。
“喝我的！”陈乔忽然发声，举着个小猴子造型的酸奶递了过去，还是喝了一半的。
那瓶幼稚的酸奶出现在一堆功能型饮料瓶中特别违和。
顾溯然看着被咬得惨不忍睹的吸管，伸手接过来，低头吸了几口，然后回身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陈乔的脸色总算缓和了点儿，脱下身上松松垮垮套着的校服，顺势甩到顾溯然身上：“还你！”说完就转身拉着冉碧灵走了，留下半个篮球场的人石化在原地。
顾溯然喜欢喝酸奶？！
那校服……谁的？！
顾溯然一言不发地回到教室，拧开水杯猛灌了几口水才冲散了口腔里黏稠酸腻的不适感。
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他不爱奶制品。
他叹口气把校服收起来，触感有些奇怪，把手探进衣兜，那里放着一颗水果糖，陈乔爱吃的杧果味。
他无声地勾起唇。
那边冉碧灵还处在震惊中，拽着陈乔：“你疯了吗，给顾溯然喝你剩下的酸奶？！”
陈乔很是认真地反驳：“不是喝剩下的，那酸奶很好喝的，我本来自己可以喝完的，是我让给他喝的。”
冉碧灵对她的逻辑顶礼膜拜：“还有那校服，你借的是顾溯然的？”
陈乔耷拉着眉眼：“是啊，怎么了？”
冉碧灵深吸一口气，真的是服了她了：“他为什么愿意借给你？”
陈乔踢踏着脚边的碎石：“我怎么知道，可能他喜欢帮助同学吧。”
冉碧灵冷笑几声：“顾溯然喜欢帮助同学？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就不喜欢帮助同学了？”陈乔听不得别人说顾溯然不好，“你借过？他没借给你？”
冉碧灵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摇摇头：“没借过。”
陈乔几句话就把人给绕晕了：“没借过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借给你呢。”
冉碧灵想象了一下她找顾溯然借校服的下场，猛地缩了缩脖子：“我有那个自知之明。”
陈乔煞有介事地胡说八道：“我跟你说，云醒哥哥不是高冷啦，他是害羞不好意思！表面上是别人和他说话，他面无表情地走开，其实不是啦，人不好意思的时候不都是要赶快逃走的吗，他也是啊，所以你们不要误解他。”
冉碧灵呵呵了两声：“陈乔，我信你个鬼！”
两人边聊边回了教室。
到了下午，顾溯然就意识到自己被陈乔坑了。
下了课，他不过就是去了下洗手间，再回到教室，桌子上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酸奶，向霈、闻加和姚思天三个人在旁边笑得不要不要的。
他看着向霈，无声地问他怎么回事。
向霈马上交代：“好几个女生送你的，不过……云哥，你什么时候喜欢喝酸奶了？”
顾溯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到什么时候也不喜欢喝酸奶啊。
他微微皱眉：“你们喜欢就分了吧，不喜欢我就扔了。”
“别啊，人家女孩子的一片心呢。”向霈边说边拆开一盒，喝了一口忽然趴到桌上，捂着肚子一脸惊恐地挤出几个字，“这奶……有毒……”
姚思天、闻加翻白眼，给出评价：“戏精！”
那天的酸奶被向霈一个人解决了，垃圾桶里的酸奶瓶更是坐实了顾溯然喜欢喝酸奶这个传闻。谣言就是这么出来的，等顾溯然再去打篮球，场外的女孩子手里就是一水儿的酸奶。
陈乔终于如愿地看了顾溯然打篮球，不过这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她靠在篮球场的铁网上，手里摇着水壶，不知道是在跟谁说，嘴里念念有词：“他不喜欢喝这种东西的，他只喝白水。”
有离得近的女孩子大概听到了，转头看过来，陈乔掩饰性地拧开保温壶，倒了杯水自己喝着。
看着顾溯然被这么多女孩子围观，陈乔越喝火气越大，冉碧灵在旁边看着奇怪：“上次没看着你不高兴，这次看了全场你怎么还生气？”
陈乔咬着下唇，恶狠狠地回答：“只是看了全场，又不是包场，有什么可高兴的！”
冉碧灵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有意思，强忍着笑：“嗯，你说得对。就算是包场大概你也不会满意，最好是包了那个打篮球的人才好呢。”
陈乔瞪了她一眼，冉碧灵笑得更欢畅了。
上课时间快到了，那群男生也结束了比赛，一群女孩子立刻就围了上去。陈乔还在生气，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也没有上去找顾溯然的意思。
顾溯然很快发现她，走过来冲她伸出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被汗水打湿，还有几滴汗水正顺着脸颊往下流，滑过喉结，少年的青涩还在，又隐隐带了些男人的性感。
午后明媚的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他整个人就站在金色的光圈里，连额角的汗珠都晶莹剔透得泛着光。
她忽然就不气了，自觉地把水壶放到他手里。
顾溯然仰头喝完，把水壶还给她。
陈乔噘着嘴磨磨蹭蹭地接过来，转身走了。
顾溯然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也回了教室。
两人全程都没交流，周身却莫名流淌着一股暧昧的气氛。
留下一群女孩子小声讨论着。
“不是说顾溯然喜欢喝酸奶吗？怎么又喜欢喝白水了？”
“我怎么知道啊，我也是听说的，上次陈乔拿给他的酸奶他真的喝了啊。”
冉碧灵也奇怪，追上去问：“顾溯然到底是喜欢喝酸奶还是喜欢喝白水啊？”
陈乔摇晃着水壶，一脸神秘：“你猜？说不定他下次就喜欢喝苏打水了呢。”
冉碧灵无语：“好好好，你说顾溯然爱喝什么他就爱喝什么，好了吧。”
顾溯然的爱好标准大概是“陈乔拿什么他喝什么，陈乔说他喜欢喝什么他就喜欢喝什么”。
周四下午，陈乔班的体育课和顾溯然班的紧挨着，她准备去体育场上课时正好遇到顾溯然下课。
别人一看到陈乔出现在视野里就下意识地去搜寻顾溯然的身影。
顾溯然刚从体育馆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刚喝了半瓶水就发现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个人。
陈乔等他咽下口中的水才笑眯眯地开口，还是一贯的台词：“顾溯然？”
顾溯然拧上纯净水的瓶盖，眉眼微抬：“嗯。”
“我忘了今天有体育课，早上出门没扎头发，你有没有橡皮筋啊，借给我用用。”
她披散着头发，细长的直发软软地搭在肩上，仰着头眨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他。
围观群众纷纷腹诽，陈乔这个搭讪方式实在是太生硬了！这和“同学这块砖头是不是你掉的”有什么区别？！顾溯然一个大男生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谁知顾溯然摸了摸裤兜，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花头绳递给了她。
