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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初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她眼看着赵晔缓缓倒了下去，那薄唇边仍扬着肆意的笑。
大片的血迹从他胸前蔓延开来，像极了一朵红艳张扬的彼岸之花。
简初脸色惨白的赶紧扶住赵晔，颤声问：“为什么？”
赵晔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笑，简初原以为自己也会很快蛊毒发作，然而等了好几刻，她却依旧完好。
“怎么会……”她震惊不已，转头看了一眼方才喝下的茶，“你把蛊毒解了？！”
赵晔闻言，眼中似有光芒闪烁：“你是我的，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他的唇边溢出血来：“这辈子，你要永远记得我。下辈子，我会比他先找到你。”
他伸出手，想要最后去抚摸一下简初的脸，却在最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简初愣愣的看着他最后的笑，眼泪止不住的涌出。
初见赵晔，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一眼，他便向戚柏言要了她去。
他暴戾恣睢，杀人如麻。可他从未强迫于她……
是她对不起他。
简初眼眸一悲：“太子殿下，简初只怕又要辜负你了。”
她猛然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赵晔不知道的是，她渡引了萧灵珊体内的毒。
原本萧灵珊之毒和她体内蛊毒抗衡，还能有七日的时间。
现在蛊毒已消，另一种毒便立刻发作起来。
滚热的泪从眼眶中流下，简初跪在赵晔的面前，对着他深深磕了一个头。
她虚弱地走出去，撑着门框往外看去。
大雪铺就的庭院里，腊梅已经开了，红色的梅花看起来煞是好看。
简初蹒跚着走到树下，终于撑不住，她依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抬头望着合着雪盛开的星星点点的红梅，简初微微一笑：“殿下，你看，梅花开了……”
一朵红色梅花落在她的发间，却再也唤不醒那好看的眉眼。
御书房里。
戚柏言又惊又愤，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你说……贵妃仍是完璧之身？”
李林点头：“事实如此，微臣绝无虚言。”
戚柏言脑中轰地一声，有种什么东西骤然碎裂的感觉。
萧灵珊是完璧之身，那之前那一夜跟他在一起的女人究竟是谁？
是简初吗？
简初往日重复了那么多遍的“我从没背叛你”此刻有如惊雷在他耳边响起。
可如果真的是她，那她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辩解？
戚柏言忽然浑身一颤。
是了，他对她怀恨在心，早无信任……又要她如何辩解？
他的脑中突然浮现起那日，简初跪在御书房前辞官的场面。
大雪倾覆，她的身子却单薄得很，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去一样。
她为何明明在笑，眼神却像是死了一样？
他再也坐不下去了，猛然站起身：“朕要去找简初！”
戚柏言策马在宫道上。
曾经忽略的场景全在他的眼前浮现，包括简初日渐苍白的脸色，还有她最后叫自己的那一声“殿下”。
以及她最后那一声“保重”……
戚柏言心乱如麻，一枚草戒指随着风从他的领口中露出，被一根红绳系着。


