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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卧房内。
沈燕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茶盏，心似是被浸在冰水里，浑身都冷。
门轴轻响，秦煜推门走了进来。
见沈燕魂不守舍地坐在椅上，秦煜递过一杯热茶：“夫人今日受惊了。”
沈燕起身坐到床边，眼睛都没抬，淡淡道：“我无事，您还是去照顾楚姑娘吧。”
语气里满是疏离。
“我累了，想睡一会。”
秦煜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见沈燕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出去了。
沈燕躺在床上小睡，她到底还是被吓到了，不久后身上就发起高热来。
模糊间，她又梦到了前世母家被流放时自己去求秦煜的场景。
大雨滂沱，浇得她一身湿透。
“辰安，你恨我占了楚含烟的位置，要杀要剐冲我来便是。我父母年迈，求您高抬贵手……”
刚刚巡游祭天归来的太子殿下举着伞垂眸看她，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姜府通敌叛国之事证据确凿，已由大理寺查明，任何人不得求情。”
沈燕在满地泥泞里膝行几步，粗粝的砂石磨得膝盖满是血痕。
她揪住秦煜衣袍下摆，声音已然嘶哑。
“太子殿下，我愿让出正妃之位，从此在您眼前消失，求您放过我全家。”
秦煜的回答则是把衣袍扯了回去。
她的手心一空，一颗心沉沉坠了下去。
耳畔只有比大雨还要冷冽的声音：
“沈燕，这一切，都是姜家本该付的代价！”

======第三章======
沈燕猛地一颤，醒了过来。
秦煜冷厉决绝的话语好像还在耳畔。
字字剜心。
沈燕觉着脸上似有凉意，她伸手一摸，摸到了满手的泪水。
窗外，一轮弯月洒下银辉，衬得空荡荡的院子越发的落寞。
她起身走到后院的凉亭里，靠着柱子坐下。
晚风带着凉意，却吹不去心头的阴郁。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楚含烟柔柔的声音：
“辰安哥，今日姐姐也受到了惊吓，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陪着我，她不会生气吧？”
“无妨。”
沈燕屏住呼吸，把身子往柱子后缩了缩，只觉苦涩止不住地往上涌。
今日秦煜把楚含烟护得好好的，没想到即便她毫发无损，秦煜也要守着她。
而自己是否会因此吃味难受，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爱与不爱，果真是泾渭分明。
夜风微冷，沈燕抱住双膝，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大抵是心冷了，就难以捂热了吧。
沈燕在凉亭里坐了整整一夜。
翌日晌午。
她正靠在窗前小憩，碧桃猛地把她摇醒。
“小姐快醒醒，听说圣上突遇行刺，姑爷舍身护驾，替圣上挡了一剑，伤得不轻呢！”
刹那间，沈燕呼吸蓦地一窒，连忙往门口跑。
刚跑了几步，秦煜浑身是血的被人抬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御医。
御医把他安置在床上，衣物被血浸透了，面白如纸。
沈燕心脏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见秦煜满头是汗，便拿出帕子，想给他擦一擦。
秦煜瞥了一眼，微微侧头躲了一下，似是避之不及。
沈燕似是被人兜头甩了一巴掌，手僵在了半空。
她怔怔地看着秦煜，见他苍白的唇抿成直线，双眼紧闭，一副不太想理她的样子。
这时，闻讯赶来的楚含烟见状快步走到床边，拿起帕子细细拭着秦煜额上的冷汗。
“辰安哥自幼不喜他人触碰，只有我和他一起长大，才可以近身。”
闻言，沈燕心头又是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
她垂某掩去眼底涩意，轻声道：“那就有劳楚姑娘了。”
御医上前一步，道：“这里有我就好了，二位夫人请先出去吧。”
沈燕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轻声道：“辛苦御医了。”
她没去看楚含烟是何神色，径直转身出去了。
房内安静下来后，御医拿着剪子刚要剪开被血凝住的上襟，目光却扫到了秦煜枕畔一个玉坠。
他的手一抖，剪子差点砸在了地上。
那不是二十年前宫乱时皇后亲手系在大皇子身上的玉佩吗？！
与此同时，前厅。
沈燕心神不宁，眼前总是闪过秦煜周身是血的样子。
前世从未发生过秦煜给圣上挡剑之事，不知为何，沈燕总有点不安心，眼前莫名闪过一幕幕全族惨死在流放路上的场景。
“碧桃，去拿本心经过来。”
或许念念经，能安心一点。
过了一个时辰，放心不下的沈燕想去看看秦煜是何情况。
还未行至卧房门口，见御医们竟又把秦煜抬了出来。
没等她说话，御医便急急开口。
“陆夫人，陆大人伤得太重，我们必须要带陆大人去宫里医治。”
说完后，又行色匆匆地抬着秦煜走了。
沈燕身形一顿，总觉得御医的神色有点奇怪，行事也过于匆忙。
一夜未眠。