“谢谢喽！”陈乔从他手心拿走头绳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
站在旁边的向霈看着走远的陈乔，又看看顾溯然，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还说你不是变态？！你怎么连那种东西都有？！”
闻加挠挠头：“你家不是弟弟吗，难道是妹妹？”
顾溯然没说话，转身回了教室。他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大概是陈乔想告诉别的小朋友，他已经有小祖宗了吧。
对于陈乔这种撩完就跑下次见面继续撩的行为，久而久之就有人看出了端倪，这俩人……本来就是认识的吧？
向霈听说了跑来跟同桌求证。
顾溯然点头：“是啊。”
姚思天推推眼镜：“认识多久了？”
“多久啊……”顾溯然停下笔，难得认真地想了想，“很久了……”
向霈、闻加和姚思天异口同声：“青梅竹马？！”
顾溯然一脸平静：“算是吧。”
不到一天工夫消息就传开了，冉碧灵坐在课桌上气得叉腰：“陈乔！你和顾溯然本来就认识？！”
陈乔一脸无辜地眨眼睛：“我也没说过我们不认识啊。”
周围立刻围过来一群人：“真的是之前就认识？！”
她们靠得太近，陈乔不自在地往后撤了撤：“对啊。”
“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哥呀。”
“亲兄妹？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
“不是。”陈乔捂着脸笑，“你们也太能脑补了吧？不是亲兄妹，是父辈关系比较好，所以从小就认识。”
萧陈两家算是世家，顾溯然的父亲萧子渊和陈乔的父亲陈慕白从小便认识，几十年的旧相识了，两家孩子也是打小就玩儿在一起。
有人忍不住叹气道：“好羡慕啊，能和顾溯然关系这么好。”
陈乔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容更盛了，说道：“你们也可以啊，云醒哥哥人特别好，长得好脾气好也有耐心，最重要的是笑起来特别好看。”
冉碧灵忍不住打断她：“你先等一会儿，你说的这个人和我们认识的那个顾溯然是同一个人吗？”
笑起来的顾溯然？没见过，想象不出来。
众人腹诽，除了长得好这一条，其他的我们实在不能苟同，这和我们看到的顾溯然是一个人吗？
两人再见面就不再是“顾溯然？”“嗯”的对白了，下了课间操，陈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云醒哥哥！”
顾溯然扶她站好，两人并肩走着：“好好走路，再摔了又要哭鼻子。”
陈乔可爱地皱了皱鼻子：“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大人可不喝这种东西啊。”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她手里那个菠萝头形状的甜牛奶。
陈乔猛吸了一大口，把喝光了的牛奶盒顺手塞进顾溯然的校服口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抬手打了个哈欠。
顾溯然一脸无奈，陈乔端了会儿就忍不住笑起来。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向霈忽然吊儿郎当地开口：“哟，这是谁啊，云哥？你家小朋友？”
顾溯然歪歪头介绍：“我同桌。”
陈乔摆摆手打招呼：“嗨。”
向霈发牢骚：“同什么桌啊，我没名字吗？”
陈乔看看顾溯然，顾溯然直接忽略向霈：“你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
陈乔乖乖点头：“哦。”
然后不再看他。
向霈在后面追着喊：“喂！我还没说我叫什么呢！清欢小妹妹，我叫向霈，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啊！我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哦……”
没人搭理的“风云人物”向霈很是伤心。
周五下午下了第二节课，按照惯例全校大扫除，不用上课。
顾溯然陪着陈乔打着熟悉校园的旗号在学校里转悠，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她偶尔抬头笑嘻嘻地看他，眉眼弯起的样子特别可爱。
他的手掌抬起，像是有意识一般盖在她头顶，揉了揉，才想起来问：“怎么想起来转学了？”
陈乔歪了歪脑袋：“因为我要和你上一个学校啊！”
顾溯然拉着她躲过地上的坑：“那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陈乔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要考察敌情啊！”
顾溯然扬了扬眉：“考察得怎么样？”
陈乔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敌众我寡啊。”
顾溯然笑了下，逗她：“那该怎么办呢？”
陈乔回忆了下：“陈老师说，敌众我寡，当避实击虚。”
顾溯然一愣：“哪个陈老师？”
陈乔一脸神秘：“陈慕白老师啊。”
顾溯然又笑起来，心想陈老师是高手啊！“新环境还适应吗？”
陈乔认真想了想：“还好吧。”
“同学们呢，好相处吗？”
“我还不太认识，不过我同桌人很活泼大方，很好相处。”
“遇到什么事都要跟我说，还有，这边教的可能和你之前学校不太一样，如果跟不上就告诉我，我帮你补习。”
陈乔忽然眼睛一亮：“来我家？”
顾溯然点头：“都可以。”
陈乔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去游乐场吧，这周末？”
顾溯然头疼：“是在哪里补习都可以，不是去哪里玩儿都可以。”
陈乔泄气地垂下头：“噢……”
当天下午，有目击者称，看见高中部那个高冷学霸加颜霸顾溯然竟然陪着新来的转校生逛校园，不只话多了不说，笑起来的样子更是阳光和煦，活脱脱一个阳光美少年啊！当真是鲜衣怒马少年时啊！而且还首次在众人面前使出一招摸头杀！
当然这只是对着那个转校生时的样子，转校生不在场，他还是那个不可亵渎的谪仙人。
那个别的女生叫一声他的名字他都要皱眉的顾溯然，竟然允许一个女生黏在他身边“云醒哥哥云醒哥哥”地叫，真是天上要下红雨了！
周五放学的时候，学生们带着明显的兴奋，可这份兴奋在各科老师挨个儿布置完作业之后消失殆尽。
冉碧灵碰碰一脸呆滞地盯着黑板的陈乔：“快把作业抄下来啊，一会儿就擦了。”
陈乔还是一动不动，有气无力地抱怨：“不就是休息两天嘛，怎么要写那么多作业啊……”
“你之前的学校没那么多作业吗？”
