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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的气氛骤然紧绷。
君时笙周身散发着一股冷意，不知是否被戳中心思，冷声呵斥她：“不可理喻！”
唐筱可不想跟君时笙起争执，实际上，她连跟他争执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案子我会交给靠谱的人。”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又说，“结果还会是一样的。”
明明是要放弃了，还偏偏多此一举的加上那一句。
他说的对，她的确是不可理喻。
君时笙脸色稍缓，根本没在意她的后一句。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头顶乌黑的发旋，忽然问她：“这么多年没有输过一场官司，你会怕输吗？”
唐筱可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他从来不会问她这些事情的。
“什么意思？”
君时笙避开她的眼神，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没什么。”
……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唐筱可坐在办公椅上，思绪有些混乱。
她跟杜禹泽说过了换律师的事，他叹息着答应了，也没问是因为什么理由
但唐筱可心里清楚，杜禹泽是个明白人，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杜禹泽沉默了一会儿后，却语气严肃和她说：“我说，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要挑拨你跟君时笙的关系，只是你得查一下你名下那家公司，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
唐筱可的手指不自觉敲着椅子扶手，挂了电话以后，越想杜禹泽的话她越觉得不对。
上次她给君时笙送去的合同，其实她是看了一眼的，是一份购置楼盘的确认书。
唐筱可知道这些年公司经营不错，但是公司这么快就要扩充吗？急功冒进不是君时笙的风格。
她收了东西，提前走人，径直去了君时笙的公司。
前台没再拦她，可公司的人今天却少了很多，唐筱可有些奇怪，径直往君时笙的办公室去。
走到门口，她抬手刚要敲门，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娇嗔。
她的手就这样僵在了空中，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那声音传来。
唐筱可浑身止不住在颤抖。
那声音像把钝刀子，用力地剜向她的心口，鲜血淋漓，痛不能言。
她没有勇气打开门，只能转身落荒而逃。
车子疾驰在大街上，唐筱可踩着油门只想逃离，似乎离那个地顾越远就越能逃开那些伤害。
突然，前顾拐角处猝不及防出现一辆逆行的车，她一惊，慌忙踩了刹车。
“嘭——”
车子还是撞了上去。
耳边鸣笛声，吵闹声，在唐筱可脑海中混乱成一片。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而后，陷入一片黑暗。
……
再次醒来，鼻腔里充斥着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唐筱可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一双大手从身后扶起她。
“谢……”她转头看见君时笙俊美淡然的脸，另一个谢字卡在干涩的喉咙里。
“醒了就没事了，再观察一晚看看有没有脑震荡。”一旁的小护士说完这句就忙去了。
房门被她轻轻带上，病房里突然陷入一片沉寂。
唐筱可看着窗外，沙沙的雨声让她几乎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君时笙在她病床前坐下，视线落在她头上包好的白纱，又把烟收了回去。
“医生说伤不重，车子也已经叫了保险，让人拖走了。”
唐筱可垂着眼没说话，胸口憋着一口气让她开不了口。
君时笙见她半点不上心的样子，语气便瞬间沉了下来：“车开这么快，是嫌你的命太大了吗！”
唐筱可猛地抬眼，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熟悉的眸子里找不出一点真正的担忧。
其实，她应该习惯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可心里还是会痛。
十几年，耗尽了一个女人一生最好的时光，她全部灌注到他身上，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唐筱可心头颤抖，最终也只叹息一声，声音闷闷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君时笙这才满意，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
