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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凛死了，被抛弃多年的母亲当人造血库，死在圩日港那个支离破碎的家里。
灵魂剥离身体时，他看见了他藏在心尖里的女孩哭得惙怛伤悴。
死后的两年里，那个他放在心尖怕玷污了的女孩，每隔一个月就会带着一束玛格烈菊到他的坟前看他。
而玛格烈菊的花语是暗恋。
死后，周凛才知道他那窥不见光的暗恋早已被她知晓。
2025年，程阮阮25岁。
她带了一束曼珠沙华来看他，她坐在他的坟前，神情悲戚，小脸的腮帮上，两串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
他想要抬手帮她擦掉，可结果却是他的手穿过她的身体，她没有任何知觉。
这个片刻，周凛知晓。
他们一个在人间痛苦，一个陷于地狱，黑白两岸终究无法拥抱。
她的话也是在这个时候出口的。
“周凛，我以后可能不能来看你了，妈妈生病了，我不想让她再为我担忧，那个人……他很照顾我，妈妈也很喜欢他……”
话到这里，她泣不成声，双手捂住唇瓣，“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他身体不可控的抖了一下，像是谁在他心头撕去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在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他藏在心尖的女孩即将离他远去。

活着的时候，周凛生在阴暗中。

父亲嗜酒后会对他拳打脚踢，母亲埋怨父亲窝囊没出息，在他才只有五岁的时候离家而去，未曾给过他一丝温暖。
一个残破不完美的家庭，铸就了他阴郁偏执暴戾暗黑的性格。他讨厌一切完美的假象，所以在她善意的靠近他时，他丝毫不留情的恶语相向。
在他死后的第七年，这个世上唯一念着他的小姑娘，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
周凛想，自己该是要祝福她的。
所以程阮阮婚礼的那天。
他去了现场，见证了他们说证词，他们喝交杯酒，他们交换戒指。
他看清了她的新郎，长得一表人才，目光放在她身上的时候怀满了深沉的爱意，不难看出来，她的新郎真的很爱她。
离开婚礼现场的时候，周凛失魂落魄的想，真好，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代替着他照顾她了。
老人常说，活人不应和死人打交道，不然阴气太重，生活容易走下坡路。
自从程阮阮结婚后，周凛就再也没见过她，他也不会主动下山去找她，因为他怕自己让她美好的生活走下坡路。
可一年后，他实在是挨不过心里记挂着她，到底还是下山去了。
但下山去，他却得到了一个噩耗。
程阮阮死了，死于家暴。
她和那个男人结婚后，男人的本性直接暴露出来，娶她只是想要和她上床，玩腻了之后就开始拳打脚踢。
周凛简直不敢相信他捧在掌心里的女孩就这么的消失了，他跪在她的房间里掩面哭泣，可鬼去哪里有眼泪……
他没有眼泪，只有哭泣声。
半个月后，程阮阮嫁的那个男人得了失心疯，他家人要送他去医院接受治疗，他死活不愿意，趁着护工不在，擅作主张开车出门被一辆大货车撞死了。
那个男人死的第一天，周凛找到了程阮阮的坟墓，在那里和她说了一夜的话。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高三快毕业时，我在你的同学录上写了一句话，那句话是鲁迅先生说的，我将目不斜视，而且永远如此。这是我对你的告白。”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如果有人伤害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天亮时，周凛双目疲倦的盯着远方升起的新阳，嘴角挂着一抹惨淡的笑。
不过片刻，他的灵魂被一阵狂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
“你们几个麻利点，把他给绑起来。”
“他爸欠我们酒钱，就活该他还，还真是老话说的好，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老子就不信不能从他的兜里找出钱来。”男人蛮横无理的吐了一口痰。
几个打扮成地痞流氓的男人，用脚踹着套进麻布袋里的人。
麻布袋里，周凛艰难的动了动酸痛的身子，还没来得及反应。
露在外面的双腿直接被人胡乱一踹。
带给他最直观的感官是疼。
遍布全身的疼。
刺骨的疼。
薄唇紧抿，一道疑问在他心中悬荡。
他已经是死人了，怎么还会疼？
双眼睁开，一片黑暗袭逆。
刚才外面的声音他听的并不清楚。
这会儿他冷静下来，外面刻薄尖酸的话语倒是变得清晰起来。
“操了逼，老子明明看到他在校外兼职，这都月底了，他怎么还没发工资？”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声音让处于黑暗地带里的周凛拧眉。