“没有啊。”
“那你就要好好适应了，这还是老师们手下留情了。”
“那不写会有什么后果啊？”
冉碧灵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新同桌：“……陈乔，你转到这个学校是为了学习的吧？真的不是单纯为了来看顾溯然吧？”
陈乔继续无精打采地盯着黑板：“你说呢？”
“我……”冉碧灵摊摊手，“我懒得说了。”
整个周末，顾溯然都在陈乔的抱怨声中度过，他怕耽误她写作业，就没叫她补习。
周日晚上，他特意打电话过去，问她作业都写完了吗，谁知陈乔嘴里嚼着苹果含混不清地回答：“没写啊。”
顾溯然顿了几秒才重新开口：“那你两天时间都在干什么？”
陈乔掰着手指开始念叨：“嗯……周六起床就中午了啊，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然后吃晚饭，玩了会儿电脑，其间还和你在网上聊天啊，你忘了？然后睡觉，今天也差不多，现在在和你打电话，哪有时间写作业啊。”
顾溯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喜欢周一吗？”
陈乔的声音里难掩愉悦：“喜欢啊！因为可以见到你了呀！”
顾溯然没再说话，半晌，陈乔似乎听到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低声念了一句：“你明天大概会过得有些艰难。”

第二章 天才天生反骨
周一上午第三节课本来是数学课，可数学老师临时请假就改上了自习。顾溯然心里挂念作业没写的陈乔，低声交代向霈：“我出去一下，有老师来……”
向霈一脸“我懂”的表情：“我就说你去泡妞了。”
顾溯然看他一眼，向霈立刻换了答案：“我说你去医务室了。”
顾溯然一脸“这么没有创意活该每次逃课都被抓”的模样，告诉他正确答案：“有老师来你不要多嘴，老师不会问我的。”说完便堂而皇之地从后门出了教室。
向霈一副受到重创的表情，捂着胸口左看看右看看，却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才收起表演欲，低头看体育杂志。
顾溯然到了初中部，果然看到陈乔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靠墙站着，脑袋左点右点，一点儿都不老实。
上课时间，走廊上静悄悄的，他一出现陈乔就看到他了。
顾溯然走近：“怎么站在这儿？”
陈乔笑嘻嘻地说：“罚站啊。”
他和她并排站着，叹了口气：“真的一个字都没写啊？”
陈乔抿着唇冲他乖乖地点头，那乖巧的模样真的是……别人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狠不下心来说什么。
他随口岔开了话题：“这周末有康万生老爷子的演出，你想不想去？想去的话我可以拿到票。”
果然看到陈乔眼睛一亮：“呀，康爷啊！”
他点头：“嗯，要去吗？”
陈乔转头看他，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期许：“和你一起吗？”
其实他对这位大师不太感冒，可没办法，陈乔喜欢啊，他迟疑了下，还是点头：“嗯。”
陈乔立刻小声欢呼雀跃起来：“好呀好呀。”
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陈乔的小脸就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云醒哥哥，我累了。”
顾溯然无语：“下次还敢不敢不写作业了？”
陈乔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偷懒，顾左右而言他：“……云醒哥哥你们作业是不是更多？”
顾溯然微微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舒服些：“嗯。”
陈乔不解：“那你是怎么写完的？”
顾溯然神色如常地回答：“不写。”
陈乔立刻站直，盯着他，脸上写满惊讶：“啊？”
顾溯然轻咳一声：“我的作业老师不会收。”
陈乔似乎找到了盟友，坚定了她不写作业的决心，笑得不怀好意：“嘿嘿，那我也不写。”
顾溯然低头看她：“还想罚站啊？”
小姑娘一脸苦大仇深，死撑着不肯松口，翻来覆去地重复着一句话：“我累了……”
话音刚落，下课铃就响了，陈乔还赖在顾溯然身上耍赖撒娇加卖萌，陆续有老师和同学从教室里出来。
于是整个走廊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并表示震惊！
初中部的新晋小校花和高中部的学霸扛把子站在一起罚站，小校花正抱着扛把子的手臂不撒手，传说中清贵疏离的扛把子竟然没推开她，低着头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脸上丝毫不见冷漠嫌弃，似乎还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传说中的宠溺？
顾溯然这尊大神从来不去别班串门，他上次出现在初中部大概是他初中毕业的时候，现在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不一会儿就引来众人围观。
他没有让人围观的爱好，扶她站好，拍拍她的后背：“好了，下课了，回座位上休息一会儿吧。”
陈乔软着声音问：“那下节课怎么办呢？”
顾溯然无语地看着她，半晌叹口气：“你跟我过来。”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他来办了。
顾溯然拉着她往教师办公室走，快到了才问：“你们班主任在哪间办公室你知道吗？”
陈乔指指前面的一间：“那个啊，你要找他啊？”
顾溯然点头，到了门口又问她：“哪个？”
陈乔探着身子看了看，指指窗口：“那个胖胖的。”
顾溯然敲敲门，拉着她进了办公室，直奔窗口那张桌子去了：“老师，你好。”
“胖胖的”杨泽延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学生，其中一个是他班上新来的转校生，另一个看着有点眼熟。
他一愣：“啊，你好，什么事？”
旁边的老师顿时笑了，提醒他：“老杨，你不认识他啊？顾溯然啊！”
杨泽延恍然大悟：“你就是顾溯然啊！知道知道，听说过，你上初中那会儿我在教高中部，所以没见过，但是听过你的名字，找我有事儿吗？”
顾溯然微微颔首，然后看了陈乔一眼：“她是我妹妹，刚转来可能对新的学习环境不太适应，如果她做错了什么，您别罚她，您来找我，我来教，我在高二7班。”
杨泽延有些微胖，看上去很是和气的脸上本来还挂着笑，听到高二7班几个字之后忽然顿住，半天没说话。
顾溯然继续开口：“她周末的作业没写，能麻烦您给其他任课老师说一声，先别让她罚站了吗？”
过了半天，杨泽延才如梦初醒，点头答应：“行行行，没问题。”
说完又看向陈乔：“你被罚站了？”
陈乔点点头。