“助理说，你今天去公司了？”他像是在提起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雨声好像更大了，笼罩了唐筱可的整个世界。
她听见自己回了一声：“嗯。”
“你都知道了？”君时笙的语气听起来很坦然。
坦然得像一把刀猛然扎进她的心肺。
被撞伤的头好像后知后觉的疼了起来，唐筱可攥紧了手，忍着疼问了一句：“为什么？”
君时笙陷入了沉默，他看向窗户上不断滑落的雨滴，眼中好似有挣扎，又像什么都没有。
良久，他才低沉着开口：“分手吧。”
窗外好像响起了一阵闷雷。
雨势骤然变大，雨点打在窗子上噼里啪啦的响，沉闷而又热闹。
唐筱可看着眼前的君时笙，忽然想起来，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她妈意外过世，她整个人浑浑噩噩，葬礼都是君时笙帮她办的。
其实那时候的君时笙是对她最好的，在他创业最开始，她的工作也很艰难。
两人最穷的时候，一起连着啃了两个月的白馒头，吃到后来看见馒头都想吐。
可是唐筱可永远记得，那一年她过生日，君时笙用身上仅剩的几块钱买了把面，亲手给她做了碗长寿面。
她不知道那时候君时笙是不是爱她的，但，最艰难的日子，是他们彼此扶持着一路走过来才有了今天。
君时笙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他们走到一起，到后来像模像样地谈起恋爱，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他们认识二十几年，在一起相互陪伴的日子比彼此至亲的人还要长久。
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君时笙会这样抛下她。
唐筱可不自觉收紧五指，指节攥得泛白，眼眶通红：“我不会分手！”
君时笙却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她跟前。
“唐筱可，当初你给了我二十万，现在这里有两千万，百倍奉还，够了吗？”
百倍奉还，够了吗？
看着那张银行卡，唐筱可眼里忽然聚集了水气。
她透过雾气看着君时笙漠然而不耐的脸，心底是几欲喷薄的痛苦和绝望。
她抖着声音问：“君时笙，你真的没有心吗？”
闻言，君时笙一下皱起眉头，脸上多了一丝冷意：“要么要钱，要么一无所有，你自己选！”
说完，他把银行卡扔在桌上，转身离开。
他固然是欠了她唐筱可的，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君时笙。
但是他也很清醒，他不想用自己的一生，甚至前途去补偿这个女人！
“嘭——”门被他狠狠带上，一阵冷风扑了进来。
唐筱可拿起桌上的银行卡，踉跄着追了出去，可君时笙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她一时恍然，漫无目的的到处走，不知不觉地到了顾永柔的病房前。
她怔怔站在门口，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还是蒋璐姐姐好，大顾又漂亮，不像那个唐筱可，小家子气。”顾永柔的声音尖利又谄媚。
蒋璐声音带笑：“你这样说，要是她听到可是会伤心的。”
顾永柔哼了一声：“那又怎样，我只想蒋璐姐姐你当我嫂子。”
像被人彻头泼了一盆凉水，唐筱可感觉自己浑身凉透。
从前，她觉得顾永柔只是性格乖张，可原来，她跟君时笙一样，薄情冷肺。
她忙着工作还每天细心竭力地照顾她，却是这样的结果。
唐筱可默然转身离开。
孤零零坐在病房外的走廊边，面前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能为她停留，
痛苦，孤独像潮水一般席卷，将她包围。
那银行卡在在她手里被捏得变形，又被丢进垃圾桶。
病房里。
蒋璐已经有些不耐陪君时笙的蠢妹妹了，这时，她的电话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她急忙说：“永柔，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从病房出来后，她才接通电话。
那边传来她养父身边助理的声音：“小姐，我们查到大小姐的下落了。”
大小姐——是养父宋振庭那个被前妻带走的亲生女儿！
她陡然脸色大变：“是谁？”
“是“红刊”的金牌律师唐筱可。”
蒋璐攥住了手机，心里一阵慌乱。
要是唐筱可这个亲生女儿回来了，哪里还有她这个养女的位置，到时候，宋家的财产岂不是都会被夺走了！
她脸色一沉，声音带狠：“给你五百万，这件事，不许告诉我爸！”
……
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难得有一点晴朗的兆头。
唐筱可独自一人准备出院。
这几天，君时笙再没来看过她，甚至连一声问候也没有。
二十多年，她在君时笙心里似乎轻若尘埃。
“嗡——”
正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她刚接通电话，就听见杜禹泽急切的声音：“一宁，你名下那公司出事了，员工都被辞退，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了！”