第十一章不知人断肠

策马到了幽宫，宫门大开着。
地上暗红色的血迹发着黑，延伸到一棵开得正好的腊梅树下。
简初闭着眼倚在树下，安静的模样仿若睡着了。
戚柏言伸出手去探简初的鼻息，那只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片刻后，众侍卫只见陛下紧紧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在梅树下骤然恸哭。
“简初——！”
皇帝的寝宫中，鸦雀无声。
戚柏言抱着浑身是血的简初坐在床上，眉眼遮不住的狠戾，脸色冷得慑人。
殿下跪了一堆太医，个个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敢出头说话的。
戚柏言冷眼扫去：“李林，你来说。”
李林抬眼往戚柏言怀中早就没气的简初身上瞟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陛下，大掌司她已经去了……”
“哐啷”一声，桌上的花瓶被扫落在地。
众太医纷纷噤声，个个都吓得直发颤。
李林也叹着气，将头抵在了地上。
“不可能！”戚柏言怒斥道：“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夜色深沉，戚柏言抱着早已冰冷的简初。
偌大的寝殿中寂静一片，连盏灯都没有点，冷清得吓人。
戚柏言就这么搂着简初，对着她倾诉衷肠。
那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想说，却总总没有找到机会的话。
“你可知，凤冠霞帔朕一直为你备着。朕要娶你的……”
“简初，朕的梨儿……”
他紧紧抱着简初，泪水从眼眶中滑落，痛不欲生。
现在他终于能说出来了，可简初却已经听不见了。
戚柏言心如刀绞。
“这有什么意思！这还有什么意思！”
戚柏言回想起曾经在冷宫的时候，他一回头，就会看见简初在后面。
她会微笑地看着他，那是这世上最温和美好的风景。
那时候，他们一起度过漫长寒冬，备受冷遇却也觉有趣。
那时候，她会甜甜地称呼他“殿下”，对他唯命是从。
那时候，他还只是她一个人的殿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回头，就竟然再也看不见她了呢？
是从他成为皇帝开始么，还是从他将萧灵珊册立贵妃开始呢？
亦或是他第一次怀疑她的真心开始？
简初那么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每次辩解的时候该有多心痛啊，他为什么会认为她是在撒谎呢？
心口骤然发堵，他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梨儿……”
愿得一心人，白首亦不相离。
夜色深如许，不知人断肠。
次日，有内侍在殿外来请戚柏言上朝。
戚柏言冷冷地：“滚！”
一连好几日，内侍都来请他上朝，就连萧灵珊也来过一次。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大掌司替大梁尽心尽力，您还是让她先入土为安吧。灵珊不才，但是这后宫的事情，臣妾以后会担起重任的。”
萧灵珊看着戚柏言这样替简初难过，心里头的酸意就是一阵一阵地往上涌。
她都费尽了那么多的心思，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戚柏言的关注，她怎能就此放弃！
那天，在看见简初衣履凌乱地从王府离开，她就感觉到，这是天赐良机。
她故意褪去了衣衫，将鸡血洒在床上，然后躺在了戚柏言的身边。
只要这样，他就会是她的。
在她第一次见到戚柏言的时候，就决定这辈子，她非此人不嫁。
就算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面前，她也可以忍住滤昼，然后装作悲恸地向戚柏言哭诉是简初毒杀了萧家所有人。
戚柏言抬起眼，冷冷地看了过去，声音冷得像是冰。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想代替朕的简初？”


第十二章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萧灵珊浑身一颤，她俏目圆瞪。
从小到大，戚柏言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忍住心头的气愤和嫉妒，强露出一个笑来：“陛下今日心情不好，臣妾便先行退下了。”
戚柏言回过头，看向怀中的简初，一眼也不再看她。
他现在压根没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事情，他只想再看看，再多看看简初。
他一生中再也遇不见的简初。
一连好几日，戚柏言都没有上朝，所有去觐见劝说他的人也都一概不见。