杨泽延听后去看桌上贴的课表：“我看看啊……噢，是赵老师罚的吧，赵老师这个人啊，人是好人，就是对学生严厉了点儿。罚站也影响听课啊，没事儿，一会儿我跟其他老师打声招呼，快回去上课吧。”
顾溯然准备道别：“那谢谢您了，我们就先走了。”
杨泽延踌躇了下，叫住他：“是……丁书盈老师班上的，对吧？”
顾溯然点头：“对，丁老师是我们班主任。”
杨泽延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让他们走了。
顾溯然把陈乔送回教室，还是不太放心，又问了一次：“转校换了新环境，还适应吗？”
陈乔还是那句“还好吧”。
顾溯然点点头，还不忘交代她好好听课认真写作业，她乖乖地笑着说好，却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第二天一大早，顾溯然就深刻地体会到了陈乔那句所谓的“还好吧”是什么意思。
远远就看到她被拦在学校门口，站在一堆人里，也不好好站着，左顾右盼地不知道在找什么。
他叹口气，走过去指着陈乔问学生会的同学：“她怎么了？”
那个男生恰好认识顾溯然，叫了声学长：“今天学校突击检查学生证，她没带。”
顾溯然一脸平静地胡说八道：“她是转校生，学生证还没办出来，要不让她先进去吧。”
“哦哦。”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转校生啊，她没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听说有个转校生来着，就是她啊，那快叫她进去吧！”
顾溯然冲陈乔打了个手势，陈乔欢快地小跑着进了校园。
他道了谢，拉着陈乔走开了几步才问：“你的学生证呢？”
陈乔一脸无辜：“我没带呀。”
顾溯然无奈地交代：“学生会会不定期检查学生证和校徽，你平时就放在书包里，不要拿出来。”
陈乔乖乖点头：“哦。”
顾溯然觉得他提醒过了，在这方面陈乔应该不会出差错了，谁知仅仅隔了一天，她就又被拦在了校门口。
“同学，你的校徽呢？”
陈乔一脸无辜，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生：“什么东西？”
那个男生指指自己左胸的位置，重复了一遍：“校徽！”
陈乔恍然：“我不知道呀！”
那个男生也没多说什么，递给她一个记录本一支笔：“没带就在这里写上姓名和班级。”
顾溯然刚踏进学校就看到这一幕，叹口气，卸下自己的校徽，上前塞到她手里，转身在记录本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然后推着陈乔进了校门。
陈乔还一脸状况外的小模样，捏着小小的校徽左看右看，给出评价：“好丑。”
向霈、闻加和姚思天看了全场戏，从后面追上来，一脸幸灾乐祸：“云哥，你惨了！被学生会记名要被老丁骂死了！”
陈乔担忧地看向顾溯然：“老丁是谁？很凶吗？”
顾溯然一脸坦然：“没事，快去上课吧。”
顾溯然说没事，那就不会有事，于是陈乔笑着摆摆手，往自己教室走。
果然晨读还没结束，老丁就进来了，在教室里走了一圈才在顾溯然桌前停住。
顾溯然抬头看向她。
在嘈杂的读书声中，老丁和风细雨地问：“忘记带校徽了啊？”
向霈、闻加和姚思天立刻正襟危坐，不易察觉地往顾溯然的方向靠了靠，想要听他怎么回答，至于嘴里在念什么就不知道了。
顾溯然淡定开口：“不小心弄丢了。”
三个人在心里怒吼，老师，他又说谎！
可惜老丁听不到。这帮学生正值荷尔蒙爆炸时期，顾溯然平日里安安分分的，可架不住一些女孩子春心萌动啊，之前也出现过，他的试卷啊作业本啊，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不知道被谁私藏起来了，估计校徽也是这种情况，也怪不得他。
老丁放了枚新的在他桌角：“我这里还有多余的，你用这个吧。”
顾溯然点头道谢：“谢谢老师。”
老丁一走开，向霈踢踢姚思天和闻加的凳子，他俩回头，向霈指指顾溯然：“论胡说八道，墙都不扶我只服云哥。”
顾溯然恍若未闻，低头看书。
初中部的放学时间比高中部早半个小时，顾溯然推着自行车出校门的时候，就看到陈乔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看到他之后小跑着过来。
“云醒哥哥！”
顾溯然拉着她往旁边让了让，免得挡住别人的路：“嗯，怎么还没回家？”
“呃……司机有别的事情，不能来接我了，你把我送到地铁站吧！”
她好不容易打发了家里的司机，就是为了和顾溯然一起回家。
顾溯然也没怀疑，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挂在车把上，歪歪头：“上来吧。”
学校门口最热闹的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听到了那声“云醒哥哥”，看到了顾溯然熟门熟路地载着陈乔越走越远，陈乔的手还亲密地放在了顾溯然的腰上！
冷面大魔王顾溯然的后座上终于有人了，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男生纷纷安慰自己，输给顾溯然，不丢人。
女生纷纷表示，便宜陈乔了也没办法，谁让没人家好看又没个好爸爸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渐渐有人开始传，陈乔之所以成为近几年来唯一一个转校生是因为她爸爸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说的人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多了，再加上陈乔平时也不见多用心地学习，她不学无术富二代的形象越发深入人心。
冉碧灵倒是不在意这个同桌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她就觉得陈乔这个人有意思。
漂亮，不清高，大方，什么东西都会和她分享，有时候觉得她呆萌呆萌的，单纯得不得了；有时候又觉得她大智若愚，若有若无地带了点儿腹黑的属性。
课间休息，坐得近的同学凑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转到了陈乔身上。
“陈乔，你爸真的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啊？”
陈乔眨眨眼睛，脆生生地回答：“我不知道呀。”
“你爸是干什么的啊？”
冉碧灵看着几个不怀好意的女生，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喂！没事儿打听人家家里的事儿干什么！你先说说你爸是干什么的？”
“随便问问嘛，又没问你。”
陈乔揽住冉碧灵的手臂：“我爸爸啊？嗯，不太好说，他上班不太努力，有时候快中午了才去上班，所以工作做不完就要加班到深夜，而且，收入不太稳定。”