天色微明时，沈燕只觉困意袭来，刚想躺下休息一下，房门猛地被碧桃推开了。
“恭喜小姐！姑爷竟是当今圣上流落民间的大皇子，现已与圣上相认，被册封为太子啦！”

======第四章======
沈燕闻言不由得有点诧异。
前世秦煜被认回是三年后的事情，现在竟然提前了这么多？
碧桃还在笑：“那小姐以后就是太子妃了？”
“太子妃？”沈燕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前世她刚被册封为太子妃，紧接而来的便是姜家全族流放。
秦煜记恨她母亲送走了楚含烟，所以才会在刚封太子时就迫不及待地出手对付姜家。
好在现下她已经把楚含烟接回来了。
当下，若她主动与秦煜和离，把太子妃的位置还给楚含烟，姜家或许就能躲过一劫了吧？
“圣旨到！”内侍尖利的嗓音打断了沈燕的思绪。
她连忙出门，刚赶到大厅就见内侍上前急切道：“夫人，太子殿下伤重，请您速速前去侍疾！”
沈燕接过圣旨，正要让碧桃去备车，耳畔就传来了楚含烟柔柔的声音。
“侍疾十分辛苦，左右辰安哥哥不喜姐姐近身，姐姐还是留在家里歇息吧。”
沈燕身形一顿，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但想着昨日秦煜浑身是血被人抬进房里的景象，终究还是不放心，便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
从陆府到皇宫的路途不算远，沈燕却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
东宫，太子寝殿。
沈燕和楚含烟齐齐跨入殿内，还未看清幔帐后的情形，楚含烟就已扑了过去。
“辰安哥哥！”
接着，就见她拉过秦煜的手，贴在脸侧：“辰安哥哥，你快点好起来，烟儿很担心你……”
而秦煜任由她拉着手，全然没有放开的意思。
见状，沈燕不由得脚步一顿。
此情此景下，她再过去也是多余。
沈燕垂下眸，不愿再看，提起裙裾转身离去了。
刚刚走出东宫，来时的晴空万里忽然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一声惊雷过后，骤雨倾盆而下。
像极了前世沈燕跪求秦煜那日。
沈燕单薄的衣衫瞬间被打湿。
她恍若不知，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回到陆府时，天已经暗透了。
沈燕靠在窗前的小桌旁，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
前世，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最后的结果都是惹怒陆深。
他和楚含烟两情相悦，自己就像插在他们中间的笑话。
哪怕不愿，但她必须承认，放手——是保全姜家人唯一的出路……
这一坐，就是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
沈燕吐出口气，拿出纸笔，写下了和离书。
刚写好，就听下人来报秦煜已经醒了，召她入宫。
“好，我马上进宫。”
沈燕的声音平静，贴着和离书的胸口却好似在隐隐发烫，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和秦煜走到了终局。
马车“哒哒哒”地一路朝皇宫而去。
沈燕慢慢迈入东宫寝殿，就见秦煜正靠在床头，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她走近欠身：“太子殿下安好。”
秦煜听着这句尊称，端着药碗的手一僵。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沈燕缓缓跪下，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举过头顶——
“臣女沈燕，自知配不上太子殿下，今日自请和离，还望准许！”

======第五章======
秦煜看着呈到眼前的和离书，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偌大的东宫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燕举着和离书的手纹丝不动，心中却掠过一丝疑惑。
以秦煜对楚含烟的感情深厚，不是应该立马答应下来的吗？
难道是自己看起来不够诚心？
沈燕又稍稍提高了点声音：“殿下，臣女是为了您好——”
话未说完，却听“咚”的一声，秦煜重重把药碗放回了矮桌上。
“此事以后再议。”
沈燕抬眼看去，见秦煜脸上如同覆着一层寒霜，一时间有点讶异。
但秦煜已经闭上眼睛，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沈燕只好告退。
……
马车慢慢驶出宫门，沈燕撑住额角，靠在车壁上，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如今，她是真的猜不透秦煜在想什么了……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在陆府门前停下。
沈燕拉开车帘，心不在焉地走下马车。
脚刚触地，便踩到一块滑石。