甚至连膳食也未进一口。

不久，外面就有了传言。
说皇上被妖邪所迷，日日待在寝殿中，不理朝政也不听丞相的劝谏。真可是苦了丞相一番苦心，却都被皇上关在了殿外，不肯理会。
短短几日，戚柏言就迅速地消瘦了下去，肉眼可见地变得憔悴起来。
他不肯见人，也不肯进食。
就连外头的那些谣言碎语，他也全都视而不见，整日地搂着简初，跟她说着话，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没多久，萧灵珊就发觉不对劲了。
陛下这个样子，明显是想跟着简初一起去了啊！
那她可怎么办？
她这么多年的感情可怎么办？
要是陛下一去，她可就真的无依无靠了，她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入夜，几个新来的宫婢在寝殿廊下说着悄悄话。
“听说皇上是因为被妖邪迷惑，所以才不肯出门也不上朝的？”一个小宫女悄声道。
旁边的小宫女接话：“什么妖邪，就是大掌司！”
“大掌司？她不是死了么？”
戚柏言搂着简初的手忽然颤了颤。
那宫女接着道：“是死了啊，但是皇上不信，非说她还没死，还天天对着她说话呢！”
小宫女声音颤抖：“这也太吓人了，难怪说是妖邪，人都死了还要迷惑皇上……”
突然间，“砰”地一声，那窗棂被人从里面猛然拍开。
“谁敢说她是妖邪！”
戚柏言狭长凤眸冷冷瞥了一眼那两个小宫女，两人立马抱作一团发起抖来。
“陛、陛下，这不是我们说的，整个宫里都在传啊！”
他如墨的眼眸紧了紧，落在那抖得不行的两个小宫女身上，半晌，他俊眉微蹙。
“吩咐下去，明日上朝！”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不敢乱动，一直候在外头的小福子得了信，立马开心地跪了下来。
“遵旨！”
翌日，戚柏言便脸色冷峻地坐在了大殿之上。
他还不能倒下去。
这天下是简初跟他好不容易才拿下来的，他不能眼看着简初费尽千辛万苦为他夺来的江山就此转入他人手！
殿下的丞相看见戚柏言的时候，他一双老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还以为这戚柏言有多深情，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虽然戚柏言没有真的笨到跟着简初一起寻死，但是这几日的时间，也足够他将那些昏君妖邪的事情宣扬得天下皆知了。
他倒要看看，失了民心的戚柏言还怎么坐在这位置上。
这龙椅，可不是这么好坐的！
正在此时，一双凌冽的目光突然朝丞相射了过来，里头无形的杀机，居然让丞相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慌乱间去寻这目光，却见那高高的金殿之上，一双冰冷得仿佛是从极寒处打捞起来的眸子正冷冷地落在他身上。
“丞相，朕听闻今日有些关于大掌司的谣言。朕不在的时候，维护朝堂便是你丞相之责，如今你维护朝堂不力，该当何罪！”
凌冽的语气听得众人一惊，周围的人都屏气凝神，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戚柏言以无匹手段登上帝位，又从嗜杀成型的废太子戾王手里拿下玉玺，朝堂上早就被他治理得服服帖帖。
丞相心里暗骂，表面上却还要恭恭敬敬地跪下。
“大掌司离世，陛下心中忧戚悲恸，老臣没能劝诫陛下，是老臣之罪啊！还请陛下重罚，老臣绝无半句怨怼！”
他年逾五旬，整个人颤颤巍巍跪伏在地，周围众臣一见都有些不忍。
立马就有人上前替他说情。
“陛下，悠悠众口，丞相一人如何能防？还请您念在丞相多年辛劳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了！”
有了一人出头，便有许多人上前。
戚柏言冷峻地扫了一眼殿下所有站出来的人，众人都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被一道冷光划过，纷纷汗毛直立。
“既是如此，朕便先饶你一命。众臣听命，朕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大掌司不好的议论！”
群臣纷纷下跪唱喏。
还没等他们起身，戚柏言冰冷而坚定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还有一事，朕要追封大掌司为皇后，葬入皇家陵寝。”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第十三章 只有她，从来不曾怀疑过他