众人听得半天无言，过了会儿才又问：“……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的情况差不多，不过她赚的好像没有我爸爸多，因为平时零花钱都没我爸给得爽快。”
众人奇怪，这样的家庭怎么会给学校捐得起楼？
“那你是怎么转进来的？”
她看着面前的几张脸，眨眨眼睛，小扇子般的睫毛缓缓扇动，软软糯糯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呀。”
面对这样的陈乔，她们果然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顾溯然站在窗外，听得直想笑，原来在这丫头心里，她父母是这样的啊……听上去真的是有点惨。
当年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陈家掌舵人陈慕白和盛极一时的天才少女顾九思如果知道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女儿曲解成这样，大概也没什么心情搞事业了。
他们不知道，陈乔之所以能成为近几年来唯一一个转学生真的靠的是她自己。
陈慕白本来是打算给X大附中捐栋楼来着，可人家看了陈乔前几年参加的国外数学竞赛的成绩单后，就不提捐楼的事情了，让她直接办手续入学就行了。
为此陈慕白还到处炫耀，他家女儿多了不起，替他省了一栋楼的钱，也是神逻辑。
想到这里，顾溯然抬手敲敲玻璃。
坐在窗户旁的陈乔一歪头看到来人立刻笑起来，把窗户整个拉开，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云醒哥哥，你找我啊？”
顾溯然把一个保温盒塞进来：“我妈给你的，中午去食堂用微波炉热一热再吃。”
昨天顾溯然不能真的只把她送到地铁站，半路上她说饿了，想吃他妈妈做的饭，他只好带她回家。
当天晚上陈乔嘴甜得开挂，把顾溯然的母亲随忆哄得眉开眼笑，不仅做了整整一桌子菜喂她，今天一早还让顾溯然把饭菜给陈乔送来。
看到原本在聊天打闹的人都停下来盯着他跟陈乔，顾溯然微微皱了皱眉：“我先走了。”
陈乔大半个身子都探在窗外大声叫他：“我们中午一起吃啊？”
“我中午有事，你和同学吃吧。”顾溯然说完不赞同地看着她，“坐回去。”
“哦。”陈乔老老实实地坐回去，小声嘀咕，“被拒绝了呢……”
顾溯然一出现，大家的话题就自动转移到他身上。
顾溯然还没走远就隐隐听到有人问陈乔。
“陈乔，顾溯然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他渐渐走远，她的回答已经听不清楚，不过不用听大概也能猜到陈乔的答案。
萧伯伯啊，一到节假日就特别忙，可能是送快递的吧？
萧伯母呢，经常说什么刀啊什么的，大概是杀猪的？
随医生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每次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就会开始琢磨，一会儿是红烧呢还是爆炒？
至于萧部长，送快递算是体验生活？
顾溯然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班上。
陈乔好不容易打发了那群人，一转头就发现冉碧灵双眼冒绿光地盯着桌子上的饭盒，一脸膜拜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念着什么：“顾溯然妈妈做的啊……他就是吃这个长大的啊……”
说完一把握住陈乔的手：“中午能不能分我一点儿？”
陈乔被她吓了一跳，试探着问：“沾沾仙气儿下次考试排名好靠前些？”
冉碧灵龇着牙猛点头。
陈乔无奈：“……好吧。”
顾溯然从后门走进教室，还没坐下，闻加就冲他挤眉弄眼：“云哥，外面有人找，等你半天了，没看见？”
顾溯然刚从陈乔那里回来，不可能是她，他头也没抬：“说我不在。”
“得嘞！”闻加睁着眼睛说瞎话地冲着门口喊，“顾溯然说他不在！”
教室里立刻一阵大笑。
他中午是真的有事。学校的数学竞赛组通知他中午开个短会，中心思想是有个组员因为要毕业了想退出，现在需要添加个新人进来，问问他们有没有好的候选人，推荐一下。
下面一片沉默，顾溯然迟疑了下开口：“我知道一个合适的人选。”
在座的几个人竟然有幸听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顾溯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字。
竞赛组的组长吴老师好奇：“谁？”
顾溯然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陈乔。”
吴老师转头看看数学组的其他老师，问：“陈乔是谁？”
下面有学生窃窃私语起来。
“好像是初中部新来的那个转校生。”
“听说家里挺有钱的，给学校捐楼那个？”
“不是吧，后来又听说就是一般家庭。”
不知道是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开口：“顾溯然，别把私人感情掺和进来啊。”
顾溯然也不恼，依旧平淡地开口：“我只是提议，采不采纳看竞赛组的意见。”
吴组长转头跟副组长冯老师商量：“初中部的啊，年纪是不是小了点？”
冯老师想了下，问顾溯然：“水平怎么样？”
“不在我之下。”
顾溯然的回答依旧简单明了，似乎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
吴组长点点头：“那这样，许老师你不是教初中部的吗？你下午去看看，叫她来试试。”
初中部的数学老师许老师点点头。
下午下了第一节课，许老师便到陈乔的班上找她。
在门口等了会儿就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他简单把情况说明了一下，问她：“你自己的意见呢？”
陈乔一脸茫然：“什么？”
许老师开门见山：“你愿意加入竞赛组吗？”
陈乔兴致缺缺，眨了眨眼睛：“哦，不愿意。”
“不愿意？！”许老师看着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她以为数学竞赛组是随便进的吗？“可是顾溯然推荐了你，我以为你也是有这个意愿的。”
“啊，这样啊，那我考虑下。”陈乔一听到顾溯然的名字马上转变了态度，“需要我做什么吗？”
许老师看着这个小姑娘仰着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正好我们下午有个模拟训练，你来参加下，看看结果再说，我会跟你们班主任说一声的。”
陈乔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顾溯然也会去吗？”
许老师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她：“对，他也会参加。”
陈乔终于开心了，抿着唇笑起来，笑盈盈的样子很可爱：“那我去。”