“啊——”沈燕惊呼出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一侧倒去。
这时，一道身影从旁掠出，扶住了她堪堪摔倒的身体。
耳畔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阿知，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粗心大意？”
闻声抬头，沈燕看着眼前一身戎装的谢景辞，止不住惊喜。
“景辞？你何时回来的？”
谢景辞自幼同她一起长大，三年前去了边疆，如果她没记错，这次回京论功行赏，他会被封为大将军！
“刚回不久。”
谢景辞扶着沈燕站稳，见她墨发上的珠花滑出来了一点，便伸手替她簪正。
沈燕自小把他当哥哥，也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何不妥。
她微微一笑，正打算道谢，身后却传来一句：“姜姐姐，你和谢二公子不愧是青梅竹马，感情当真是好。”
沈燕回头，就见到并肩而立的秦煜和楚含烟。
此刻，秦煜眼底是无尽的严寒。
印象中，沈燕从未这么对自己笑过。
楚含烟斜觑了一眼秦煜铁青的脸色，唇角勾起了一抹冷意。
“谢将军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该不是刚回京便来找姜姐姐了吧？只是姜姐姐到底是有夫之妇，你们还是避避嫌。”
沈燕眉头一蹙，刚要反驳，就见秦煜忽然上前，不由分说拉着她回府，还径直把她拉入卧房。
此刻，沈燕也终于回过神来，不满挣扎：“你弄痛我了，放手！”
秦煜凝着她眼中的不耐，怒火忽然高涨！
他不但不放人，还一把将她压倒在塌，掐着她的下巴，迫她只能看着他，带着难以掩饰的愠怒质问——
“你急着与我和离，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想和谢景辞双宿双飞？”

======第六章======
沈燕只觉得秦煜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有如铁铸一般。
她奋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秦煜见她一个劲地躲开自己的手，心口一股躁郁倏地燃了起来。
他抓起沈燕的双手禁锢在头顶，右手猛地扯开她的衣襟，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她细白的脖子。
沈燕僵了一瞬，随即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不开。
热泪汹涌而出，沈燕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秦煜，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人？”
一滴热泪从眼睫上滚下，落在秦煜的指尖上。
秦煜一怔，随即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不由得收回了手。
他垂眸看了眼哀泣的沈燕，又飞速移开了视线。
“抱歉。”秦煜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克制。
见沈燕双臂紧抱、一副生怕他再靠近的样子，秦煜只觉胸口堵得不行。
“谢景辞就那么好？”
闻言，沈燕舌尖瞬间化开一抹苦涩。
明明是秦煜心有所属，她放手成全，却反被他连声质问，甚至被怀疑和其他男人有染！
她垂睫掩下眼底思绪，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我们之间的事，跟景辞无关。只是你我不合适……”
秦煜听着她还在给谢景辞开脱，广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既如此，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如你所愿。”
说完，他不再看沈燕一眼，抿唇离去了。
沈燕揽起凌乱的衣衫，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
两世的纠缠，已经让她筋疲力竭了。
如今秦煜同意和离，骤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自那日起，一连几日，沈燕都没见到秦煜和楚含烟。
转眼中秋将至，按例是要回姜府与家人团圆赏月的，沈燕便带着碧桃去街上采买一些礼物。
刚走到丝绸坊，便迎面撞上了谢景辞。
“阿知。”谢景辞笑容和煦，从怀中掏出一包松子糖递过来，“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多谢你还记得。”
沈燕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刚接过来，眼角就瞥见不远处的月老祠门口，秦煜与楚含烟并肩站在那里。
此刻，秦煜摩挲着手中一枚姻缘结，身侧的楚含烟眉眼弯弯。
沈燕唇角的笑意倏地凝住，心头微痛。
她也曾邀秦煜同去月老祠，却被他以太过儿女情长为借口推辞了。
原来只是不想与她一起来罢了……