唐筱可一下愣在了原地，脑子一瞬间空白：“什么意思？”
杜禹泽又道：“公司税务出了问题，君时笙早就把财产转移了，你是公司法人，出了事，你是要坐牢的！”
“啪——”
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被摔碎。
唐筱可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整个人已经懵了。
君时笙瞒着她把财产转移了，出了事，她是要坐牢的。
可那家公司只是名义上是她的，一直都是君时笙在打理，现在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也什么都没有跟她说。
他就打算把她一直蒙在鼓里，然后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让她背这口黑锅吗？
唐筱可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晃，她颤抖着捡起手机给君时笙打电话。
可是，君时笙的手机已经关机，她根本打不通。
她什么也顾不得，拿着手机便跑了出去。
宋家书房。
窗子半开着，风轻轻吹动着窗帘。
宋振庭手里拿着一张相框，小心擦拭着张全家福。
里面正是一家三口，照片上的小女孩正是小时候的唐筱可。
蒋璐看着这一幕，眼神闪过一丝阴沉。
从她知道唐筱可就是宋振庭的亲生女儿后，心里就又惧又恨。
死老头，有她这个女儿还不够，居然一直没放弃找亲生的。
蒋璐端着杯热水上前，脸上立时换上一副笑脸：“爸，您别着急，一定能找到姐姐的，前阵子宋助理不是说已经查到点东西了吗？”
宋振庭抚着照片一阵伤感：“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心心，爸老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她，好好补偿她。”
蒋璐眼神一暗，嘴角却勾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弧度：“爸，你别担心，会找到的。不过，我这里有件事，爸，你可要为我做主！”
“什么事？”
蒋璐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道：“爸，我和伯沉两情相悦，但是有个女人仗着以前对伯沉的一点恩情死活纠缠着他不放。”
“而且，现在她那公司税务出了问题，现在就想拉着我和伯沉给她背黑锅。”
宋振庭脸色一变，狠狠拍了拍桌子，厉声道：“还有这种事！璐璐，你放心，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
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唐筱可先去了“宁沉”公司，果真人走茶凉，短短几天，便什么都没了。
她又一身疲惫回丽嘉到家，还在院子门口，便听见屋子里隐隐传来的钢琴声。
是君时笙，他平时喜怒不形于色，总是会回家后宣泄在钢琴上。
唐筱可走进家门，在激荡琴声中打开琴房的门。
琴声戛然而止。
唐筱可一步步走上前，整个屋子静的只能见她的脚步声，她停在君时笙身后。
君时笙却没有转头看她。
“公司的事情，你还想瞒我多久？”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打颤。
君时笙背影一僵，只看着眼前的黑白琴键，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到可怕。
他用很平常的语气陈述道：“公司税务被查了，不转移资产就是死路一条，我不能这样功亏一篑。”
就因为不能功亏一篑，所以就要让她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去坐牢吗？！
唐筱可脸色发白，心里冷得像结了冰，要将她的心脏生生冻裂！
丢车保帅，她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这么多年的付出和情感，到头来君时笙对她除了抛弃就是利用，连一点不忍心和仁慈都没有吗？
她眼睛突然就湿了，一股心酸和委屈顶得她的心脏都揪到了一起。
她开口，声音哽咽得不像话：“君时笙，二十多年了……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你怎么能忍心这么对我？”
“咚——！”君时笙五指敲在琴键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知道，他知道她为他吃了很多苦，他也知道这么做对不起她……
但是……他真是反感极了她一遍遍的提起那苍白潦倒的过往。
君时笙眼中无声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琴键被他按到底，然后，松开。
他终于转过身，正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屋里一下没了声音，琴房雪白的灯光将唐筱可的脸称得毫无血色。