他记得这道声音，是在圩日港放高利贷的强哥。
也正是因为这道粗鲁的声音，让起初在他心底的疑问瞬间拨开云雾。
他想……他也许是重生了。
外面的声音照旧，跟在强哥身旁一个光着膀子的小弟，声音贼兮兮的：
“强哥，现在发工资都是走卡的，指不定这小子的工资都在他银行卡里。”
闻言，强哥一身膘肉气的颤抖，凶神恶煞的又往周凛身上踹了两脚。
双眼气得通红，而后招呼身旁的小弟，“赶紧的，把他给我弄醒来，老子就不信今天弄不到钱。”
麻布袋从周凛的脑袋上摘去，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趁势抬脚，一脚把他眼前光着膀子的杀马特给踹到了墙沿边处。
顾不上眼前围着他三五壮汉，此刻他心里有一个很清楚的时间线。
下午三点整，程阮阮会作为班长代替班主任来家访。
他不想她见到这么糟糕的自己。
既然他已经重活一世了，那么他不希望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照旧还是之前那个阴郁邋遢冷漠的模样。
作为老大的强哥，见自家小弟被踹到墙上吐了一口血，瞳孔里流露出害怕的情绪，赶忙招呼两个小弟挡在自己面前。
他生长在圩日港，早知道周凛是个什么德行，完全就是一只无人管教的野狗，打起人来直接可以把你送进ICU。
站在水泥地中间的少年，颓丧着一张满是伤痕的脸，薄唇轻讽。
单眼皮的眸里迸发了狠戾，他是生长在这世间的野草，没人打败得了他。
强哥和他对视上时，总有种感觉自己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可此刻他这边人多，他装腔作势的威胁，“周凛，老子警告你，你爹欠我们的钱，活该你还，赶紧的，把钱……”
“交出来”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胸口就率先遭了一脚。
伴随着“砰”的一声响，破旧不堪的土泥墙被他肥胖笨重的身体给凿开。
强哥被周凛这蛮力一踢，小弟们连忙屁滚尿流的蹲在他身前关切的问候。
强哥捂住自己的肚子，连连喊疼，防备的盯着周凛看，生怕他会有所动作。
但周凛只是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眼神淡漠，薄唇轻言警告，讥诮十足。
“谁欠你的钱，你找谁去，再找到我头上来，我也可以要了你的命。”
伴随着这声警告声随风飘散，强哥如梦初醒打了下身旁的小弟。
眉目里全部都是凶狠，骂了句脏话。
“我靠你奶奶的，谁让他走了？”
被打的小弟不知所然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随后委屈巴巴的嘟囔一句。
“强哥，我奶奶早死好几年了。”
“……”
从圩日港最外头的巷子往里头走，周凛整个人的神情都不对劲。
那是一种从阴戾，茫然，疑惑，费解，不安，欣喜，局促的心理过程。
习惯性的抬腕看表，视线接触到光溜溜的手腕时，才恍然发觉，上辈子这个时刻，他还没收到她送的生日礼物。
偏低脑袋沉沉看着被揍青的手腕好几秒后，指腹用力压会疼后，他笑出了声。
紧接着，一个人靠在水泥墙上，呢喃细语，“阮宝，这辈子换我来勇敢。”
程阮阮接到班主任布置替他家访这事，她的心情还是比较忐忑的。
站在圩日港巷子口，她抿唇有过片刻的犹豫，到底还是担心的。
转校到七中高三后，她就只见过班上这位周凛同学不到三次。
葱白指尖翻看着手里面的成绩单，她思忖了片刻，最后找了一套说辞。
一个人边往巷子里走，嘴巴里边嘀咕，“周凛家长，您好，我叫程阮阮，是替班主任李老师来做家访的。关于周凛同学的成绩，我想要和您好好聊聊。我们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由于周凛同学很少到校上课，所以他的成绩说实话不太理想，但是您也别担心，我相信周凛同学只要之后好好的学习，还是可以赶得上来的，我也会帮他的……”
依照着周凛成绩，自发研究出来的说辞，她还没有嘀咕完，巷子口末端就传来了一道清冷的笑声。
她整个人被吓的立在原地不动了。
抬眸看末端口，身穿着简单黑色T恤的少年，嘴边噙带着抹淡然的笑。
瞧见发出笑声的人是周凛后，她呼吸一滞，背脊虽还是挺直的，但踩在凸凹不平水泥地的脚，却是再也不敢向前了。
犹豫了片刻，她抱好手里面的成绩单，主动打招呼，“……周凛同学。”
噙在周凛嘴边上的笑顿住了。
他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是有多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天生自带软糯的甜。
说者并不知晓自己声音的魔力，而听者却恨不得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把她的声音录下来做夜晚的安眠药。
微垂眼皮看着水泥路，他微出声，犹豫了一瞬，没喊名字，而是喊了“班长”。
程阮阮双眸瞪圆，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记得自己。