沈燕一下子没了闲逛的心思，辞别了谢景辞，便回了陆府。
深夜。
沈燕辗转反侧，眼前一时是秦煜压在她身上的样子，一时又是他站在月老祠的样子。
天穹上挂着一轮圆月，庭院里的丹桂隐隐飘来香味。
沈燕索性批衣下床，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
刚落座，就见秦煜与楚含烟一齐从书房中走了出来，楚含烟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
一见到她，楚含烟便款款走了过来，柔声道。
“姜姐姐，明日是中秋佳节，辰安哥哥要陪我去上香，没空陪你回姜府了。”
说着，楚含烟把锦盒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和辰安哥哥特地为你挑的贺礼，也算是辰安哥哥对姜府的恩赐。”
沈燕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看向秦煜。
月色下，秦煜一脸冷漠，显然是默许了楚含烟的话。
在他心里，楚含烟这种正妻的语气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再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徒增难堪罢了。
沈燕克制住喉间的哽塞，淡淡道：“不必，贺礼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她不再看二人，起身快步回到了卧房中。
秦煜看着沈燕离去的背影，眼底迅速滑过一抹晦涩。
翌日，姜府。
沈燕刚下马车，却见整个姜府被一队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围观的百姓纷纷对着姜府的大门指指点点——
“听说了吗？首辅大人通敌卖国，全家都被圈禁起来、等候发落呢！”

======第七章======
沈燕怔了一瞬。
随即，仿佛周身的空气全被抽干，让她喘息都困难起来。
命运兜兜转转，即使她接回楚含烟，又写下和离书，却还是无法让姜家摆脱死劫。
“父亲，母亲……”沈燕呢喃，不由自主地走向姜府的大门。
还未靠近，便已被拦住。
禁军统领霍林拔出佩剑抵在了沈燕脖间，沉声道。
“姜府已经戒严，太子妃请回吧。”
横在脖颈间的剑刃冰冷，冻得沈燕全身都泛起了凉意。
她正欲开口，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吼。
“放肆！”
沈燕错愕地回头看去，见秦煜身着太子冠服，正向这边走来。
霍林连忙收起佩剑，跪下行礼道。
“殿下恕罪，下官不是故意对太子妃不敬，只是上面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沈燕一双手下意识地揪紧，随着秦煜步步走近，指尖隐隐有些发白。
而秦煜却仿若没看到她一样从她身边经过，抬手虚扶了霍林一把，语气和善道。
“起来吧，你秉公办理，何罪之有？”
沈燕的心猛地一沉。
她侧眸看了一眼被围得铁桶般的姜府，眼睫颤了颤，将眼底汹涌的痛色掩去，咬着唇道。
“太子殿下，我父亲他……”
刚说了几个字，就见秦煜长眉拧紧，冷冷瞥了她一眼，将她余下的话全部堵回了喉咙里。
沈燕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仅存的几分侥幸被彻底粉碎！
秦煜双眸微微眯起，定定地看着沈燕，又加重了语气道。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来人，带走。”
说罢，他便冷漠地收回了视线，径直越过她走进了姜府。
沈燕攥紧裙摆，眼睁睁地看着姜府的大门再次关上，只觉得得一阵入骨刺痛。
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她咬了咬牙，转身向认识的世伯世叔家里跑去。
却无一例外地被拒之门外。
只有一个曾与她父亲同门的世伯不忍，转达了一句话——
“此案是太子殿下亲自监管，我们无法插手。如今唯一能救你全家的，只有太子殿下。”
闻言，沈燕眼前再次闪过秦煜冷漠的双眸，眼底的微光瞬间黯淡。
事到如今，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手下留情了……
倘若秦煜是因为她而迁怒姜家，那么用她一人性命换姜家满门，她绝不会犹豫半分！
沈燕失魂落魄地走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陆府的。她木然地坐在前厅里，身体忍不住一个劲地发抖。
不知坐了多久，秦煜缓步走了进来。
沈燕猛地回神，撑起无力的身子，跪到了秦煜身前。
“殿下，逼你强娶的人是我，与我的家人无关。若我一死，太子殿下能放过我的家人吗？”
秦煜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他垂眸盯着沈燕看了许久，方才沉声道。
“你要是敢寻死，那姜家人就都得给你陪葬了。”
沈燕闻言一震，五指紧攥成拳，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跪在冰冷砖石上的双膝寒凉刺骨，却也远远不及她的心冷。
