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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痛感让陆漫樱忍不住闷哼了声。
靠在椅子上的周恪礼听见声音，慌忙望去。
见陆漫樱紧皱着眉，艰难挪动的手像是要摘下令她不适的氧气罩。
他心一紧，连忙起身按铃叫护士，握住她的手。
“陆漫樱？陆漫樱？”
熟悉的呼唤让陆漫樱转过头，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男人担忧又夹杂着欣喜的目光。
她怔住。
周恪礼？
像是被触发了眸中开关，四年中日夜的冷漠和精神折磨、孩子和母亲逝去的画面全在脑海中涌现。
陈医生带着护士进来给陆漫樱做检查，却见她用尽力气般甩开周恪礼的手：“我，我不要见到你……你出去……”
掌心的空荡让周恪礼呼吸发凝
“出去！出去！”
陆漫樱失控外吼着，发颤的声音含着悲愤。
周恪礼僵在原地。
一种失重感从脚底渗入，眸中也闪过丝少有的慌乱：“陆漫樱……”
“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陆漫樱就剧烈咳嗽起来，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浮起淡淡的青色。
护士只能把怔住的周恪礼往外推：“病人不能受刺激，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此时的周恪礼就像具木偶，任由着被推到病房外，只能隔着观察窗，望着里面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多给自己的陆漫樱。
可下一秒，陆漫樱干裂的唇嚅动了几下，护士点了点头就把窗帘拉上。
他眸光一滞，恍觉浑身血液都凝结。
想起刚刚她充满怨恨的眼神，心狠狠一揪，痛的他双腿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打开，里面传出陆漫樱低哑的哭泣。
陈医生出来后关上门：“病人说暂时脱离危险，只是她现在有些激动，治疗期间，家属尽量安抚好病人的情绪，不要刺激她。”
周恪礼脸色微沉：“嗯。”

陈医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明了检查结果。

“另外，她的脊柱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可能会出现瘫痪的情况。”
陈医生的话像雷鸣在周恪礼耳边轰响：“你说什么？”
他知道渐冻症会造成瘫痪，但也是在三五年后，绝不是现在！
几番深呼吸，周恪礼才稳住情绪：“既然只是可能，那麻烦医生不要让这个可能出现。”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至少不是在她觉得自己彻底站不起来之前。”
闻言，陈医生心里不由闪过丝诧异。
先不谈同事邵云谦对周恪礼的怨怼，从刚刚陆漫樱对他的抗拒，也能看出这个男人并不算是个好丈夫。
但他这两天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现在又处处为陆漫樱着想，真不像个无情无义的人。
陈医生语气沉稳：“放心，我会尽力的。”
周恪礼点点头表示谢意。
听着陈医生渐远的脚步声，他抬手握住病房门的把手。
可陆漫樱刚才对他的驱逐犹如在耳。
一时间，进去的勇气慢慢消散，只剩无力的颓然。
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只看看到病床上的人含泪呆望着天花板，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紧缩的心仿佛连跳动都带着疼痛，让周恪礼慢慢放下了手。
“滴！滴！滴！”
听着心电仪规律的声音，陆漫樱眼眶发胀。
在漫长的梦里，她的父母都还活着，周恪礼是爱她的，她的孩子也平安无事。
可梦终究是梦，醒了以后看到周恪礼那一刻，才惊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
泪再次滑落，湿了陆漫樱的鬓发。
一整夜，两个人未眠。
天亮后，陆漫樱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见她满脸疲倦合上通红的眼，周恪礼便在门外静静站着。
这时，唐辉来了。
他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谢总，这是财务部的经理昨晚整理好的新报表。”
周恪礼看了眼睡着的陆漫樱，轻轻关上病房门后才打开文件。
一张A4纸，大片红色缺账标注。
共有一千万从不同项目中流出，汇入一个私密账户。
因为在财务封账后，所以很难察觉。
看着周恪礼越来越难看的脸，唐辉小心地扶了扶眼镜：“昨天打电话给许明薇的男人叫李云铭，是家保险公司的推销员，和许明薇的关系还没有确切信息。”
“许明薇呢？”
“暂时被拘留在派出所。”
周恪礼凝着账户，面色如冰。
一千万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大钱，但许明薇已然触及他的底线，特别是故意求去刺激陆漫樱。
半晌，他将文件递回给唐辉：“让她出来吧。”
闻言，唐辉懵了。
许明薇犯得可是挪用公款的重罪，很有可能被判无期徒刑，况且周恪礼向来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周恪礼像是知道唐辉在想什么，薄唇轻启：“过来。”
唐辉上前，周恪礼附耳说了几句，他眼神立刻诧然。
可对上老板狠决的表情，他不免为许明薇捏把冷汗：“是，我知道了。”
说完，唐辉转身离开。