两个人站在巷子口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她出声仍有些不确定。
“你记得我？”
周凛目不斜视，嘴角的笑依旧。
“记得，程阮阮同学。”
程阮阮回以他一个甜笑，两人的距离有些远，她有些近视，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伤口，只是低头视线扫到手里面捧着的成绩单和资料时，开始进入正题。
“我今天是替李老师来做家访，你家长在家吗？”
她问的自然，可周凛对视上她那双澄澈的杏眸时，视线却率先偏转开。
他还是逃不掉骨子里的自卑。
清冷的声音有些别扭，“不在，你有事可以和我说。”
程阮阮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不确定的再问，“不在吗？”
面对着她的疑问，周凛说谎话一本正经，“嗯，他们很忙，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对我说。”
“……可是”
她还想要争取，但周凛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率先朝着圩日港外面走，清冷质感的声音从前方传过。
“前面有家奶茶店，我们去那里说。”
程阮阮转身去看周凛的背影，有过一瞬不解，据她从同学那里得知，知道他是一个性格阴晴不定的人，可是……他刚才分明都是对她笑着说的话。
看着愈发远的那道瘦削背影，程阮阮咬了咬牙，最后抬步跟上。
程阮阮不知道的是，从周凛刚才在巷口见到她乖巧低着脑袋嘀咕时，他整个世界像是有道光照了进来。
背对着她率先一步往奶茶店走，他放在裤袋里的双手握拳，颤抖不已。
满脑子都是在回忆自己的形象，头发是不是很乱，衣服是不是不整洁，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很凶。
等到了奶茶店门口后，瞧见玻璃里脸上挂着笑的自己，才敢确定自己现在的形象很好，只是脸上有些伤口，但如果他脸上挂着笑的话，应该不会让她觉得害怕。
落座时，服务员来问他们要喝什么。
周凛直接把目光放在程阮阮身上，并未应答，她倒是也自在，随口报了自己平时常喝的百香果。
闻言，周凛也点了一杯一样的，顺带多点了一份草莓蛋糕。
等到服务员离开后，程阮阮没闲着，直接把桌面上的纸推到周凛面前。
嘴巴里面还在喋喋不休，“我们现在都快要是大人了，有些事情我觉得和你说也是一样，那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直接说了。”
对面传来沙哑的一声“嗯”。
瞧着他认真的模样，被他这样直盯盯的看了好一阵，她有些不太自在。
扫了眼旁边的凉白开，给自己倒了一杯的同时，顺带往他手边的杯子里也倒了一杯。
喝了一口后，她看着他，“大热天怪热的，你喝点水。”
被她这么一提醒，周凛这才把放在她脸上的目光收回，手举着杯子看了好一阵后，嘴角咧开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看他上扬的嘴角，程阮阮有过片刻的怔然，下一秒飞快的把视线偏转开。
而此刻周凛的内心活动很简单。
阮宝给他倒的水！！！
来奶茶店没在程阮阮的计划里，但家访要和家长交流的那些话，她却是研究透透了。
所以就算面对的人是周凛，她照旧还是可以很快进入主题。
把他第一次的月考成绩用马克笔圈画出来，程阮阮语调严肃的不少。
“周凛同学，你看着你自己这份成绩单，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闻言，周凛低眸漫不经心去看了眼自己的成绩。
全班倒数第一。
全校倒数第一。
所有科目成绩全都是零蛋。
他还能有什么想要说的，真他妈丢脸。
周凛深觉自己丢脸，没去看程阮阮。
这事要真是他班主任李老师来家访，他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来家访的人是程阮阮。
他只觉得脸上有被人打了的那种火辣辣的疼，疼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但程阮阮却不这么看，拿倒数第一很简单，但每门都能避开正确答案拿零分可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她手里握着马克笔好一阵，最后决定探身过去，“你……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周凛抬眼便可以数清她的睫毛，青羽色的睫毛又弯又翘，但不难看得出来，她在问他这话时，藏满了紧张。
而这种紧张是关于唐突。
不想撒谎，周凛单手靠在沙发上，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程阮阮察觉到两人的距离过于的近，白净的小脸上布满了丝丝红霞往后退了退，转而讪讪的摸了摸耳朵。
“我记得考试那两天你去了学校的，第一次月考不按成绩来分，我们两个在同一个考场。”她想了想，“而且你并没有提前交卷。”
她说的话并不假，周凛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去了考场，且破天荒的没有提前交卷。