秦煜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沈燕红肿的眼眶让他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紧了。
他不愿再看，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却又站定，头也不回地道：
“此案尚未有定论，你若是想救你的家人，便先呆在后院不要出门，免得横生枝节。”
……
自那日起，沈燕便一直呆在陆府后院，一呆便是半月。
纵然还是日夜悬着心，但一想到秦煜是个重诺之人，沈燕忐忑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安心。
这日中午。
“轰隆！”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雷吓得正在怔楞的沈燕猛地站起，只觉得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这时，院门被推开了，随即楚含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姜姐姐，你可要撑住啊，你的族人喝了太子殿下赐的酒，正等着你去收尸呢。”

======第八章======
沈燕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又是一声惊雷，转眼间，瓢泼般的大雨就倾盆而下。
热泪瞬间涌上，沈燕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他明明答应过我的……”
难道秦煜那日的话，只是哄骗她的谎言吗？
沈燕猛地冲进大雨里，一路朝姜府跑去。
她数不清自己摔了多少次，但和心里的剧痛相比，身上的痛已经微乎其微了。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姜府门外，原本看守的禁军已经全数撤离。
沈燕拖着如同灌铅般的双腿慢慢走进熟悉的庭院，随即瞳孔骤然一缩！
眼前的草坪上，满地横尸，而躺在最前方一动不动的人，赫然就是她的双亲！
“阿爹！阿娘！”
凌迟般的剧痛瞬Ns间席卷全身，沈燕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无力地软在了地上。
半个月来她几乎不眠不休，她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秦煜……
她的一丝信任，换来的却是姜家的灭顶之灾！
沈燕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姜父姜母的身边，血迹不断从被摩擦的手臂上渗出也浑然不知。
“阿爹……阿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重活一世，她还是没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沈燕不断叩击着地面，片刻后，额上流下的鲜血就将她身前的草地染得一片血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秦煜快步走了进来。
秦煜缓缓扫过满地惨状，又落到沈燕不断渗出血丝的额头，心口一紧。
他握着伞柄的手用力得青筋凸起，骨节都露出白色。
生平第一次，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个人。
见沈燕还要再叩，秦煜一把扔下纸伞，几步走到沈燕身边，将她拽了起来。
“别这样。”
沈燕身形一僵，随即狠狠挥开秦煜的手，厉声喝道。
“你没资格在这里惺惺作态！”
秦煜的手顿在了半空，然后慢慢收了回来，垂在身侧。
沈燕一把揪住秦煜的领子，双眼猩红，满眼都是滔天的恨意。
“秦煜！爱上你，是我毕生大错！”
话落，她猛地拔出头上的发簪，狠狠朝秦煜刺了过去。
“噗嗤——”
发簪捅进了秦煜的手臂，在半空中带起一捧血花。
秦煜皱眉捂着不断渗血的伤口，垂眸扫了一眼沈燕攥得发白的指尖，眼底闪过一丝心痛，转瞬即逝。
“来人，太子妃伤心过度，送回陆府别院好生照看！”
……
陆府别院内。
沈燕木然地躺在床上，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泥偶。
自姜府那夜起，她便大病一场，卧床不起。秦煜将她关在这里，转眼便已过了一个月。
这日清晨。
“啊！”
沈燕猛地从床上坐起，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刚才噩梦中姜府满门惨状的情景。
汗珠顺着额发滚落下来，滴在她骨瘦如柴的手上。
也不知姜家人的尸身是否入土为安了……
而她被关在这里，连烧张纸钱都做不到。
正垂眸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喜乐声。
沈燕抬头向窗外望去，就见一个双鬓上扎着红纱的小丫鬟喜笑颜开地从门口跑过，嘴里还高兴地喊着。
“太子殿下大婚，大家快去喜堂领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