下午下了第二节课，顾溯然去了竞赛组平时训练的教室，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陈乔的身影从远处慢悠悠地晃过来，丝毫不见踩着点儿到的慌乱。
她空着手就来了，大概刚睡醒，脸颊上还带着红色的压痕，显得格外娇憨可爱，进了教室就直奔顾溯然去了。
顾溯然给她一支笔，顺便揉了揉她脸上的红痕：“你认真点儿。”
她一看到顾溯然就精神了，笑嘻嘻地点头：“好呀。”
顾溯然想了下：“就是一些模拟题，中文的，和之前那些差不多，难不倒你。”
陈乔笑眼盈盈：“那我们提前交卷出去玩？”
她看顾溯然半天没说话，便点着脑袋念叨：“好嘛，我知道不可以提前交卷。那你可以坐我旁边吗？”
顾溯然指指她的位置：“不可以。”
陈乔张张嘴，发出个单音节：“哦。”
陈乔依依不舍地蹭去了自己的座位，刚坐下就看到老师拿着试卷进来了。
冯飞扫了一眼便看到顾溯然推荐的人：“有新面孔啊，叫什么名字？”
陈乔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回答：“陈乔。”
“名字不错。”冯飞笑了笑，“新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陈乔想了下，认真地抬头问：“老师，请问做完了可以提前交卷吗？”
冯老师不开心了，你是在侮辱我出的题吗？
冯飞嘴角抽了抽：“这个问题一会儿再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发试卷。”
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唰唰的书写声，冯飞坐在前面的讲台上发呆，偶尔低声和许老师交流一两句。
顾溯然刚写完最后一笔，就听到有人“啪”一声扔了笔，紧接着就看到陈乔举起手：“交卷。”
冯飞站起来走过去：“是放弃了吗？”
陈乔一脸莫名：“放弃什么？”
冯飞疑惑地看着她，然后低头去看她桌上的试卷，扫了几眼又拿起来看了看，虽然都不是常规思路，但是……都做出来了，还都是正确答案。
他迟疑着问了句：“你都做出来了？没难度吗？”
陈乔兴致缺缺：“这有什么好难的，就那样吧。”
就……那样吧？冯老师很受打击。
“你……出去吧。”
冯飞觉得诡异，特意转到顾溯然身边，这位看样子也早就做完了，大概是为了照顾同考场的同学，所以没有那么高调地要求交卷。
他停住，头一次对自己出题的难度产生了怀疑，低头小声问：“你也觉得这题没难度？”
顾溯然看看他，没说话。
冯飞受了打击，有气无力地赶人：“你也出去吧。”
许老师看着冯飞捏着两人的试卷回到讲台，接过来看了看，小声问他：“你是不是泄题了？”
冯飞就差拍桌子了，压低声音怒吼：“你别侮辱我的人格和职业操守！”
许老师小声嘀咕：“那种东西你哪有……”
两人出了教室，陈乔一脸神秘地拉着顾溯然走到学校的围墙底下，脸上是天真无邪的表情，嘴里却怂恿着他一起做坏事：“云醒哥哥，我还没翻过墙，正好现在人少，我们翻墙吧？”
顾溯然的脸上挂着纵容的笑：“你想出去？”
陈乔摇摇头：“不想啊。”
顾溯然挑眉：“那翻墙做什么？”
她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跃跃欲试地看着他：“我从来没翻过，就想试试翻墙。”
顾溯然沉吟了下。
陈乔眨着眼睛卖萌，睫毛又密又翘：“云醒哥哥，我们就翻一次嘛，好不好？”
好不好？
顾溯然垂眸看着面前眉眼弯弯的小姑娘，甜美得令人心神摇曳，磨起人来也让人咬牙切齿无法拒绝。
他还能说什么？除了答应还是答应。
“好。”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古人的话诚然有道理。
两人刚爬上墙头，就听到下面有人喊：“谁在翻墙？下来！哪个班的？”
顾溯然叹口气，跳下去前小声交代陈乔：“一会儿你说你叫闻加。”
不得不说，萧大学神这一招栽赃陷害使得真可谓是炉火纯青。
说完他利落地着地，转身朝陈乔伸开手臂：“跳下来吧。”
陈乔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惊慌，眉眼飞扬地笑着跳进顾溯然的怀里。
保安把两人带到保卫处，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才放他们走。
陈乔被顾溯然送回教室门口时，还在软软地抱怨：“差一点就翻出去了呢。”说完又长睫呼扇着看他，“我们下次再去啊？”
顾溯然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无奈：“还去？”
陈乔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格外清亮，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下次你再给我换个名字！我也给你准备个名字！”
顾溯然的眉目间尽是打趣，这个小姑娘怎么傻乎乎的：“淘气包。”
等他安抚好陈乔，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下课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闻加正和向霈聊得热火朝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顾溯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过了会儿就听到顾溯然叫他，从钱包里掏出张卡递给他：“我这里有张游泳卡，到今年年底到期，不限次数，给你了。”
闻加受宠若惊：“真的给我啊，云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游泳啊？不过，为什么啊？”
向霈和姚思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顾溯然竟然用称得上是温和的语气回答闻加：“不为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向霈表达抗议：“云哥，为什么只给闻加啊，我也要！”
姚思天猛点头：“加一！”
顾溯然挑眉：“你们也想要？”
两人猛点头：“是啊。”
顾溯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会有机会的。”
他还留了半句没说，照陈乔闯祸的频率，大概不需要等太久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快下课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丁书盈进了教室，直接冲着闻加走过去，敲敲他的桌子：“你跟我出来！”
于是闻加一脸迷茫地站起来跟在丁书盈身后往外走。