她仰头，生生将眼泪逼回去，深吸了一口气：“谁做的孽谁来背。我没输过，也绝不服输！”
君时笙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能看到唐筱可眼里的执拗和倔强。
说到底，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都相互了解，她的性子是劝不动的。
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君时笙最后只说了一句：“随你。”
“哐——”门被人关上，不一会儿就传来汽车扬长而去的声音。
唐筱可一下无力地瘫坐在地，却忽然笑了，可笑着，却又不自觉湿了眼眶。
二十几年，她就算是捂了一座冰山，也该化了一角。
而他君时笙的心，大概真的是铁打的，没有一丝情感。
太阳初升，“红刊”律师事务所。
唐筱可一身黑色西服，苍白的脸上是不服输和倔强。
她彻夜查了一下“宁沉”公司的财务报表。
从三年前开始，公司的税务就是蒋璐在管，没有内部资料，唐筱可就去找所有公开的。
细细核对之下，还真从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可越查，唐筱可越是心凉。
从一年前开始，蒋璐就开始有大笔资金流转痕迹，账目报表一路猛升。
这么大的动静，连她都看出来了，君时笙不可能不知道。
由不得他？
咀嚼着他昨晚的这句话，唐筱可的心里一股粘稠的腥甜上下翻涌。
哪里有什么由不得他，从一开始，他就是要把她往绝路上推的！
她合上资料，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眼泪控制不住的又涌上眼眶。
“咚咚咚——”
助理在门口敲了敲门：“贺律师，老板找您。”
“好，我马上去。”唐筱可深吸一口气，收拾好情绪。
办公室。
看着眼前的信封，唐筱可心里陡然衍生出一种不好的依誮预感。
“一宁，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不辞退你，我这律所就开不下去了。”老板一脸为难。
唐筱可后脊背有些发凉，好像感受到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她。
老板看她脸色不好，叹了一口气：“一宁，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现在不仅是我们，只怕整个江城的人都不敢用你了！”
整个江城……
会是君时笙吗？
唐筱可没有怪老板，世事如此罢了。
离开律所，唐筱可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往水里沉，沉得她喘不过气。
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家走，刚到家门口，却正看见几个法院的人来贴封条。
她心下一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法院的人看了她一眼：“唐筱可女士吧？我们之前已经寄过通知单了，您名下的公司已经破产，现在资不抵债，所以您名下的银行卡以及所有不动产都会被冻结。”
她从没收到过通知单！
唐筱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能拿到寄给她的信，完全阻隔她信息的，除了君时笙，还能是谁？
她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却又沉默着转身离开。
转了不知多久，唐筱可回到了白云巷。
这条她跟君时笙一起长大的老巷子。
长长的陈年老巷落满了银杏叶，好像跟她搬离这里的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唐筱可爬上四楼，却发现，连这座母亲临了时给她留下的房子也被贴上了封条。
她这才彻彻底底意识到，现在，她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她坐在家门的楼梯口，痴痴看着楼道口透进来的夕阳一点点暗了下去。
天，黑了，而她，无处栖身了。
拜君时笙所赐，她拥有的一切就这样轻易被他碾得一丝不剩。
旁边邻居家的门忽然打开，记忆里是住着邻居阿伯，可是出来的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脸孔。
那人看见她，有些不爽：“你在我这楼梯口坐了这么久要干什么？去去去，别挡着路！”
唐筱可也不好意思再呆在这里，只能又起身离开。
走到巷子头，她深深回望了一眼这条熟悉的老巷。
她这才发现，常在街边守着的一条小黄狗不见了，楼下的邮筒也换了新的。
看着没有什么变化，实际却处处都变了。
物是人非，原来如此。
她无处可去，想起了杜禹泽，她也只有这么一个交情还算不错的朋友。
她给杜禹泽打了个电话，可是电话却是他的助理接的。
助理的声音听起来焦急无比：“贺律师，我们杜总上次跟宋家的案子出事了，现在杜总人都被抓进了拘留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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