而那缘由，他心中更是清楚。
只因为坐在最后一排，可以看到她规矩秀气的背影，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看她，所以他去了考场，并老老实实的到点交卷。
这话，他现在不会告诉她。
所以在她目光清澈透净的等他答案时，他选择了缄默，正巧服务员也把他们点的东西送上来。
他道了声谢，而后把蛋糕推到她面前，语气淡淡的，“先吃东西。”
程阮阮盯着手边的蛋糕看，不解道：“你这是点给我的？”
周凛低着脑袋在下面看手机信息，轻轻的的“嗯”了声，“你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
“……”
看着对面的少女小口小口吃着蛋糕时，周凛盯着手机，眼里噙满了笑。
真好，老天爷愿意再给他一条命。
上辈子是他胆怯自卑，不敢向她坦露心意，甚至为了推开她说出那样残忍的话。
但这辈子他再也不想酿成那样的悲剧了，他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主动围在她身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重活的这辈子，他要远离酒鬼父亲，逃开母亲骗他回去给所谓弟弟当人工血库。
他填高考志愿的时候不要再填计算机，要填医学专业，他不仅要保护好她，还要保护她的家人。
整个下午下来，程阮阮觉得自己说的口干舌燥，但对面的少年从始至终嘴角都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盯着她看。
被看得久了些，程阮阮觉得自己这心里阴测测的，而且还有点害羞的小情绪。
最后两人结伴离开奶茶店。
程阮阮站在店门口问了他最后一句话，“周凛，你会来学校上课的，对吧？”
对面等车的站牌站满了等车的人，周凛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转而低头看了眼小脸白净精致的小姑娘。
嘴角的笑未变，“你希望我去学校吗？”
程阮阮皱眉，不解：“……”
这是什么问题？
但两人是同班同学，而且周凛还是班主任强调说了一定要把成绩抓上来的学生，她握紧侧背着的书包，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去学校。”脑海里猛然想到班上的风言风语，她又往后添补了句话，“我不知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周凛，成绩是你自己的，把成绩抓在自己手里就是把未来抓到自己手里，我相信你将来会很出色。”
四目相对，他说，“好。”
坐车回去的路上，程阮阮有些飘飘然，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简单。
她是今年转校过来的，因为妈妈要被调来这个新学校担任教务处主任，她也紧跟着来了这所学校读书。
在学校里的这一个月来，她从老师同学的口中对周凛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冷漠阴郁，暴躁不好惹，成绩垃圾，家境不好，身上常年都是伤口。
所以在接到班主任李老师手里家访的名单，她看到周凛那个名字时，出现了瞬间的不知所措。
她向来都是好学生，从小到大也没和周凛这类人接触过，在来的路上她甚至想过自己可能会被他恶语相向。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他脾气居然那么好，而且还请她吃了东西。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但程阮阮却不难发现他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
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她撇了撇嘴角，果然，话只能听三分。
目送程阮阮坐的那辆公交车离开后，周凛挂在嘴角上的笑彻底的消散不见。
伏日的中午，头顶上烈日炎炎，耀眼的太阳高悬在蔚蓝色的天中，把强烈的日光投射下来，地面像是着了火似的，简直要把人热死。
他摊开掌心，血液的粘稠感让他眨了眨眼，最后扯出一个凉薄的笑。
日暮降临时分，他这才抬起步子往圩日港那个所谓的家里去。
所谓的家，不过就是一个破旧潮湿的水泥屋子，除去外面用围墙堆包起来的菜地，就只剩下一个简陋不堪的厨房和茅房。
水泥屋子里有两间房，一间他那个所谓的父亲周东升住，另外一间堆满了杂货，是他住的房间。
周凛面无表情的盯着屋子前凌乱的空酒瓶，眼角现出一个凉薄的笑，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家，这反倒是像流浪汉居无定所暂且安身的地。
屋子里男人暴躁的声音混着酒醉响起，“卧槽你个臭娘们，老子喝你几瓶酒怎么了，又不是不给钱。”
“老子没钱，老子儿子有钱！”
站在门口观望的周凛，听到他这话后，手握拳在口袋里，目光始终淡淡。