丁书盈走了两步又回头：“顾溯然也出来。”
顾溯然面色如常地出了教室。
两人并排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丁书盈瞪着闻加：“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干啊，去翻墙？！”
闻加莫名其妙：“我没……”
丁书盈火大：“还敢顶嘴！”
闻加越发觉得无辜：“我真没……”
丁书盈没等他说完便念叨起来：“你们这帮叛逆期的学生真是不好教了！好的学不会，学坏怎么就那么容易呢！”
闻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无缘无故地就挨了顿批呢：“丁老师，我……”
丁书盈懒得听他解释，大手一挥：“先交一份检讨，800字以上，态度要端正，认识要深刻，明天一早给我。”
闻加看丁书盈终于平静下来了，打算解释一下，谁知刚张嘴就被顾溯然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手腕。他挠挠脑袋，看着旁边异常沉默的顾溯然，想起那张游泳卡，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这是间接“自愿”替人背锅了。
他歪歪脑袋：“那他呢？”
丁书盈像是才想起顾溯然：“哦，顾溯然回去吧，对了，你先去趟数学组，吴老师找你。”
闻加对这种不公待遇奋力抵抗：“他为什么不用写？”
丁书盈瞪他一眼：“他为什么要写？你以后给我注意点，别把顾溯然带坏了！”
闻加欲哭无泪，到底是谁带坏谁啊？！
顾溯然到了数学组的时候，吴老师正在看陈乔的考卷，摘下眼镜开门见山地问：“顾溯然啊，陈乔是什么人啊？”
“她天赋极高，前两年就破格参加一些顶级比赛，成绩一点儿不比高中生差。”顾溯然斟酌片刻，缓缓吐出了几个名词：“IYMC一等奖，IMO金牌，AMC满分，HMMT个人综合奖、个人单项奖，EMCC个人赛第一名，AHSME，AIME，USAMO，名副其实的顶级赛事大满贯。”
吴老师乐了：“你在说她还是说你？”
顾溯然缓缓回答：“但凡我拿到过的奖，她基本都拿到过。”
吴老师近一两年对这些竞赛颇有研究：“好像没有什么印象。”
顾溯然点头：“嗯，后来她觉得没意思，就没再参加了。”
吴老师也点点头，觉得是个苗子：“小姑娘确实挺聪明，不过和你的聪明不太一样，她……挺独辟蹊径的。”
顾溯然听出了吴老师的意思，临走前踟蹰了下才开口，难得夸人，还颇有自贬抬她的意思：“我们还有一点不一样，我是擅长运用技巧而已，她是天赋使然。”
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骄傲，假以时日，她在数学方面必定会超过他。
他比陈慕白、顾九思夫妇更早地发现了陈乔在数字方面的敏感和天赋，所以在很早以前他在训练自己的同时，就很注意培养她的潜质。
那个时候他鼓励陈乔去参加夏令营和各类竞赛，一是见见世面，二是让她知道人外有人，不要停滞不前。
她好像意识不到自己在数学方面的天赋，觉得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也没有骄傲或者自豪，小小的人儿跟在他身边漂洋过海去参加那些竞赛，不觉得辛苦，只是奇怪为什么要不停地比赛。
她问他。
云醒哥哥，为什么不可以提前交卷？
云醒哥哥，为什么这些题别人看起来很费劲的样子？
云醒哥哥，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目要坐在那里那么久等别人都交卷了才能走？
云醒哥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家里做这些题？
他和陈乔第一次参加世界顶级赛事的时候，年龄都不大，都是临危受命，破格去参加的。
陈乔不是那种特别合群会迎合别人的人，很多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不熟悉的人也会觉得她目中无人不讨喜，所以在飞机上她就和一个队友频起冲突，到了酒店后矛盾竟然愈演愈烈，官司断得正副领队头疼。
第二天去参加开幕式前，顾溯然提醒陈乔：“和人吵架会影响心情，进而会影响考试发挥。”
陈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不会。”
“我是说他。”顾溯然看了眼某个方向，“他会受影响。”
陈乔满脸不乐意：“你管他干什么？你关心我就够了。”
顾溯然揉揉她的脑袋安抚：“咱们这次去参加的是个关乎国家荣誉的团体竞赛，你知道的吧？”
陈乔眨眨眼睛问：“那是什么，很重要吗？”
“当然，你知道吗，数学一直是我们国家的强项，可是我们国家已经连续好几年团体成绩没有进世界前三了。”说起这个，顾溯然眉眼沉静，面色肃穆，“这次参赛的目标不是你拿金牌也不是我拿金牌，而是团体冠军必须要留给中国。这也是指导老师力排众议让我们俩来参赛的原因。团体排名，你我再厉害也只能拿到两个满分，没办法和其他国家的六个人抗衡，所以我们需要他，他如果受了影响发挥失常，总积分就会受到影响。就算我们赢了其他选手拿到了个人金牌，那也是输了。”
车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坐在前排的领队和副领队还是模模糊糊听到了几个关键字眼。
副领队也压低声音问领队：“这些是你跟他说的？”
领队摇头：“这俩本来年纪就小，大赛的经验也少，我本来就担心他们的心理素质，哪里还敢跟他们说这些给他们压力？”
副领队悄悄竖起大拇指：“这个顾溯然年纪不大，倒是从容自若，知书明理，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的。”
领队忍不住笑了：“最关键的是，能搞定陈乔这个小祖宗。这个小姑娘啊，我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全靠顾溯然了。”
陈乔在明理和大局观上还是被陈氏夫妇教导得很好，整个行程果然安静了下来，就算对方偶尔挑衅，她也不看一眼。
陈乔对开幕式兴致缺缺，偶尔看一眼，过了会儿忽然开口问顾溯然：“他们是中国人吗？”
顾溯然知道她在问什么，很快回答：“是。”
在几个国家的参赛队员和领队里他看到曾经熟悉的面孔。
小小少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代表别的国家参赛？”
顾溯然顿了下：“这个事情有些复杂，只能说人各有志。”
谁知陈乔扬着眉毛冷哼一声：“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别的国家给了他们好处！如果我以后成了很厉害的人，就算别的国家再诱惑我，我也不会去的，我要留在自己的国家。”
顾溯然笑，这大概要归功于她父亲陈慕白，一直致力于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见过了最好的，别人给的就不再有任何诱惑力了。