不论众臣如何反对，戚柏言最终还是将简初封了皇后。
萧灵珊得知消息的时候，哭晕在了贵妃殿中。
醒来的时候，戚柏言正坐在她的床榻旁。
“你说，你分明是完璧之身，为何那日醒来会睡在朕的身旁呢？”戚柏言的手上摸着一只草戒指，动作若有所思。
他的眼神却清清冷冷地，看也不看萧灵珊一眼。
萧灵珊心里“咯噔”一声，眼中顿时有些心虚，不过片刻，她便编纂了一个理由。
“陛下恕罪啊！是大掌司……她让我帮忙，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只好以自己去替她了。大掌司都已经没了，陛下千万不要责怪她……”
戚柏言那双狭长凤眸骤然扫向萧灵珊，将她剩下的话全都逼了回去。
“你说……简初让你帮忙？她那样一个人，会拜托你来帮什么忙？来爬朕的床么？”
简初怎么可能亲手把自己让给另一个女子呢？
他可是她的殿下！
萧灵珊眼中骤然一闪，她抓住戚柏言的话头不放。一个劲地对着戚柏言点头，像是在同意自己所说的话。
“是真的，陛下！臣妾从小就爱慕您，怎么会舍得骗您呢？要是我骗了您，就让我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这一切真的都是她的拜托，臣妾才不得已这么做的！”
她眼神真挚得紧，又用了自己去世的父亲来赌咒。
戚柏言想起小时候总是跟在他身后的萧灵珊，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萧灵珊，要是被朕知道你敢骗朕的话，朕一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留下一个冷得发寒的眼神，从贵妃殿中出去了。
简初的尸身被收殓入棺，她身着凤冠霞帔，戚柏言亲眼看着她被装进棺材里面。
他终究，是没找到属于她的另一只草戒指。
戚柏言找来了李太医。
“简初究竟是为何而死？”
李太医跪在殿下，被他问得浑身一颤。
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以陛下对大掌司的感情，之前又整日地跟大掌司的尸身待在一起，不可能看不出她中毒的迹象。
但是死者已去，李太医怎么能违背一个跟死者之间的誓言？
他深深地低着头，闭嘴不言。
“李太医，你知道，朕有很多种方法让你开口。”
戚柏言的脸庞一半迎在黄昏的光线中，另一半则隐在深沉的阴影之中，透着一种孤身一人的冷清寂寥。
李太医抬起头，看向了戚柏言。
“请陛下恕罪，微臣曾经向大掌司承诺过，这件事绝对不向第二个人说。”
戚柏言在黄昏的光里面微微转头，他的手紧抓着身下龙椅的扶手。
那东西坚硬又冰冷，只会让人的心也变得又硬又冷。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你仍不能说？”
李太医埋下头去。
“请陛下降罪。”
“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朕可诛你九族！”
李太医叹了口气，回想起当时替简初治疗的时候，简初那隐忍的面庞。
“大掌司曾说，陛下是大梁最圣明的君主，绝不会像先皇那般软弱，也不会像废太子般嗜杀……大梁的将来，要靠陛下的。”
戚柏言一怔。
原来……简初一直是这样想他的么？
好半晌后，冷寂的大殿中传来一声复杂的叹息。
“罢了，你下去吧。”
李太医退了下去。
空空的大殿中，戚柏言回想着他方才的话……由始至终，从来只有人看见他谋朝篡位的深思熟虑，却无人得知他心怀抱负。
唯独简初，她不一样。
只有她，从来不曾怀疑过他。
可是他呢？
他却先背叛了简初的信任！
戚柏言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他从龙椅上摔落下来。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简初，她站在门口，端着日复一日的补品来找她。
“简初……”
李太医刚走出御书房不远，就被小福子叫住了。
“李太医，陛下吐血了！”


第十四章 她服用了生死蛊……

御书房外。
李太医在夜色中回头看了一眼这明黄色的宫殿，心中叹道，大掌司对陛下真是了如指掌。
当时，简初拜托李太医不要将此事告知陛下。
“虽然陛下看着冷情冷性，但却是个很有担当之人。若是被他得知我为了他被赵晔喂下生死蛊，他虽看着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必定自责难过。我不忍见陛下如此，还求您千万不要让这件事被第二个人知道。”
李太医想起那穿着凤冠霞帔，躺在棺材里的尸体，就不由深深地叹气。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简初下葬的当天，连下了多日的雪却停了。
戚柏言阴着脸，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情不好。
他看着那些宫婢内侍因为雪停而出现的笑容，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悲恸。
他们还能看见这春日还暖的时候，但是简初呢？
她却永远地看不见了。
棺材入墓的时候，他眼看着那漆黑的棺木离他一点点远去，被抬入陵寝，他突然抬起了手，想要去拦一拦。
他伸出的手在微微颤抖。
回不去了，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回想起那日，简初跪在御书房门前，骤然明白了她那日的眼神，还有临到了来唤他的那声“殿下”。
都是因为舍不得啊。
可那漆黑的棺木，还是被送进了陵寝里面。
那日，戚柏言在陵寝山上站了许久。
就在人们以为他快要站成一尊雕像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这山上，怎么一棵梅树也没有……”
从那之后的半个月，可苦了工部的人，在陵寝山上遍植了腊梅树。
虽然种好了树，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让树即刻开花。
“陛下，怕是只能等到明年冬天……”工部尚书呈折子的时候，感觉自己心尖子都在发颤，生怕殿上这位九五之尊一个不高兴，他就人头落地了。
近来，戚柏言变得越来越冷情冷性的，脸上再也没了笑。他将简初离世的悲恸转化成了愤怒，开始在朝廷里进行大清洗。
最先动的人就是将戾王埋在朝中的人手，一个个灭门的灭门，抄家的抄家。
如今朝廷之中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
戚柏言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他朝着工部尚书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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