上辈子他没法挣脱开，没法抛掉的污点，他这辈子一定要舍弃掉。
周东升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父亲，自他记事起，他并没有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日日夜夜的打骂，让他的灵魂早已生锈了。
但现今，情况不一样了，他找到了他灵魂的归属。
他喜欢的那个小姑娘也喜欢他。
他不该继续堕落，他要挣脱命运的不公，他要自己走出一条路。
他的这条路可以没有鲜花没有掌声，但一定会有程阮阮
周凛连夜离开了圩日港，他的行李不多，一个书包就可以打包带走。
但可惜，他没书包。
他用了一个简陋的红色塑料袋把自己所有的东西装在里面。
这些年来，他没日没夜的兼职打工，自己外出租个房子的钱也还是有的。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些还不够，他现在拥有的和娶程阮阮的那个男人相比，简直是差太远了。
拎着东西来到租的地下室里，他懒隽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切换到卡2给一个备注为戴未的人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你之前提及让我帮你们做软件这件事，我考虑好了，只要不违法，我做。
……
隔天早上，程阮阮是坐杨青颖的车去的学校。
这要按照往常，她必然是自己去站牌等公交来学校，但今天不巧，她起的晚，只能拜托杨女士载她这一程。
车子停到学校车位里时，她赶时间的说了句“再见”就准备下车。
杨女士也是在这个时候喊住她的，在学校同学面前表现出来的神情不一样，此刻的杨女士完全是一副慈母的模样。
“等等，早餐落下来了。”
程阮阮吐了吐舌头，接过她在窗户口递出来的早餐，“谢谢妈妈。”
一路狂奔到教室后，班上各科的课代表已经开始来收作业了。
程阮阮落座后，坐在她身后的男生用指尖戳了戳她，双手合十。
“班长大人，救我一命！”
坐在程阮阮身旁的舒幼看到祁季又是这个模样，恨铁不成钢在她耳边叨叨。
“我看他这是不想上大学了，高三的学生了还抄作业，迟早完蛋。”
程阮阮边拉书包拉链边笑，“你还不知道他成绩，考个大学倒是绰绰有余，瞧给他懒的。”
而后，几本作业习题直接往身后递。
尽管程阮阮这半开玩笑解围了，舒幼仍然觉得心里面不好受，撇了撇嘴角后又开始边抽课本边问她周末家访的事。
程阮阮趁着老师还没有来，把手里的早餐胡乱的往嘴巴里面塞。
一边用中性笔在便利贴上写计划，一边咬饭团，“比想象中的顺利。”
听到她这么说，舒幼也算是放心了不少，转而也就不再多话，直接把时间放在自己背书中去了。
高三的常态就是他们这样，偶尔扯两句话，但大多数时间全部都在复习背书中。
被舒幼扯了下家访的事，程阮阮没意外的往后去扫了眼，但放在角落里的那张桌子照旧还是干净的很，显然主人并没有来。
她咬着手心里温热的饭团，最后也不怎么回事，单单就只是觉得心里面涩涩的。
没了咬饭团的心思，直接放到一边，写好今天的计划后，开始陷入学习。
而窗外，捕捉到这一幕的周凛，嘴角不可控的扯出一抹笑。
他没停留多久，不想让教室里的同学发觉他的存在，很快他抬起步子往班主任李老师的办公室里走。
老李是数学课的组长，办公室在教务处的旁边，说不上什么巧合，周凛人刚敲门，偏头就是扬女士用钥匙开门的画面。
上一世的记忆在嵌在他的骨血里，他看到扬女士的这一霎，骨子里的紧张感暴露出来。
微微颔首，佯装镇定，礼貌问好，“杨主任好。”
杨女士抬头看到身旁站着的周凛，并不认识他，倒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做回应。
等到杨女士进了她的办公室后，里面才传出来老李的声音，男人的声音粗犷。
“进！”
等到他进了办公室后，老李才抬头，当他看到来人是周凛后，手里面喝水的杯子都给放下了，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时间分秒过去，周凛见他愣神，主动提醒道：“老师，快要上课了。”
老李先是茫然的“啊”了声，然后才找到自己的声线，“……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
周凛面不改色，“今天是上学日，我当然来学校。”
老李被他这么一噎，清了清喉咙，挺着啤酒肚从位子上站起来。
为自己找面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上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能不这么说吗？”
周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但下一秒却是进入正题，“老师，我想明白了，我不能荒废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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