他摇了摇头：“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我们要尊重他们的选择，你以后会明白的。”
陈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种顶级赛事可谓是诸位天才的巅峰对决，很少能在这里看到女孩子的身影，何况还是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子，对精力和体力都是挑战。于是，竞赛还没开始，顾溯然就从其他国家队员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轻蔑和轻松。
他知道，陈乔会让他们笑不出来的。
第一天从考场出来，顾溯然看着没什么精神的陈乔，有些心疼，她早上起得太早，起床气空前浓重，进考场前戾气迫人，这会儿却蔫儿了。
他摸摸陈乔的脑袋：“怎么样？”
陈乔揉着眼睛回答：“困，饿，累，想喝水，也想去洗手间。”
第二天从考场出来，陈乔还是揉着眼睛给出这个答案。
正、副领队看到她这个样子，心凉了一半。
顾溯然倒是不怎么担心，在饭桌上随意问着：“全部都做出来了吗？”
陈乔点点头：“嗯，云醒哥哥你呢？”
顾溯然也点了下头：“我也都做出来了。”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却还是把同行的一位队友给吸引了过来：“昨天的第三题和今天的第一题你们也都做出来了？”
顾溯然“嗯”了一声。
那个男生叹了口气：“那糟了，我可能只能拿一两分……”
顾溯然冷静分析：“没关系，这两题有些难度，估计会让大部分国家的代表队团灭，能拿一两分已经很好了。”
几天之后的凌晨，官网公布了成绩。
那一年中国队在世界人民面前扬眉吐气，沉寂几年之后，终于重回巅峰。不仅有顾溯然和陈乔包揽了全场的个人满分，那两道题拉开的巨大差距也让中国队的积分遥遥领先，成了那一年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后来再参加比赛，他和陈乔就轻车熟路了。
他也渐渐意识到，她不是天赋，是本能。对数字的本能，并不会因为那些比赛而改变什么，只能说，有时候老天爷赏你那碗饭吃，真的是拦都拦不住。
她并不喜欢竞赛，或许只是因为他，因为顾溯然这个人，所以那么没定性的她愿意那么辛苦去参加竞赛，好像只要能跟在他身边，去哪里、去做什么都可以。她给他的感情那么纯粹美好，没有一丝丝杂质，他，于心不忍。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鼓励她去参加竞赛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既然转学来了这儿，就要做出一些牺牲去换取一些东西。
陈乔身上那股不按常理出牌的反骨和其父如出一辙，以她大大咧咧随性坦荡的性格，让她接受高三那种炼狱般的生活她肯定不干。
让她多参加几次全国竞赛，到时候如果政策好，可以拿到个保送名额，她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颇受打击的除了当时做模拟测试的同场学生，还有冯飞这个出题老师。他边叹气边看着其他学生的考卷，想要找回一丝丝自信。
同间办公室的老师好奇地问他：“冯老师，那个陈乔怎么样？”
冯飞又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嗯……情况有点复杂。”
“什么级别的？”
“顾溯然那个级别的。”
“这么厉害？”
“何止是厉害。”简直是个天才，只是这个天才天生反骨啊。
当年顾溯然出现的时候，给他的感觉是，满级大佬在屠杀新手村了；现在陈乔一来，给他的感觉是，一个满级大佬又带了个满级大佬来屠杀新手村了。
顾溯然从数学组回来就看到闻加趴在座位上边哭边写着什么，看上去也不太像检讨。
他于心不忍，问姚思天：“他怎么了？”
姚思天笑得幸灾乐祸：“清君侧，说奸臣当道，誓以死清君侧！”
顾溯然想了一下，很认真地看向闻加：“历史上发动清君侧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向霈趴过来，坏坏地笑着问：“云哥，你真和清欢小妹妹去翻墙了？够浪漫的啊。”
顾溯然面容平和，抽出一本书低头看起来。
向霈还在那里打趣他：“您老要好好锻炼锻炼身子骨啊，您家小朋友这么古灵精怪的能折腾，您别扛不住啊！”
顾溯然难得勾了勾唇角，嗯，他家的小朋友，这个前缀很不错。
向霈本来是打算调侃顾溯然的，谁知他听了不见恼，竟然还笑了，学霸的心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周六晚上，顾溯然如约带他家小朋友去看康万生的演出。
陈乔在玄关换鞋子出门的时候，陈慕白面露不豫，眯着眸子问：“去哪儿啊？”
陈乔丝毫没觉察到父亲大人的不乐意：“去看康爷的演出。”
“和谁啊？”
“云醒哥哥啊。”
“什么时候回来？”
“陈老师，你好烦哪！怎么跟个中年老男人一样！能不能有点腔调！”
陈慕白被“老男人”三个字噎住，恰好顾九思从阳台进来：“怎么了？”
陈乔皱着小脸：“我要和云醒哥哥出去玩儿！”
顾九思莫名：“那就去吧。”
陈乔告状：“我爸不让！”
“为什么不让？”顾九思看向陈慕白。
陈慕白冠冕堂皇：“一个女孩子晚上还要出去玩儿不安全！”
顾九思往窗外看了一眼，顾溯然已经等在树下了，便催陈乔出门：“快去吧！”
一直在看电视的陈清玄真诚贴心地问：“小公主姐姐，零花钱够吗？不够我有。”
陈乔笑着摆手道别：“够了够了！”
陈清玄跳下沙发，送到门口：“路上小心哦。”
关上了门，陈清玄才回到沙发上教育陈慕白：“帅帅爸爸，你这样是不行的，女孩子不能凶，得哄。”
陈慕白气得直灌水。
顾九思也不明白：“她跟云醒出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慕白叹气：“就是因为是顾溯然那小子我才不放心！”
顾九思不遗余力地打击他：“早些年不管，现在管也来不及了。”
“早些年我怎么没管！我这不是……”陈慕白顿了一顿，声线低了下去，颇为无奈，“不是没管住吗……”
顾九思满脸揶揄：“你也知道管不住啊。”
陈慕白忽然正经起来：“九思，我们以后不会真的要和萧子渊那家伙做亲家吧？”
顾九思不介意再刺激他一下：“原来你不是这么想的吗？清欢从小到大吃了人家那么多口粮，我以为你早就默认把她抵给人家做儿媳妇了。”
陈慕白一愣，继而扶额长叹，他什么时候这么想过了！
长叹之后不免心虚。
陈乔小的时候确实恨不得长在萧家。顾九思在还好，顾九思偶尔出差，她跑得更欢，整日里夸随忆做饭好吃，还把陈清玄拐带着去吃，这么算起来，好像确实吃了萧家不少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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