周恪礼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转头望向病房门。
陆漫樱没吃什么东西，一会儿醒来一定会饿。
这么想着，他连忙下楼去给她买吃的。
病房里。
才入睡的陆漫樱被梦中的一片血红惊醒。
正当她无措时，病房门被推开。
以为是周恪礼，刚要驱逐，却在转头时顿住：“云谦？”
一身白大褂的邵云谦提着保温盒走进来，轻轻坐下：“昨晚回家的时候听陈医生说你醒了，我就炖了黑鱼汤给你送来，趁热喝。”
说话间，他看到陆漫樱满头冷汗，眼里还有未褪的惊慌。
她又做噩梦了吧……
邵云谦眼底划过丝心疼，倒出一碗热腾腾的汤来。
浓厚的鲜香并没有勾起陆漫樱的食欲，她摇摇头：“谢谢，我吃不下……”
微垂的眼睫洒下一片阴影，让她本就消瘦的模样更添一分虚弱。
邵云谦想劝慰几句，却又听她问：“周恪礼……在外面吗？”
他目光微微一沉：“不在。”
闻言，陆漫樱神色滞了瞬。
走了吗？
走了也好，一看到他，自己好像就会回到之前那无望的等待和一无所有的绝望中。
见陆漫樱沉默，邵云谦的心不由收紧：“你想见他？”
陆漫樱又摇摇头，淡泊的仿佛已经不在乎一切：“我只是想起，我跟他还没办离婚证。”
听了这话，他才觉心松了几分。
舀起一勺汤送到陆漫樱嘴边，温声劝：“你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好起来。”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而且阿姨也会担心你。”
这话犹如戳中了陆漫樱的内心，让她鼻尖一酸。
母亲……
她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生活的啊。
哪怕在以为要死了那一刻，都在担心母亲误会自己不爱惜生命。
想到这儿，陆漫樱强忍胃里不适，喝下邵云谦喂来的汤。
邵云谦这才放下心，喂完汤后看她满头冷汗，担心她受凉，便拿出纸轻轻拭去她的汗水。
“你在干什么？”
猛然间，周恪礼阴冷的声音如利刃刺破病房里的平静。
陆漫樱抬眼望去，只见周恪礼站在那儿，一身黑色大衣下是裁剪得体的西装，微乱的黑发沾着水珠，目光清冽。
但与之强势气势格格不入的是，他左手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右手还提拎着个热水壶。
或许是习惯了周恪礼冷不丁的出现，邵云谦并没有受影响。
他冷静地擦掉陆漫樱额头的汗后收起保温盒：“我先去忙了，一会儿再来看你。”
说完，邵云谦一如既往无视掉周恪礼刀子般的眼神，从容离去。
一时间，病房陷入沉寂。
陆漫樱转头望向窗外，全当几步外的男人不存在。
她刻意的冷漠让周恪礼心狠狠一揪。
他宁愿她叫自己滚，或者痛骂自己，也不想被这样忽略。
想起医生的话，周恪礼生生压下胸口的妒意，上前将从护士那儿临时借来的热水壶放下。
而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热水袋，灌满后将它放进被子中。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陆漫樱浑身一滞。
她转过头，只见周恪礼脱掉了大衣，卷起袖口后把热水倒进洗脸盆中。
“你干什么？”陆漫樱怔愣问。
话音刚落，热毛巾贴上了她干涩的脸。
周恪礼动作很轻，眼神认真地像对待一件决定命运的大事。
“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
说话间，他小心避开陆漫樱手背的针头。
没有预想的讽刺和冷漠，这让陆漫樱很是猝不及防。
然梦里的画面再次浮现，她挪开视线后抽出手，冰冷甩出一句。
“等我能出院，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
病房再次安静。
周恪礼手僵在半空，定定望着不愿看自己的陆漫樱。
哽在喉咙的解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良久后，才悻悻放下手：“好。”
听着周恪礼毫不拖沓的回答，陆漫樱眸光一怔。
明明已经死掉的心又在隐隐作痛。
可下一秒，耳畔又传来周恪礼低沉的嗓音：“在此之前，我会照顾好你。”
陆漫樱愕然看向他。
他不应该质问自己和邵云谦的关系吗？或者出言讽刺自己吗？
她正想开口，可周恪礼并不给他机会，端起洗脸盆出去了。
回避的态度搅乱了陆漫樱的心。
总以为足够了解他了，可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看透他……
水池前。
来来去去的家属看见西装革履的周恪礼，不免有些惊讶。
看他的穿着，怎么也像个该请护工的老板。
周恪礼并未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布满血丝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挫败，还有一抹难以自抑的担忧。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漫樱。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周恪礼的思绪。
低头一看，竟然是许久都不联系的父亲。
当年父亲将许明薇赶走后便去了国外分公司，之后也就在自己和陆漫樱结婚那天回来过一次。
走到楼梯道，周恪礼才按下接听键：“有事？”
电话里，谢父的声音沙哑却不失威严：“你就这么跟父亲说话？”
周恪礼不言。
他们父子关系一直很不好。
他六岁那年，母亲病危，父亲却迟迟不来。
直到母亲去世下葬，父亲都没出现，甚至开始周旋在各种女人之间。
商场的人有惧于他的雷厉风行，有恨他的手段狠辣。
而情长的女人不过是惦记他的钱，她们没有真心，他也不会动心。
没有听到周恪礼的回应，谢父重新开口：“我明天回国内总部，顺便看看你跟陆漫樱，她怎么样了？你们没吵架吧？