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逝于黎明之前杂文随笔
来到这个海边小镇的第三天,周时依然没能够习惯那彷佛从脚下的地底深处传来的海浪声。它实在太过庞大,太过难以逃脱,四面八方地入侵,将他完全浸没,像燃烧着收拢的火焰。他以为海边是安静的,如同她一样。
深夜的海又确实是安静的,因为没有人的声音,没有色彩,犹如把世界洗涤干净,并重新放在天幕之下。
周时披上外套,关上门,赤脚走在沙滩上。沙子极柔软,他的脚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如果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可以留下如此清晰的印迹,那他想必不至于到今天才到这里。大概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拜访,驻足,缓慢地生。
事实上,他走过的所有地方都是冰冷坚硬的,唯独这里的沙子如此柔软。但其实也不尽然,他弯下腰摸了摸沙子,一粒一粒的,也是十分扎人。还有时刻藏着的贝壳,边缘锋利,一不小心,也有可能划伤人。倒是很像她。
他走到木桥上,木桥不稳固,底下的海水不停地翻涌,木桥也跟着摇摇晃晃,像月光的襁褓。他走到木桥尽头左下,拿出烟闻烟草的味道,凝望着对面的海岸隐隐约约的渔火。他觉得冰凉的空气里,这些画面和声音,包括月光,包括海浪声,包括风和远方的火焰,都有她存在的碎片,他像疯了一样到处寻找,敲敲打打,意图敲打出那些碎片,虽然他非常清楚——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太多人生活在这里,她的碎片早已经消失殆尽——他仍然固执的觉得他敲打出来了一些,可能没有很多,但足以平息他的绝望。
他闭上眼睛,想象那天晚上的她一步步地走向海的边缘,然后没有回头,一直往深处走去。但是她其实是不是真的走进了海,亦或只是游走了,他并不知晓。他只是从此再也没有能够遇见她。
他来到这里,把残存的碎片收拾并且吞进肚子里,在时间已经成为难以逾越的鸿沟的时候,他在拾荒,目的是为了继续活着。
他想起她最后回头望的那一眼。那一眼看的不是他,看的是所有不抱希望的告别。
接近六点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还很困倦。他盯着微微泛白的天幕,眼里涌出了许多泪水。他说,今天就回去。他得到了一声含糊的应答,然后是电话的忙声。他捂住脸,他知道她将在黎明前消逝。
她总是在黎明前消逝,抓不住的。直至今日他才对此深信不疑。
而黎明过后,一切苏醒,除了她,陷入更深更远无法触及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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